“……我们就见到了张延灿。”

    云眠星说着去华山之事,“他跟我说师父你年轻时候嗯……搅动风云,腥风血雨,一路打上华山,好不威风!”

    “前半段我姑且相信,后面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

    “被发现了!”

    “还有呢?”

    “我再想想,啧,这事还是今早我才想起来的。后面他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还说,我的招式只有你当年三成功力,问我怎么好意思出手……”

    云眠星说到最后几个字脸垮了下去,“师父……鬼叔,我真的每天都勤学苦练,没有给您丢脸的!启昭哥哥可以作证!”

    “嗯,我作证。”风启昭的表情看不出一点作伪。

    乐狂青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人,“正好,这会儿还没吃早饭,你俩就给我展示展示这几年的武学吧!”

    云眠星点头的同时朝风启昭暗示了几眼。

    两人很快各自拿了根树枝站定。尽管记忆不甚清晰,云眠星还是隐约记得有许多个早晨和夜晚与风启昭这样面对面。

    朝阳尚且温和,云眠星却不知为何背后沁出了一层薄汗。

    待乐狂青一声开始后,风启昭放慢了动作攻去,十足的放水。

    嗯,多年未见,他一定看不出端倪。

    云眠星提气迎战,两根树枝竟也碰出了刀剑相向的气势。

    不知不觉间,两人渐入佳境,风启昭一次次提升境界,眼里有欣喜的光芒闪过。

    在和云眠星出发来蜀地之前,他也曾和云眠星测试过她恢复的程度,那时她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孱弱,接不下他的一半招式。

    路上她恢复得极快,活蹦乱跳的,未曾想现下武学竟比在京城时还要高一些了。

    乐狂青自是看得出开头时风启昭的故意放水,他乐于看见两人关系好也就没有开口,还时不时对云眠星露出赞赏之色。

    只是云眠星越发施力时,隐约感觉眼前有血色闪过,头也跟着阵痛。她不想扫了风启昭和乐狂青的兴致,便咬牙继续下去。

    风启昭兴奋不察,一个虚掩的招式后树枝停留在云眠星心口,“还要再来吗?”

    “……”

    云眠星顿觉天旋地转,连拿树枝的力气都没有,直直地向后栽去。

    风启昭一惊,闪身过去扶住了她,“阿云?”

    “怎么了这是?”乐狂青赶忙过去两人身边,“莫不是小星儿没吃早饭饿昏了?”

    云眠星脑袋昏沉,疼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呼吸变得急促粗重。她恍惚间看见自己的双手与胸口都是血,面前的人也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感到了一丝冷意。

    她无法分辨这些是真实还是虚假,身体好像是在混沌中漂浮。

    风启昭见她没有反应,想起了临行前苏淮秋对他的叮嘱,将她揽到怀里,给她按揉头上的穴位,同时喊着她的名字。

    “到底怎么回事,启昭?她是不是伤还没好全?”

    “我不知道。苏淮秋和我说过她以前会有头疼的毛病,这次也伤到了头,恐怕是加重了旧疾。但是路上她没有……”

    乐狂青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紧。

    “鬼叔……”

    “师父在,师父在!”乐狂青见她睁眼,握住了她的手。这样的盛夏天,她的手竟是凉的。

    他心下发堵,用袖子给云眠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星儿你哪里不舒服,告诉师父。”

    “我没事。”云眠星感觉疼痛如潮落般褪去,迎上风启昭和乐狂青关心的目光。

    她扶着风启昭站稳,舒展了四肢:“我真没事了,刚才可能就是饿昏了,晕乎乎的。”

    “没事就好。”乐狂青看了眼风启昭道:“启昭,你背她先去弓冶子那里吃早饭,我还要拿东西要晚一点,小星儿等不及。你走快一点,认得路吧?”

    “认得。”

    “好,快去吧,别又把小星儿饿昏咯。”

    云眠星急道:“刚才是意外!”

    风启昭蹲了下去,“阿云,上来。”

    “不用,我可以走。”她往前跑去,“你看,说不定我还比你早到弓大师那!”

    风启昭无奈跟上,走在她身旁,以防她再突然不适。

    两人一路还算有说有笑到了弓冶子的院落。

    李琇见到两人,迎了上去,拉着云眠星道:“小云啊,你脸色怎么不太好,来这里不习惯?有什么需要的跟咱说,我和老头也没一儿半女的,见你就欢喜得很,你尽管拿咱当家里人。”

    “谢谢李婶,我就是起得早饿了,没事的。”

    “可怜见的孩子,那赶快进去。你师父怎么还没到?”

    几人进了屋,弓冶子端了锅凉粥来,里面有新鲜的小虾米和肉糜,看起来很是诱人。

    “师父说他要拿东西,一会儿就到。”云眠星乖巧地坐到桌子旁。

    “你饿就先吃,不等他了,乖。”李琇拿了个大碗装了满满一碗给她,“小孩子长身体,多吃点。中午想吃什么,和我家老头说就是。”

    云眠星笑得眯起了眼:“好香!谢谢婶子和伯伯招待,我就不客气了!”

    不多时乐狂青背了袋炭过来,“哟,今天早饭都这么不错,我是沾了我小徒弟和启昭的光了。”

    弓冶子白他一眼:“说得我好像平日里亏待你了似的。”

    早饭后乐狂青先一步去了后院升起用来锻刀的炉火,他对此次重铸刀剑是十成十的重视,烧火用的都是平日舍不得用的精炭。

    弓冶子喝着粥,时不时和两个少年说锻刀的事,“……鸣凰和鸣凤是早年我和阿琇一起锻造的,鸣鸾用的是边角料,不过也不赖你说是吧。”

    “是是是,好得很!”

    云眠星不住地点头,哄得弓冶子开心极了。

    “如果是别的刀剑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了,但是鸣凰和鸣凤,里面有绝密的技法,不能露于旁人。如果你俩实在感兴趣,待到两把刀剑重铸完成后,我再打一把剑送你们。”

    “重铸刀剑已是麻烦你们,不用再……”云眠星和风启昭连忙拒绝。

    “说什么呢,不麻烦。好孩子,当咱送你们的蜀地特产,况且随手的作品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当个留念罢了,再拒绝可是看不上咱这小手艺了!”李琇故作生气道。

    长辈塞东西最擅长这套,两人也不好再推辞。

    后院的炉子温度正好,乐狂青带着吃饱的两人出去砍柴打猎,也算是帮忙。

    “师父,你在蜀地每天就是这样吗?”云眠星箭术不错,随手便射中了只野兔。

    “差不多吧,有时候会去集市上买些东西。比如说猪肉花椒八角油盐酱醋什么的,一来一回一天就过去了。”

    “你喜欢这样的日子吗?”她问。

    “不用担心江湖打打杀杀……其实也还不错。”

    乐狂青捡起咽气的野兔,拿刀放血,“小星儿,启昭,百里隐和你们说过我是为了退出江湖修养身体吧。”

    “……是,师父。”

    “人生就是有那么多不得已,若有的选,我怎么会舍得我才十二岁的小徒弟和淮秋,还有那么多孩子呢?”

    乐狂青长叹一声,“当年情况危急,我的身体也透支太多,颜夕和宋飞易都劝我停下一段时间,我还是想着完成最后一单任务就休息。”

    “结果我的身体比我想象中还要差,那晚上险之又险,是百里隐不放心,让边望暗里跟了过来才救下我。我乐某人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想过还有那样狼狈的时候。”

    “一但有人知晓我已到那样残破的地步,恐怕那些人都会想尽办法找过来杀我,借我的命扬名立万……阁里孩子那么多,我早些走也是断了与还隐阁的联系,趁那些人还没找到还隐阁,仇算不到你们身上。”

    乐狂青本不愿说这些让云眠星担心,只是她到这来心底定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他很快露出笑容:“蜀地山好水好,我吃得好睡得好,如今见着你们也都好,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

    云眠星放下心结,也跟着笑道:“师父这一出让我也提早出师了,没几年就赚了个院子住呢。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块地,阁主给我建了院子,还养了苍池和岑焱当侍从。”

    乐狂青揉着她的头发,“我的徒弟当然是最棒的,等师父我把那些老家伙都熬死了,就出去找你,到时候你和淮秋可要给我养老送终。”

    “好!”

    晚上,再度走了一天山路的云眠星躺在竹席上像条上岸的鱼一般喘着粗气,风启昭拿了蒲扇在旁边给她扇风。

    屋里点了驱蚊的熏香,云眠星换了好几个姿势终于睡去。

    她在梦里回到了那一天。

    风和日丽的四月,她驾着马车,车里是苏淮秋。苍池在前面的车上哼着小曲儿。

    她缺失了这段记忆,因此有些迷茫,还有心不在焉。

    “阁主,我驾车技术怎么样?还可以吧?”苍池扭头问道。

    “可以,比边望沉稳些,他赶车是生怕我屁股没有三瓣。”

    云眠星想着这时候应该是要笑的,便扯动了下嘴角。

    “多谢阁主夸……”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在离苍池几寸的时候骤然碎裂坠落。百里隐皱眉道:“苍池,注意些!”

    苍池呼喝了一声提醒后面的云眠星,又装势道:“来者何人?!”

    路边草丛里蹿出数个蒙面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云眠星脑袋混沌着,还是摸出鸣鸾刃丢给了车内的苏淮秋,又嘱咐了几句。

    又是数发利箭袭来,百里隐站至车前挥剑斩落,“江湖之大,不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无论是寻仇还是劫财,也好说道说道。”

    蒙面人并不搭腔,趁他挥剑时一齐攻了上来。

    再之后百里隐中毒晕倒在车内,苍池凭着三脚猫功夫以及云眠星的抵抗勉强护住了百里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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