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察觉到身边人与以往不同的气势,汤鹊心中“咯噔”一声。

    “嗯。”孟白榆抬眼看去,“玉簪坏了便坏了,斯人虽逝,活着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汤鹊垂眸,心中了然,握着簪子的手又紧了紧,恭敬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她走后不久,孟白榆持起了一柄剑,在院中舞了起来。

    随着挥舞的一招一式,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了女童稚嫩的话语:

    “温温快看,好厉害的招式啊!穿着红衣,手持长剑,想想就肆意,待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匡扶正义的女侠!”

    话音落下,紧接着是一道温柔的女声,“好,音音是女侠,那我便是救死扶伤的神医,来日我们一同仗剑走天涯!”

    记忆一点点侵入,她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了些,挥剑的力度也愈发大了,纱布中慢慢渗出血来,可她像是未曾感到痛般,忘情地沉浸在意识的世界里。

    三日后. 崇安寺.

    隔着老远,孟白榆便闻到了柠檬花的香味,香而不腻,很是舒服。

    春日的寺内多了不少香客,她穿过人群朝着一处偏僻的禅房走去。

    室内,女子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闭着眼在口中喃喃着,她的身前是一具佛像。

    木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她闻声后缓缓睁开了眼,起身向门口走去。

    随着“咯吱”一声,木门被打了开来。

    “绮柠姐姐。”孟白榆眉间闪过欣喜,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递给了对方,“这是王掌厨做的柠檬花糕。”

    见状,沐薇顺手接过,另一只手拉住她关切地说道:“这四月天到底还是有些冷的,音音快进屋吧。”

    孟白榆视线落在了佛像上,她依照惯例跪在蒲垫上磕了三个头,口中喃喃道:“佛祖慈悲。”

    身旁的沐薇静静地看着,待一切结束后才开口问道:“你的手为何一直缩在袖间?”

    闻言,孟白榆身形一顿,有些无措道:“我,不小心伤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抿唇一脸无辜地看向沐薇。

    见她这般,沐薇终是没忍心说她,只是默不作声地拉过那只受伤的手。

    看了良久后,她骤然出声问道:“疼吗?”

    “疼!特别疼!”孟白榆红着眼眶湿乎乎地看着她,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疼就对了,让你每次都不长记性!”沐薇故作生气道:“过阵子便是你兄长的忌日了,看我那时不狠狠向他说叨一通!”

    “不嘛!嫂嫂最好了,阿嫂阿嫂~音音知道错了~绝对没有下次了!”孟白榆此刻宛如一个真正被娇养长大的小公主一般对着自己的亲近之人撒娇。

    沐薇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下的动作也沉重了起来,“音音,我知晓你一个人在宫里不容易,朝中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阿嫂并非真与你生气,只是阿嫂太害怕了,若是你出个什么差错,阿嫂如何向你兄长交代。”

    “不会的。”孟白榆与她相对而坐,她此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阿嫂放心,无人能拿我孟国太女如何。”

    “你这般,我便放心了。”沐薇点头道,说罢,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我听说,元家那位有身孕了。”

    “她那嚣张劲儿,竟把嫂嫂都惊动了。”提起元思亿,孟白榆挑眉轻嗤了一声。

    沐薇也不由暗自摇头,“如今孟国上下都知晓她怀龙嗣了,坊间还传言,她这胎若是个男儿,你的地位就不保了。”

    说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被逗乐了,“见过嚣张的,倒还没见过嚣张到愚昧的,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

    “凭着如今的势头,父皇定不会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只怕那时,那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成我了,还真是一举两得。”说罢,孟白榆话语一顿,随后讽刺地说道:“瞧瞧,我的好父皇真是打的好一手算盘,他在一点一点消耗掉我与他仅存的父女情。”

    “苦了你了。”沐薇心疼地说道,片刻后,见气氛不对,她连忙打岔道:“说起元思亿,我这儿倒有一件她当年的事,当个乐子解乏还挺不错。”

    “哦?什么事啊?”孟白榆一下便被勾起了兴致。

    “那年她刚满十岁,不知怎地就跑到了我面前,说什么,太子妃之位一定是她的,叫我赶紧与太子解除婚约,这孩子被家里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总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没想到如今,她竟成了皇贵妃。”

    “皇贵妃又如何,说白了就是个妾,若我母后还在,她根本进不了皇家。”孟白榆神情有些不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听此沐薇看了眼四周,随后凑近孟白榆,压低声音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那位的做法已经算违背祖训了吧。”

    “谁知道呢。”孟白榆怅然地长叹一声,既而转移了话题,“绮柠姐姐快尝尝,这柠檬花糕特意少放了糖,这次定能合你口味。”

    沐薇笑了笑,捏起一块淡黄色糕点,轻轻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后,她便放了回去,只在心中叹道:我哪里是缺合口味的糕点,只是做糕点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半个时辰后.

    “颜夫子也来拜佛?”孟白榆难得有些儿好奇,眼前这位大理寺卿拜起佛来会是怎样。

    颜君卿的眸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他点头道:“案件审多了,心里总想求个安稳。”说罢,他话语一转,“太女呢?”

    “本宫来见一个故人。”她说着,余光瞥见了匆匆赶向这里的汤鹊。

    只见汤鹊失了镇定,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她赶忙开口道:“殿下,有一匹马与另外一匹别家的马看对眼了,奴婢怎么拉它都不走。”

    听此,孟白榆的表情有些龟裂,眼中满是诧异。

    “大人!大人!”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向他们跑了过来,他缓缓停在了颜君卿身旁。

    见状,颜君卿不解道:“何事如此急躁?”

    “大人,咱家的马和另外一匹马看对眼了,属下拉不走他。”侍卫委屈地说着。

    颜君卿不由地笑了笑,看向孟白榆道:“看来臣与太女遇到了同一件事。”

    “既如此,那便去马窖看看情况吧。”说罢,孟白榆率先迈开了步子,颜君卿也随即紧跟了上去。

    带几人到达马窖时,两匹马儿正相互依偎着同仇敌忾。

    食马员正试图将两头马同时拉出来,可这两匹马就跟和人杠上了一般,死活不愿意出来,那泪汪汪的眼睛,若非此刻孟白榆是受害者,她定然是要成全一番的。

    征得主人应允后,食马员将鞭子抽在了雄马身上,随着雄马的叫声,雌马像发了疯似的冲向持鞭子的人,一时间马窖内鸡飞狗跳。

    见这状况,颜君卿叹了口气,对着她提议道:“依臣看,这两匹马儿今日是不肯走了的,不若太女便用臣剩下的那匹马吧。”

    “那你呢?”关于他的提议,孟白榆挑眉,倒也没否认。

    “臣无妨。”他说着,便命人将马牵了过来。

    待马车整装完毕,孟白榆不禁开口道:“颜夫子不若同本宫一道吧。”

    听此,颜君卿恭敬地行礼道:“太女殿下,这于理不合。”

    “那,本宫便先行一步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中透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色。

    颜君卿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臣思来想去,现今是特殊情况,这理应是合的。”

    听他说罢,孟白榆也不再逗他,点了点头,转身先上了马车,在转身的瞬间,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既如此,颜夫子便上来吧。”

    “谢太女恩典。”他说罢,一蹬脚便上了马车。

    下山的道路略显崎岖,一路上总有不少颠簸。

    只见马车内的两人缩在各自的角落,尽管如此颠簸,也未曾挪动过一分。

    在一阵相顾无言后,颜君卿率先开口问道:“太女殿下可还安好?”

    “本宫无妨。”孟白榆抬眼道:“倒是颜夫子,可也安好?”

    “臣亦安好。”语毕,马车内又是一阵安静。

    这份沉默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下山后,市集上纷纷扰扰,叫卖声与哭喊声混合着传进了孟白榆的耳间。

    “汤鹊。”她骤然向车外呼喊道。

    下一秒,汤鹊便拉开帘子走了进来,“殿下。”

    “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何有这么多人在哭?”孟白榆问道,神情严肃。

    “禀殿下,不远处是一家医馆,有不少人在门口哭诉此医馆乱用药方,草菅人命。”汤鹊说着,便打算下去打听打听。

    就在这时,颜君卿出声打断道:“汤鹊姑娘留步。”他看向孟白榆说道:“此事交由臣去处理便好,太女身份特殊,还是防着些好。”

    孟白榆点了点头,应道:“本宫允了,颜夫子务必处理妥当,给百姓一个交代。”

    “这是臣的本职。”颜君卿笑着说罢,三两下便下了马车,此时车中只剩下了孟白榆和汤鹊。

    汤鹊眼中带着些许笑意,“殿下对颜大人似乎有些不同。”

    “不同?”孟白榆疑惑地看向她,“有何不同?”

    “这……”汤鹊思索了良久,随后亦是疑惑地回道:“奴婢也说不上来,您对颜大人的态度与对待别家朝臣时给奴婢的感觉不一样。”

    听此,孟白榆赫然笑道:“颜夫子是本宫的夫子,本宫自是要以礼相待的。”说罢,她点了点汤鹊的手背道:“你是想多了,哪有什么不同的。”

    注:

    孟白榆,孟国太女,乳名音音

    孟曦和,孟国长公主,乳名温温

    沐薇,未过门的前太子妃,乳名绮柠

    孟喧,孟国前太子,乳名阿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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