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总是不能让人很好地进行思考,沈霜序一边瘸着腿逃窜一边竭尽脑汁地思考,思考如果她是王旭,他会认为自己会往哪边逃呢?

    是回镇子上还是回家?

    之前的自己答应王旭坐车,就是为了回家,如果王旭要这么想,那她就先去找辛听,把他也给带走。

    可如果王旭看出来自己和辛听关系不差,料想自己去回去找辛听,来个瓮中捉鳖可怎么办?

    如果她回了家,王旭回镇上要拿辛听做人质又怎么办?

    心烦意乱之际,沈霜序被地面一根白骨绊倒。

    雨才停,地面湿滑,她又跛着脚,不可避免地从旁边的斜坡一路滚到底。

    沈霜序满身泥泞草屑,浑身疼的颤抖,都来不及痛,手急忙去勾掉下来的面具。

    才拿到手,沈霜序才发现面具上面裂了个口。完蛋!

    沈霜序脸色苍白,根本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慌不择路地向前跑。

    另一边的王旭察觉到活人的气息,露出怨灵本体得意地笑:“不识好歹的臭丫头,总算找到你了!”

    沈霜序听到王旭怨毒的声音,眼泪扑簌簌地掉,连腿疼都顾不上地跑,跑的太急,又被绊了一跤,跌入前面的灌木林。

    她挣扎着从木丛中钻出来,看到前面的一幕,心中更加绝望——面前是一个湖泊,隐藏在山林中,断绝了她的生路。

    “……”沈霜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下是真的要死了。

    她咬牙,赴死般的转身,却发现王旭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用恶狠狠地眼神瞪她。

    她看着王旭焦躁地在丛林外徘徊不前,似乎对她脚下的这片土地颇为忌惮。

    沈霜序又回头看了眼湖泊,心中不但没有松口气,眼泪反而掉的更凶,一滴接着一滴砸进土里。

    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被泪浸湿的土里冒出丝丝黑气。

    沈霜序之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可是从各种听老人讲的故事里也该清楚了。

    万没想到这些东西不是老人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编出来的故事,而是确有其事。

    王旭不敢过来,无非是这里有更为强大的存在,他没胆僭越进入土地主人的领地罢了。

    王旭不敢过来,沈霜序也不敢出去,二人互相提防僵持着对方,直至凌晨。

    凌晨。

    沈霜序还没看到王旭动作,自己先一步头晕眼花。等她恢复过来,竟然又回到了昨下午的那个面具摊前。

    摊主笑眯眯地望着她:“孩子,你看到真相了吗?”

    这算什么意思?

    沈霜序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身上,干净整洁,身上也没有擦伤和划伤,脚也好好的,哪里还有之前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沈霜序想到自己和辛听二人接下来的遭遇,再抬头望天。

    她现在身心俱疲,觉得自己大脑适应过度,不想再继续思考了,不如直接去那个湖泊,等第二天天亮再回家。

    “哎哎哎,小朋友你先别走!”

    摊主立马拦下往回走的沈霜序,再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我们先回屋解释,对于你所看到的一切!”

    “从上一个小朋友戴面具看到真相的反应看来,你所看到的东西,恐怕不太一样,对吗?”

    摊主蹲下笑着凑到沈霜序耳边说完这些话,又站直身体向围在摊边的顾客道歉。

    “抱歉各位,请明天再来吧!今天我要向这位小朋友解梦,没体验到的朋友明天再来!”

    三人进了屋,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抱怨着一哄而散。

    沈霜序一进屋,便看到满墙的符纸,密密麻麻的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见沈霜序的眸光一直落在符纸上,摊主解释了句:“辟邪的,这样那些杀派的人就不敢堂而皇之来抓你拿去杀了。”(2)

    摊主叫林宇,他手中号称作为传家宝能够看到真相的面具,其实是能够看见未来的面具。

    但面具所享有的权柄来自预言之神,而不是花神。

    在这片极度信仰花神的土地上,公然拿出其余神明的物件不太好,于是他就私自给面具改了名。

    “这种面具叫做傩面具,你戴过的也知道,这个面具只能让佩戴者看到从佩戴之时到第二天的凌晨,时间一到就自动失效。每个人就只能观测一次未来,挺撇脚的。”

    辛听闻言,坐在凳子上的他一撇嘴:“那传家宝……?”

    林宇尴尬地挠挠头:“不这样说就没人来看,我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嘛。”

    “面具还有其他的作用吗?”

    沈霜序晃晃自己手里的狐狸面具,在未来里它被摔裂了,但现在它还完完整整地待在她手上。

    林宇之前早就注意到她手上的面具:“你这个啊,你自己也在面具里看到了吧,可以拿来通灵,但作用又不太完整,用了后只能看到阴间的人和物,却不能和里面的生物沟通。”

    “之前提到的杀派,在镇子上还有一个一个羲派相对。羲就是太阳嘛,象征希望,就是一派想要你活着的怨灵,杀派则觉得大家都该死,不如死在孕育自己的土地上,死一块得了。”

    “天一旦黑下来,怨灵脚下的影子就会消失。”

    林宇看着自己脚下正在逐渐变淡的影子,“所以,镇子包括周边的村庄,就只有你们两个活人。”

    辛听猛的抬头,和沈霜序茫然无措的眼神对上。沈霜序冲辛听摇头,二人又齐齐看向林宇,沈霜序迟疑开口:“我爸爸也有影子的。”

    林宇摇摇头也不说话,沈霜序的心顿时沉下去,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火盆里的木柴烧的劈里啪啦作响。

    林宇突然起身将火盆里的火熄灭,关上窗:“时间也不早了,先睡吧。”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霜序也倏地起身望着他。

    听到她的提问,原本就一个头两个大的林宇顿时觉得自己一个头能有十个大。

    他赶紧将俩小孩一人一间房安顿好,自己穿过门惆怅望天。

    眼光余光却看到一团黑影掠过,他不甚在意。

    世界之外,时间与空间的另一侧。

    薛微痛心疾首地斥责林宇:“你这是逃避行为!”

    林宇皱眉,正准备呛回去,辛听抬手制止他,将话头矛锋指向薛微:“上一个世界线的姐姐拿十岁的身躯去赴朝,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薛微闭嘴,上一个世界线简直是465个世界里成功走上赴朝的沈霜序中,死的最快的一个世界。

    辛听乜薛微一眼,“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换不回来一个有完整记忆和身体的姐姐,那大家都去死好了,世界上所有人也去死!”

    “她脑袋里那个鬼鬼祟祟的圆球,是姐姐口里的系统吧……等榨干它的用处,把它碎掉就好了,和它的宿主一起。”

    辛听的眼神冷漠而弑杀,透过重叠的世界落在沈霜序身上,那实在算不上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

    法典精灵听到辛听的话沉默了,它的眸光久久地凝视着仪器内沈霜序的身体,为什么第一个子体没有记忆?为什么会一次次失败?

    他通过底下母树的根系感知着外界的情况,战火纷飞,满地残躯,精灵族悲恸的哀歌经久不绝,悠悠地包裹着这片残破的世界。

    确实同辛听说的一样,第465个世界,如果再没有一个沈霜序能觉醒记忆,做到比她的第一个世界更优秀的话,世界真的会被那狼子野心的徐家毁灭。

    “白遗。”法典精灵淡漠的声线喊着一条人鱼的名字,白遗从其余世界中清醒:“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沉睡的地方,是在沈霜序故乡的一片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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