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打工人(一)
作为黑市里平平无奇的一名打工人，阿胜早已习惯了和各路人打交道。
他的客户里既有脏兮兮的拾荒客，也有衣着光鲜的大主顾。有时候他也敢放大话，自诩认识黑市近九成的人。
这样的自吹绝没有过分夸大的成分。毕竟他已将范围锁定在了黑市。能够进入安德客轮交易中心的人，本质上就已是他的客户群体了。
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对他态度恭敬，即便是阔绰的金老五们也常对他和颜悦色。在KN375这样的星球上，他的工作绝对算得上是一份体面高薪的工作。
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每日过手六七位数的现金，他依然是个拿死工资的打工族。
这种落差对任何一个有点志向的年轻人来说，都不是好受的。
况且他也没准备在KN372上待一辈子。
凭良心讲，应该大家跟他都是一个想法。
他愿意在星系里任何一个角落庸庸碌碌一生，度过自己的无为两百年，但是在垃圾星度过的每一天都会让他的生命线像火烛一样被燃烧消耗，把他漫长无聊的一生变得像暴露在酸雨里的机械一样脆弱短暂。
刚被流放到这里的那阵子，他还豪情壮志的想过要在一年以内就回到家乡。他的家乡是一颗灰蓝色的小小星球，虽然不及垃圾星的1/3大，但是他敢拍着胸脯说那颗星球的漂亮可爱足以把垃圾星比到灰尘里去。
在垃圾星打工的第二年，他头头的头头买了一张天价黑舱票坐上偷渡星舰离开了垃圾星，比他早来两年的同事留给他一张旧地图和一瓶不知名种子。
那张旧地图一直被小心收藏，只有偏僻一角上一颗黄豆的星球坐标被摩擦得有些褪色。从地图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地图的主人一定规划过无数次路线，但是他再也没有办法走到那里去。
他的头头接替了店长的职位，他也顶上了那个地图主人的岗位。
那天他想回家的冲动胜过了以往任何一刻，昔日早五晚十卖杂鱼焖面的厌烦再度涌上心头，他却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想念和松快。
他真的好想回家。
好在他遇到了自己的机会，也抓到了离开深井的绳索。
“阿胜，你带客人去处理。”
个子不高的老宋几乎半个身子都被货架遮掩，如果不是他突然出声，阿胜几乎都没注意到身边有人。
阿胜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笑着点头应答：“好勒，宋叔，我这就来。”
老宋也笑眯眯地抬了抬手，替他指明方向。
“不错的机器。”
阿胜往那个客人走去，每逢这样的情形，他都只需要在给客人办手续的时候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他们不再为最终的价格存疑即可。
他对这套办事的流程非常熟悉，熟悉地在走近这位因被压价而面露犹豫和不虞的顾客时就以表露出恰到好处的尊重和礼貌。
谄媚是愚蠢的卖弄，过分热情是自我暴露的第一步。他十分清楚每一个细节上所犯的错误会给这笔不平等的买卖带来多么大的变故和麻烦。
当他用着谦和的言语将这位晕乎乎的客人送出店门时，他还能感觉到老宋那黏糊糊的视线始终跟着他的背影。
一种烦闷将他密密麻麻地缠绕。而他十分清楚症结所在。
诺亚方舟的船票已明码标价，大家各自努力，但这条捷径绝不应该经过他的菜园子。
……
前往仓库需要经过一段狭窄的巷道，两侧的格子间紧密相凑，将巷子两头路灯的灯光都挡在了外面。
好在这条巷道并不长，快步走的话也只需要十几秒。走出巷道的瞬间，路灯的光落在身上，一步便踏入了宽阔街道。
阿胜嘴里叼着一枚银哨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吹两声，他穿着那身沾了些机油和污垢的皮夹克，像个街溜子那样双手搭在脑后晃悠悠地往前走。
这里绝对算得上黑市租金最便宜的地界，有着蚂蚁窝一样多的鸽子笼单间，月租算下来比能量仓便宜许多，很适合那些薪水不高、紧巴巴过日子的人。
在稀稀落落的路人中，有人神色匆匆，也有人神情恍惚。一个怀里抱着纸袋的雀斑女孩从另一条小巷子里钻了出来。
她亚麻色的头发看上去像一团干枯的蓬草，乱糟糟的扎成一根马尾塞在外套里，风一吹，露出她红红的耳朵。
和她没什么光泽的头发比起来，她的脸蛋像是发着光一样可爱，那些零星散布的雀斑像是树荫下的光点，也有点像扑闪的星子。
那阵风吹过了她的头发，又吹起街边掉落的传单，让这条安静的街道多了一点嘈响。
阿胜吹了声哨子，随意踢开吹到脚边的传单。他闻到，空气里有一股麦香味。
搬到这里来以后，几乎每天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在这条街道上相遇。当然说相遇也不够严谨。他和着这股麦香味的主人从来没分享过只言片语。
她呢？她会不会对这个制造哨子声的新邻居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好奇。
也许他们算不上邻居。小雀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黝黑的楼道中，而他的终点还在下一个巷口。
这座像蜂房一样庞大而错综复杂的生活区和其他星球上独门独栋或俨然有序的建筑群截然不同，每一个通道每一扇门后都有无数条道路，贸然踏入一道陌生的门在这里绝对是危险而愚蠢的事情。
走进却只需要短短几秒钟，但是要离开可能要花上数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走无数的错路，出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几英里外，这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
但凡是在安德赫伦中心待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体验和经历。
在这种地方走动，是需要些警惕心的。哪怕是有安德赫伦协会监管的地方，也多的是看不见的脏污和晦涩，更何况这地方人口密度夸张到离谱，地形又是这样的复杂，天然给小偷小混混和那些不走正道的混球们提供了犯罪后流窜的地下天堂。
阿胜对这一套并不陌生。搬到这里来后的短短几个月，也经历过不下十次的跟踪尾随，对这事淡定的像是考虑晚饭吃白菜就粥还是酱菜小面一样心态平和。
不过今天这个脚步声听起来过分成熟了些。即便是二十米之外的细微声音，对于一个钝化过听力的萨斯班人还是太嘈杂了些。
阿胜轻吹叼在嘴上的哨子，不紧不慢继续走着他的路，对待这只不一样的耗子，他总是要多考虑一些的。
是不是该带着他多走走呢？如果他只是好奇心旺盛了点，那么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一切都还是好说的。
当然，如果是他所不想看到的那种情况，这件事情就要另有说法了。
话说顾皎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阿胜点开密钥，心里一边回想。
“ 正在识别……验证通过……”
仓库的强钢结构门在嗒的一声响后从正中间打开，并在阿胜通过后又快速闭合。
门后是仓库的过渡通道，第一道门和内二门还有四周散发蓝色幽光的墙壁共同组成这处不足四立方米的封闭式空间。
访客进入空间的同时，墙壁两侧和正前方的探头开始工作，利用金属延伸臂最前端的生物分析设备对来人进行信息确认。
各个探头作用不尽相同，有些会识别访客的生物信息，判断这个人是否有装配强威力的义肢，另外还有一个看上去更加精细的探头专门负责识别访客的虹膜。
过去大概5秒钟不到的时间，这些探头纷纷收回，同时伴随代表准入的“滴”一声后，内二门缓缓打开。
“郑先生，谷丰号欢迎您的到来。”
阿胜搓了搓手臂，显然对这郑重其事的电子欢迎声还太习惯。
可惜这串电子音还不够人工智能到洞察客人的情绪，不然它或许会操纵机械臂交货物安静的打包整理好放到阿胜的脚边，而不是按照流程设置的那样继续汇报长段的生产日志。
“本次访客准入时间为KN372标准时间晚七点三十分至八点三十分，实际来访时间为七点四十八分，现向您汇报谷丰号运作情况：
100PCS46尺标准收纳盒子如期生产中，已完成生产99%，合格率100%。全部计划完成时间预计为12分钟后，请耐心等候。”
阿胜的目光落在不断运转的履带上，履带的最前端是个半球型的反应器，反应器的上方还有一个加热炉，加热炉顶端伸出的那根长探管上方是一个漏斗状的宽口。
工作状态时，那只悬停在漏斗上方的机械抓手就会将旁边货架上的原料按不同的比例丢进漏斗。这些原料会顺着管道进入加热炉，经过高温和搅拌的作用融合、变化，再经过一系列的反应和锤打、碾压、拉伸之后变成所需要的材料板。
这些加工好的材料板会经过水浴冷却快速降温，并且经过水浴，原本因高温而过分柔软材料板也会迅速硬化，能够更好地适配接下来复习的锻造工序。
顺着履带往前，两侧的抓手就会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对材料板进行加工处理，直至变成最终的成品。
这些成品会在进入履带的后半节之后经历一定的测试，从外观、功能、稳固性等方面来判断这件产品是否合格。
如果合格，那么它就会顺着履带进入最后环节——装盒打包。
受仓库空间的限制，这条履带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大写的“S”，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或是从履带左右两边伸出奇形怪状的抓手们此刻正安静地等待最后一件成品的出炉。
这幅场景看上去有些荒诞滑稽。从阿胜的眼睛里望去，它们像一个个耸着肩膀或抱着手臂或仰长脖子张望的流水线工人，眼巴巴地等待下班前的最后时分。
阿胜是见过这些铁手臂们共同忙碌时的景象的。忙得像是不上座的十九线重金属乐团，没有韵律，只有嘈杂。
他有些想笑，实际上他也没遮掩自己的笑声。
等他在这个拥挤却安静的流水线中央靠着一只机械手臂笑了足足有两分钟后，他才慢悠悠的站直身子，像个稳重的老大哥那样拍了拍身边的铁家伙，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活是做不完的，人刚刚懂这个道理，你们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的客户里既有脏兮兮的拾荒客，也有衣着光鲜的大主顾。有时候他也敢放大话，自诩认识黑市近九成的人。
这样的自吹绝没有过分夸大的成分。毕竟他已将范围锁定在了黑市。能够进入安德客轮交易中心的人，本质上就已是他的客户群体了。
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对他态度恭敬，即便是阔绰的金老五们也常对他和颜悦色。在KN375这样的星球上，他的工作绝对算得上是一份体面高薪的工作。
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每日过手六七位数的现金，他依然是个拿死工资的打工族。
这种落差对任何一个有点志向的年轻人来说，都不是好受的。
况且他也没准备在KN372上待一辈子。
凭良心讲，应该大家跟他都是一个想法。
他愿意在星系里任何一个角落庸庸碌碌一生，度过自己的无为两百年，但是在垃圾星度过的每一天都会让他的生命线像火烛一样被燃烧消耗，把他漫长无聊的一生变得像暴露在酸雨里的机械一样脆弱短暂。
刚被流放到这里的那阵子，他还豪情壮志的想过要在一年以内就回到家乡。他的家乡是一颗灰蓝色的小小星球，虽然不及垃圾星的1/3大，但是他敢拍着胸脯说那颗星球的漂亮可爱足以把垃圾星比到灰尘里去。
在垃圾星打工的第二年，他头头的头头买了一张天价黑舱票坐上偷渡星舰离开了垃圾星，比他早来两年的同事留给他一张旧地图和一瓶不知名种子。
那张旧地图一直被小心收藏，只有偏僻一角上一颗黄豆的星球坐标被摩擦得有些褪色。从地图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地图的主人一定规划过无数次路线，但是他再也没有办法走到那里去。
他的头头接替了店长的职位，他也顶上了那个地图主人的岗位。
那天他想回家的冲动胜过了以往任何一刻，昔日早五晚十卖杂鱼焖面的厌烦再度涌上心头，他却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想念和松快。
他真的好想回家。
好在他遇到了自己的机会，也抓到了离开深井的绳索。
“阿胜，你带客人去处理。”
个子不高的老宋几乎半个身子都被货架遮掩，如果不是他突然出声，阿胜几乎都没注意到身边有人。
阿胜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笑着点头应答：“好勒，宋叔，我这就来。”
老宋也笑眯眯地抬了抬手，替他指明方向。
“不错的机器。”
阿胜往那个客人走去，每逢这样的情形，他都只需要在给客人办手续的时候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他们不再为最终的价格存疑即可。
他对这套办事的流程非常熟悉，熟悉地在走近这位因被压价而面露犹豫和不虞的顾客时就以表露出恰到好处的尊重和礼貌。
谄媚是愚蠢的卖弄，过分热情是自我暴露的第一步。他十分清楚每一个细节上所犯的错误会给这笔不平等的买卖带来多么大的变故和麻烦。
当他用着谦和的言语将这位晕乎乎的客人送出店门时，他还能感觉到老宋那黏糊糊的视线始终跟着他的背影。
一种烦闷将他密密麻麻地缠绕。而他十分清楚症结所在。
诺亚方舟的船票已明码标价，大家各自努力，但这条捷径绝不应该经过他的菜园子。
……
前往仓库需要经过一段狭窄的巷道，两侧的格子间紧密相凑，将巷子两头路灯的灯光都挡在了外面。
好在这条巷道并不长，快步走的话也只需要十几秒。走出巷道的瞬间，路灯的光落在身上，一步便踏入了宽阔街道。
阿胜嘴里叼着一枚银哨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吹两声，他穿着那身沾了些机油和污垢的皮夹克，像个街溜子那样双手搭在脑后晃悠悠地往前走。
这里绝对算得上黑市租金最便宜的地界，有着蚂蚁窝一样多的鸽子笼单间，月租算下来比能量仓便宜许多，很适合那些薪水不高、紧巴巴过日子的人。
在稀稀落落的路人中，有人神色匆匆，也有人神情恍惚。一个怀里抱着纸袋的雀斑女孩从另一条小巷子里钻了出来。
她亚麻色的头发看上去像一团干枯的蓬草，乱糟糟的扎成一根马尾塞在外套里，风一吹，露出她红红的耳朵。
和她没什么光泽的头发比起来，她的脸蛋像是发着光一样可爱，那些零星散布的雀斑像是树荫下的光点，也有点像扑闪的星子。
那阵风吹过了她的头发，又吹起街边掉落的传单，让这条安静的街道多了一点嘈响。
阿胜吹了声哨子，随意踢开吹到脚边的传单。他闻到，空气里有一股麦香味。
搬到这里来以后，几乎每天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在这条街道上相遇。当然说相遇也不够严谨。他和着这股麦香味的主人从来没分享过只言片语。
她呢？她会不会对这个制造哨子声的新邻居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好奇。
也许他们算不上邻居。小雀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黝黑的楼道中，而他的终点还在下一个巷口。
这座像蜂房一样庞大而错综复杂的生活区和其他星球上独门独栋或俨然有序的建筑群截然不同，每一个通道每一扇门后都有无数条道路，贸然踏入一道陌生的门在这里绝对是危险而愚蠢的事情。
走进却只需要短短几秒钟，但是要离开可能要花上数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走无数的错路，出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几英里外，这也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
但凡是在安德赫伦中心待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体验和经历。
在这种地方走动，是需要些警惕心的。哪怕是有安德赫伦协会监管的地方，也多的是看不见的脏污和晦涩，更何况这地方人口密度夸张到离谱，地形又是这样的复杂，天然给小偷小混混和那些不走正道的混球们提供了犯罪后流窜的地下天堂。
阿胜对这一套并不陌生。搬到这里来后的短短几个月，也经历过不下十次的跟踪尾随，对这事淡定的像是考虑晚饭吃白菜就粥还是酱菜小面一样心态平和。
不过今天这个脚步声听起来过分成熟了些。即便是二十米之外的细微声音，对于一个钝化过听力的萨斯班人还是太嘈杂了些。
阿胜轻吹叼在嘴上的哨子，不紧不慢继续走着他的路，对待这只不一样的耗子，他总是要多考虑一些的。
是不是该带着他多走走呢？如果他只是好奇心旺盛了点，那么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一切都还是好说的。
当然，如果是他所不想看到的那种情况，这件事情就要另有说法了。
话说顾皎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阿胜点开密钥，心里一边回想。
“ 正在识别……验证通过……”
仓库的强钢结构门在嗒的一声响后从正中间打开，并在阿胜通过后又快速闭合。
门后是仓库的过渡通道，第一道门和内二门还有四周散发蓝色幽光的墙壁共同组成这处不足四立方米的封闭式空间。
访客进入空间的同时，墙壁两侧和正前方的探头开始工作，利用金属延伸臂最前端的生物分析设备对来人进行信息确认。
各个探头作用不尽相同，有些会识别访客的生物信息，判断这个人是否有装配强威力的义肢，另外还有一个看上去更加精细的探头专门负责识别访客的虹膜。
过去大概5秒钟不到的时间，这些探头纷纷收回，同时伴随代表准入的“滴”一声后，内二门缓缓打开。
“郑先生，谷丰号欢迎您的到来。”
阿胜搓了搓手臂，显然对这郑重其事的电子欢迎声还太习惯。
可惜这串电子音还不够人工智能到洞察客人的情绪，不然它或许会操纵机械臂交货物安静的打包整理好放到阿胜的脚边，而不是按照流程设置的那样继续汇报长段的生产日志。
“本次访客准入时间为KN372标准时间晚七点三十分至八点三十分，实际来访时间为七点四十八分，现向您汇报谷丰号运作情况：
100PCS46尺标准收纳盒子如期生产中，已完成生产99%，合格率100%。全部计划完成时间预计为12分钟后，请耐心等候。”
阿胜的目光落在不断运转的履带上，履带的最前端是个半球型的反应器，反应器的上方还有一个加热炉，加热炉顶端伸出的那根长探管上方是一个漏斗状的宽口。
工作状态时，那只悬停在漏斗上方的机械抓手就会将旁边货架上的原料按不同的比例丢进漏斗。这些原料会顺着管道进入加热炉，经过高温和搅拌的作用融合、变化，再经过一系列的反应和锤打、碾压、拉伸之后变成所需要的材料板。
这些加工好的材料板会经过水浴冷却快速降温，并且经过水浴，原本因高温而过分柔软材料板也会迅速硬化，能够更好地适配接下来复习的锻造工序。
顺着履带往前，两侧的抓手就会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对材料板进行加工处理，直至变成最终的成品。
这些成品会在进入履带的后半节之后经历一定的测试，从外观、功能、稳固性等方面来判断这件产品是否合格。
如果合格，那么它就会顺着履带进入最后环节——装盒打包。
受仓库空间的限制，这条履带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大写的“S”，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或是从履带左右两边伸出奇形怪状的抓手们此刻正安静地等待最后一件成品的出炉。
这幅场景看上去有些荒诞滑稽。从阿胜的眼睛里望去，它们像一个个耸着肩膀或抱着手臂或仰长脖子张望的流水线工人，眼巴巴地等待下班前的最后时分。
阿胜是见过这些铁手臂们共同忙碌时的景象的。忙得像是不上座的十九线重金属乐团，没有韵律，只有嘈杂。
他有些想笑，实际上他也没遮掩自己的笑声。
等他在这个拥挤却安静的流水线中央靠着一只机械手臂笑了足足有两分钟后，他才慢悠悠的站直身子，像个稳重的老大哥那样拍了拍身边的铁家伙，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活是做不完的，人刚刚懂这个道理，你们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