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悦坐在冰冷的铁制椅子上,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半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在面颊上轻轻一动,她睁开双眼。

    面前是一间窄小的房间,目测十五平左右,完全封闭,没有开窗,只有紧锁的一扇铁门,她的双手放在一张和座椅配套的铁桌子上。

    身上有一种明显的束缚感,让她必须坐在椅子上,但是肉眼所见并没有任何东西束缚着她。

    怎么回事?

    邢悦茫然地眨了眨眼,她明明记得自己穿着睡衣在家里布置舒适的小床上睡着了,但是现在……

    一行端正的小字漂浮空中,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欢迎来到忒弥斯审判庭。”

    在她目光聚焦看清之后,这行小字立刻消失,像被橡皮擦掉一样,又重新书写上新的内容。

    “20X3年7月11日,江北省靖州市泗水区容华路锦心公园的人工湖内发现一具溺亡的女童尸体,你需要调查清楚这桩‘女童溺亡案’的真相。”

    “推开这扇门,门外有走廊对面有四个房间,分别是‘案发现场’、‘警察’、‘女童父亲及其家人’、‘女童母亲及其家人’。”

    “本次调查有90分钟时间,请合理分配时间。”

    江北省?她就是江北省的,不过是淮海市……

    邢悦的眼睛快速接收了这些信息,但是脑子完全卡住,她不自觉地出声:“这……”

    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把这句话说完,因为甫一出声,室内的寂静就被打破,邢悦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恐惧。

    她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两只手偷偷在衣服兜里摸索着,想找手机报警。

    小字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仿佛一种无言的注视。

    邢悦双手盲操手机,试图拨打紧急电话,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她有些着急地拿眼睛偷偷看向手机屏幕。

    这一眼,她怔住了。

    手机屏保不是她精心挑选的卡通猫猫,而是一尊纯白的雕塑。

    蒙眼的女神左手高举天平,右手持剑,橄榄叶编成的头冠压在波浪般的长发上,白袍的衣褶自然生动。

    正义女神忒弥斯,象征戒律和秩序。

    一种神性的光辉自祂而来,冷流划过全身,邢悦的恐慌被压制,极致的冷静占据她的心灵。

    “【忒弥斯的祝福】,感觉怎么样?”

    小字漂浮到她面前,就像和她面对面说话一样。

    “谢谢。”

    毫无诚意的道谢后,邢悦卡顿的大脑终于开始处理信息:

    “我并不是刑侦专业的,也没有任何相关的知识储备,为什么找上我?”

    “无可奉告。”小字很快回答,斩钉截铁。

    “假如我不能找到真相,会有惩罚吗?”

    “你有三次开庭机会,假如你认为找到了真相,就可以宣告开庭。审判错误就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

    “你会经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小字没有明确回答她。

    邢悦冷静地思考,又问:“你能给予我什么帮助?”

    三个纯白的光团自小字中漂浮而出:“来,选一个。”

    邢悦毫不犹豫选择了中间的光团。

    左右有失偏颇,唯有中间最为公平。

    “忒弥斯的祝福”深刻地影响着她的思考方式。

    光团落在她手心,手心的皮肤感受到冰凉的触感,纯白的光芒散去,一张白色的卡牌背面朝上,上面是金线繁复勾勒而成的一座天平。

    邢悦翻开卡牌,卡面是一串流畅的拉丁字母,虽然从来没学过,但是她奇异地看懂了。

    【忒弥斯的推论】

    【用途:正确的推断可以获得新的证据】

    【使用次数:3次】

    小字等待她拿到卡牌后,漂浮到她的视野中:“请问,是否开始调查?”

    邢悦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倒计时开始,1:29:59。”

    束缚感消失,她站起来,右手按在铁门的把手上旋转,外面是一条寂静的走廊,两边深不见底,顶上一行小灯泡是唯一的光源。

    如小字所言,走廊的另一边是四个房间,金属铭牌钉在房门上。

    从左到右依次是:

    案发现场

    警察

    女童父亲及其家人

    女童母亲及其家人

    “请及时关闭房门,不要让房门打开的时间超过5秒,也不要让这条走廊上同时有两扇门被打开。”

    小字随着她的走动一起浮动,在她仔细打量走廊的环境时,发出这样的提示。

    邢悦的感情被【忒弥斯的祝福】绝对压制,在理智主导的情况下,她面色不变,顺手关上了房门。

    那么接下来,就是选择进入哪个房间的问题了。

    邢悦选择进入“警察”房间。

    那里应该有一些整理好的证据。

    在进入之前,邢悦设想里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也许她需要告诉警察自己被一行莫名其妙的小字逼迫,来调查某桩案子……

    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穿制服的老警察,头发白了一半,他侧身站在办公桌前,听见开门的声音,自然而然地朝她招手:

    “小赵,你过来。”

    邢悦站在原地没动。

    屋内的光源来自对面办公桌上的折叠台灯,被调成了柔和的暖光,对方的脸在灯光下亲切自然。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体和表情僵硬般保持不动,招呼她的那只手举在半空,他的目光落在她这边,但不落在她脸上。

    他们没有对视。

    他不是在和她打招呼。

    邢悦沿着房间的边缘走动,环视着对方。

    老警察,办公桌,保温杯,里面也许还有一些枸杞,堆起来的文件资料,一台开着的电脑,办公桌周围散落着几把椅子,都空着。

    “请上前。”

    也许是看她停滞太久了,小字提醒道。

    邢悦慢慢走上前,直到她走到办公桌前两米左右,如同雕塑般僵硬的老警察又动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嘬了一口热水:“小赵,这是那桩女童溺亡案的资料,你整理一下,该发的发过去,该复印的复印,给你师傅送过去,别来劳动我这把老骨头喽!”

    他神色生动,语气自然,如同真的在和实习警察“小赵”对话。

    邢悦并没有回答他,老警察却像听见了回复一样满意地咂咂嘴,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她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一名情景剧演员,被赶着上台,匆匆过了遍剧情。

    房间里静默下来,老警察抱着保温杯闭目养神。

    邢悦坐在椅子上开始操作电脑,在文件目录里找了一通后,发现了名为“泗水区锦心公园女童溺亡案”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两份监控记录,一些基本的证据,以及案件情况介绍,和电子版的口供记录,来自女童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老师、邻居,以及发现尸体的人。

    邢悦点开了案件情况介绍。

    “20X3年7月11日上午9点16分,我局接到报警电话称容华路锦心公园人工湖内发现一具幼童尸体,我局立刻组织警员前往,于9点43分抵达……”

    “法医鉴定女童系溺死,年龄5岁左右,警方随后发布查找尸源启事……”

    “20X3年7月11日下午3时许,一名男子前来认领女童尸体,系女童父亲……”

    大量文字从邢悦眼中闪过,她记下一些重点。

    死者名叫吴欢欢,时年5岁,母亲孟长梅,家庭主妇,父亲吴康驹,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他们的家庭条件不算好,居住在泗水区的一个老旧小区里,小区及附近的监控多多少少有些问题,给后期的复盘工作增加了很大压力。

    事发前一天下午4点左右,孟长梅前往太阳花幼儿园接欢欢放学,但是一直没等到,大概5点左右,她自行回家。

    邻居在五点多的时候带着小孩出门,隔天才能回来,恰好碰见了孟长梅,还和她打了招呼,但是孟长梅没有回应。

    “她就是这样的人,搬过来快两个多月了,也没跟她说上几句话,她家小孩跟我家囡囡一样大,所以那天多问了几句,她也没理我。”

    孟长梅的口供显示她在五点多到家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没出来。

    小区正门的监控也显示那段时间确实没有拍到孟长梅外出,但是这个小区比较老旧,有个侧门的监控损坏了没修,她从侧门往锦心公园走是完全有可能的。

    邢悦继续往下看。

    欢欢的父亲吴康驹,跑了一天的车之后在大约晚上11点的时候回家,之后发现女儿不在家里,孟长梅告诉她女儿被爷爷奶奶接走之后没有怀疑,直接倒头睡了。

    他所在的出租车公司提供了他在7月9号的接单记录,他那天接单很频繁,最后一单的时间在22:23,之后他开车回到小区,基本都能对得上。

    接下来是太阳花幼儿园这边。

    老师的口供显示案发前一天下午5点的时候,幼儿园门口就已经没什么人,她仔细检查了一下门口,发现没有自己班上的小孩才下班。

    老师说的和幼儿园门口监控拍到的相符合。

    警方调取的是下午3点到6点这段时间的监控,4点钟幼儿园放学,穿着嫩黄外套背着蓝色书包的欢欢走出校门后踮脚张望了一下,直接往马路另一个方向走了。

    那是锦心公园的方向。

    欢欢走出监控范围后不到几分钟,穿着显眼的桃红衣服、身形有些臃肿的孟长梅进入了监控范围,她一直守在校门口的电线杆旁边,快5点的时候离开,和欢欢走的相反方向。

    到这里,就是各方口供以及监控都能对上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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