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心里一惊,想不到王妃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是脚步声很轻,阿青从床底下看去,却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

    “怎么回事?难道这么快就来这里搜查了吗?” 这想法一闪念,阿青就立即意识到不对,若是来搜查,绝对不会这么的小心翼翼,阿青努力朝上看去,想看清那人的脸,可是没有看到脸,却看到了一双垂下来的手,那只手上带着一个翡翠镯子,正是王妃的手。

    阿青的心立即咯噔一声,凉了半截。她惊讶的不是王妃的手,而是这只手下垂的姿势十分无力。

    这意味着这只手的主人此时,已经死了。

    王妃死了!阿青又惊又怕。她大气不敢出,从小师父就告诉她,做事不要做绝,偷东西不要偷尽,遇到危险先学会躲着,阿青虽然小打小闹的事情没有少做,可是杀人越货这种可从没有做过,万万没有想到,偷东西遇到了杀人灭口,屋子里静的很,她躲在床底下吓得捂住了胸口,只怕自己的心跳声出卖了自己。

    却听到头顶上的床板发出厚重的声响,那人似乎将王妃放在了床上。阿青心里奇怪的很,为何杀了人,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人挪到王妃的房间里?

    那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在翻开王妃房间里的橱柜,抽屉,阿青知道那些橱柜里装了王妃的珠宝首饰,心想原来这人是为了来王妃房间里盗取钱财才将王妃送回来,可是盗取钱财为何非要杀人?何不趁着王妃不在的时候,岂不是更容易得手?又想,怕是没有见识的莽撞盗匪,要不怎么会不知这整个恭王府的宝贝加起来恐怕也不及自己手里的翡翠杯,王妃房里的珠宝与翡翠杯更是无法相比了。

    却没有听到只听到翻动纸张的声音,阿青不禁心想这人为何不找珠宝,反倒浪费时间找什么书本子?难不成还是个书生秀才不成?

    那人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又四处翻找,阿青静静的贴在地板上,只能根据那人的脚步声判断他的方位,因为贴着地板凝神细听,阿青注意到“笃、笃”的脚步声一高一低,心想奇怪,这人难道是个瘸子么?怎么会走路的声音不一样?可是方才看到他两只脚,似乎并无差别。正好奇间,那“笃、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是朝着自己走来一般,阿青暗叫不妙,难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却听到他在床上翻动床铺,原来是在床上找东西,阿青心想这样找下去,没多久估计他就要检查床下了,她捏紧了腰间的匕首,心想只要他身子一矮下来,她就想都不想的刺出去。

    阿青胆战心惊的盯着,那人似乎在床上也无所获,眼见着他的身子矮了下来,阿青的心悬了上去,却听到外面喊声:“快,王爷让我们全都到假山!”

    那人听到喊声,似乎犹豫了片刻,立即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阿青估摸着那人走远了,立即从床底下滚了出来,看了一眼王妃,不觉下了一跳。

    只见王妃睁着一双大眼睛,胸前刺了一把匕首,手上也沾满了鲜血,脖子青紫,若不是因为胸前的匕首,还以为她是被人掐死的,可见她死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阿青来不及多想,趁着外面没人,立即溜了出去,花园假山那里灯火辉煌,人潮汹涌,阿青趁乱也挤了进去,拉到一个婢女问道:“姐姐,怎么样啦?抓住贼了吗?”

    “没有呢,这座假山都要被翻个个儿了,别说人了,就是藏个老鼠也该被我们找到了。”

    众人一无所获,也渐渐的放弃了寻找,回拢到大堂等候王爷差遣。

    “依我看,这未必是外人,有可能是家贼。” 王爷正急的来回走动,却听到太师椅上传来一声轻叹。

    说话的正是霍小王爷。阿青站在堂外,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她现在心境却变了,她也希望能够快点搜到王妃房间,越早发现王妃遇害的事情,就越早能够找出真凶。

    而且,依照家贼盗窃的经验,阿青直觉那个杀了王妃的人,就在眼前的这群人里面。

    “家贼?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爷沉声道。

    “搜一搜不就知道了。”霍小王爷不甚在意的说道,他并不着急,仿佛丢失的不是一件简直连城的宝物,而是一个废弃的破碗一般。

    “搜!” 王爷想了想,下令道。

    若是之前,阿青断然会想办法煽风点火不让大家去搜王妃的房间,可是现在,她故意引了平日里最喜欢咋咋呼呼的一个丫鬟跟着几个侍从去王妃的房间。

    果然不出所料,王妃房里发出了一阵尖叫。

    众人慌慌张张的都冲了进去,他们原本以为是跟白虎持势翡翠杯有关,却万万没有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死在床上睁着一双美目的王妃,她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有疑问,有理解,有不甘,有不舍。

    “阿裳,阿裳啊 !” 王爷看到床上的那一幕,大喊一声冲了上去,抱着满身是血的王妃嚎啕大哭起来,在那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威严尊贵的王爷,而是一个痛失爱妻的普通男人。

    “娘亲,娘亲!” 婉柔也听到了风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平淡无奇的一天里面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改变她人生的事情,她终究还是年轻少不更事,撕心裂肺的哭倒在母亲身上。

    王爷哭罢冷静了下来,他双目猩红,咬牙切齿道:“阿裳,我与你情深义重二十载,今日你先我而去,我必查出杀你之人,要他碎尸万段!”

    此时此刻,那价值连城的翡翠杯似乎已无人在意了。众宾客呆呆的围在王妃房外,留也不是,去也不是,正犹豫间,只听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听到一个声音:“恭王爷,这是怎么回事?门为何锁了?”

    “黄侍郎!” 恭王爷的声音充满了暴戾之气,似乎说话的人就是杀妻凶手一般:“吾妻被杀,黄侍郎为何如此匆忙离开?”

    “这,这,难道还不许人离开了?” 黄侍郎被他的神情所震慑,竟然结结巴巴起来。

    “哼!今日吾妻遇害,在座的各位还请暂勿离开,否则,别怪本王冒犯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恭王爷的意思很明白,很显然他怀疑这杀人凶手就在诸宾客当中。

    “恭王爷,你是怀疑我们吗?别忘了,可是你发帖邀请我们前来的!”

    说话的正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钰公子。

    “白钰公子,只要查出真凶,各位自可离去。”

    “你又怎知——” 白钰更要反驳,突然管家带上来一个婢女,大声道:“王爷!小月说看到了凶手。”

    “什么?” 王爷眼中露出一丝微光。

    “拜见王爷!”那小婢女扑通一声跪下,沐宝青一看,原来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小月,只听小月战战兢兢道:“王爷,我,我,我看见霍小王爷从王妃房里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皆静悄悄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霍小王爷,不敢出声,只等着一出好戏上演。沐宝青亦是十分惊讶的望向霍小王爷,心想我虽然不曾看到那人的脸,可是觉得,觉得恐怕不是此人,再看霍小王爷,只见他神态自若,嘴角似乎还噙着笑,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

    “你说什么?霍简之?” 王爷似乎很惊讶,重重的念了一遍霍小王爷的名字,厉声道:“你不要怕,你把来龙去脉说明白了!若是敢有半句谎言,我定不轻饶你!”

    那婢女吓得哆哆嗦嗦:“就是刚才大家在找贼的时候,王妃本来在翠荷堂休息,王妃听到外面吵闹,就让我出去看看,我跟着声音出来才知道是府里面进了贼,正逢碰上刘叔,刘叔立即叫我也去假山一起找人,我,我心里害怕,不敢去,就去假山的路上我就想趁着人多,偷偷躲起来,我一路跑回去,经过长廊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从王妃房里出来,我,我当时跑的急没来得及多想,现在我看到云中君,我想到,那个人穿着就是,就是云中君的墨色长服……”

    这婢女话一出,云中君的墨色云海翻浪纹长袍不是一般人能随便穿的,因而绝无可能认错。现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云中君的罪名似乎是坐实了。

    婢女的话却提醒了阿青,她想起来在床下偷看的时候,那人的裙摆的确是墨色,可是鞋子,阿青盯着云中君的脚看去,云中君穿了一双绣了云海翻浪纹的鞋子,而她在床下看到那双鞋子却只是黑漆漆的,上面绝无任何花纹。阿青回想了一遍,今日并没有在宾客里看到和霍小王爷相同的着装,如此说来,巧合绝无可能,那么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阿青又想到那人从房门出去的时候颇有些大摇大摆,原来不是怕人看见,而是怕人看不见。

    想不到王府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阿青心想这个云中君可不好对付,虽说自己生平喜好打抱不平,可是若是他脱了身,再去追查翡翠杯的事情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好事?却又转念一想,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不如帮他一次,若真是落入他的手中,以后他也能放过自己一马。

    阿青正呆呆的盯着云中君的鞋子思索,却冷不丁听到那鞋子主人的声音:“哦?你是在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我,我也说不上,但是我,我绕了长廊一周后,大家就都聚在假山附近了。” 那婢女是个老实的,人们常说狡诈之人最会偷奸耍滑,想不到老实人也最会偷懒,这婢女绕了长廊一圈也是气喘吁吁,混进人群里和其他几个婢女说起来,也像模像样的说自己找了半天。

    却没想到,越是胆小怕事,就越是容易遇上可怕的事。

    “哦,” 云中君淡淡的,阿青心想,这云中君果然非常人,明明是被诬陷了,却还不慌不忙,一点儿也看不出紧张,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些许赞叹来,可是接下来云中君的话,却差点儿惊掉了她的下巴,只见那人平平淡淡道:“那你怕是看错了,那个时间,我正在假山附近,那个丫鬟可以证明。”

    说着,他看向阿青。

    众人的眼光也循着云中君一齐看向阿青。

    阿青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乱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时紧张,竟然在那个男人的眼中看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偷了翡翠杯?可是怎么可能,当时阿青趁着婉柔和萧无情在门口纠缠,绕到了雅室的屋顶,揭开瓦片,将那翡翠杯钓了上来,她小心翼翼四下查看,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人,况且,那两个守卫还被她赶到了旁边,若是周围有可疑人事,那两个守卫恐怕会先发声才对!

    可是饶是如此,那位假云中君从王妃房门出来的时候,阿青正在王妃的床下,此时若不与这位云中君串通一气,那么自己也无从自证清白了。

    阿青实在想不到霍简之为何要把自己牵扯进去,心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看到了凶手的鞋子,此时真的要怀疑凶手是云中君了。

    思来想去,却只好在众目睽睽下撒谎道:“没错,云,云中君那个时候在假山附近问,问我话……”

    阿青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眶也微微泛红。

    “问你什么?” 婉柔厉声道。

    “小姐!” 阿青嘤咛一声,迈步从屋外跑进房内:“云中君问我,芳龄几何,是否婚嫁,还问我,愿不愿意,愿不愿意,从了他……”

    哼,让你把我拉扯进来,那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这寻常女子若是被登徒子放浪调戏了,也要为了名节要死要活,谁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来。因而阿青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咋舌,几个王府的小姐听了更是当场气哭,想不到霍小王爷放着众多王府小姐不要,竟然去调戏一个平平无奇的笨丫头!

    虽说是桃色事件,反而更加佐证了当时云中君在假山的真实性。

    恭王爷喝到:“休要放肆! 这种事,怎么能当众说!”

    阿青一脸惊吓模样,殊不知这装模作样落入了某人眼中只觉得甚是好笑。

    阿青方才损了霍小王爷一把也算解气。心想帮人帮到底,于是傻登登的想起来什么似的,连连退到门口:“嗨呀!阿青刚一直在假山,脚下都是泥巴,王妃房间干净,阿青不敢踩……”

    “傻里傻气,都什么时候了,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我赶出去!” 王爷一晚上遇到各种不测,实在没有耐心听阿青乱七八糟的话。

    “慢着!” 霍小王爷却发话了,他方才一直站在王妃门口,此时他小心的迈了进去,在干净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层泥土:“这丫鬟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假山附近,若当时是我进了王妃的房间,那么地上应该留下我的脚印,可是王爷请看,简之的脚印不曾靠近王妃。”

    王爷看着霍简之在门口的脚印,方才混乱,但是只有王爷和婉柔两人靠近了王妃的床上,因而地面上的闲杂脚印并不多,如此说了,那的确是另有其人。

    如此,王爷看向起初来指认云中君的婢女。

    婢女害怕的跪了下去,连连说自己绝不会撒谎,又说,可能,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她没有看错,” 想不到是云中君站出来为她说话,婢女又惊又不知所措,却听到云中君正色道:“舅父,看来凶手是为我而来,才故意陷害于我,如此,简之无论如何都要协助舅父来寻找凶手了。”

    王爷神色恻然,似乎一时犹疑不定。

    人群里却已经开始慢慢失去了耐心,有人低声道:“据说这白虎持势本就是不祥之物,那白云观不就是个前车之鉴么?王爷拿了这不属于自己的横财,财多压身啊!”

    “白云观之案不是早就结了么?”

    “说是结了,可是近来,城里也常常听到关于白云观的传言,据说晚上,还有人看到夜间在白云观里有穿红衣服的女鬼跳舞呢!”

    一个宾客又说:“白云观之案不就是这霍小王爷给侦破的么?霍小王爷神机妙算,何不请霍小王爷来破案,大家也好早些回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恭王爷,既然你的婢女指证霍小王爷,不妨就请霍小王爷来查的此案,也好给您一个说法,我们这些无关人员也可离去了。” 此言自是在暗讽恭王爷无故扣留,在座的宾客虽然不及恭王爷位高权重,但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被当做杀人犯扣在此地自然心情不爽快,因而大家均支持霍简之来侦破此案。

    见众人纷纷推举,又却无实证,王爷只好应允道:“那好,有劳云中君了。”

    “王妃待我不薄,简之自当身体力行,协助舅父查出真凶。” 霍简之似乎一点儿不在意,不惊不恼,正是阴谋诡计潜水流,正好我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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