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南从商场出来,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天色微暗,夕阳映在树叶上,微风吹得摇摇欲坠。

    头顶不知道被什么砸到,初南抬手拿了下来,是花,觉得很眼熟,但叫不上来花名,从树上掉落下来的。

    看了一眼树干,上面有一个牌子,才知道是桂花。

    难怪那么眼熟。

    小学的校园里种满桂花树,依稀记得那会与朋友们总是在树下打闹,那是最快乐的日子。

    走神了好一会,初南才发觉该回去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随后传来电话铃声,备注上显示着‘悦悦’。

    接通电话,扬声器里断断续续传出人群的嘈杂声,过了三秒才听见孟齐悦的声音:“初初南,你吃不吃烤冷面?”

    “吃。你在哪?”

    “蔚晖这,你要过来吗?”

    蔚晖是个夜市,即使现在没过七点,但也早已开了门。离初南现在的地方也就坐几站公交的事,她没犹豫,应了下来。

    距下一趟车到站还有些时间,初南坐在站台的椅子上,没有玩手机的念头,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旁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当也是要上车的人,没有看去,耳朵竟在意料之外地捕捉到熟悉歌声。

    ‘想要每天清晨唱首love song给你听’

    ‘陪你数天上一闪亮晶晶’

    初南诧异抬起头,本以为会是个女生,可抬起头却看到的是位男生。

    他穿着白色无袖衣服,倒像是那些爷爷穿的马大褂,黑色五分裤与黑色人字拖,脖间还挂着黑红相配的的头戴耳机,脸低着看手机,只能瞥见一面侧脸。

    耳机里的音乐不算太大声,刚才距离远,只能依稀听见一点,现在听清了不少,确实是那首歌。

    一直以为喜欢这种类型的歌都会是女生,即使有男生但也是只存在在网上,现实中压根遇不到。

    但现在遇到了。

    公交车也在这会停在站台前,初南起身,那个男生比她刚抬脚了几步,车上有点挤,前面被堵成一团,男生高瘦的背影离眼睛不过几厘米,怕是再往前,就撞上了。

    眼底满是他那宽阔的肩膀,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他很高,初南也只不过到他肩膀而已。

    初南无意间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金丝楠木香,清幽的味道蔓延着整个鼻尖若隐若现,离得近才得以闻到。

    许是对干净的味道或着装,初南竟心头一悸。

    待上一站的乘客下车后,原本的人头攒动的车厢一下就寥寥无几了,只剩零星几个人。

    初南只坐两站,便坐在正对后车门的座位。

    她竟有意去看男生坐在哪,连自己也觉得荒唐。

    偷偷瞥了一眼,他坐在最后一排靠左边窗的位置,初南也看到了他的脸,两个座位离得不算远,车此时开到大厦边,阴影模糊了他的整个面庞,只能略微看清亮亮的眼眸。

    心虚的感觉涌上心头,初南没敢在继续看下去。

    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才到蔚晖,走了两步便在前方看到孟齐悦,正朝着自己挥手。

    “初初南!”

    初南小跑过去,孟齐悦将烤冷面递给她,“加了火鸡面。”

    初南甜甜一笑,也将手里的书籍拿给她。

    孟齐悦看到书的一刻眼睛都亮了,满脸兴奋,“你居然买了!”

    “路过书店,顺手买了。”初南答。

    孟齐悦:“话说你今天居然能在外面吃,你爸妈呢?”

    初南:“他们有点事,让我自己解决。”

    坐在木椅上吃完烤冷面,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市里开了灯,整条夜市街都聚着暖橙色的灯。

    两人边逛边聊,什么样的话题都有。

    大部分都是孟齐悦在讲,倏然耳边的滔滔不绝声停了,初南疑惑地扭头看向她。

    孟齐悦惊叹了好长一声,又拍拍初南的手臂,“我靠!你看那个人,好帅啊!”

    对于孟齐悦的经常犯花痴,初南倒也习以为常,当她看向那方向时,最早出现在眼底的是那件白色马大褂。

    瞳孔猛地放大,往上看,即使没看到他的脸,可初南却一眼就认清那是在公交车的男生。

    他的脖颈处还挂着黑红相配的耳机,整个人随意又懒散站在那,嘴里叼着棒棒糖,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他就站在麻辣烫店门前,好像在等人。

    也在这会初南看清了他的长相,眉眼深邃,即使距离远也能看到鼻梁高挺,嘴在动,棒棒糖在这时被他从右颚顶到左颚,在夜市街的暖橙灯照耀下,将他的面孔柔和了几分。

    孟齐悦讲的什么初南没听清,满眼仅剩他。

    看了许久,两三个男生勾肩搭背从麻辣烫店走出来,他们笑嘻嘻地嘴里念念有词,随后也看见男生动了下唇。

    他们都笑了,初南却只在意他。

    他唇角弯弯,嘴角还有颗梨涡,初南忽然庆幸自己并没有近视,不然,可就占不到这盛夏炙热的阳光了。

    离得近了,初南听见其中一个男生叫他,终归还是有点距离,只捕捉到一个‘yan’字。

    姓什么不知道,连哪个字,也不知道。

    可能他们的缘分也仅限到此了,或许以后,再也遇不见了。

    回到家简单冲了个澡,初南整个人瘫倒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不知道想着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回忆的片段闪过初见男生的第一刻,她倏地从床上坐起来,点开手机的提问软件,在键盘上输下好几个字。

    ----- 第一眼看到好看的人是喜欢吗?

    ----- 看到漂亮的人或事物而心生喜欢这是很正常的,也确实是喜欢。但这止于漂亮的外表因为你没有倾注其他深刻的感情。一旦这个人或物失去了漂亮的外表,你的喜欢也随之消失了。

    是吗?初南在心里问自己。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感觉,或许真的如上所说,一旦这个人失去了漂亮的外表,喜欢也就随之消失。又譬如是三分钟热度,过了今天明天就全将事抛在脑后。

    如果确实是这样其实也挺好,不会因为缘分不到而惦记好久。

    现在也不过八点半,初南却浑身疲惫,可能是今天刚中考完的缘故,她累到不想动,躺着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前只开了小风扇,隔天早晨就被热醒,整个人朦朦地打开空调,想看眼时间,注意到日期:7:47  六月二十六日。

    初南瞬间精神了,着急忙慌穿上拖鞋跑去卫生间,最快的速度洗漱后随便套了件短袖就下了楼。

    厨房里何云在灶台前煮着牛奶,看到初南站在楼梯上,有点诧异,“醒这么早?”

    初南没有回答,跑下楼边穿鞋子边说:“妈,载我去上学,我迟到了。”

    语速因为着急比平常快了许多,何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傻啊?中考完了上什么学。”

    手上系鞋带的动作一顿,定定了好一会,初南才起身,“哦,睡懵了。”

    脱下刚穿好的鞋子,换上家居鞋,走到快接近二楼时初南忽然感觉到一阵饿意,又折回厨房。

    “我去买早餐,你吃吗?”

    “两块馒头。我煮了牛奶,不用买豆浆。”

    初南点点头,抄起桌子底下的零钱走出去。

    早餐铺离她家不算远,走路个七八分钟能到,初南不想走,干脆骑辆单人车。

    现在算晚了,早餐铺没有什么东西,初南选了好一会才决定要了个三明治外加何云的两个馒头。

    踢起脚踏板的一瞬,在余光中看到一抹身影,瞳孔又在顷刻放大了,连自己也没察觉到。

    初南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心中作祟,竟往着他方向骑过去。

    车速只有十六,怕被他发现,小心翼翼地跟着。

    既卑微又羞耻,初南想就此放弃,打算掉头,他突如其来回头,把初南吓了一跳,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骑,假装只是往这个方向,车速比刚才快了不少,羞愧感一点一点蔓延着她。

    刚才只有挥之不去的紧张,稍稍注意到了早上的晨光洒满他整个人,透过身上的白色短袖,反射出银色光芒,他回头时还看见左耳戴着蓝牙耳机,大抵在听歌,昨天见到他,也在听歌。

    这应该算是第三次遇见他了吧。

    初南高估自己了,十六年来第一次有过这种感觉,或许,真的喜欢上他了。

    ---

    差不多过完了枯燥乏味的暑假,八月二十九号这天通知新高一要军训。

    初南和孟齐悦上了梁中,两人从小学就在一个班,高中了也依旧在一个班。

    她们被分到六班,整个高一年段有十五个班,分为三种阶层,第一层一到五班,划分为尖子班;第二层就是六到十班,属于普通班,剩下的被归类为差班。

    孟齐悦二十八号晚睡在初南家,她还坐在地板上整理军训该用的东西,在网上做了许多攻略。

    将东西一个一个拜放在行李箱后,孟齐悦才站起来,满意地拍了拍手,“诶,我可真是个整理天才。”

    初南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

    “唉,”孟齐悦假装遗憾叹口气,“终究还是变了。”

    “?”

    日常犯贱,早就成为了每天必不可少的事件。

    因为是军训,梁中没有要求过早到校,只要求八点十分前到校。

    军训三天,上午比较轻松,十一点半左右孟齐悦嚷嚷着要拉初南到校园里逛逛。

    “我看校园墙说学校对面有一家酸辣粉特别好吃,走走。”

    军训了半个早上,即使中间的间隔不长,却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

    两人到厕所换了便装,跟着人潮涌动出校门。

    校门口的店满是人,孟齐悦说的酸辣粉店不知还得排队多久,又绕巷子来到家奶茶店。

    巷子弯弯曲曲,隔绝校门的嘈杂声。

    初南诧异,“你怎么知道这有奶茶店?”

    “看校园墙的一位学姐说的,不过稿子被撤了,应该只有几个人看到。”

    奶茶店一楼并不大,进门右手边就是柜台,靠窗位置有一排长长的白色桌子,上二楼场地比一楼大多,奶黄色软垫沙发,整体都是奶油风。

    店名叫夏语。倒不像是奶茶店。

    菜单上无疑都是原味奶茶黑糖珍珠奶茶之类的,唯独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仲柠。

    好奇心的驱使初南点了一杯。

    就连奶茶名也分不清着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人少的原因,上餐速度很快。

    仲柠看着像柠檬茶,喝起来却品出了红茶的味道,里面加了椰果,清清凉凉的,也算好喝。

    付完钱后没多停留,刚走出门就迎面撞上一群人。

    对面的男生足足有六个,不知道讨论着什么吵吵的,初南一眼看到走在倒数第二的男生,身上还穿着迷彩服。

    心脏漏了一拍,他也是在梁中吗?

    孟齐悦转身给他们让路,到只剩最后两个人时她试图挤出去。

    初南还站在原地,抬头想要看清楚男生的长相,好巧不巧撞上他的视线。

    感觉此时周遭的一切是静止的,她望向他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触见了夏天光景里抚来的微风,视线只交汇了一秒,他那明眸清澈,一个宁静的世界,阳光仿佛融入他的眼。

    刹那相遇,掀起波澜,再逆流而过。

    能再次见到他,看见世间万物都是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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