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一直以来方虞都很注重自己的隐私，所以她手机音量很小，完全不担心会被林西朵听到。
“喂。”好几天未曾听到的裴游原的声音在声筒里随着电流显示出来。
“小鱼？”
“嗯。”
“你是在生我气吗？”
方虞抬眸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林西朵，没有回答裴游原的问题。
“我想你了，你来看我好不好？”裴游原嗓音一向冷清，可此时此刻语气里带着委屈，隐约还能给人一种他在撒娇的感觉。
方虞觉得自己耳朵麻了一下。
“要上课了，等放学再说。”方虞挂断电话。
裴游原还想说什么，就被“嘟”的忙音打断。
林西朵看着方虞挂断电话，竟然还勾了勾唇角，虽然这动作很细微，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林西朵眉头逐渐拧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总感觉事情好像在朝着她不可把控的方向在走。
方虞不在意林西朵是否皱眉。
她直直从林西朵旁边走过，胳膊肘还撞了下林西朵，声音不低地说，“只听说我也进入决赛了，就没有问问老师我的名次吗？”
围观的人看着方虞将林西朵撞得一趔趄，全部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方虞请假了几天，胆子变大了呢？
“方虞当然有底气啦，听说她初赛第一呢……”
说话的人偷偷瞄了一眼林西朵，声音压低了几分，“林好像才第二。”
林西朵站在人群最中心，别人的议论传进她的耳朵，她狠狠瞪了过去。
周围人都不敢说话了。
林西朵皱着眉望向方虞走的方向，只这么一会儿，方虞已经进了教室，拐角处没了她的身影。
—
裴游原这边，林一鸟和胡意凯都在，两个人借了看病的理由，趁着午饭时间出了校门。
裴游原刚被挂了电话，林一鸟就朝着胡意凯挤眉弄眼，“我想你啦，你来看我好不好？”
胡意凯忍俊不禁。
裴游原目光化作冷刀子朝两个人射过去。
“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吗？”裴游原手指敲了敲膝盖，思考了一下。
胡意凯翻了一个白眼，“哥，你是被砍了好多刀，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现在你还能大喘气你就偷着乐吧，还想着出院？我们没给你出殡就不错了。”
裴游原被胡意凯凶得一愣。
林一鸟还在旁边疯狂点头，“就是就是。”
裴游原：“……”
胡意凯见裴游原看着窗外不说话了，他是知道裴游原的心结的，长指拿着小刀贴在苹果上，薄薄的苹果皮一层层卷出长条被削掉。
“你不就是想人家方虞来看你吗？你别心里叹气了，我有个主意。”
裴游原快速扭头过来，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胡奕凯看。
“什么办法？”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等会好好吃饭，晚上等着方虞过来就好。”
裴游原板着脸，“你不会瞎出主意吧？”
“不会。”
“不会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胡意凯横他一眼，将苹果递到他手里，“想见她就闭嘴。”
裴游原咬了一口苹果，不说话了。
他真的想见她。
—
这边，刚下晚自习，方虞就给胡意凯发了消息过去，再次询问裴游原的情况。
以往一向很快回复的胡意凯这次久久没有发消息过来。
方虞抿了抿唇，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还真是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方虞刚上公交，就接到了胡意凯的来电。
“方虞，裴游原腿上中的那一刀恶化了，医生正在做检查，我……”
方虞心里一紧，没有等胡意凯说完，“我现在马上过去。”
公交车并不快，方虞心急如焚，等公交车好不容易停站，方虞下车拦了一辆出租直奔裴游原的病房。
他是单间病房，奇怪的是，他房间一片黑暗，没有亮灯。
方虞以为人被拉到了手术室，可是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嗓音透着嘶哑。
不是说腿部伤口恶化？
方虞推开门，“啪”地一声打开灯。
裴游原正背着身、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
房间猛地一亮，裴游原别扭又僵硬地侧过头，看到方虞的瞬间，眼眸一下被点亮。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惊喜，咳嗽更加剧烈了，原本冷白色的皮肤变得通红。
方虞皱着眉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
裴游原感受到方虞的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他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
等裴游原平复下来，方虞扶着他坐好。
方虞一转身就被裴游原抓住了手，“不走好不好？”
方虞在心里叹了口气，稍微扭了下头，目光清冽，“我去给你倒杯水。”
裴游原仍旧抓着方虞的手不放开。
“松开。”
“不松。”裴游原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嘴巴紧紧抿着，“松开我怕你走。”
“我不走。”
“真的？”
“你都把我给骗来了，我走什么走？”
裴游原偷偷观察着方虞的表情，试探性地松了松手，方虞趁机挣脱开，走到饮水机旁边倒了一杯水，递给裴游原。
裴游原一仰头，他感觉方虞在看他，心里一动，水从唇边留下，流过喉结，钻进衣领里。
方虞别开眼。
她怎么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呢？
“腿真的没问题？”等他喝完，方虞准备掀起被子察看。
裴游原将她的手摁住了。
“谁和你说我的腿有问题？”裴游原看方虞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小凯？”
方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是还在生气。
“对不起。”裴游原望着方虞，眸色深沉。
“为什么说对不起？”方虞语气淡淡。
“小凯说他有办法让你来，我不知道他的办法是骗你。”
“哦。”
裴游原拉过方虞的手，看她紧紧抿着唇，心里又叹了一声，“我不应该瞒着你。”
“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方虞看向裴游原，目光灼灼。
裴游原心里一声慨叹。
已经深秋，窗外的飞蛾扑棱着撞向玻璃窗，显得室内格外静谧，对比前几日晚上，两个人似乎调了个个儿。
那天他打着她的手心，问她知不知道错哪儿了，现在她把这句话还给他。
“我只担心自己的事情会影响到你比赛，却忽略了，比起隐瞒或许让你洞悉所有真相会更令你安心。”
裴游原目光锁住方虞，他表情严肃，语气郑重。
“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瞒住你。”
方虞猛地抬头。
裴游原不惧她脸上的冷意，轻轻挠了挠方虞的手心，“既然我选择参加那场战斗是既定方案，我怎么会让它影响你？”
“方虞，我最害怕的就是因为我让你变得不好。”
裴游原声音很轻，“如果换成你，我觉得你也会选择瞒住我。”
方虞和裴游原静静对望着，她发现他的眼眸此刻又变成一滩海水，内里蕴含着漩涡，似乎又要把她吸引进去，她率先别开了脸。
“我才不会。”方虞故意恨恨，“我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就第一个告诉你，让你陪我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裴游原看她紧紧咬着唇，虽然语气冷硬，但秀气的鼻尖翘着，白皙的肌肤上透着一点因为生气晕出来的红。
她在说反话。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你都答应我今年陪我一起跨年，我还想和你一起上大学，我怎么会让自己有事呢？”
裴游原胳膊一用力，将坐在病床一旁的方虞直接抱上了床，并且是抱她跨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你的腿？”方虞考虑到他身上的伤，要挣扎着起身。
裴游原手上用力，摁住她。
然后他缓缓将她拥进怀里。
这一刻，他的世界才完整。
裴游原才觉得，他真的拥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或许，换一个角度想，因为那些所谓不平常的事才形成了不一样的我，因为这份不一样，才让你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相中我。”
裴游原声音压得很低，“这样说来，觉得那些曾经经历的，好像没有那么痛苦了。”
方虞耳朵贴在裴游原的胸口，听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着。
听到裴游原这样说，她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
“处于痛苦当中的人，常常会劝自己爱上痛苦，这样好像才能劝慰到自己，其实大可不必。你值得一个更不痛苦的人生，你的优秀品质来源于你自身超凡的意志力。破茧成蝶，你会发现原来发光的是你自己本身。”
“所以，我痛恨你所经历的磨难，它们让你那么辛苦。”
“而且……”方虞顿了顿，“我觉得，即便没有那些，我看到你，也仍旧会喜欢上。”
方虞把最后一句压得很低。
夜晚静谧得像一滩平静的河水，裴游原将方虞这番话一一记在心里，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告诉他。
你本身就很好，你不必感谢那些令你痛苦的一切。
这世界上可能不需要很多所谓实用的大道理，但却需要这些温暖的安慰和支撑。
何德何能。
裴游原心里浮现出这四个大字，他何德何能，能够在这般破烂的人生前半程遇到似彩虹般绚烂的方虞？
—
“听说就差不到十万，为什么不想着找大家借一下？”方虞趴在裴游原的胸前，声音软绵绵。
她鼻尖满是裴游原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淡淡的一层，像他这个人，独特又深刻。
“我不想拉别人下水。”裴游原摸了摸方虞的头发，像绸缎一样，这触感令他爱不释手，“自己一身污浊，何必把这肮脏再沾染给别人？”
裴游原声音凉凉。
方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反派在救世主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时仍旧选择坚持他自己可能都觉得是错的道路了，不过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久到那个救赎自己的人终于出现时，已经感觉万分复杂和荒谬了。
一切太晚了。
“那你之前不是劝我说，这点钱可能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很大一笔数字，但对于十年后的我们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吗？”
方虞抬头，从这个角度，她恰好看到裴游原流畅的下颌线。
裴游原膝盖稍微抬起，伤还未好，他在心里嘶了一声，但仍旧和方虞平视。
“有的时候，道理可能只是用来说教，轮到自己就完全失效了。”他和方虞鼻尖对鼻尖。
两个人喷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方虞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烫了。
“比如——”裴游原蹭了一下方虞的鼻尖，脸略微侧了侧，薄唇似有若无地要和她似樱桃般的唇瓣贴在一起，“我明明知道你脸皮薄，不应该亲你，可还是忍不住。”
说着，没等方虞反映过来，裴游原已经率先吻了上去。
水蜜桃的味道和木质香气融合在一起。
等两人分开时，彼此唇瓣都很湿润，亮晶晶的。
裴游原抬手摸了摸方虞的唇瓣。
方虞下意识微微张了下唇，像是把裴游原的手指含进去一点。
裴游原眸色突然加重。
“方虞。”
“嗯？”
“你怎么尽惹我。”裴游原嗓音哑到不行。
方虞不明所以，仰着脖子，望向裴游原，她自己不知道因为刚才那一吻，此刻她脸颊红扑扑的，眸子也像蒙上了一层水纱。
诱人到不行。
裴游原见她这会儿懵懵懂懂，轻轻笑了一声，将她往他腿上摁了摁。
医院秋天的被子并不厚，隔着被子，方虞仍旧能感受到裴游原的存在。
她脸突然一下红了。
正准备小声骂他，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老大，我给你买了……”林一鸟拎着夜宵闯了进来，一看到床上相拥的两个人，傻了眼，连忙退了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她抬头想瞪一眼裴游原，却看他嘴角含笑。
方虞的脸又红又烫：“……”
这下解释不清了。
一直以来方虞都很注重自己的隐私，所以她手机音量很小，完全不担心会被林西朵听到。
“喂。”好几天未曾听到的裴游原的声音在声筒里随着电流显示出来。
“小鱼？”
“嗯。”
“你是在生我气吗？”
方虞抬眸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林西朵，没有回答裴游原的问题。
“我想你了，你来看我好不好？”裴游原嗓音一向冷清，可此时此刻语气里带着委屈，隐约还能给人一种他在撒娇的感觉。
方虞觉得自己耳朵麻了一下。
“要上课了，等放学再说。”方虞挂断电话。
裴游原还想说什么，就被“嘟”的忙音打断。
林西朵看着方虞挂断电话，竟然还勾了勾唇角，虽然这动作很细微，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林西朵眉头逐渐拧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总感觉事情好像在朝着她不可把控的方向在走。
方虞不在意林西朵是否皱眉。
她直直从林西朵旁边走过，胳膊肘还撞了下林西朵，声音不低地说，“只听说我也进入决赛了，就没有问问老师我的名次吗？”
围观的人看着方虞将林西朵撞得一趔趄，全部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方虞请假了几天，胆子变大了呢？
“方虞当然有底气啦，听说她初赛第一呢……”
说话的人偷偷瞄了一眼林西朵，声音压低了几分，“林好像才第二。”
林西朵站在人群最中心，别人的议论传进她的耳朵，她狠狠瞪了过去。
周围人都不敢说话了。
林西朵皱着眉望向方虞走的方向，只这么一会儿，方虞已经进了教室，拐角处没了她的身影。
—
裴游原这边，林一鸟和胡意凯都在，两个人借了看病的理由，趁着午饭时间出了校门。
裴游原刚被挂了电话，林一鸟就朝着胡意凯挤眉弄眼，“我想你啦，你来看我好不好？”
胡意凯忍俊不禁。
裴游原目光化作冷刀子朝两个人射过去。
“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吗？”裴游原手指敲了敲膝盖，思考了一下。
胡意凯翻了一个白眼，“哥，你是被砍了好多刀，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现在你还能大喘气你就偷着乐吧，还想着出院？我们没给你出殡就不错了。”
裴游原被胡意凯凶得一愣。
林一鸟还在旁边疯狂点头，“就是就是。”
裴游原：“……”
胡意凯见裴游原看着窗外不说话了，他是知道裴游原的心结的，长指拿着小刀贴在苹果上，薄薄的苹果皮一层层卷出长条被削掉。
“你不就是想人家方虞来看你吗？你别心里叹气了，我有个主意。”
裴游原快速扭头过来，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胡奕凯看。
“什么办法？”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等会好好吃饭，晚上等着方虞过来就好。”
裴游原板着脸，“你不会瞎出主意吧？”
“不会。”
“不会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胡意凯横他一眼，将苹果递到他手里，“想见她就闭嘴。”
裴游原咬了一口苹果，不说话了。
他真的想见她。
—
这边，刚下晚自习，方虞就给胡意凯发了消息过去，再次询问裴游原的情况。
以往一向很快回复的胡意凯这次久久没有发消息过来。
方虞抿了抿唇，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还真是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方虞刚上公交，就接到了胡意凯的来电。
“方虞，裴游原腿上中的那一刀恶化了，医生正在做检查，我……”
方虞心里一紧，没有等胡意凯说完，“我现在马上过去。”
公交车并不快，方虞心急如焚，等公交车好不容易停站，方虞下车拦了一辆出租直奔裴游原的病房。
他是单间病房，奇怪的是，他房间一片黑暗，没有亮灯。
方虞以为人被拉到了手术室，可是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嗓音透着嘶哑。
不是说腿部伤口恶化？
方虞推开门，“啪”地一声打开灯。
裴游原正背着身、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
房间猛地一亮，裴游原别扭又僵硬地侧过头，看到方虞的瞬间，眼眸一下被点亮。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惊喜，咳嗽更加剧烈了，原本冷白色的皮肤变得通红。
方虞皱着眉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
裴游原感受到方虞的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他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
等裴游原平复下来，方虞扶着他坐好。
方虞一转身就被裴游原抓住了手，“不走好不好？”
方虞在心里叹了口气，稍微扭了下头，目光清冽，“我去给你倒杯水。”
裴游原仍旧抓着方虞的手不放开。
“松开。”
“不松。”裴游原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嘴巴紧紧抿着，“松开我怕你走。”
“我不走。”
“真的？”
“你都把我给骗来了，我走什么走？”
裴游原偷偷观察着方虞的表情，试探性地松了松手，方虞趁机挣脱开，走到饮水机旁边倒了一杯水，递给裴游原。
裴游原一仰头，他感觉方虞在看他，心里一动，水从唇边留下，流过喉结，钻进衣领里。
方虞别开眼。
她怎么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呢？
“腿真的没问题？”等他喝完，方虞准备掀起被子察看。
裴游原将她的手摁住了。
“谁和你说我的腿有问题？”裴游原看方虞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小凯？”
方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是还在生气。
“对不起。”裴游原望着方虞，眸色深沉。
“为什么说对不起？”方虞语气淡淡。
“小凯说他有办法让你来，我不知道他的办法是骗你。”
“哦。”
裴游原拉过方虞的手，看她紧紧抿着唇，心里又叹了一声，“我不应该瞒着你。”
“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方虞看向裴游原，目光灼灼。
裴游原心里一声慨叹。
已经深秋，窗外的飞蛾扑棱着撞向玻璃窗，显得室内格外静谧，对比前几日晚上，两个人似乎调了个个儿。
那天他打着她的手心，问她知不知道错哪儿了，现在她把这句话还给他。
“我只担心自己的事情会影响到你比赛，却忽略了，比起隐瞒或许让你洞悉所有真相会更令你安心。”
裴游原目光锁住方虞，他表情严肃，语气郑重。
“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瞒住你。”
方虞猛地抬头。
裴游原不惧她脸上的冷意，轻轻挠了挠方虞的手心，“既然我选择参加那场战斗是既定方案，我怎么会让它影响你？”
“方虞，我最害怕的就是因为我让你变得不好。”
裴游原声音很轻，“如果换成你，我觉得你也会选择瞒住我。”
方虞和裴游原静静对望着，她发现他的眼眸此刻又变成一滩海水，内里蕴含着漩涡，似乎又要把她吸引进去，她率先别开了脸。
“我才不会。”方虞故意恨恨，“我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就第一个告诉你，让你陪我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裴游原看她紧紧咬着唇，虽然语气冷硬，但秀气的鼻尖翘着，白皙的肌肤上透着一点因为生气晕出来的红。
她在说反话。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你都答应我今年陪我一起跨年，我还想和你一起上大学，我怎么会让自己有事呢？”
裴游原胳膊一用力，将坐在病床一旁的方虞直接抱上了床，并且是抱她跨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你的腿？”方虞考虑到他身上的伤，要挣扎着起身。
裴游原手上用力，摁住她。
然后他缓缓将她拥进怀里。
这一刻，他的世界才完整。
裴游原才觉得，他真的拥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或许，换一个角度想，因为那些所谓不平常的事才形成了不一样的我，因为这份不一样，才让你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相中我。”
裴游原声音压得很低，“这样说来，觉得那些曾经经历的，好像没有那么痛苦了。”
方虞耳朵贴在裴游原的胸口，听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着。
听到裴游原这样说，她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
“处于痛苦当中的人，常常会劝自己爱上痛苦，这样好像才能劝慰到自己，其实大可不必。你值得一个更不痛苦的人生，你的优秀品质来源于你自身超凡的意志力。破茧成蝶，你会发现原来发光的是你自己本身。”
“所以，我痛恨你所经历的磨难，它们让你那么辛苦。”
“而且……”方虞顿了顿，“我觉得，即便没有那些，我看到你，也仍旧会喜欢上。”
方虞把最后一句压得很低。
夜晚静谧得像一滩平静的河水，裴游原将方虞这番话一一记在心里，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告诉他。
你本身就很好，你不必感谢那些令你痛苦的一切。
这世界上可能不需要很多所谓实用的大道理，但却需要这些温暖的安慰和支撑。
何德何能。
裴游原心里浮现出这四个大字，他何德何能，能够在这般破烂的人生前半程遇到似彩虹般绚烂的方虞？
—
“听说就差不到十万，为什么不想着找大家借一下？”方虞趴在裴游原的胸前，声音软绵绵。
她鼻尖满是裴游原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淡淡的一层，像他这个人，独特又深刻。
“我不想拉别人下水。”裴游原摸了摸方虞的头发，像绸缎一样，这触感令他爱不释手，“自己一身污浊，何必把这肮脏再沾染给别人？”
裴游原声音凉凉。
方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反派在救世主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时仍旧选择坚持他自己可能都觉得是错的道路了，不过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久到那个救赎自己的人终于出现时，已经感觉万分复杂和荒谬了。
一切太晚了。
“那你之前不是劝我说，这点钱可能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很大一笔数字，但对于十年后的我们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吗？”
方虞抬头，从这个角度，她恰好看到裴游原流畅的下颌线。
裴游原膝盖稍微抬起，伤还未好，他在心里嘶了一声，但仍旧和方虞平视。
“有的时候，道理可能只是用来说教，轮到自己就完全失效了。”他和方虞鼻尖对鼻尖。
两个人喷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方虞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烫了。
“比如——”裴游原蹭了一下方虞的鼻尖，脸略微侧了侧，薄唇似有若无地要和她似樱桃般的唇瓣贴在一起，“我明明知道你脸皮薄，不应该亲你，可还是忍不住。”
说着，没等方虞反映过来，裴游原已经率先吻了上去。
水蜜桃的味道和木质香气融合在一起。
等两人分开时，彼此唇瓣都很湿润，亮晶晶的。
裴游原抬手摸了摸方虞的唇瓣。
方虞下意识微微张了下唇，像是把裴游原的手指含进去一点。
裴游原眸色突然加重。
“方虞。”
“嗯？”
“你怎么尽惹我。”裴游原嗓音哑到不行。
方虞不明所以，仰着脖子，望向裴游原，她自己不知道因为刚才那一吻，此刻她脸颊红扑扑的，眸子也像蒙上了一层水纱。
诱人到不行。
裴游原见她这会儿懵懵懂懂，轻轻笑了一声，将她往他腿上摁了摁。
医院秋天的被子并不厚，隔着被子，方虞仍旧能感受到裴游原的存在。
她脸突然一下红了。
正准备小声骂他，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老大，我给你买了……”林一鸟拎着夜宵闯了进来，一看到床上相拥的两个人，傻了眼，连忙退了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她抬头想瞪一眼裴游原，却看他嘴角含笑。
方虞的脸又红又烫：“……”
这下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