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刀
可能是水放多了，吃起来特别烂，没有什么米香，黏糊的口感和煮的粥也不一样。
“姐，你咋不吃嘞？”她嘴上湿润在嘴巴张合时被油灯照得显出黏腻的光泽，配上她满是满足的表情，感觉特别满足。
汤匙被我搭在碗边，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把汤匙插进碗里，刚要说我临时找的借口，就听见另一侧她娘说：“买了也烧了，难得吃些好米，你莫不舍得吃。多吃些，锅里不是还有？不够再盛。”
骂我的时候你咋不这么大方？我收起鄙视的眼神，点头答应着，把一勺饭吃进嘴里。
明天问老板买点小菜，干吃饭确实不太习惯，只有我不习惯。勉强吃完后，我正要和小秀一起收拾桌子，她妈叫住了我，然后和小秀说：“你先拾掇，我有话和你姐说。”
小秀小心地拿起碗筷，乖乖对她点头，“得。”
我把手里的汤匙放回碗里，坐回去问她，“你还要跟我说啥啊？”我的语气更多是疑惑，她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小秀从我的视线里走开，我彻底把身体转向她。
“你和张宴生还要注意些。”她说完，我疑惑地“啊？”了一声。没等我问她，她接着说道：“那日有人瞧见张宴生在南街……与你亲热……你——”
“啥就亲热了？！”我气不打一出来，“那天我受伤你不知道吗？他不帮我，你想让我爬去小苗家吗？”
她无奈而柔和地说：“我晓得不好走动，外人哪里晓得。在外头还是该注意些名声，若被说三道四，你还咋做人？”
“我本来就是人！”我生气地反驳她：“不是别人承认，我才是人！”
“不为你自个儿，也该为家里琢磨。”她看向斜后方，这时，身后传来更加清晰的脚步声。只见她对着我身后，神情忧愁地说：“小秀以后也要嫁人，若你不顾自个儿的名声，叫她咋嫁人？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娶她？”
侧过身看向后面，小秀的神情茫然而又天真，好像听不懂她说的意思。
“撒子嫁人哇？”小秀走到我和她之间，看了看我，随后看向她，“我不嫁人。我答应赵伯伯嘞，不能嫁人。”
“瓜娃。”她露出笑意，轻微低头看小秀，“他莫说叫你这辈子不嫁人。再说嘞，咱女人用不着说话算数，该找依靠还要找的，要不哪个养活？”她伸手，似乎在摸小秀，“等过几年娘给你寻个好人家，叫你不必遭罪受累。”
我的眼睛微偏地朝向桌子，轻蔑地说：“受累还要受气，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在外面干活还能赚到钱，在家能得到啥？啥都得听别人的，还不如在外面干活还能赚到钱。”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地摇曳，或许是呼吸带动了风，又或者是有察觉不到的微风。
我说完话后，除了油灯忽明忽暗的光，一切仿佛同时陷入了沉默。
“小又……”她叫我时，我将目光移了过去。她的神情好像有些难过？我还没想清楚，她缓缓张开了嘴，“我晓得我莫得你爹好，你爹能赚钱养活咱，我撒子都不得，学也学不像你爹。”说到最后，平和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哽咽，低下了头。
搞不懂她脑袋里想什么，我说得很明白了，她呢，好像觉得我看不起她。
如果是半个月前我大概会解释，现在我只会说：“对。”
不再理会她，我站起来出门走向杂物间。
家庭主妇的不容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妈的辛苦我全看在眼里，更不会看不起。
我只是鄙视她。明知道自己不好过，还想让小秀跟她走同一条路……我不能接受。
手摸在浴桶上，我改变了把桶推出去的想法，这个房间也不小，一个人洗刚刚好。
转身准备出去烧水，小秀从外面走来，抓住了我的左手。
“姐，娘哭嘞。”她感觉有点担心，语气有些急躁，“我说了好些话她还在哭，你想想法子哇！”
适应了黑暗里看她的脸，渐渐看清了神情，她眼睛微微有些红，还有些着急。
右手慢慢握起，我不自觉咬了下嘴皮，摇了两下脑袋，把被她捏住我的手指抽出来，克制心里隐隐的触动，冷淡地说：“她哭跟我说也没用，我没办法。”
随即从小秀身边绕开，走出杂物间，侧过身，直奔水缸。
去厨房前，我故意走到主屋附近，看到她刚才坐的凳子没人，而且也没听见人哭。
小秀大概被她骗了，我也被骗了，哼。
小秀走过来，不说话，只抬头看我。
我没理她，面无表情地走去厨房，把水倒进锅里，紧接着拿铜盆去水缸前舀水。
趁水烧开的时间，我拿来架子和瓦罐把药煎上，拿过凳子坐下，胡思乱想。
“许又，看来你妈真的不爱你。”我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外面的夜空，朝着星月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故意做法把我换来的？”
回应我的只有干草燃烧的“滋啦”声。
“不管是不是你把我换来的，我都得想办法回家。”随后，我转头看架上的瓦罐，“你的生活太难过了，我不想要。”
等很长时间，锅里的水终于开了。
用浸湿的抹布包住手，打开锅盖，迅速快步向后退，白透的烟雾在我眼前放开。
烟雾变淡时，我看到泡泡在水里跳窜。
药大概还得半个时辰才能煎好，我着急洗澡，想找小秀帮我看着药，没想到进屋看她们俩已经睡着了。
从衣柜里拿了一身衣服，放到杂物间的箱子上，我回厨房把锅里的热水用盆转移到浴桶里，再加冷水调温，随后关门，把脱下的衣服扔地上，跨进浴桶坐下，上身往后靠，闭上眼享受短暂的舒适。
感觉水稍微有点热，不过还在接受范围内，我慢悠悠地把水往身上撩，之后用手猛力搓胳膊，搓到肚子，我抚摸那道从前往后延伸的勒痕，摸起来更浅了。
一碗汤药的苦需要很多水化解，可我喝完药好像没喝过水，半夜上厕所太吓人。
火堆不能把头发很快烤干，我顶着一头半干半湿的头发躺在枕头上，盖着被子合上了双眼。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她确实更安静了，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说话，要走的时候也没叫我早回来。
说不定是好事，不管我最好！
手快要打开门，听到后面小秀的叫声，我把手放下，转回头看她。
“姐！”她手往前伸，跑着过来，“娘叫你买三斤面子回来，那些米子不够吃，最多五六日便莫得嘞。”她展开有些肉的小手，往我眼前送，“这是娘给的钱。”
我低头看向她手里的铜板，伸手拿了过来，轻微抬头问她，“十个够吗？那八两米都十文钱呢。”
她茫然地停顿几秒，神情天真地说：“不晓得，应当够吧。”
“……”思考过后，我对她点头，“知道了。”不想进去问，大不了不够我再补上。
“恩！”她面带笑意地看我，“那我先回屋收食具，响午去那里找姐姐～”
没忘她中午要来饭馆，我对她说：“好，记得把书包收拾好。”
“这不能忘！”她格外自信。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远，我把铜板塞进袖子夹层，出去后伸手把门关上。
转身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是王家的儿媳妇，记得有一次还听见了她的哭声。
她背着竹背篓往前走，出于礼貌我觉得应该打个招呼，可是我没走过去两步，她好像看到了我，加快脚步避开了。
在我正纳闷的时候，她已经快走上街，我也不能追上去问她，还是去饭馆更要紧。
很远就看见饭馆前长顺的身影，我露出笑容，走了过去，“长顺哥，早呀。”
他抬起头，似乎在远望我，随后站了起来，“你今儿个够早哇。”
刚好走到他面前，我拐到他身边，“昨天睡得比较舒服，今天起的就早了点。”
“小丫头就是巴适。”听不出是调侃还是羡慕，他蹲下拨弄地上的石子。
“你回家不也巴适？”我往后靠墙站着，头往后仰，“你不是说嫂子会做好饭在家等你吗？”
“她哇，单会烧吃食，莫撒子巴适的。”除了有一些叹气，我没听出他有啥别的情绪。
我上身向前倾，眼看着他，语气带着笑音，“那个时候你不说嫂子可好了吗，今天就嫌弃了？真是男人啊～”
“莫胡说！”他转过身时快到膝盖蹭地，严肃地说：“我可莫觉着她不好。你嫂子是最好的老婆，顶顶的贤淑。”
“都是你说的”我无语地笑着过去蹲下，有些不满地说：“还跟我生气了，讲不讲道理？”
他扔下石子，扒拉两下头顶，叹息似乎有点无奈，过一两秒，开口说：“你嫂子哪里都好，就是肚子不争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你的问题？”等我反应过来说了啥，他已经转头过来我了。
“你一小丫头说撒子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很生气，“不晓得害臊！”
“姐，你咋不吃嘞？”她嘴上湿润在嘴巴张合时被油灯照得显出黏腻的光泽，配上她满是满足的表情，感觉特别满足。
汤匙被我搭在碗边，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把汤匙插进碗里，刚要说我临时找的借口，就听见另一侧她娘说：“买了也烧了，难得吃些好米，你莫不舍得吃。多吃些，锅里不是还有？不够再盛。”
骂我的时候你咋不这么大方？我收起鄙视的眼神，点头答应着，把一勺饭吃进嘴里。
明天问老板买点小菜，干吃饭确实不太习惯，只有我不习惯。勉强吃完后，我正要和小秀一起收拾桌子，她妈叫住了我，然后和小秀说：“你先拾掇，我有话和你姐说。”
小秀小心地拿起碗筷，乖乖对她点头，“得。”
我把手里的汤匙放回碗里，坐回去问她，“你还要跟我说啥啊？”我的语气更多是疑惑，她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小秀从我的视线里走开，我彻底把身体转向她。
“你和张宴生还要注意些。”她说完，我疑惑地“啊？”了一声。没等我问她，她接着说道：“那日有人瞧见张宴生在南街……与你亲热……你——”
“啥就亲热了？！”我气不打一出来，“那天我受伤你不知道吗？他不帮我，你想让我爬去小苗家吗？”
她无奈而柔和地说：“我晓得不好走动，外人哪里晓得。在外头还是该注意些名声，若被说三道四，你还咋做人？”
“我本来就是人！”我生气地反驳她：“不是别人承认，我才是人！”
“不为你自个儿，也该为家里琢磨。”她看向斜后方，这时，身后传来更加清晰的脚步声。只见她对着我身后，神情忧愁地说：“小秀以后也要嫁人，若你不顾自个儿的名声，叫她咋嫁人？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娶她？”
侧过身看向后面，小秀的神情茫然而又天真，好像听不懂她说的意思。
“撒子嫁人哇？”小秀走到我和她之间，看了看我，随后看向她，“我不嫁人。我答应赵伯伯嘞，不能嫁人。”
“瓜娃。”她露出笑意，轻微低头看小秀，“他莫说叫你这辈子不嫁人。再说嘞，咱女人用不着说话算数，该找依靠还要找的，要不哪个养活？”她伸手，似乎在摸小秀，“等过几年娘给你寻个好人家，叫你不必遭罪受累。”
我的眼睛微偏地朝向桌子，轻蔑地说：“受累还要受气，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在外面干活还能赚到钱，在家能得到啥？啥都得听别人的，还不如在外面干活还能赚到钱。”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地摇曳，或许是呼吸带动了风，又或者是有察觉不到的微风。
我说完话后，除了油灯忽明忽暗的光，一切仿佛同时陷入了沉默。
“小又……”她叫我时，我将目光移了过去。她的神情好像有些难过？我还没想清楚，她缓缓张开了嘴，“我晓得我莫得你爹好，你爹能赚钱养活咱，我撒子都不得，学也学不像你爹。”说到最后，平和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哽咽，低下了头。
搞不懂她脑袋里想什么，我说得很明白了，她呢，好像觉得我看不起她。
如果是半个月前我大概会解释，现在我只会说：“对。”
不再理会她，我站起来出门走向杂物间。
家庭主妇的不容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妈的辛苦我全看在眼里，更不会看不起。
我只是鄙视她。明知道自己不好过，还想让小秀跟她走同一条路……我不能接受。
手摸在浴桶上，我改变了把桶推出去的想法，这个房间也不小，一个人洗刚刚好。
转身准备出去烧水，小秀从外面走来，抓住了我的左手。
“姐，娘哭嘞。”她感觉有点担心，语气有些急躁，“我说了好些话她还在哭，你想想法子哇！”
适应了黑暗里看她的脸，渐渐看清了神情，她眼睛微微有些红，还有些着急。
右手慢慢握起，我不自觉咬了下嘴皮，摇了两下脑袋，把被她捏住我的手指抽出来，克制心里隐隐的触动，冷淡地说：“她哭跟我说也没用，我没办法。”
随即从小秀身边绕开，走出杂物间，侧过身，直奔水缸。
去厨房前，我故意走到主屋附近，看到她刚才坐的凳子没人，而且也没听见人哭。
小秀大概被她骗了，我也被骗了，哼。
小秀走过来，不说话，只抬头看我。
我没理她，面无表情地走去厨房，把水倒进锅里，紧接着拿铜盆去水缸前舀水。
趁水烧开的时间，我拿来架子和瓦罐把药煎上，拿过凳子坐下，胡思乱想。
“许又，看来你妈真的不爱你。”我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外面的夜空，朝着星月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故意做法把我换来的？”
回应我的只有干草燃烧的“滋啦”声。
“不管是不是你把我换来的，我都得想办法回家。”随后，我转头看架上的瓦罐，“你的生活太难过了，我不想要。”
等很长时间，锅里的水终于开了。
用浸湿的抹布包住手，打开锅盖，迅速快步向后退，白透的烟雾在我眼前放开。
烟雾变淡时，我看到泡泡在水里跳窜。
药大概还得半个时辰才能煎好，我着急洗澡，想找小秀帮我看着药，没想到进屋看她们俩已经睡着了。
从衣柜里拿了一身衣服，放到杂物间的箱子上，我回厨房把锅里的热水用盆转移到浴桶里，再加冷水调温，随后关门，把脱下的衣服扔地上，跨进浴桶坐下，上身往后靠，闭上眼享受短暂的舒适。
感觉水稍微有点热，不过还在接受范围内，我慢悠悠地把水往身上撩，之后用手猛力搓胳膊，搓到肚子，我抚摸那道从前往后延伸的勒痕，摸起来更浅了。
一碗汤药的苦需要很多水化解，可我喝完药好像没喝过水，半夜上厕所太吓人。
火堆不能把头发很快烤干，我顶着一头半干半湿的头发躺在枕头上，盖着被子合上了双眼。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她确实更安静了，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说话，要走的时候也没叫我早回来。
说不定是好事，不管我最好！
手快要打开门，听到后面小秀的叫声，我把手放下，转回头看她。
“姐！”她手往前伸，跑着过来，“娘叫你买三斤面子回来，那些米子不够吃，最多五六日便莫得嘞。”她展开有些肉的小手，往我眼前送，“这是娘给的钱。”
我低头看向她手里的铜板，伸手拿了过来，轻微抬头问她，“十个够吗？那八两米都十文钱呢。”
她茫然地停顿几秒，神情天真地说：“不晓得，应当够吧。”
“……”思考过后，我对她点头，“知道了。”不想进去问，大不了不够我再补上。
“恩！”她面带笑意地看我，“那我先回屋收食具，响午去那里找姐姐～”
没忘她中午要来饭馆，我对她说：“好，记得把书包收拾好。”
“这不能忘！”她格外自信。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远，我把铜板塞进袖子夹层，出去后伸手把门关上。
转身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是王家的儿媳妇，记得有一次还听见了她的哭声。
她背着竹背篓往前走，出于礼貌我觉得应该打个招呼，可是我没走过去两步，她好像看到了我，加快脚步避开了。
在我正纳闷的时候，她已经快走上街，我也不能追上去问她，还是去饭馆更要紧。
很远就看见饭馆前长顺的身影，我露出笑容，走了过去，“长顺哥，早呀。”
他抬起头，似乎在远望我，随后站了起来，“你今儿个够早哇。”
刚好走到他面前，我拐到他身边，“昨天睡得比较舒服，今天起的就早了点。”
“小丫头就是巴适。”听不出是调侃还是羡慕，他蹲下拨弄地上的石子。
“你回家不也巴适？”我往后靠墙站着，头往后仰，“你不是说嫂子会做好饭在家等你吗？”
“她哇，单会烧吃食，莫撒子巴适的。”除了有一些叹气，我没听出他有啥别的情绪。
我上身向前倾，眼看着他，语气带着笑音，“那个时候你不说嫂子可好了吗，今天就嫌弃了？真是男人啊～”
“莫胡说！”他转过身时快到膝盖蹭地，严肃地说：“我可莫觉着她不好。你嫂子是最好的老婆，顶顶的贤淑。”
“都是你说的”我无语地笑着过去蹲下，有些不满地说：“还跟我生气了，讲不讲道理？”
他扔下石子，扒拉两下头顶，叹息似乎有点无奈，过一两秒，开口说：“你嫂子哪里都好，就是肚子不争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你的问题？”等我反应过来说了啥，他已经转头过来我了。
“你一小丫头说撒子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很生气，“不晓得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