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太专心了,都没听见他走路的声音。

    他的眼神直冲我来,边走边说:“老板叫你跟我打水回来拾掇,免你妹子来学书时,你莫得闲做活。”

    都快忘了,她让我找张大夫开完药再和常顺收拾饭馆。

    手心和手背的温度让我张开的嘴没有出声,看目光略显茫然的小苗,我同样以茫然的眼神看向他,“我朋友来了,要不今天你一个人去?”

    他随手把木桶放下,先是皱起眉头,随即眉尾上挑,单手叉腰看向身后,“问我做撒子?老板的令,你同她说去。”

    忍住怼他的想法,心里默默抱怨,看到我朋友来也不知道给我点面子!不晓得我刚才有没有做好表情管理,希望小苗没看出来我可能失控的表情。

    我将目光移向她,抽抽嘴角,尴尬地笑了笑,“小苗,你在这儿等我两刻成吗?我打完水就回来。”

    “回来也不能磨闲”常顺抖着腿,看似无意地带着肆无忌惮的笑,“昨儿拾掇的桌椅、地一宿说不准落多少脏,不打理妥帖,哪有功夫与人磨闲。”

    现在不瞪他那我真是好脾气了!可我不是!我抬眼瞪向他,他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好像阴谋得逞似的勾唇邪笑,搞得我忍不住要开口怼他,“你——”

    “小又,我陪你去打水”手背上的温暖当场不见,我反应过来的刹那,她起身横走到木桶边,跟他隔了一点距离,眉眼弯弯地冲着我,“陪你打水时也好瞧瞧花草,许久莫得见嘞。”

    听小苗说完话,我马上多云转晴,站起来走过去和她擦身,笑意满满地应声:“好啊!”顺手提起木桶,晃着桶,想到她说过可以用天染色,顺嘴说:“前几天我就看见那边的花快开了,咱们可以看看花草,看看~飘着的云!”

    “好哇!”她牵住我空着的手,眼里含笑,眉眼俱笑地说:“若是花开,咱还能编花环,躺地下望天上白云走走,听潺潺流水”

    最开始听还好说,到最后我疑惑地问她:“流流水啥?”

    她笑着松开和我牵着的手,抬脚转身走到木桶的另一边,握住提手的另一端,侧过脸说:“潺潺流水。就是流水声之意。”

    我表示了解点点头,随之萌生出一丝不解,刚想问她,她就说:“小又,咱打水去吧!”

    她叫的名字仿佛一声鸣笛,让我突然清醒,我搁置心中的疑惑,装作淡定地点头应了一声。

    我们两个走了没几步,好像同时发现身后的不对,对视一眼后,我们一起转头看向后面。常顺刚要迈出的腿踩回地上,我忍不住纳闷地说:“你一声不吭地跟着我们干啥呀?”

    他斜了我一眼,眼睛似乎瞥着我们提的木桶,看似鄙视地讥笑道:“我不如你有能耐,把自个儿和旁人的活全打理喽,莫得老板的令,我自不敢将自个儿的活计交给旁人。”

    “……”我理亏,我不理他。回头看比他可爱的小苗,我扯着嘴角笑,“不用管他,咱们打水去!”

    常顺虽然表现得很招人烦,却没有让我和小苗尴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大概一米的距离,跟保镖一样。

    “小又……”空的木桶被带到前面,小苗走到我的身边,压低嗓子说:“这大哥人蛮好的哦。”

    “嗯?”我微微偏过头,显出些许好奇,“你咋看出来的?”

    她眉毛渐渐抬高,一脸得意,笑像要跑出来似的:“他也不言语,就在咱后头跟着,一点也不像有坏心思的模样。”

    我转头看过去,他在后面步伐随性地走,眼珠在街上看看,似乎注意到我的眼神,他好像没看见似的撇过头,一副不正经的状态。

    “人是不坏,就是感觉不正经。”我回头看向眼前,说出真实印象。

    “是哦~”她比较认同意点点头,和我几乎同步往前走。

    走过西街,嫩绿的树茂盛起来,不久之后,我们看到不远前的溪流,小苗忽然发出惊喜的赞叹。

    被她带着快速走到溪流边,不等我询问,就看到她松开和我一同提着的木桶,在还没开放的野花前蹲下来,手轻轻抚过花朵,转头笑看我说:“去年来时瞧它们枯败,不承想二三月不见便又要开花了,”

    幸亏我的胳膊好多了,要不刚才那一抻得要我的命。放下木桶捏了捏胳膊,我走过去看她前面的鲜艳小花,突然觉得有点奇怪,短暂的思考后,我说:“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又开花了。”

    她不知道这开花的时间,那她会不会也是穿越者?可是感觉又不像。我不敢问。

    常顺手提木桶进入我的视线,在小苗身后不远处把木桶放倒,接从上流下的水。

    无视他鄙视我不务正业的眼神,继续观察眼前的她。

    “欸?”她目光缓缓上移,眼中浮现些许疑惑,“小又,去年你莫同我和……他来这里打水,咋会莫想到花儿开得快慢?”

    她说的他是张宴生?不确定,但如果她是陪别人来,那不晓得开花的大概时间应该只是单纯地没想到。

    细想的同时,我慢慢蹲了下来,躲闪地看着几朵没有开放的野花,“最近经常来。前几天看这些花还都是花骨朵,所以我才说没想到……”

    可能因为想要一个同伴,我才会这样胡乱猜测,这几次见面她的表现就是原住民啊。

    “哦哦。”她点头一笑,小心触碰那些没开的花,“每日走好远的路,一准辛苦。”她眉尾向下,嘴微微撅起来,“你呀,不晓得叫自个儿好过些。”

    我愣了一瞬,不免疑惑:许又以前到底多难过?

    “这丫头哪里难过嘞?”常顺的声音像是攒足了力气,我朝他一看,他猛地把木桶提起来,转身走了过来,“每日耍赖偷闲,老板都敢惹,不晓得的准觉她是老子的二老板。”他走到小苗背后不远的地方突然拐弯,语气虽说有点不正经,眼神看起来却很真诚,好像生怕别人觉得他骗人,“还难过,她最好过。”

    “不可能!”她猛然起身朝向他,强硬地说:“小又最是老实肯干,咋会耍赖偷懒?你不能说小又不好!”

    “……”她句句都像维护我,可我咋觉得她在骂我呢?我低下头自闭,默默叹气。

    我没想过和许又比,但好像认识她的人都在拿曾经和现在做比较,让我意识到我有多不好。

    “哈哈…咳!…”常顺的笑声跌宕起伏,收不住似的钻进我的耳朵,他咳出声来,带着笑音说:“是,是,她最是“老实肯干”,莫得“耍赖偷懒”。我胡说八道,妹子你莫气。”

    “哼~”她含着开心的笑音,随后我听见脚步声走近,没过几秒,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小又,这回那个大哥不能说你不好喽,你高兴不?”

    抬起头侧目转向她,她眼里的神采仿佛是在表露对眼前人的关怀,喉咙里钻出的清脆笑声,伴随小溪流水像是说她现在的愉悦,

    “高兴。”我本能地对她说了。

    回去的一路,小苗牵着我的手东张西望,看到已经开的花就会拉我过去瞅瞅。

    “小又,你瞧!”她这次不只是看,还折了下来,把这朵明黄的小花插入耳后,起来转身向我,“好看吗?”

    她今天的上衣是土棕色,辫子缠的绳偏红,多了夹在耳后的黄花,感觉点缀了压抑的暗沉,多几分阳光的气息,更符合她朝气清纯的性格,青春的外貌。

    只是不够张扬。也是,她不像张扬的人。

    “很好看”我欣赏地将视线的中心移至她的脸上,“没有花也好看。”

    “嘿嘿……”可能我说得太真诚,她似乎有点害羞,转头继续看向别处,带着我往前走,“咱这就是好,我前几日听爹娘说,有人去北方谋生,写信说那处可冷,入春都未必见花开,人们穿得好厚实,比咱冬时都要厚。”

    “对呀,都不乐意出屋。”我顺口说出。

    “啊?”她停步转头看我,好奇地问道:“你也晓得那个去北方的?那里那么冷的?真是吓人。”

    “……我……”越自在越管不住嘴。我苦想编一个合理的话,走在前面的常顺转头往后瞥,一脸很了解我的样子,“她整日单顾着偷听贵客闲话,不知晓得了多少贵客的底子。”

    “偷听?”她缓缓看向我,好像不太信他说的。她和我对视,“真的吗?”

    忽略常顺的得意、调侃,我直觉小苗眼中的许又不会像我这么八卦。我瞪了常顺一眼,右手抓了几下裤子,磕磕绊绊地说:“没没有啊,就是干活的时候有有点愣神,站得久了,别人误会了。”

    “噢,这就是嘞!”她笑眼弯唇,“我就晓得你不敢~”

    “啊?”被她牵着走,我满是困惑。

    回来时看西街来往的人稀少,回到熟悉的街道,肉眼可见地人比走的时候更多,路边的小摊热情揽客,真的是把顾客当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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