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饭碗是有点勉强,不过拿汤匙还是可以的。白菜丝和肉丝加上碗里的白粥一起擓起。

    我嚼着嚼着,发觉他没继续吃,而是目光柔和地看我。

    疑惑地把嘴里的吃的咽下去,我看他碗里还有很多的粥,“你咋不吃啊?”

    他低下和我相对的双眼,往我碗里夹着菜,“记着一回你吃花生的模样,就是娃儿心性,不喜正经吃食。”筷子竖放托盘上,他眼睛仿佛水波带光,温柔笑着朝我看,“今儿倒像吃糕点,瞧着高兴。”

    我只觉得是平常吃饭,不晓得他为啥觉得我吃得开心,仔细想想,可能是这几天吃不饱饿的。

    但他没问,我就也没说。

    给他夹一点菜。

    “好吃,你也吃啊。”

    他笑得使微垂的眼尾就像弯上去,顺从地点头,好像很有耐心地说:“好。”

    他端起饭碗,先把我夹给他的菜吃了,然后再挑饭。

    我的碗里没有断过菜,都不是我自己夹来的。他好像额头上也长了一只眼,一直可以注意到我的菜有没有缺少。

    “你不用一直管我,我会夹菜。”

    他收回的筷子微微停顿,目光移到我脸上,后把碗放下,上身朝我挺,伸手摸我嘴唇上。

    “撒子时候说你不会嘞?”似乎抹掉了什么,他笑着把手收回,“你眼下要紧的是好好吃,我在这里便顾着些,明儿个就应当你自个儿嘞。”

    “你明天要去哪儿?”我瞬间汤匙都拿不住,上身迅速前倾,语气有点急:“明天你不能在家吗?”

    几秒过去,他慢慢摸着我的脑袋,晕染日落的眼光敷说不清的温柔,“明儿个唱戏呀,我与你说过的。”

    他手退回的同时,我回想起今天他告诉过我。

    忽然感觉温暖的屋子吹进冷风,我不喜欢那种感觉,有些低落地注视他,“那你啥时候回来?”

    像是理解我的不适,他微弯的嘴角稍微下降,又像安慰我似的浅笑,“应当亥时三刻。”左手不知不觉间抚摸我的脑袋,语气像哄着,“重场戏申时开唱,还有几折贺寿的戏,虽有歇着的时辰,可要改装,莫得法子回来。”

    手掌轻抚的触感让我略微得到一点安慰,可是想明天要有好久看不见他,我双眼控制不住地下垂。

    随着他的一声叹息,我看见他母指向我眼睛移,再轻柔朝外抚过,“莫怕,我叫念宁留下,林芝得空也会同你闲话。”

    他以唱戏为生,接演出多正常啊,我不应该这样……可我就是舍不得,我强迫自己违心地点头,“我没事,你去吧。”

    他笑得也不太自然,像是看穿却没揭穿我拙劣的谎言,“乖。”脑袋侧面的手下移,抚过我的下颌,“晌午我叫康平去冒仙楼”上身没那么挺,手随后落我看不见的下方,“那里的糕点滋味好,你应当中意。”听到下面很轻的声音,我正要低下头,一只碗逐渐升到我眼前,“先吃食,来。”

    嘴张开的下一秒,温乎的粥进嘴里,我突然有点懵,含糊不清地问:“泥咱有为我嘞?”

    回应我的只有他轻快的笑意。

    他擦了擦我下唇,“你那屋拾掇妥贴嘞。”还没想明白他说啥屋,一勺粥送来我嘴边,“等吃完随我瞧瞧你的屋子。”

    我的屋子……

    汤匙的粥滑我嘴里,我嚼着粥,想他说的话,是不是我能一直住下去?

    咽下去后,我有些分神的眼光看他更深一色的脸,试着问:“我的屋子吗?”

    “恩。”他充满温度的眼神多一丝像包容的肯定,柔和的语气很踏实:“你的。”眼光瞬移下去,“原想你一直住我这间,”汤匙拌了拌,“忽然拾掇,不得空买撒子添置。”擓一勺近我嘴前,“等等你瞧瞧缺撒子,明儿我叫康平买。”

    听着他的话,我吃下嘴边这勺咸粥,心里却感觉泛着甜。

    “咋这高兴?”他也笑了。我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笑嘻嘻地说:“我没有过自己的屋子。”

    穿越前和我妹同住一个房间,穿越后连床都没得睡,突然得到自己的屋子,我真觉得很开心,就像拼的假房子成了真。

    昨天还心惊胆战地想逃的方法,今天不仅有他陪我没有忧虑地待一天,还得到一间小时候想过无数遍,却没有的房间。

    从地狱跃进天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或许被我笑感染,他的笑也浓了一些。

    他手指擦拭我嘴上的湿润,“那间屋子永远都是你的。”语声将我目光引他脸上,浓色的余晖映得他笑容有些伤感,柔软的语气好像要把我包裹,“安逸住着。”

    接受他对我态度好,我更想给他更多好,眼睛转了转,灵机一动,错开他贴我嘴上的手指,拿起他碗里的汤匙,带着粥送到他嘴边,“张嘴。”

    他手里还端我的碗,微微发愣,最后放下悬在身前的手,眼神无奈地前倾脑袋,缓慢张开的嘴包容下一半沾染余辉的汤匙,随后退出,不急不慢地咀嚼。

    “吃东西也好看。”我语气充斥活跃的笑音,微垂的眼欣赏地看他仿佛抹了金色涂层的嘴唇,“感觉粥都变贵了。”

    发觉他目光定在我脸上,下一秒吐了一声笑,像不理解地:“撒子哦?”拿走我手里的汤匙。看他把汤匙放碗里,我一本正经地说:“你吃东西就像那种有钱人的少爷,好优雅,一碗粥都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一看就很贵。”

    “哦……”他点了点头,又擓一勺粥送过来,笑容开心地看着我,“那我这有钱人家的少爷都屈尊了,小姑娘可要多吃些。”

    “好!”果断点头后,我张嘴几乎要把勺吞了。他赶快把捏汤匙的手后退,声音提高地说:“当心些!”我嘴快闭上,他捏汤匙的手指关节刮了下我的鼻尖,无奈的神情又好像生气,“不怕呛嘞!”

    “嘿嘿~”我垂下的手碰到托盘,上身前倾向他,笑眯眯地说:“你不会让我呛到的。”

    他含笑的目光似乎带了怪我的意思,吐了一口气,“拿你莫得法子。”

    他说话间,我擓粥送他面前,“吃。”

    他好像没脾气地撇我一眼,手里端的碗下降,微低的脑袋轻轻向前,抿下汤匙里不多的粥。

    拒绝我两回,我没有听,他也就接受了和我互喂方式。

    他嚼我喂的粥和夹的菜,舀我碗里的粥,就要移过来,我接着问他:“那都督府大吗?你们走多久才到睡觉的地方?”

    张嘴吃下,见他也张开嘴,“当官的家里哪有不大的?”把汤匙放回碗里,拿筷子夹肉丝喂我嘴里,“莫得走多久,客套几句便到了。”

    我咬住,几乎没嚼,很快咽下去。刚想开口说话,看他忽然蹙眉,看我的眼神似乎有埋怨,“吃慢些,我又走不了。”

    “嘿嘿,开心嘛。”

    他没有再说啥,把筷子捏在碗边,单手摸了摸我的头,“下回去带你,你自个儿瞧。”

    感受他掌心的温暖,我笑着的神情忽然有些怪地看他,“不怕我不安分了?”

    他眼里像藏了棉花,软棉绵地对我笑道:“我自个儿瞧着你”脑侧的手指顺脸上,把快要到眼前的头发捋到后面,“不安分就不安分吧。”

    和他四目相对,发觉他好像有种能力,安抚我混乱的心,使它不再乱如麻。

    他先喂我吃完了饭,我看他碗里剩的粥,擓一勺喂他,“不能拒绝。”

    隐隐映着窗外日光的眼睛蕴含疲倦的温柔,嘴角弯起的笑意,好像我把啤酒瓶挂他嘴上,他都会接受。

    没有言语上的答应,他默默将脑袋前倾,双唇缓慢张开,不紧不慢地吃下汤匙里波光粼粼的粥。

    大概在他眼里我像是耍横,可我真想喂他吃饭,因为他也是这样照顾我的。

    喂他的每一口我都尽量不让手抖,尽管有点累,但我很开心,

    “咱的小又真乖,晓得顾人嘞。”

    吃完粥,他嘴上挂着饭粒,眼神仿佛要把我暖化。

    “我不晓得照顾人。”学着他刚才那样,左手伸向他的嘴唇,看那颗饭粒,轻轻抹下去,“因为你好,我要对你好。”

    可能身体太前倾,我两侧的头发间散到前面,挡住我除他以外能看到的环境。

    他侧着的手掌伸我脸前,向下经过我的下颌,把我散的头发往后顺,“若旁人对你好,只为图你对他好,便不值你的好”偏移的目光回到我脸上,“晓得吗?”

    指腹触碰上他嘴唇上的细纹,感受他说话的速度。

    我又想到昨天粗暴的侵略,赶快把手收回,低下头,“我晓得。……我又不傻。”

    滑落的头发被闪现眼前的手挡住,紧接着听到他着急的语气:“当心落菜里。”两面都不见毛躁的头发,只能感觉到他摸我脑后的温度,“莫怕,我会护着你。”

    他的手在离我脖颈很近的位置上下轻轻抚摸,我感觉热热痒痒的很舒服。

    是那种不想离开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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