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阁的祈愿殿建在半山腰上，这处便是雪露经常待的地方。
又是一个冬日，太阳暖暖的。
猫便窝在殿里桌上的软垫里打盹儿。没过多久，一只白嫩的小胖手在桌上摸索着，摸到了猫猫的尾巴。
猫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用尾巴拍拍这小胖手。
“雪露，出去玩。”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阖着双眸，眉心金钿被雪地反射的光照亮，着一身白衣，白衣镶金线，面带素纱，素纱绣浅纹。
于是，雪露这只猫便被小姑娘捞进了怀里。
此时的雪露并非橘猫形态，而是她最初见到小姑娘时的模样，一只碧眼白猫，看着娇贵慵懒。
明阁中偏生小圣女爱闹，记得三长老曾问过她：“猫哪来的？”
小圣女把猫藏在背后，低着头道：“后山捡来的。”
三长老先是絮絮叨叨了一阵，语气十分无奈：“不是说不要一个人去后山玩了吗？何况这下着雪，您的眼睛恶化严重，回不来怎么办？下次去哪玩跟我说，我陪您去……就算我忙着，您也可以让铃兰或者蒹葭陪您……”
小圣女再次把猫抱进怀里，窝在一旁的椅子里听三长老说话。果然，不出片刻，人抱着猫一同睡着了。
三长老：“……”这个圣女真难带。
看着窝在椅子里的两只，三长老拿了条毯子，给这两小只裹好。
临走时还叹了口气：“我是二十三，不是三十三，也不是四十三……缘何如此操心？这年头，头发都愈加稀少了……活像个四十三的……”
装睡的某一小只：“……”真的很对不起。
三长老如今二十有三，桃花眸，容貌昳丽。并非多情的浪子命，反倒是操心的老妈子命，养这么一只小圣女，不知道的以为他自己晋升小圣女了。
在听不到三长老的脚步声后，小圣女从椅子里爬起来，抱着猫跑出去了。
自从眼睛不断恶化后，三长老便每天抽时间来让她练习听声辨位。
刚开始，像是蹒跚学步的小童，总害怕摔倒，但每次将要摔倒时，三长老都会接住她。渐渐地，小圣女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即使她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一旁温暖的气息，和着苦涩的药味。
三长老是位医者，每天都熬制遏制视力恶化的汤药，渐渐地，身上也染上了这苦涩的味道。
“唉……养的小圣女长大了，有心事都不同他这个监护长老说了……”三长老抱胸，斜倚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缓慢移动的一小只。
“蒹葭，跟上去，别让人磕着碰着了。”
一旁的蒹葭闻声，眼睛一亮，拿了食盒就跑。
“那我顺便给小圣女送点心去。”
蒹葭与小圣女年龄相同，被分配到祈愿殿的任务便是陪她玩。
小圣女身世坎坷，又看不清东西，怎么着都需要一个玩伴，一个可以让她放松警惕的人，陪着她，开导她。
三长老毕竟是男子，且每天要忙的事务不少，其他人也各行其事，抽不开身。
这样一想，蒹葭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
待蒹葭找到小圣女时，小圣女正坐在台阶上，到这里，只能说小圣女还没出祈愿殿，这是祈愿殿殿前的台阶，台阶很长，有七十二阶。
台阶上的雪早早便被清理过，小圣女坐在最下面那一阶，也不知道她在看哪里。
没有焦距的目光不知落在了何方……
蒹葭不懂，但她总觉得小圣女很难过，小圣女是想家了吗？三长老说，小圣女的家已经被烧干净了，什么都没留下……哦不，还是有东西留下的，是小圣女自己去后院挖出来的，一副棋具。
“小圣女，我来给您送点心了。”
蒹葭悄悄走到小圣女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可惜的是，小圣女没被吓到。
“蒹葭，别闹。”
蒹葭很听话收手了，她从食盒里拿出点心，递给小圣女。
今日无风，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很暖和。
“小圣女，您抱的那只猫叫什么名字啊？”
蒹葭试图找话题。
“你可以喊她‘宫主’，也可以叫她‘雪露’。”
小圣女掀开面纱一角，小口吃着点心。
蒹葭愣了愣，啊？公主？小圣女是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吗？
虽然不知道蒹葭怎么跟别人说的，自此，只要是明阁里的人见到这只碧眼白猫，都会喊她“公主”。
那些人笑得格外灿烂，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后憋得脸都扭曲了。
雪露：“……”她想，她的主人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大病。
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是可以给猫系了铃铛，这样小圣女就可以跟着铃铛的声音辨别方向了。
虽然这办法可行，但小圣女那边却没有同意。
“喵？”
“你问我为什么不同意这个提议？”
“喵。”
“我知道这样日后行动会方便点，但不是很必要……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出明阁了……而且，你别想讹我。诳我给你戴铃铛，我可不承认你归我养……明明是三长老在养……你讹三长老去。”
“……”
那天大雪，这个小姑娘听到雪地里有些声响，未及细听便“喵”了一声，兴许以为是只猫。自此，雪露便只能以猫的身份示人了。
记得初次见面，大雪初融，春露相迎。那一瞬间，周围的学都化了……可惜这小姑娘看不见。
但她回道：“我听到了，是露珠下落的声音，那么，以后我喊你‘雪露’可好？你有地方去吗？不如跟我回去吧？”
是那碧翠如翡的透彻，倒映着小姑娘眉心金钿散发的细碎光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小姑娘长大，她的眼睛也完全阖上，似乎……已经不再能看见。
“喵？”
“这个方向，是我曾经的家……我想再看看。”
雪露见她每天都在这里站一会儿，除了极端天气会被三长老等人扣在屋里。
也曾听三长老与小圣女促膝长谈：“为什么不开心点呢？在明阁，独独只你一人像个外人，如何也融不进去……”
那小姑娘用双手捂着脸，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沾湿面纱，晦暗的房间中，只一豆灯火，连其眉心的金钿也暗淡无光。
“可我……真的已经只是废人了啊……我现在看不见，身体也在衰弱……我不知道那一天……”
她哽咽着，像个孩子。
“小圣女！您要明白……您的存在便是对我们，对明阁最大的意义。眼睛的事……是我医术不精，作为一个医者，看到您身心俱受煎熬……是我的过错……可不论怎样，我都希望您能坚持下去。”
说着，这位素来爱抱怨和开玩笑的三长老重重在地上扣了一首。
那小姑娘慌张着，在地上摸索。她想要把人扶起来，可却不能快速把人找到。
地上冰凉，很快她的手指便被冻得通红。
尚且未找到人，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便被攥住。
“小圣女，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便好，用不着自己动手。”
雪露能感受到三长老心中的苦涩，以及小圣女对自己无能的谴责。
害怕，逃避，痛苦……
“雪露，以后我不在了，你就去讹三长老吧……他会养你的……”
“雪露，我听到了哥哥的消息！不会错的，他就是哥哥……他们说，明阁会代表江湖与朝廷重新签订和约……到时候，我去，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话至结尾处已变成了低喃，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那是的白猫感觉心里很难受，明明有着喜悦，可这喜悦却渐渐滑向了深渊，沉重地捞都捞不起来。
临走前那晚，雪露又恍然想起她在明阁中听到的一些关于小圣女的传言。
切莫让小圣女出明阁，怕这一出去，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真的是忧心太重……竟相信了这无厘头的传言。
“喵！”
白猫趴在小圣女腿上，试图跟她讲清楚这其中的利害。然而她忘了，小圣女看不见，比划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
“你是说会有危险？我知道的……但我还想再看看……去看他一眼……看看他还好吗？”
“喵？”
“我不会跟他相认的……雪露，永远不要去期待……期待那注定离别的重逢。”尾音颤抖，她却笑得格外明媚。
她眼尾柔和，显然是开心的。可眼角滚落的泪水却格外滚烫，同那句话，一同烫进了她的心里……
果然，和约签订的很成功，但小圣女人却没有再回来了。
雪露至今不敢回想，那天，一重白纱之隔，她躲在三长老身后的长撵中，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而在听到那少年的声音时，她是怎样默默擦干自己的眼泪的……明明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了，却如何也要睁着眼睛，试图将那少年的模糊轮廓刻入脑海……
这是她的家人啊……
-
梦醒后，雪露从床上坐起来，她摸了摸脸颊，湿湿的，有点凉。
这？她是怎么了？
进屋来送晚膳的闻十二看着这泪流满面的小姑娘，一时愣住了……
她再也回不来了……
雪露心想。
又是一个冬日，太阳暖暖的。
猫便窝在殿里桌上的软垫里打盹儿。没过多久，一只白嫩的小胖手在桌上摸索着，摸到了猫猫的尾巴。
猫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用尾巴拍拍这小胖手。
“雪露，出去玩。”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阖着双眸，眉心金钿被雪地反射的光照亮，着一身白衣，白衣镶金线，面带素纱，素纱绣浅纹。
于是，雪露这只猫便被小姑娘捞进了怀里。
此时的雪露并非橘猫形态，而是她最初见到小姑娘时的模样，一只碧眼白猫，看着娇贵慵懒。
明阁中偏生小圣女爱闹，记得三长老曾问过她：“猫哪来的？”
小圣女把猫藏在背后，低着头道：“后山捡来的。”
三长老先是絮絮叨叨了一阵，语气十分无奈：“不是说不要一个人去后山玩了吗？何况这下着雪，您的眼睛恶化严重，回不来怎么办？下次去哪玩跟我说，我陪您去……就算我忙着，您也可以让铃兰或者蒹葭陪您……”
小圣女再次把猫抱进怀里，窝在一旁的椅子里听三长老说话。果然，不出片刻，人抱着猫一同睡着了。
三长老：“……”这个圣女真难带。
看着窝在椅子里的两只，三长老拿了条毯子，给这两小只裹好。
临走时还叹了口气：“我是二十三，不是三十三，也不是四十三……缘何如此操心？这年头，头发都愈加稀少了……活像个四十三的……”
装睡的某一小只：“……”真的很对不起。
三长老如今二十有三，桃花眸，容貌昳丽。并非多情的浪子命，反倒是操心的老妈子命，养这么一只小圣女，不知道的以为他自己晋升小圣女了。
在听不到三长老的脚步声后，小圣女从椅子里爬起来，抱着猫跑出去了。
自从眼睛不断恶化后，三长老便每天抽时间来让她练习听声辨位。
刚开始，像是蹒跚学步的小童，总害怕摔倒，但每次将要摔倒时，三长老都会接住她。渐渐地，小圣女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即使她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一旁温暖的气息，和着苦涩的药味。
三长老是位医者，每天都熬制遏制视力恶化的汤药，渐渐地，身上也染上了这苦涩的味道。
“唉……养的小圣女长大了，有心事都不同他这个监护长老说了……”三长老抱胸，斜倚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缓慢移动的一小只。
“蒹葭，跟上去，别让人磕着碰着了。”
一旁的蒹葭闻声，眼睛一亮，拿了食盒就跑。
“那我顺便给小圣女送点心去。”
蒹葭与小圣女年龄相同，被分配到祈愿殿的任务便是陪她玩。
小圣女身世坎坷，又看不清东西，怎么着都需要一个玩伴，一个可以让她放松警惕的人，陪着她，开导她。
三长老毕竟是男子，且每天要忙的事务不少，其他人也各行其事，抽不开身。
这样一想，蒹葭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
待蒹葭找到小圣女时，小圣女正坐在台阶上，到这里，只能说小圣女还没出祈愿殿，这是祈愿殿殿前的台阶，台阶很长，有七十二阶。
台阶上的雪早早便被清理过，小圣女坐在最下面那一阶，也不知道她在看哪里。
没有焦距的目光不知落在了何方……
蒹葭不懂，但她总觉得小圣女很难过，小圣女是想家了吗？三长老说，小圣女的家已经被烧干净了，什么都没留下……哦不，还是有东西留下的，是小圣女自己去后院挖出来的，一副棋具。
“小圣女，我来给您送点心了。”
蒹葭悄悄走到小圣女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可惜的是，小圣女没被吓到。
“蒹葭，别闹。”
蒹葭很听话收手了，她从食盒里拿出点心，递给小圣女。
今日无风，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很暖和。
“小圣女，您抱的那只猫叫什么名字啊？”
蒹葭试图找话题。
“你可以喊她‘宫主’，也可以叫她‘雪露’。”
小圣女掀开面纱一角，小口吃着点心。
蒹葭愣了愣，啊？公主？小圣女是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吗？
虽然不知道蒹葭怎么跟别人说的，自此，只要是明阁里的人见到这只碧眼白猫，都会喊她“公主”。
那些人笑得格外灿烂，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后憋得脸都扭曲了。
雪露：“……”她想，她的主人大概是有那么一点大病。
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是可以给猫系了铃铛，这样小圣女就可以跟着铃铛的声音辨别方向了。
虽然这办法可行，但小圣女那边却没有同意。
“喵？”
“你问我为什么不同意这个提议？”
“喵。”
“我知道这样日后行动会方便点，但不是很必要……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出明阁了……而且，你别想讹我。诳我给你戴铃铛，我可不承认你归我养……明明是三长老在养……你讹三长老去。”
“……”
那天大雪，这个小姑娘听到雪地里有些声响，未及细听便“喵”了一声，兴许以为是只猫。自此，雪露便只能以猫的身份示人了。
记得初次见面，大雪初融，春露相迎。那一瞬间，周围的学都化了……可惜这小姑娘看不见。
但她回道：“我听到了，是露珠下落的声音，那么，以后我喊你‘雪露’可好？你有地方去吗？不如跟我回去吧？”
是那碧翠如翡的透彻，倒映着小姑娘眉心金钿散发的细碎光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着小姑娘长大，她的眼睛也完全阖上，似乎……已经不再能看见。
“喵？”
“这个方向，是我曾经的家……我想再看看。”
雪露见她每天都在这里站一会儿，除了极端天气会被三长老等人扣在屋里。
也曾听三长老与小圣女促膝长谈：“为什么不开心点呢？在明阁，独独只你一人像个外人，如何也融不进去……”
那小姑娘用双手捂着脸，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沾湿面纱，晦暗的房间中，只一豆灯火，连其眉心的金钿也暗淡无光。
“可我……真的已经只是废人了啊……我现在看不见，身体也在衰弱……我不知道那一天……”
她哽咽着，像个孩子。
“小圣女！您要明白……您的存在便是对我们，对明阁最大的意义。眼睛的事……是我医术不精，作为一个医者，看到您身心俱受煎熬……是我的过错……可不论怎样，我都希望您能坚持下去。”
说着，这位素来爱抱怨和开玩笑的三长老重重在地上扣了一首。
那小姑娘慌张着，在地上摸索。她想要把人扶起来，可却不能快速把人找到。
地上冰凉，很快她的手指便被冻得通红。
尚且未找到人，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便被攥住。
“小圣女，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便好，用不着自己动手。”
雪露能感受到三长老心中的苦涩，以及小圣女对自己无能的谴责。
害怕，逃避，痛苦……
“雪露，以后我不在了，你就去讹三长老吧……他会养你的……”
“雪露，我听到了哥哥的消息！不会错的，他就是哥哥……他们说，明阁会代表江湖与朝廷重新签订和约……到时候，我去，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话至结尾处已变成了低喃，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那是的白猫感觉心里很难受，明明有着喜悦，可这喜悦却渐渐滑向了深渊，沉重地捞都捞不起来。
临走前那晚，雪露又恍然想起她在明阁中听到的一些关于小圣女的传言。
切莫让小圣女出明阁，怕这一出去，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真的是忧心太重……竟相信了这无厘头的传言。
“喵！”
白猫趴在小圣女腿上，试图跟她讲清楚这其中的利害。然而她忘了，小圣女看不见，比划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
“你是说会有危险？我知道的……但我还想再看看……去看他一眼……看看他还好吗？”
“喵？”
“我不会跟他相认的……雪露，永远不要去期待……期待那注定离别的重逢。”尾音颤抖，她却笑得格外明媚。
她眼尾柔和，显然是开心的。可眼角滚落的泪水却格外滚烫，同那句话，一同烫进了她的心里……
果然，和约签订的很成功，但小圣女人却没有再回来了。
雪露至今不敢回想，那天，一重白纱之隔，她躲在三长老身后的长撵中，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而在听到那少年的声音时，她是怎样默默擦干自己的眼泪的……明明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了，却如何也要睁着眼睛，试图将那少年的模糊轮廓刻入脑海……
这是她的家人啊……
-
梦醒后，雪露从床上坐起来，她摸了摸脸颊，湿湿的，有点凉。
这？她是怎么了？
进屋来送晚膳的闻十二看着这泪流满面的小姑娘，一时愣住了……
她再也回不来了……
雪露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