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府这次上门的是老夫人,另有一杏脸桃腮的贵妇人作伴。柳玥打量了下那妇人,发髻梳得干净利索却又不失精致华贵,尤其是眼神明亮,满脸堆笑,说话利落直爽,很有些自来熟。

    等见了礼,柳玥才知道,这是沈家三房的王氏,之前一直跟着外放的三老爷在外地,今年才有空暇回京过节。

    这王氏很有些话头在身上,说得又逗趣,不一会儿,正殿里便言笑晏晏。柳玥见王氏如此,倒想起年轻时那段漂泊的日子,觉得王氏有些江湖儿女的气质,心里倒对她喜欢上了几分。

    “原本该早来宫中拜见娘娘,但我家那位素来是个莽直的,一心扑在公务上,以至于在任上三年才得空回京过年,让臣妇实在是挂念长辈亲人。这不,老夫人说要进宫拜见娘娘,臣妇便是得罪妯娌也是要赖着脸皮陪着来的。如今见了娘娘气度高华又温婉,很是亲切,这心里啊真是又悔上几分。”

    王氏表情灵动,生如翠珠落盘,一番奉承的话直说得亲切又自然,饶是她话里话外都有些小心思,暗指了荣亲王府和自己之间的联系,听着却也熨帖得紧。

    柳玥笑着点头,心里却想到,这安亲王一脉已然是尊贵荣荣,能人辈出,没想到兄弟几个也是很有才干,就连伯娘婶娘都是伶俐能人。怕是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有人趋之若鹜。

    更何况,如今是荣亲王府上赶着要和她亲近。其实按照如今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和一双儿女的荣宠,倒也不必过得如此小心翼翼。只是京中的士族才倒,朝野上下的士族力量却并未根除,荣亲王府从根上数,也曾是世家大族,只是早早投奔了瑞帝,有从龙之功。

    瑞帝此人······

    “王夫人说话脆利爽朗,本宫听了很是熨帖,倒让本宫想起在宫外的日子。再看看这宫中,虽说是华丽富贵,到底规矩繁多,别说是由着性子做事,就是宫妃们见见家里人,还得一股脑儿地求到本宫这儿,真真是累人。”

    王氏说话热切爽朗,又不失圆滑,若真由着她说,一会儿真要议事起来,怕是有的没法推脱。故而,她便先是承了这王夫人的情,又提到宫中规矩,如此不远不近地维系着便就好。

    王氏是个玲珑心思,当下明白,也不再牟足劲儿套近乎,而是夸起柳玥的宫殿来。她随夫君四处外放,人又是个周全爽利的,很会与人结交,便很是有些眼界、见识。

    同样是拍马屁,她说起来话来就格外真心实意了些。绕着绕着,王氏的眼睛便落到了春晴身上。

    “话说回来,娘娘这玉照宫不仅华贵精美,更是人杰地灵,方才臣妇随老夫人进宫时便是由这位女官引荐进来的,礼仪规范得体从容,自有一番气度,倒是比寻常的官家小姐还要胜出好多呢。”

    春晴莞尔一笑,朝王氏福了福身,“夫人谬赞了,奴婢愧不敢当。”

    “姑娘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正二品尚宫的位子,眼见着打理宫务分外圆融周到,哪里受不起呢?”

    春晴抬眼轻轻看了老夫人和王氏,见她二人都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连耳朵都粉了粉,“两位夫人说笑了,奴婢哪有那么大本事,都是贵妃娘娘的教导罢了。”

    二人又把话头引到贵妃身上,好一通夸。

    只是主仆一体,这又打开了话匣子,春晴自然是避无可避,王氏很快就说道:“说来也怪,我们家春哥儿素来是个醉心诗书的老实人,有时候读书读得迷了,也难免闹出笑话,这不就进了宫来陶冶下性子。不想缘分使然,遇到了春晴姑娘。这下可不得了,家去后是四季里的衣裳也知道换花样儿了,什么玉佩香囊也知道往身上戴了,话也多起来,每日缠着祖母商量起成家之事来。这一问不知道,问了全家人都惊了下,随即大喜,原是看上了娘娘身边的人。臣妇素日里是最爱凑这种热闹呢,往常跟着夫君在任上,也常常被聘为全福人。故而今日特陪着老夫人来娘娘这里说道一番,娘娘可别嫌臣妇聒噪才是。”

    柳玥哪里不知道春晴和沈春的事儿,只是碍着春晴脸皮薄,加之她相中的又是沈春,便不能操之过急。眼下便还是愣了下,“这几日公主身子有些不好,本宫忙于照顾,夫人不说,本宫竟不知。”随即,她嗔怨地瞪了春晴一眼:“你也是个糊涂的,竟然瞒着本宫?”

    春晴慌忙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奴婢······”

    王氏见状,忙笑着打圆场:“娘娘,这姑娘家脸皮都薄,更何况是这等婚嫁之事。 ”

    柳玥淡笑了笑:“本宫哪里是怪罪她,只是她是本宫身边的人,和本宫一起住在在九重宫阙里,这身家大事自然得本宫亲自看顾才放心。”

    老夫人听了这话,知道贵妃是在敲打自己家把春晴给拐跑了,却也不恼,只是笑呵呵道:“臣妇正巧与贵妃想到一处去了,今日正好借着入宫的机会与娘娘好好商量一番。”

    “那便正好了,春芳,你先带春晴退下吧。”

    出了正殿,春晴又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泛着淡淡的红,眼底里却有些忐忑。

    春芳拉着她,“去你房里坐坐吧。”

    小宫女们上完茶就麻利地出去了,春芳把茶杯往春晴面前推了推,“喝点儿茶静静心。”

    春晴有些别扭地摩挲着茶杯,唇嗫嚅着,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怎的,心里七上八下,难受得紧。”

    “娘娘是什么人,你我皆知,又何必自寻烦恼。”春芳笑意盈盈的。

    春晴看着春芳,慢慢喝了口茶,又低垂下眼眸:“这是自然,咱们陪着娘娘一路走来,娘娘哪次不是真心护佑着咱们,真心把咱们当姐妹疼?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只想着自己······”说着,春晴又抓着春芳的手,深叹了口气:“刚开始时,我是实在不知他就是安亲王府的二公子。”

    春芳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既知娘娘的心意,那就别胡思乱想的。否则,娘娘耳聪目明的,你以为你和沈公子的事儿,娘娘现在才知?”

    春晴愣了愣,春芳又说道:“一是知道你面皮薄,二是还没影儿的事,故而娘娘也只是先看着。可如今安亲王府都上了门,且并未因你是个奴婢就轻慢蔑视,而是由老夫人亲自上门,娘娘自然会有决断,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可是!”春晴一急,可下一刻又不知该如何说了······

    夜里,玉照宫总算清净了,只是偶有天外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让人生出过节时的闲适温馨之感。

    晚膳撤走后,柳玥朝春晴和春芳招了招手,“从除夕忙活到现在,真是一日都不得闲。今日好容易没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剪窗花儿吧?”

    春芳和春晴称了声是,一个去拿彩纸和剪刀,一个在斟茶。

    看着春晴的背影,柳玥对春芳问道:“你宽慰了她半天,可知,她心里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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