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柏芫用完膳，走出房门透气。
时值初秋，她这间小院种着棵粗壮的柿子树，金黄果实挂在枝上，树叶已然泛红，被微凉的秋风吹过，簌簌作响。
一位身穿绀紫色长袍的管事站在院中，见她出来，道：“王爷吩咐，请小姐移步马场。”
乌柏芫心中思量着文意应当已将消息传给木杳娘，心中思索，她得找个时机告知他们自己现在王府。
她捡起片半红的树叶，闻言讶异道：“马场？”
管事年余半百，但面色红润，身体坚朗，微笑道：“请吧。”
乌柏芫不会骑马，只能走过去。
王府十分阔大，马场就建在后院中。等好不容易走过去她便已气喘吁吁。
她不由暗想这王爷真是好大的来头。寸土寸金的京城里，他居然还能在自己府内建个跑马场。
远远地，她便看见平展的场地内飞奔着一匹枣红骏马。
一道劲瘦精悍的身影坐在马上拉弓搭箭，高高束起的发尾随风掠起，张扬不羁，飒沓如星。
只是马场虽宽阔，四周却也围着高高院墙。
再肆意的马也只能一圈一圈绕着马场跑。
“咻——”
“铛！”
利箭破空，正中靶心！
她想起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好时节，天高马肥，母亲策马带着她飞驰在草原上。
草原一望无际，碧蓝的天空里翱翔着鹰，凉风扑过耳侧，幼时的她只觉快乐无忧。
代赭石跑了几圈便觉无趣。箭矢百发百中，又无人与他赛马。
他停下马匹，悠悠来到乌柏芫跟前。
乌柏芫俯身行礼，恭敬道：“王爷。”
代赭石用马鞭挑起她下巴，端赏片刻。乌柏芫垂下眼睫，顺从抬头。
忽而他道：“你不是中原人。”
肯定的语气。
乌柏芫心中一惊，心内百转，平静回答道：“母亲是佃猎人，早年去世，我自幼在中原长大。”
佃猎部游牧为生，部中以女性为尊，因此孩童多知其母不知其父。
若是母亲早亡，她又无人抚养，孤身流落中原倒也算合理。
代赭石又问：“黄毕方是你什么人？”
乌柏芫心知他已将她的底细调查个清楚，并不意外。
她平静答道：“恩师。”
代赭石扫过她浓密纤长的睫毛，高翘的鼻子。勾起唇角：“为什么不喊父亲？”
据他所查，乌柏芫子四年被黄毕方收养，时年四岁。
如今已是寅一年，十五年过去，黄毕方恐早已将毕生所学传授。
于她而言，黄毕方应当亦师亦父。
乌柏芫答：“恩情远超过亲情，不敢逾矩。”
代赭石收起马鞭，道：“来和我赛两圈。”
乌柏芫讶异：“我不会骑马。”
代赭石疑道：“佃猎人，不会骑马？”
乌柏芫抿了抿唇：“没人教过我。”
她的母亲平日事务繁忙顾不上管她。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小马驹，母亲还没来得及教她便已身亡。
代赭石想了想：“那你去前面，头顶苹婆果站好。”
这是要拿她做活靶？
代赭石等她面露难色，不料乌柏芫只是平静道：“那我可否提个小要求？”
代赭石嗤一声：“你敢和我讲条件？”
乌柏芫摇头：“不敢，草女胆小如鼠，看见飞来的箭矢必定会两腿颤颤。若忍不住乱跑见了血，草女命事小，污了王爷的眼便事大。”
代赭石悠悠道：“你觉得我怕血？”
乌柏芫郑重道：“当然不是，王爷过人之姿日月可见。只是九月秋草正茂，若撒了人血，总归是不吉利的。”
代赭石听她奉承，心中冷笑。淡淡道：“你若是能一动不动让我射三箭，我便答应你个要求。”
乌柏芫立即谢过，接过下人递来的拳头大小的红果，走到靶前站定。
代赭石见她将果子放在头顶，坐在马上拉弓搭箭——
座下的马不受拘束，随意走动吃草，连带着代赭石的箭头也微微晃动。
代赭石思绪乱飞，眯起眼睛。
黄毕方的养女？
他不由想起在重明街看见的乌康大通铺。
即使老板不在，店内也生意依旧，人来人往。
虽黄毕方不肯见人，但这药铺能开下去，想必也少不了他的暗中扶持。
其实若不是她师从黄毕方，自己恐怕也根本不会相信所谓“生死人”的存在。
可若是那药方无用……
箭矢飞出——
那红果便将是她的下场。
红果被箭矢带着飞向身后，乌柏芫只见一抹黑点急速飞来，随后头上一轻。
铛！
箭矢穿透红果，深深扎进身后靶中。
代赭石玩味看去，却见乌柏芫别说腿颤，就是眼也未眨一下。
见此情形，他略挑起眉。
下人往她头上又放了个果子，代赭石复又搭箭瞄准——
不会骑马，却一点也不惧箭矢。
黄毕方自十七年前便开始闭门不出，又是如何收养的佃猎孤女？
她不过一介小小民医，又如何能惊动的了宫里的人杀她？
谁要杀她？
箭矢再次离弦——
乌柏芫静静看着远处一抹黑点急速放大。
头上苹婆果未动，耳侧却响起迅猛风声。
铛！
她散在脸侧的一缕发丝被箭头割断，扬在脑后，轻柔落地。
射偏了？
乌柏芫一动不动，神色平静。
她远远望见代赭石嘴角勾起恶意的笑。
他是故意射偏的。
箭矢在耳侧犹在轻震，乌柏芫暗自咬牙。
如今身在囚笼，只能任人摆布侮辱。
若有朝一日大业得报。
此辱必还。
代赭石再次搭弓——
这次他的手很稳，马儿静静吃草，箭在弦上一瞬即发——
不知为何，乌柏芫这次心中涌起强烈不安。
她隐隐感觉这支箭矢与前两只不同。
她看见代赭石身上隐约有黑雾缭绕。
他动了杀心！
箭矢离弓，裹挟着破空尖鸣急速而来——
乌柏芫强忍心中骇意，克制自己逃跑的欲望，闭上双眼——
铛！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觅食的圆滚滚小雀。
还未落地，便被急速而来的锋利箭头定在靶上。
小雀距她不过半寸，溅起的一丝血花喷在乌柏芫颈侧。
如同是她脖颈被割断，流出了这抹红。
乌柏芫只觉脖颈一热，屏住呼吸——
代赭石见此，忽然朗声大笑，策马来到她身前。
他逆着残阳，脸色晦暗不明。语气听来却颇为愉悦：“本王三箭，只让你闭了一次眼？”
乌柏芫咬住颤抖牙关，稳声道：“王爷箭法高超，草女心中自然无惧。”
代赭石箭射的随意，他后两箭并未扎中她头上的红果，旁人看来只道他箭术不精，三箭只中一箭。
但乌柏芫却解读出了后两箭的含义。
一箭破胆。
一箭诛心。
代赭石翻身下马，负手走到她身前。
高挑的身影遮住眼前天色，乌柏芫恭顺低头。
“说吧，想提什么要求？”
乌柏芫提气，道：“草女想出府片刻，打点好店中事宜。”
代赭石却似没听到：“本王让你说，想提什么要求？”
“……”
乌柏芫轻叹：“请王爷让我修书一封给店内小厮，打点好店中事宜。”
代赭石轻笑一声，和蔼道：“自然。无论什么要求，本王说到做到。”
“……”
他满意地看着乌柏芫一脸敢怒不敢言，朗声大笑。
重新上马，一扬马鞭——
……
木杳娘乘轿直奔城西，终于在天色将黑时赶到，叩开一间小院大门。
院内青年见她来到，急忙迎她进屋。
此人正是木杳娘要寻的故交，关东沛。
木杳娘神色哀婉，见了他唤道：“东沛。”
关东沛扶着她下了马车，激动道：“杳娘？天色匆匆，要来怎么也没知会一声！快快进来！”
木杳娘进了大门，关东沛道：“将马车停进来吧，让你的车夫今夜也在此歇下。”
木杳娘摇摇头：“不必，我有一事相求，问完便走。”
关东沛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木杳娘过来挽着他的胳膊，嗓音哀婉：“东沛哥，你在宫门当值，最近可曾见到有什么外人进宫？”
关东沛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木杳娘美目含泪，轻咬嘴唇：“我一姐妹自打进了宫，整整两日还未出来，你可有法子帮我找人？”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关东沛被她细柔双臂一挽，内心只觉飘飘欲然：“我近日没有轮值，不过能给你查。”
木杳娘感激道谢。又犹豫问道：“你如何查？”
关东沛轻咳一声：“我上月刚升巡抚，宫门值班黄册自是由我看管。”
木杳娘惊喜不已，道：“那恐还得劳烦巡抚大人帮奴家打听……宫中贵人们近来有何动向……”
关东沛被她这声“巡抚大人”叫的舒畅，自是一口答应：“最迟明日酉时，你再来我这儿，我定将你想知的消息详细告知！”
……
嗵！
一颗半黄半绿的柿子掉落在地，其上还挂着晨霜，饱满圆润，完好无损。
嗵嗵嗵！
接二连三的半熟柿子滚落在地，连带着树上火红的树叶，不情不愿地从树上飘落，铺满小院。
乌柏芫手握一根竹竿，不断敲打着树上的半熟柿子。
树下早已被她铺了层厚厚沙子，此时的柿子尚且发硬，掉在沙地上也表皮完好，连一丝裂隙也无。
她的“生死人”药材难寻，有的还要横跨南岭。王府即使有专门的采买伙计，短时内也无法收全。
代赭石铁了心要试此方药效，她不知还要在这里被困多久。
草包王爷上次吓完她后便不见其人。乌柏芫三日前修书一封告知文意与木杳娘自己安全不必担忧，又嘱咐好店中事宜，至今没有收到回信。
她只好闲在府内苦等。
乌柏芫见院中柿子火红，便想采集一些做柿霜膏。
柿霜膏泡水喝可祛寒止咳，外敷又可消肿止痛。还是黄毕方曾教过的制取方法。
她卯时便起床打柿子，为的就是保留柿子上挂着的薄霜。眼见数量差不多，便开始将柿子一一捡起，扫落其上沾的细沙。
草包王爷不许她乱走，府中药宁院是她少数能去的地方之一。
她用几味自制的药方向府中老医换来药炉，天秤等炼药器具，此时大大小小摆满了小院。
乌柏芫将柿子霜刮下来封在小罐中，加入白糖，放于火架上小火慢熬。
又将剩下的柿子去蒂去皮，在小坛中捣成泥状，在其中加入糖霜，加入黎檬子汁，置于砂锅中温煮，并用木杓不断搅拌锤捣。
直至下午，代赭石回府后远远便闻到一阵鲜甜的味道。
他抱着黑茸走到院门前，见满院火红树叶和鲜黄柿酱，微微挑眉。
时值初秋，她这间小院种着棵粗壮的柿子树，金黄果实挂在枝上，树叶已然泛红，被微凉的秋风吹过，簌簌作响。
一位身穿绀紫色长袍的管事站在院中，见她出来，道：“王爷吩咐，请小姐移步马场。”
乌柏芫心中思量着文意应当已将消息传给木杳娘，心中思索，她得找个时机告知他们自己现在王府。
她捡起片半红的树叶，闻言讶异道：“马场？”
管事年余半百，但面色红润，身体坚朗，微笑道：“请吧。”
乌柏芫不会骑马，只能走过去。
王府十分阔大，马场就建在后院中。等好不容易走过去她便已气喘吁吁。
她不由暗想这王爷真是好大的来头。寸土寸金的京城里，他居然还能在自己府内建个跑马场。
远远地，她便看见平展的场地内飞奔着一匹枣红骏马。
一道劲瘦精悍的身影坐在马上拉弓搭箭，高高束起的发尾随风掠起，张扬不羁，飒沓如星。
只是马场虽宽阔，四周却也围着高高院墙。
再肆意的马也只能一圈一圈绕着马场跑。
“咻——”
“铛！”
利箭破空，正中靶心！
她想起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好时节，天高马肥，母亲策马带着她飞驰在草原上。
草原一望无际，碧蓝的天空里翱翔着鹰，凉风扑过耳侧，幼时的她只觉快乐无忧。
代赭石跑了几圈便觉无趣。箭矢百发百中，又无人与他赛马。
他停下马匹，悠悠来到乌柏芫跟前。
乌柏芫俯身行礼，恭敬道：“王爷。”
代赭石用马鞭挑起她下巴，端赏片刻。乌柏芫垂下眼睫，顺从抬头。
忽而他道：“你不是中原人。”
肯定的语气。
乌柏芫心中一惊，心内百转，平静回答道：“母亲是佃猎人，早年去世，我自幼在中原长大。”
佃猎部游牧为生，部中以女性为尊，因此孩童多知其母不知其父。
若是母亲早亡，她又无人抚养，孤身流落中原倒也算合理。
代赭石又问：“黄毕方是你什么人？”
乌柏芫心知他已将她的底细调查个清楚，并不意外。
她平静答道：“恩师。”
代赭石扫过她浓密纤长的睫毛，高翘的鼻子。勾起唇角：“为什么不喊父亲？”
据他所查，乌柏芫子四年被黄毕方收养，时年四岁。
如今已是寅一年，十五年过去，黄毕方恐早已将毕生所学传授。
于她而言，黄毕方应当亦师亦父。
乌柏芫答：“恩情远超过亲情，不敢逾矩。”
代赭石收起马鞭，道：“来和我赛两圈。”
乌柏芫讶异：“我不会骑马。”
代赭石疑道：“佃猎人，不会骑马？”
乌柏芫抿了抿唇：“没人教过我。”
她的母亲平日事务繁忙顾不上管她。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小马驹，母亲还没来得及教她便已身亡。
代赭石想了想：“那你去前面，头顶苹婆果站好。”
这是要拿她做活靶？
代赭石等她面露难色，不料乌柏芫只是平静道：“那我可否提个小要求？”
代赭石嗤一声：“你敢和我讲条件？”
乌柏芫摇头：“不敢，草女胆小如鼠，看见飞来的箭矢必定会两腿颤颤。若忍不住乱跑见了血，草女命事小，污了王爷的眼便事大。”
代赭石悠悠道：“你觉得我怕血？”
乌柏芫郑重道：“当然不是，王爷过人之姿日月可见。只是九月秋草正茂，若撒了人血，总归是不吉利的。”
代赭石听她奉承，心中冷笑。淡淡道：“你若是能一动不动让我射三箭，我便答应你个要求。”
乌柏芫立即谢过，接过下人递来的拳头大小的红果，走到靶前站定。
代赭石见她将果子放在头顶，坐在马上拉弓搭箭——
座下的马不受拘束，随意走动吃草，连带着代赭石的箭头也微微晃动。
代赭石思绪乱飞，眯起眼睛。
黄毕方的养女？
他不由想起在重明街看见的乌康大通铺。
即使老板不在，店内也生意依旧，人来人往。
虽黄毕方不肯见人，但这药铺能开下去，想必也少不了他的暗中扶持。
其实若不是她师从黄毕方，自己恐怕也根本不会相信所谓“生死人”的存在。
可若是那药方无用……
箭矢飞出——
那红果便将是她的下场。
红果被箭矢带着飞向身后，乌柏芫只见一抹黑点急速飞来，随后头上一轻。
铛！
箭矢穿透红果，深深扎进身后靶中。
代赭石玩味看去，却见乌柏芫别说腿颤，就是眼也未眨一下。
见此情形，他略挑起眉。
下人往她头上又放了个果子，代赭石复又搭箭瞄准——
不会骑马，却一点也不惧箭矢。
黄毕方自十七年前便开始闭门不出，又是如何收养的佃猎孤女？
她不过一介小小民医，又如何能惊动的了宫里的人杀她？
谁要杀她？
箭矢再次离弦——
乌柏芫静静看着远处一抹黑点急速放大。
头上苹婆果未动，耳侧却响起迅猛风声。
铛！
她散在脸侧的一缕发丝被箭头割断，扬在脑后，轻柔落地。
射偏了？
乌柏芫一动不动，神色平静。
她远远望见代赭石嘴角勾起恶意的笑。
他是故意射偏的。
箭矢在耳侧犹在轻震，乌柏芫暗自咬牙。
如今身在囚笼，只能任人摆布侮辱。
若有朝一日大业得报。
此辱必还。
代赭石再次搭弓——
这次他的手很稳，马儿静静吃草，箭在弦上一瞬即发——
不知为何，乌柏芫这次心中涌起强烈不安。
她隐隐感觉这支箭矢与前两只不同。
她看见代赭石身上隐约有黑雾缭绕。
他动了杀心！
箭矢离弓，裹挟着破空尖鸣急速而来——
乌柏芫强忍心中骇意，克制自己逃跑的欲望，闭上双眼——
铛！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觅食的圆滚滚小雀。
还未落地，便被急速而来的锋利箭头定在靶上。
小雀距她不过半寸，溅起的一丝血花喷在乌柏芫颈侧。
如同是她脖颈被割断，流出了这抹红。
乌柏芫只觉脖颈一热，屏住呼吸——
代赭石见此，忽然朗声大笑，策马来到她身前。
他逆着残阳，脸色晦暗不明。语气听来却颇为愉悦：“本王三箭，只让你闭了一次眼？”
乌柏芫咬住颤抖牙关，稳声道：“王爷箭法高超，草女心中自然无惧。”
代赭石箭射的随意，他后两箭并未扎中她头上的红果，旁人看来只道他箭术不精，三箭只中一箭。
但乌柏芫却解读出了后两箭的含义。
一箭破胆。
一箭诛心。
代赭石翻身下马，负手走到她身前。
高挑的身影遮住眼前天色，乌柏芫恭顺低头。
“说吧，想提什么要求？”
乌柏芫提气，道：“草女想出府片刻，打点好店中事宜。”
代赭石却似没听到：“本王让你说，想提什么要求？”
“……”
乌柏芫轻叹：“请王爷让我修书一封给店内小厮，打点好店中事宜。”
代赭石轻笑一声，和蔼道：“自然。无论什么要求，本王说到做到。”
“……”
他满意地看着乌柏芫一脸敢怒不敢言，朗声大笑。
重新上马，一扬马鞭——
……
木杳娘乘轿直奔城西，终于在天色将黑时赶到，叩开一间小院大门。
院内青年见她来到，急忙迎她进屋。
此人正是木杳娘要寻的故交，关东沛。
木杳娘神色哀婉，见了他唤道：“东沛。”
关东沛扶着她下了马车，激动道：“杳娘？天色匆匆，要来怎么也没知会一声！快快进来！”
木杳娘进了大门，关东沛道：“将马车停进来吧，让你的车夫今夜也在此歇下。”
木杳娘摇摇头：“不必，我有一事相求，问完便走。”
关东沛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木杳娘过来挽着他的胳膊，嗓音哀婉：“东沛哥，你在宫门当值，最近可曾见到有什么外人进宫？”
关东沛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木杳娘美目含泪，轻咬嘴唇：“我一姐妹自打进了宫，整整两日还未出来，你可有法子帮我找人？”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关东沛被她细柔双臂一挽，内心只觉飘飘欲然：“我近日没有轮值，不过能给你查。”
木杳娘感激道谢。又犹豫问道：“你如何查？”
关东沛轻咳一声：“我上月刚升巡抚，宫门值班黄册自是由我看管。”
木杳娘惊喜不已，道：“那恐还得劳烦巡抚大人帮奴家打听……宫中贵人们近来有何动向……”
关东沛被她这声“巡抚大人”叫的舒畅，自是一口答应：“最迟明日酉时，你再来我这儿，我定将你想知的消息详细告知！”
……
嗵！
一颗半黄半绿的柿子掉落在地，其上还挂着晨霜，饱满圆润，完好无损。
嗵嗵嗵！
接二连三的半熟柿子滚落在地，连带着树上火红的树叶，不情不愿地从树上飘落，铺满小院。
乌柏芫手握一根竹竿，不断敲打着树上的半熟柿子。
树下早已被她铺了层厚厚沙子，此时的柿子尚且发硬，掉在沙地上也表皮完好，连一丝裂隙也无。
她的“生死人”药材难寻，有的还要横跨南岭。王府即使有专门的采买伙计，短时内也无法收全。
代赭石铁了心要试此方药效，她不知还要在这里被困多久。
草包王爷上次吓完她后便不见其人。乌柏芫三日前修书一封告知文意与木杳娘自己安全不必担忧，又嘱咐好店中事宜，至今没有收到回信。
她只好闲在府内苦等。
乌柏芫见院中柿子火红，便想采集一些做柿霜膏。
柿霜膏泡水喝可祛寒止咳，外敷又可消肿止痛。还是黄毕方曾教过的制取方法。
她卯时便起床打柿子，为的就是保留柿子上挂着的薄霜。眼见数量差不多，便开始将柿子一一捡起，扫落其上沾的细沙。
草包王爷不许她乱走，府中药宁院是她少数能去的地方之一。
她用几味自制的药方向府中老医换来药炉，天秤等炼药器具，此时大大小小摆满了小院。
乌柏芫将柿子霜刮下来封在小罐中，加入白糖，放于火架上小火慢熬。
又将剩下的柿子去蒂去皮，在小坛中捣成泥状，在其中加入糖霜，加入黎檬子汁，置于砂锅中温煮，并用木杓不断搅拌锤捣。
直至下午，代赭石回府后远远便闻到一阵鲜甜的味道。
他抱着黑茸走到院门前，见满院火红树叶和鲜黄柿酱，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