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栀想要偷偷溜出去玩,一大早就让忍冬按照男子发式,用白玉簪给她束发。

    原身在厚凉时,婆婆一直让她穿男装示人,这身淡青色的长衫还是她留下的。

    “明楚,跟你借明晏一用。”

    她蹲下身,轻轻捏了一把小家伙脸上的肉,“今日唤我阿兄,知道吗?阿弟?”

    明晏乖乖点头,“阿兄!”

    顾知栀摸摸他的小脑袋,拉着他的小手,往王府一处偏门走去。

    忍冬跟绣房的绣娘一起浣衣时,偷偷听见她们说,从这门出去,顺着巷子走,能直通集市。

    今天天气好,小贩一早就出来叫卖,各种小摊都支起来了。

    顾知栀突然发现,这边跟她进宫走的不是一条路。这里显然市井气息更足,也更热闹些。

    她带着明晏先去了一个卖糖人的摊子,俯身将他抱起来,“挑一个。”

    小家伙之前一直跟姐姐风餐露宿,脸上有婴儿肥,但身子骨不重,至少顾知栀能抱得动。

    明晏抱着顾知栀脖子,一个劲儿摇头,都快成小拨浪鼓了。

    “听话,一个糖人,阿兄请得起。”

    小家伙很固执,就是摇头,不要。

    顾知栀将他放下,让摊主做一个最受男孩子欢迎的样式。

    摊主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做活的,但他手特别灵活,装糖的勺子就像和他心意想通似得,三两下,一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就做好了。

    顾知栀把糖人递给小家伙,“阿兄牙疼,你替阿兄吃了它。”

    明晏一手被顾知栀握着,另一只手捏着竹签,他看见街上有跟他年龄一般大的孩童也是这样。

    明晏小心翼翼舔了一口糖人,脸上绽放出腼腆的笑容,好甜。

    他扬头看顾知栀一眼,又看回糖人,嘴角慢慢扩大。

    顾知栀正愁不知道去哪买调料,就听见一个货郎的叫卖声,赶紧把他拦下。

    货郎担的木箱特别精巧,但卖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翻遍了抽屉,才买到三包商队从别国带回来的胡椒。

    除了它,里边还有几包卖不出去的杂物,征得人家同意后,顾知栀随手打开瞧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竟然有好几包酵母!

    顾知栀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手脚凉的厉害。

    这样的酵母至少是有显微镜之后才能生产出来的东西!

    这跟这个时代完全不接轨啊!

    “这是哪来的?”

    顾知栀没控制住情绪,口气有些冲,惊得货郎浑身一颤。

    在这短短一瞬,他把平生做过的亏心事,都回想了一遍。

    “这也是商队横穿大漠时,遇到的一个身着奇装异服之人留下的。原本他主动攀求,想让商队带他走出大漠,可这人半夜竟离奇失踪,只留下这几包纸包。”

    “商队跟我老相识,就把它都送我了,公子要是喜欢,就拿去,不要钱。”

    顾知栀心跳如鼓,难不成,除了她也有人来过这?

    既然那个人能消失,那她也能回去吧?

    顾知栀心情大好,三包胡椒都没讲价,连带那几包酵母都按一文每包付了钱。

    “下次再有这货,您全收了。我在靖王府当差,您到时候跟看门的说一声,是萤烛小筑的明晏买的,就能联系上我。”

    万年陈货被人扫清,货郎呲着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公子原来是靖王府的人,公子请放心,我买到之后,一定送到。”

    接下来,顾知栀和明晏跑遍了整条街,才在药房、香料坊以及众多意想不到的地方,凑齐了她想要的所有调料。

    偶然经过一个肉铺户,看见屠户刚宰杀一头猪,正在那放血。

    她低头看小家伙问道:“怕吗?”

    明晏摇头,以前他爹做过这种活,他跟着去过几次,出点力气,主人家心善还会送他们一点肉,所以他一点不害怕。

    见小家伙神色真的不畏惧,顾知栀立马拉着他凑上去。

    他这店铺很有意思,门前支摊卖肉,后院用来饲养,店里边用来处理刚宰杀的牲畜。

    买个猪头,竟然要花整只猪的价钱。

    而且一只鸡才20文左右,可一头猪要二钱银子呢!

    顾知栀摸摸自己空瘪的荷包撇撇嘴,贫穷限制她的想象。

    竟然真有人花二钱银子只买一个猪头!

    她看见摊子下边有几个竹篓,里边装着鸡爪、鸭肠、鸡头这类的杂七杂八的杂货。

    “这竹篓里的东西怎么卖的?”

    钱屠户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这东西不卖,是我留着喂狗的。”

    额……

    顾知栀顿时羞红脸,厚着脸皮说自家也养狗,跟钱屠户磨了半天。

    最终,她花了五文钱,买下鸡爪和部分鸭货。

    鸭胗和鸭肠这些,还是钱屠户热心推荐的,据说这是他家狗的心头好,餐餐都要吃。

    出于做人最后的尊严,顾知栀咬牙买下几块最便宜的鸡胸肉跟半斤猪肉。

    钱屠户也是爽快人,只收了她35文,见她跟明晏都是个小弱鸡,还给送货上门。

    顾知栀把跟和货郎的说法,照搬过来。

    正想打道回府,就见人头攒动,纷纷往一个地方涌。

    还有人一边跑,一边喊:“顾将军之女正午要在悦仙楼绣球招亲了!”

    顾?听见跟她一个姓,八卦属性瞬间上头。

    “饿不饿?”

    顾知栀蹲下身,发现小家伙手里还拿着那根竹签,糖吃完了,也没扔。

    明晏摇头,其实他饿了的,但是可以忍。

    顾知栀在附近的小摊买了一个羊肉馅饼,接过油纸包后塞到小家伙怀里。

    “要是饿便吃,陪阿兄去前边看看热闹,看完我们就回府,还不好?”

    明晏点头,他不肯扔竹签,小手握着它去捏油纸包,粉嫩嫩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知栀不理解小朋友的固执,牵着他往人群那去。

    她怕和明晏走散,手抓得紧紧的,还害怕小家伙被挤到,只站在人群外围,没往里挤。

    悦仙楼不愧是戎卢第一酒楼,足足有五层高。

    顶层最大的房间,窗户上挂着红绸,还贴了喜字,想必新娘子在那里边。

    不一会儿,那间门打开,欢快喜乐声响起将现场气氛烘托到极致。

    一个穿着花袄,鬓边别着大红花的老太太走出来唱喜词。

    文绉绉的段子,说得顾知栀都没兴趣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才从里边走出来。

    她手上拿着绣球,站在那转来转去,好像在考虑往哪抛。

    顾知栀害怕一会儿人流动起来,挤到小家伙和手里的东西,带着明晏连退数尺,站到一个店铺的房檐底下。

    绣球一抛,大伙立即往那个方向挤。

    人群中,有个男子突然腾跃而起,用脚将绣球往一个方向踢。

    有一就有二,不知怎的,明明是抛绣球,突然变成了一场蹴鞠大赛。

    不断有人跳起来,把绣球往某个方向踢。

    圈子越扩越大,顾知栀正打算带着明晏回去的时候,一个东西以很快的速度直奔她面门而来。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手先接住了。

    等她回过神,还没等她把绣球抛出去,突然有人大叫:“新郎官在这呢!”

    她愤怒看向声源,哪个狗在这乱叫!

    再回头,几个穿着红衣的壮汉已经往她这方向来了。

    顾知栀往人群随手一丢,把绣球扔了。重新牵起正抬头看她的明晏就要跑路。

    结果刚才参与抛绣球的人自发行成围墙,将她们堵个严实。

    就晚这么一会儿,那几个壮汉已经到她面前了。

    她还没等解释,绣球就被人扔过来,她又一次手贱地抱个正着。

    顾知栀气坏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非往人脸上扔!

    一个壮汉仔细打量她几下,突然高呼:“新姑爷在这呢!”

    于是数名壮汉都往这涌,还给她拦住人群,开出一条路来。

    “误会,真的是误会!我成亲了!,我还有个六岁的儿子呢!”

    顾知栀急得用手指着明晏,生怕壮汉没看见。

    被点名的明晏也乖巧配合,小脑袋不停点头。

    可惜,壮汉似乎并不在意。

    看都没看明晏,对着她弯下腰,用雄厚的嗓音说:“请吧,新姑爷。”

    就在顾知栀急得团团转时,她在人群中看见了云澈。

    她向云澈伸手,“救我……”

    话没说完,顾知栀手里突然一空,然后就被壮汉拎着后脖领子直接提起来了,明晏也被人抱着,一大一小就这么被拉进了悦仙楼。

    云澈身边的黑衣男子一脸怒火看着他:“怎么回事,这小子哪冒出来的!”

    云澈摸摸鼻子,用无辜的语气说:“不巧,那小子正是拙荆。”

    男子一怔,随即火气更大了,抓着云澈衣领怒道:“你夫人现在横插一刀,抢了我夫人,这事怎么办吧!”

    云澈淡定拽出衣领,抚平褶子,“这婚事又成不了,还能为你拖延时间,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发什么脾气啊。”

    男人一听,仔细思考后,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拳头砸向云澈肩膀。

    “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果然足智多谋,连弟妹都派出来了,这份情兄弟记下了!”

    云澈嘴角轻抽,也没解释。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的王妃会在这里!还抢到了绣球!

    顾知栀被带进去后,直接被丢进了那间房间。

    哐当一声,门被带上,只留下她跟新娘子两个人。

    新娘子没盖盖头,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好像还挺满意的,这才要去拿盖头。

    顾知栀站稳身子,连忙开口:“误会,真的是误会!”

    新娘子转头看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她一个女的都感觉身子骨酥了。

    “真的!我就是在看热闹的,突然砸过来一东西,我下意识反应而已。”

    见她不为所动,顾知栀只好放大招:“我已有妻室,儿子都六岁了,就在外边!”

    “那我嫁你为妾。”

    她声音清脆婉转,甚是悦耳。

    顾知栀大脑飞速运转:“我家特别穷,养不起妾室!”

    “没关系,我嫁妆丰厚。”

    “我对妻子忠贞不二,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容不下旁人!”

    “无妨,我挂个名分就行。”

    啊啊啊啊!顾知栀心里发出土拨鼠叫声,只有最后一招了!

    顾知栀拔下簪子,散下头发,大喊:“我是女的!”

    见新娘子表情都没变,眼神明显在说,你接着编。

    顾知栀抓着新娘子的手放在脖子上,“不信你摸摸看,我没有喉结的!”

    新娘子小手划拉两下之后,眉头微蹙。

    “残疾也能生子吗?没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命。”

    顾知栀抓狂,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抓着她的手按到胸口。

    “老娘有胸!我真的是女子!”

    新娘子的手真的抓了一下,有些嫌弃地说:“你看着干瘦,没想到身上赘肉还不少。胸口都软趴趴的,也不知道你夫人看上你哪?小白脸吗?”

    顾知栀闭上眼,深呼吸。

    这世界怎么了!证明自己性别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信是吧,她豁出去了!

    顾知栀解开衣襟,将领口敞开,露出里边的裹胸。

    “这下你该信了吧!”

    新娘子眼睛微微睁大,用手又在她胸口摸了一把。

    顾知栀忍着跳脚的冲动,站在那里白白被人吃豆腐。

    新娘子意识到不对劲,这才变了神色。

    她扫了眼顾知栀及臀的头发,问:“你真是女的?”

    “如假包换!难不成要我把衣服都脱了你才信?”

    顾知栀边说还边把领子撑大些,连左边锁骨下的栀子花都露了出来。

    看见新娘子目瞪口呆、大吃一惊的模样,顾知栀满意地收拢衣襟。

    刚要合上,新娘子突然要上手扒她衣服。

    “你干嘛!”

    顾知栀捂着胸口往后躲,心想莫非碰见一个女中色狼,不爱郎君爱女娘?

    新娘子刚要说话,门突然被扣响。

    “小姐,靖王说,刚才被我们抓来的姑爷是他的王妃。靖王来接接王妃回府了。”

    “你是厚凉宜珈公主?”

    顾知栀点头,不知道这女人激动什么。

    新娘子目光落在她衣服上,内心纠结片刻,还是放弃了去脱她衣服的念头。

    “你走吧。”

    莫名其妙!顾知栀整理好衣服,走到门口。

    回头看一眼新娘子背影,见她真不打算阻拦,麻溜推开门,脚底抹油,赶紧跑路。

    云澈就站在一楼柜台,他身后的“黑乌鸦”手里提着她买的东西,明晏就在“黑乌鸦”身边焦急地伸着小脑袋。

    咦~

    云澈见顾知栀衣衫不整,娇羞带怯,连耳朵尖都染上绯红的模样,疑惑看向楼上。

    “走吧。”

    顾知栀顺从地跟着他出门。

    有马车,不蹭白不蹭。

    这马车比之前进宫那俩要宽敞许多,但她不想跟云澈坐一起,宁愿挨着明晏,贴在门边。

    “说说吧,怎么回事?”

    顾知栀扣着手指头,喃喃道:“我们就是出来买东西的,谁想到就去凑个热闹,就被人抓去做女婿了。”

    听出她话里的委屈,云澈哼笑出声,差点闯出大祸,她还委屈了。

    “戎卢和厚凉积怨已久,顾家满门忠烈,顾将军独女也命丧厚凉人之手。你今日走运,撞见的是顾家养女,但凡是她家别人,公主以为自己还能在这好端端地说话吗?”

    顾知栀心脏咚咚咚地跳,面色发白。

    难怪刚才那女的知道她身份后那么激动!

    在人家眼里,她俩可是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仇敌啊!

    云澈蹲在顾知栀面前,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满意地欣赏她惊恐万分的表情。

    “怕了?”

    顾知栀拍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

    差点小命就没了,能不怕嘛!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千万别开战!

    一旦开战,她肯定,不说皇上和面前的狗男人,顾家一定第一个抓她去祭刀!

    云澈也不恼,坐回原处,“下次出门,提前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派人跟着你。”

    顾知栀拧眉,狗男人这么好心?

    云澈笑得特别温柔,但透着股痞气,一看就像憋着一肚子坏水。

    “没人跟着,这圣京城里遍地是公主敌人,我总要知道公主被谁剐杀,不然如何跟厚凉交代?嗯?”

    他尾音上扬,还带着笑意,慵懒的好像死得不是自家娘子一样!

    不对!凭什么她死!

    还不对!谁是他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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