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栀刚出门,就被兜头淋了一身水,连拎在手上的斗篷都没能幸免。

    衣料沾水后贴身还透,她双手抱胸蹲在那,手足无措的。

    云澈斥责罪魁祸首几句,给他使个眼色让他离开。

    “先送你去楼上,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身衣服来。”

    云澈将她一把抱起,不经意地偏头对着身后轻微颔首。

    明楼办公区拥挤,但每个官员都按官阶品级配备有休息室。

    顾知栀被放下后,跟虾子般蜷缩起身,唯恐走光。

    云澈侧过身,特意避嫌,“你把被子盖上,别受凉,我去叫人来。”

    他回到屋子,一推开门,整个人忽然怔住。

    “婷姨,您这是?”

    原本说好,是杜妈妈去验证,可事到临头,顾夫人竟然跟杜妈妈换了衣服。

    “我自己生的女儿,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她。除非我亲眼看见他身上的图腾,否则我不安心。”

    顾知栀面朝里,背对着门,身上披着棉被。

    “请王妃起身,让奴婢伺候您更衣。”

    她转过来的一刹那,顾夫人心里已经有九成把握认定她就是她的女儿了。

    顾知栀的脸跟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顾夫人擦拭眼角的泪,抖着手去帮她脱身上的湿衣服。

    刺青图案不难仿造,但顾家的图腾特殊之处在于独特的颜色。而且这些五颜六色的颜料,仅有顾家族长一人知晓如何配置,这个秘方口口相传,没有任何书籍记录。

    顾知栀胸前的栀子花一露出来,顾夫人再也绷不住,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她痛哭。

    “阿栀,你是我的阿栀啊!”

    顾知栀一脸懵X,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还没等她伸手去推,顾夫人先一步松开她,拿过托盘里的衣服,亲自帮她换上。

    莫名其妙!

    顾知栀假意顺从,配合地接受更衣服务。在系完最后一个带子后,她调整站姿,趁人不备,推门就跑。

    慌乱中,她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被绊倒在地。

    脚踝疼得她整张脸都扭曲了,根本不敢触碰或者挪动,不知道是崴到还是扭到,痛得厉害。

    “快!快去叫王爷来!”

    顾夫人怕再吓到她,不敢上前,只站在旁边眼泪汪汪的。

    云澈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不少人。

    顾知栀一看见他,立马张开手臂,一副求庇护的模样。

    云澈回头跟顾家人点个头,蹲下身,揽着她肩膀和腿弯,把她抱到怀里。

    顾知栀抱住他脖子,脸埋进他脖颈处,把他当成避风港,不肯露面。

    女大夫检查过,顾知栀没伤到骨头,只是扭到筋脉。

    大夫将药油搓热,用掌面给她活血时,顾知栀的上半身被云澈箍在胸前,另一条健康的腿被顾夫人和顾惜朝死死摁住。

    杀猪般凄惨的尖叫声挑战着屋里所有人的耳膜,被宰杀的猪估计都没她能喊。

    顾家几个大男人满脸心疼,都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份罪。

    好不容易挨过医治,她痛得喘气都费劲。

    “阿栀,这可是你的东西?”

    顾知栀虚弱地往那边瞧,见到破荷包后立马精神了。

    她倏地转头看向云澈,眼神询问:你偷我东西?

    后者避开她的视线,抬头望天。

    顾知栀不认识顾家人,但她见过顾梧和顾惜朝,大致猜到这些人的身份。

    这是团伙演戏坑骗她?还是想找她寻仇?

    顾知栀神色凝重,并不应声。

    顾夫人拿出小银锁,放柔嗓音道:“孩子,你别怕。刚才我在你身上见到了我女儿的图腾,所以想问你些事情。”

    闻言,顾知栀单手捂着胸口,戒备之意不减反增。

    “这银锁,也是顾家人用来自证身份的标识。”

    话音刚落,顾家三子纷纷从脖子上解下银锁拿给顾知栀看。

    顾知栀摩挲着手里的东西,心里不是滋味。

    若她真是顾家遗失的女儿,那对原身何其不公?

    她千难万险地回到戎卢,只差一步,就差这么一步,她就能找到家了啊!

    “阿栀,这荷包能让我拆开吗?”

    顾知栀木楞抬头,不明白这是何意,她考虑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同意。

    翻开荷包,顾夫人拔下头上的发簪沿着缝合处轻刮,掀开这层布料。

    桐荫顾氏嫡长女这几个字绣法特殊,背面是迥异的另外四个字——吾儿阿栀。

    种种证据都已经指明了顾知栀的身份,顾夫人抱着她悲切哭嚎,使得顾家几个大男人都不禁红了眼角。

    泪水顺着顾知栀的脸庞流淌,汇聚在下巴处,滴到顾夫人身上。

    她觉得胸口好疼,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沉闷。

    如果她没进这套壳子里,那个可怜的女孩是不是就这样被埋葬在离家最近的地方,却无人知晓?

    顾知栀现在完全确定了自己是顾家女的事实,因为她跟顾夫人排排坐,一起在打哭嗝,连频率都相同。

    顾惜朝坐在二人中间,一手揽着一个,同时轻拍她俩的后背安抚。

    等顾知栀平复后,顾将军老泪纵横地讲述她丢失的经过。

    当年顾将军带人镇守皋岚,阜榆被袭时,顾知栀才刚满月不久。若不去支援,皋岚就会成为下一个阜榆。苦战足足三日,才击退贼寇。谁知城中有伪装成百姓的厚凉人,他们趁夜杀了城门守卫,打开城门,放敌军进城。

    当时乳母正给顾知栀喂奶,顾夫人抱着刚吃饱的顾槭哄他睡觉。慌乱中,乳母跟顾家人走散了,等平定乱事,顾家翻遍方圆百里,也没找到她们的下落。

    一个弱女子带着襁褓中的孩子,谁也不敢想她们能否在这残酷的环境中存活。

    顾家花了十七年寻找,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若非她自己回来,可能穷尽一生,也难以团聚。

    顾知栀想到原身,问道:“请问我的生日是哪天?”

    “五月初五。”

    顾知栀猛吸一口凉气,和她生日竟是一天!

    后背窜起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真是太巧了,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宜珈公主的身份,会给顾家添麻烦吗?”

    当初,顾知栀是被赶鸭子上架才得到这个身份,未曾想,如今成了她回家的最大阻碍。

    顾将军叹口气,“阿栀放心,皇上贤明,且顾家世代忠良,就算拼上这身军功,爹爹也会让你回到顾家的。”

    顾知栀的泪腺再次发达,乖乖点头。

    “谢谢爹爹。”

    然后她转头对着顾夫人一碗水端平,“谢谢娘亲给我的美貌。”

    顾知栀激动地当天就想搬回顾家,但怕给家里惹非议,还是回到了萤烛小筑。

    曾经,她看电视的时候还吐槽过,为什么小燕子找到家人要像复读机似的四处跟人说。

    然而现在,她自己就成了小燕子分燕。

    忍冬、明楚、明晏,甚至荣嬷嬷都被她通知到。

    那种欢喜,真的是憋都憋不住!

    傍晚,云澈被顾知栀特意邀请来萤烛小筑吃晚饭,他可是顾知栀认亲的大恩人!

    猪油跟半颗切成丝的洋葱小火慢炸,捞干净杂质,便得到一碗阳春面的灵魂葱油。

    高汤烧开后,下入细细的手擀面,配上适量的葱油和一点点盐。

    顾知栀不吃葱,所以只有云澈那碗撒了层葱花。

    上午,做得那锅卤味此时正好用来做凉菜,佐面一起吃。

    卤猪蹄不需要额外处理,直接装盘就行。

    猪耳朵切丝,加酱油、香醋、糖、红油、葱丝、香菜搅拌均匀。

    卤肥肠和姜片煸干后放在盘子里备用,用锅里剩余的油炒香干辣椒、花椒后,再放葱段,青椒,红椒。最后把刚才的肥肠倒回去,加点鸡精翻炒。

    云澈已经完全放下了对豚猪的偏见,吃得比谁都多。

    猪耳朵脆骨多,又韧又脆,弹牙清爽。

    猪大肠被清洗的很干净,偶尔一小节才能吃到带肥油的。先卤再炒,最先尝到的是卤香,而后才是辣椒的滋味。大肠特别有嚼劲,咯吱咯吱的,而且是越嚼越香。

    卤猪蹄炖得都脱骨了,每一口都是满满的胶原蛋白,香软滑弹。

    猪肚鸡汤里,顾知栀放了胡椒,喝完一小碗,浑身暖洋洋的,特别下汗。

    云澈觉得汤很鲜,还略微有些甘甜。猪肚口感酥脆爽口,嚼劲十足;鸡肉鲜甜而不韧,弹性十足。配着蘸料,入口充盈又易化,柔嫩多汁。

    阳春面的面条是顾知栀亲手擀的,知道云澈能吃,她还特意多做了些,没想到还是没够他吃,还得去王府厨房要两个馒头。

    “我爹爹下午是进宫去了吗?”

    云澈拿筷子的手忽然停住,他没直面回答,只说:“明日你便清楚了。”

    隔天,云澈还没去上值,宫里便来人宣旨。

    “兹有顾家嫡女顾知栀,流落厚凉十余载,今已查明其替厚凉宜珈公主和亲事宜,念其无辜,特赦其欺君之罪,望汝今后与靖王举案齐眉,琴瑟和鸣,钦此。”

    嗯?

    顾知栀接过圣旨,翻来覆去地研究上面的字迹。

    什么叫跟靖王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为什么不放她回顾家啊!

    云澈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像是早已预料到结果。

    “全戎卢都知道你嫁进王府做靖王妃的事情,就算身世有误,可你的名字早已经记载在皇家御碟上,这辈子只能生是云家人,死是云家鬼。”

    “况且,顾家女嫁进皇家,这对皇兄的权势百利而无一害,这已经不是你我的婚事,而是家族选择。”

    虽然,顾知栀明白他说的都是真话,可这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刺耳呢!

    她歪头盯着云澈的背影,越看越觉得他不像人。

    “哦,还有。”

    云澈转身,眼里带着玩味,“月底是刘太傅寿辰,刘家递了帖子来,还请王妃届时随本王一同出席。”

    顾知栀拧眉,刘太傅?哪位啊?

    啊!他那个小青梅家啊!

    顾知栀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冷笑,带她去,他是想给人家贺寿还是添堵啊?

章节目录

食加小吃货的古代历险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颜熙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颜熙陌并收藏食加小吃货的古代历险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