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五月的天,顾知栀即便穿着软烟罗的齐胸襦裙依旧觉得热。

    没有电扇、空调的夏天,这叫她怎么熬啊!

    冰行还没到卖冰的时期,她连个冷饮都喝不到。

    顾知栀吩咐人去药铺买来不少硝石,想自己试着造冰。

    硝石有毒,不能食用,所以制冰的铁桶跟隔水炖的锅具差不多。

    大桶里套着小桶,两个容器皆装上水,在外边的桶里倒入硝石粉,静候片刻。

    硝石融水吸热,致使小桶里的水温不断下降,凝结成冰。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硝石会在桶壁析出,刮下收集起来,还可重复利用。

    没多久,顾知栀就摸索出硝石跟水的剂量配比,既如此,那便搞个大事情!

    全府的清闲小厮都被召集到萤烛小筑来。

    木薯粉用开水揉成团后,切成条,分成一个个的迷你剂子。

    指尖揉捻,将它搓成球,开水一煮,就是冷饮里的小料——西米。

    冰水镇过的糯米圆子打底,往上铺一层厚厚的、小山状的牛奶冰,再把手工西米、蜜豆、山楂碎等小料往上面撒一圈,淋一层熬好的红糖。

    凉丝丝的,握在掌心,这哪里是冰汤圆,简直是顾知栀对抗夏天的勇气。

    牛奶冰有种冰淇淋平替的意思,扎实的小料吃起来各有各的滋味。

    弹滑的西米,酸溜溜的山楂,甜糯的蜜豆……

    冷冰冰的顺着食道往下滑,舒心惬意。

    “王妃,邀仙楼派人来说,猫捉到耗子了。”

    呦呵,顾知栀挑眉,鱼上钩了。

    她吃完最后一口,带上云澈留下来保护她的人手,往邀仙楼赶。

    门外用来停马的地方,有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被五花大绑地拴在柱子边,跟条狗似的。

    “他的奴契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上有官印,错不了。”

    顾知栀望向街对面:“走着,咱们砸场子去!”

    侍卫们大张旗鼓地将悦仙楼门口和一楼团团围住,惊得里边食客纷纷要往外跑。

    无关人员,他们一个不拦,但给刘家干活的一个也别想跑。

    悦仙楼胖掌柜还想着从后门偷溜去报信,结果顾知栀早就派人守好出口,他反而被侍卫提着后脖子的衣服,提溜回大堂。

    “掌柜别急着走,该来的错不了。”

    顾知栀坐在石斛给他搬的椅子上,手里拎着一罐瓜子在磕。

    “掌柜的瞧瞧,可面熟?”

    贼眉鼠眼的男人就被丢在胖掌柜身旁,即使嘴被破布堵得严实,还是向胖掌柜发出呜呜呜的求救声。

    “小人不懂王妃这是何意。”

    顾知栀吐掉嘴里的皮,哼笑。装,接着装。

    她对着石斛扬头,随后那人的刘家奴契被展示给屋里屋外的所有人看。

    胖掌柜的袖子频频擦拭额头的汗,眼睛东转西转的,慌得说不出话。

    “你以为不开口便是良策了?你家主子还没这么快赶来。”

    顾知栀歪头,脸上笑得又甜又萌:“给我狠狠地砸!”

    上好的青花瓷器碎在地上,响声清脆悦耳;侍卫自带了斧头,劈砍红木桌面跟在自己后院劈柴似的。

    能摔的摔,不能摔的劈,不一会儿,除了顾知栀坐得这张,屋里一片狼藉,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住手!”

    刘知忆被侍女搀扶着从人群中挤进来,气喘吁吁地,但喊出来的声音洪亮、有力量,跟她平日柔弱不能自理的人设大相径庭。

    “王妃为何要如此对待我刘家,难不成只因瞧我不顺,便如此借助身份,以权压人吗?”

    顾知栀对着她吹出一嘴的皮。瞧瞧这颠倒黑白是非的本事,口齿翻飞就给她加上个罪名。

    “刘七姑娘不若先认个人。”

    被侍卫一提,刘知忆才注意到被绑着那位。

    她倏地狠视胖掌柜,满眼责问:不是让你斩草除根吗?

    “刘七姑娘可别说不熟,这奴契可写得清清楚楚呢。”

    顾知栀堵住刘知忆的话头,磕瓜子的时候刻意放大声响。

    翠花有预警功能,从她决定用这样的腌臜手段那刻起,顾知栀就已经知晓事情全计划了。

    早在她去难民村找跑堂时,刘知忆就敢往她地盘塞人,还真是心机恶毒。

    钟仁他们可是花费好大力气,才把人揪出来。

    “抄袭秘方,偷师学技,下毒陷害……这样繁多的工作,刘七姑娘每月给暗桩多少例银,才能得到这样卖命的忠仆?”

    刘知忆听见门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忍不住捏紧手心的帕子。

    她给手下人一个眼神,想把门关上,但没靠近就被侍卫拔刀警告。

    “恶因食恶果,东窗事发才知道要脸面,晚了吧?”

    刘知忆往自己大腿掐了把,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小女不知王妃往我这泼脏水,是为何意,您要是真看我不顺眼,大可一刀了断我这条(贱)命,也总比诬陷我这未出阁的名声强得多。”

    “刘七姑娘的眼泪还是留到官府的人面前流吧。”

    刘知忆一听,瞬间瞪大双眼,她竟然报了官!

    说曹操,曹操到。

    跟衙门的人一道来的还有云澈。

    这事情闹得大,不止顾知栀,刘知忆等全都得去府衙。

    云澈怕地上的碎片伤到顾知栀的脚,打横把她抱在胸前。

    顾知栀证据充足,云澈全程没插嘴,更是坐在外边的马车里,都没旁听。

    不止刘知忆会哭,顾知栀的衣袖上提前涂了洋葱,摸到眼皮上,流的泪不比刘知忆少。

    顾知栀虽然损坏大半悦仙楼的摆设,可刘知忆身上背着杀人未遂的大罪。

    她自然渴望跟顾知栀能私了,用钱和解。

    于是,顾知栀跟她狠狠又敲诈了一笔。

    一千两银子,顾知栀半点不贪,参与今日行动的侍卫按人头均分。

    “就这么开心?”

    云澈心疼地把顾知栀的头搁在自己大腿上,用手盖住她小兔子般红彤彤的眼睛。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连点药钱都不留,全分出去,你岂不是百忙一场?”

    顾知栀侧过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还把扇子交给云澈,让他给她扇凉。

    “非也,非也。刘知忆追(杀)吴佚,她跟吴家的亲事是注定成不了的。现在她又臭名远扬,婚事必成困局。”

    这朝代,女子觅婿相当于二次投胎,后半生是福是祸,全靠这孤注一掷。

    云澈赖在萤烛小筑好几天了,甚至已经从地铺蹭到了半边床铺。

    明楚把冰汤圆端上来时,云澈还有些惊讶。

    “今年这么早就开始售冰了?”

    顾知栀摇头,含糊着说:“这是我自己做得。”

    自己做的?

    云澈飞快放下手里的冰饮,眼瞪如牛:“你会制冰?”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云澈,不解。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古人不也会深井造冰吗?

    云澈东一嘴,西一嘴的,跟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吵得她心烦。

    顾知栀索性端着碗,带他去偏房亲自演示给他看。

    云澈久久不出声,飞速扒完冰汤圆,只说句等他,便急匆匆地往外跑。

    临走还拿了顾知栀一套制冰桶和硝石粉。

    皇上看完全程,止不住地拍着云澈肩膀:“阿澈,朕可以不问秘术来源,但她必须是我云家媳,你明白吧?”

    云澈脸僵硬一瞬,随即对皇兄粲然一笑。

    上错花轿嫁对郎,虽然是阴差阳错,但这更说明他俩是天赐的良缘。

    皇上坐到龙椅上,亲手研墨:“我朝还未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内宫女官的体系更与朝廷大不相同,你要不自己给你媳妇儿想个官号?说不定还能讨她欢心呢?嗯?”

    云澈无语地回看向满脸八卦的皇兄,“越俎代庖的事情,臣弟不敢。”

    他注意到皇上腰间一左一右绣法相反的香囊,嘴角挂起一抹邪笑。

    “阿兄还是多花些精力在自己后院,至少我只有知知一个,嗯?”

    皇上脸色瞬间晴转多云,也不管墨迹干透没,抓起圣旨就往他身上丢。

    “滚滚滚,赶紧滚!有了媳妇忘了哥的混球!”

    “当年,你都六岁了,还在尿床,是哥哥我给你洗的身子,换的衣服。”

    “还有,你四岁的时候,被二皇兄丢进粪池,要不是我把你捞出来……”

    “皇兄保重龙体,臣弟就先告退了。”

    云澈步履匆忙往外走,唯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再被他皇兄多抖落几件。

    “兹靖王妃顾氏,献策有功,利国利民,特封其为凝霜娘子,借正五品郎中官职,一切待遇享正五品礼制,钦此。”

    顾知栀恭敬地双手接过圣旨,脑子发懵。

    狗男人进宫是给她求官位去了?她这算不算穷亲戚走后门啊?

    云澈都吃光两碗冰汤圆了,顾知栀还在那捧着圣旨傻乐。

    他伸手夺过傻婆娘手里的东西,放到书桌上,心里酸酸的。

    是不是在她眼里,什么都比他重要!她都没这般仔细敲过他呢!

    顾知栀心情大好,也不跟他计较,蹦蹦跶跶跑去厨房,没一会儿就拎着一个茶壶回来。

    她刚才特意在翠花那下单了冰镇橘子味碳酸汽水,算是给云澈的谢礼吧。

    顾知栀亲自给云澈斟了一杯,抵在他唇边,“诺!尝尝,这是稀罕物,就这一壶,千金难求的。”

    汽水里的二氧化碳在温热的天气里争先恐后往外逃逸,云澈的唇一贴到杯沿,就被这股酥麻感惊讶到。

    “咦?”

    云澈看向被子,咕嘟咕嘟的小气泡在边沿炸开,耳朵贴近还能听见吧嗒吧嗒的声音。

    他见顾知栀也在喝,这才有抿下一小口。

    汽水喝进嘴里,气泡还在往外冒,刺激着薄弱的口腔粘膜。

    味道很甜,有股橘子味,比他吃过的饴糖还甜。

    喝完一整杯,似不过瘾般,他自己又续了一杯。

    接受了那股气泡爆裂的感觉,云澈越喝越上头。

    顾知栀本想提醒一句,慢些,会打嗝的。可见他高兴的小模样,悄悄把话又咽回肚子里。

    小狗打嗝,一定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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