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条件反射般擒住那只手腕。
俞唱晚没料到赵彦青会如此，当场愣住。
食指触到一片腻滑，视线往上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愕然，泛着灰黄的皮肤下渐渐漫上一层绯红，竟是一种奇异的娇美。反应过来的赵彦青小麦色的脸迅速涨红，烫手般地扔掉那只小手。
俞唱晚：……
俞良生：……
机会给了，但他不中用啊！
“我，我，我不是故意……”脖子根都红透了的赵彦青赶忙解释。
俞唱晚白了他一眼，扭身坐下用饭。
“阿晚，我方才只是，你袖口上的盘扣，我想看看，你信我。”赵彦青侧过健硕的身子，语无伦次，“我发誓！”
后者放下筷子，斜了他一眼，“谁要你发誓？要看袖口不会说么？”语罢抬起双手，凑到他眼前，“可好看？”
“好看好看。”赵彦青后仰几分，垂眸凝视这对盘扣，成色看上去没差别，但真的很像影七捡到的那只。
他舔了舔嘴唇，“能做一个送给我么？”
俞唱晚皮笑肉不笑，“不能！”
周氏没看到先才那一幕，进来便见赵彦青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家女儿，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嘴，这笨拙模样竟叫她想起年轻时候的丈夫来，简直如出一辙。
“不许欺负彦青。”
俞唱晚还没回话，赵彦青弹跳起来，“伯母误会了，是我欺负了阿晚，阿晚才生气的。”
俞良生&周氏：……
俞唱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心尖蓦地一软，其实小时候她和赵彦青、朱茂、翠荷姐姐一起长大，赵彦青因住在县城相处少些，他也不如朱茂能说会道，但他从来都当自己是嫡亲的妹妹般爱护。
那厢赵彦青小心翼翼唤了声阿晚。
“罢了，也没有真的恼你。”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野菜放在碗里，“先用饭，用完做给你。”
明亮的烛火映在琥珀色的眸子里，好似灼在赵彦青的心上，他完全不能厘清思绪，蝴蝶盘扣、翟药师、翡翠丸他统统都无法和眼前的明艳少女联系起来。
俞唱晚撞上他眼中的复杂，也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但很快被掩下去。她嗔道：“怎的，我做的菜不合你口味？”
“没没没。”赵彦青回神，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饭后，俞良生收拾碗筷去洗，俞唱晚拿了一根布条出来，纤白修长的手指翻飞，很快一只仙鹤盘扣做成，又应赵彦青的要求做了一只蝴蝶盘扣，与外衫袖口上的一模一样。
-
赵彦青敲响了那扇黑漆小门。
“有进展了？”影七开门侧身。
赵彦青中正的脸上神色并不好，垂下眼睑，点了点头，捏了捏手中的那枚盘扣。
当这枚盘扣与秋草堆后捡到的那个有两处细节比对不上时，青年僵直的背脊陡然放松下来，额头已布满汗珠。
影七摸着下巴，皱眉道：“会不会是她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做了个假的给你？”
赵彦青摇头。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毕竟那日他错过了当场查验的机会。
是以今日趁俞家无人，他潜进屋子里对比过阿晚其他衣裳，甚至早些年做的蝴蝶盘扣，与这个别无二致，习惯比较难改，是以她应该没有骗自己。
而且他这几日一直盯着她，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每日采药、炮制药材、送去宁和堂，空闲了去地里帮俞叔秋收，要不便是和伯母做绣品、裁衣，与普通小姑娘没两样。
他看过那些药材，都是寻常的，也探问过陈大夫，他并不知晓阿晚会配药这一说，她也从未显露过。
她才及笄，没有人教、没有动机，她怎么会是制作翡翠丸的翟药师呢？
但这两个盘扣太像，如果不是对比着，很难一眼看出差别。
送走赵彦青，影七回到屋里，见青竹般的手指捏着两枚盘扣，想了想道：“主子不信赵彦青？”
长案后的人垂眸不答，指间微微用力，两只“蝴蝶”变为两根布条，上面的折叠印差别很小。
适时，敲门声响起，外面道是有要事禀报。
影七开门将信函接过，挥退下人，转身双手呈上。
火苗吞噬上好的砑花纸，薄如蝉翼的纸屑飘落在地上。金相玉质的脸上没甚表情，只是漆黑的凤眼越发幽深，“知会影三，辽州、幽州、延州提前部署。传讯，延迟回京，归期不定。”
影七应喏，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他方才瞄了一眼，是京城来的信。如今主子被盯得紧，来桃源县这趟身边只有他，其他能被派出去的都身负要职。这府里的人接触不到很多人和事，是以极少会安排他们差事。
“大哥的人要来。”低越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嘲讽。
影七眉头皱得越发深，“大爷怎的这时候吩咐事情下来？”
在他看来大爷着实不拿主子当亲兄弟看待，主子一年到头都为大爷的事忙碌，也就这一两月能得空闲，来的路上就已经替大爷擦了许多屁股，下月便要启程回京了竟然又有事情吩咐下来。
他见主子没制止，叹气道：“只怕还要引来二公子、三公子的人。”届时又是一堆麻烦事。
上首的人理了理广袖，“不会，大哥的人此次是领命而来。若没料错，北伐高句丽，该是快了。”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战争面前，其他事皆可放一边，影七的神色当即一肃，“那属下尽快去安排祭奠事宜。”否则等大爷的人来了，人多口杂，难免传出些什么回京，到时被有心人抓到，又会成为攻讦主子的把柄。
长案后的人颔首，余光里案上的两根长布条静静摆在那儿，他回到先前的话题，“这是他自青梅竹马那儿来的？”
影七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主子问的是赵彦青，便颔首，“可要属下去查一查这位青梅？”
“不用。”
他也倾向于翟药师纵然天资聪颖，但无良师引导，做不到那一步。自然，他从没有小看别人的习惯，是以还是等有确凿的证据再说。若这女子真是翟药师，揪出来不如当成暗棋有用。
况且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自昨夜赵彦青将蝴蝶盘扣要走，俞唱晚的心就静不下来。
她走了一步险棋，赵彦青的性子是有了怀疑必然求证，与其等他出其不意，不如自己先将疑点送上，再不经意间澄清。
箱子里的衣裳叠得齐整，丝毫看不出被翻动的痕迹，也不知他是不是来核查过。
这几天俞唱晚白日如寻常，但卯时便起，起来就着天光将所有衣服上的蝴蝶盘扣拆下来，再拆散改编成新盘扣，最后缝回去，为的就是能瞒过赵彦青那双眼——布浆洗次数多了后会掉色，时日一长，盘扣折叠进去的部分颜色深，露在外面的更浅。
所以她的计划里唯一的漏洞就是前后两种“蝴蝶”的折痕会很相似，倘若赵彦青发现了这点，她也准备好了说辞。
好在等到次日夜里都风平浪静，俞唱晚抚着胸口，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她能安稳睡个好觉，但赵彦青抚着那只仙鹤盘扣，又回想起手指间的腻滑与那张明媚的脸，辗转反侧到半夜，再次起身去净室冲了遍澡才睡下。
翌日休沐，赵家人一同用饭。
赵彦青放下筷子，“娘，下月爹生辰，我想请俞叔一家来吃席。”
赵夫人夹着三鲜小饺的手顿了顿，抬眼去看丈夫。
赵德全很赞同，“正是，许久不跟老俞喝酒了。你素日独自在家，俞嫂子来陪你说说话挺好的，还有阿晚那孩子，夫人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吧？长大了，出落得那叫一个好。”
若说头一句，赵夫人还真以为丈夫酒瘾犯了，没曾想后面的才是重点。她笑了笑：“倘若只是请来吃席，那我到时必然送帖子去，不过要说其他的，免谈。”
“为何？娘，我觉得阿晚很好，你当年也夸她生得好规矩好的。”赵彦青一下子急了，双手撑住桌沿，“她与朱茂退亲并非她的错。”
“就是就是，那孩子……”
“你给我闭嘴！”赵夫人娇容一整，打断丈夫的帮腔，侧目对儿子道，“我知晓退亲不是她的错，我也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而是她配不上你。”
赵夫人本想说俞唱晚表面看着乖巧懂事，但那双眼睛太灵，不像个安分贤淑的。这不，前些日子敢去敲鸣冤鼓上公堂，还敢跟去义庄看验尸，她听下人说起时都快厥过去了。县里稍微叫得上名字的人家，都不会考虑她。
再则，小丫头十二三时便生得那样好，长大了必然更甚，那爷们儿还有心思上进吗？不得整日念着房里那点事儿？家里已经有个现成例子了。咳，自然，夫君和儿子不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赵德全是吏，赵彦青不出意外这辈子当个捕头就到头了，可她不甘心，凭甚她这么出挑的儿子只能窝在县城里当个吏？
在大乾，官与吏天差地别，记录在册的吏员及其后人均不能参加科举，只每五年六部会组织一次遴选考核，这是吏到官的唯一通道。可这场考核非常难，除了应试之外，还需朝中有人举荐。
赵夫人想结一门对赵彦青前途有益的亲，并不是俞唱晚这样毫无背景的村女。
可眼下儿子正在兴头上，她这么说只会把儿子逼得跟她对着干，因而临时换了个委婉说法。
“青儿啊，如今俞良生没了差事，他们家三个儿女，只怕俞唱晚连嫁妆都出不起，嫁来我们家在亲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以后怕是要补贴娘家，那不成笑话了么？”
赵彦青还欲再说，赵夫人又抢先道：“娘挺喜欢那姑娘，也知道我儿心气高，前程只想自己挣，娘又不求你娶个身份多高的千金小姐回来。但婚嫁一事牵扯太多，为娘的不能不多思量，你也要体谅为娘才是。”说着给儿子盛了一碗他最喜欢的小米粥放在跟前。
赵夫人从未在赵彦青面前表露过让他高娶的想法，是以他真信了她的话，一心一意想着如何替未来岳父谋份差事，让俞家的日子能早点走上正轨。成亲时他再私下补贴些银子给阿晚做嫁妆，如此一来，里子面子都全了，娘总不能再说什么了吧？
赵德全一看儿子被夫人糊弄过去便想出言提醒，谁知脚背一痛，黝黑的脸皱成一团，偏生夫人笑得跟朵花儿一般，却传递出最狠的意思：你敢插手试试看。
赵德全登时不敢再开口。夫人本是知州的幼女，若不是他二十余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岳父，这等好事怎轮得到他一个衙门小吏？夫人心气虽高，但嫁过来后劳心劳力操持家里，伺候公婆，他是看见的，也心疼得紧。是以家里的事她要全做主便也由着她去。也不知何时起，本是疼爱怜惜之情，转变成了怕老婆。
俞唱晚没料到赵彦青会如此，当场愣住。
食指触到一片腻滑，视线往上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愕然，泛着灰黄的皮肤下渐渐漫上一层绯红，竟是一种奇异的娇美。反应过来的赵彦青小麦色的脸迅速涨红，烫手般地扔掉那只小手。
俞唱晚：……
俞良生：……
机会给了，但他不中用啊！
“我，我，我不是故意……”脖子根都红透了的赵彦青赶忙解释。
俞唱晚白了他一眼，扭身坐下用饭。
“阿晚，我方才只是，你袖口上的盘扣，我想看看，你信我。”赵彦青侧过健硕的身子，语无伦次，“我发誓！”
后者放下筷子，斜了他一眼，“谁要你发誓？要看袖口不会说么？”语罢抬起双手，凑到他眼前，“可好看？”
“好看好看。”赵彦青后仰几分，垂眸凝视这对盘扣，成色看上去没差别，但真的很像影七捡到的那只。
他舔了舔嘴唇，“能做一个送给我么？”
俞唱晚皮笑肉不笑，“不能！”
周氏没看到先才那一幕，进来便见赵彦青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家女儿，想说什么又张不开嘴，这笨拙模样竟叫她想起年轻时候的丈夫来，简直如出一辙。
“不许欺负彦青。”
俞唱晚还没回话，赵彦青弹跳起来，“伯母误会了，是我欺负了阿晚，阿晚才生气的。”
俞良生&周氏：……
俞唱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心尖蓦地一软，其实小时候她和赵彦青、朱茂、翠荷姐姐一起长大，赵彦青因住在县城相处少些，他也不如朱茂能说会道，但他从来都当自己是嫡亲的妹妹般爱护。
那厢赵彦青小心翼翼唤了声阿晚。
“罢了，也没有真的恼你。”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野菜放在碗里，“先用饭，用完做给你。”
明亮的烛火映在琥珀色的眸子里，好似灼在赵彦青的心上，他完全不能厘清思绪，蝴蝶盘扣、翟药师、翡翠丸他统统都无法和眼前的明艳少女联系起来。
俞唱晚撞上他眼中的复杂，也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但很快被掩下去。她嗔道：“怎的，我做的菜不合你口味？”
“没没没。”赵彦青回神，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饭后，俞良生收拾碗筷去洗，俞唱晚拿了一根布条出来，纤白修长的手指翻飞，很快一只仙鹤盘扣做成，又应赵彦青的要求做了一只蝴蝶盘扣，与外衫袖口上的一模一样。
-
赵彦青敲响了那扇黑漆小门。
“有进展了？”影七开门侧身。
赵彦青中正的脸上神色并不好，垂下眼睑，点了点头，捏了捏手中的那枚盘扣。
当这枚盘扣与秋草堆后捡到的那个有两处细节比对不上时，青年僵直的背脊陡然放松下来，额头已布满汗珠。
影七摸着下巴，皱眉道：“会不会是她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做了个假的给你？”
赵彦青摇头。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毕竟那日他错过了当场查验的机会。
是以今日趁俞家无人，他潜进屋子里对比过阿晚其他衣裳，甚至早些年做的蝴蝶盘扣，与这个别无二致，习惯比较难改，是以她应该没有骗自己。
而且他这几日一直盯着她，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每日采药、炮制药材、送去宁和堂，空闲了去地里帮俞叔秋收，要不便是和伯母做绣品、裁衣，与普通小姑娘没两样。
他看过那些药材，都是寻常的，也探问过陈大夫，他并不知晓阿晚会配药这一说，她也从未显露过。
她才及笄，没有人教、没有动机，她怎么会是制作翡翠丸的翟药师呢？
但这两个盘扣太像，如果不是对比着，很难一眼看出差别。
送走赵彦青，影七回到屋里，见青竹般的手指捏着两枚盘扣，想了想道：“主子不信赵彦青？”
长案后的人垂眸不答，指间微微用力，两只“蝴蝶”变为两根布条，上面的折叠印差别很小。
适时，敲门声响起，外面道是有要事禀报。
影七开门将信函接过，挥退下人，转身双手呈上。
火苗吞噬上好的砑花纸，薄如蝉翼的纸屑飘落在地上。金相玉质的脸上没甚表情，只是漆黑的凤眼越发幽深，“知会影三，辽州、幽州、延州提前部署。传讯，延迟回京，归期不定。”
影七应喏，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他方才瞄了一眼，是京城来的信。如今主子被盯得紧，来桃源县这趟身边只有他，其他能被派出去的都身负要职。这府里的人接触不到很多人和事，是以极少会安排他们差事。
“大哥的人要来。”低越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嘲讽。
影七眉头皱得越发深，“大爷怎的这时候吩咐事情下来？”
在他看来大爷着实不拿主子当亲兄弟看待，主子一年到头都为大爷的事忙碌，也就这一两月能得空闲，来的路上就已经替大爷擦了许多屁股，下月便要启程回京了竟然又有事情吩咐下来。
他见主子没制止，叹气道：“只怕还要引来二公子、三公子的人。”届时又是一堆麻烦事。
上首的人理了理广袖，“不会，大哥的人此次是领命而来。若没料错，北伐高句丽，该是快了。”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战争面前，其他事皆可放一边，影七的神色当即一肃，“那属下尽快去安排祭奠事宜。”否则等大爷的人来了，人多口杂，难免传出些什么回京，到时被有心人抓到，又会成为攻讦主子的把柄。
长案后的人颔首，余光里案上的两根长布条静静摆在那儿，他回到先前的话题，“这是他自青梅竹马那儿来的？”
影七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主子问的是赵彦青，便颔首，“可要属下去查一查这位青梅？”
“不用。”
他也倾向于翟药师纵然天资聪颖，但无良师引导，做不到那一步。自然，他从没有小看别人的习惯，是以还是等有确凿的证据再说。若这女子真是翟药师，揪出来不如当成暗棋有用。
况且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自昨夜赵彦青将蝴蝶盘扣要走，俞唱晚的心就静不下来。
她走了一步险棋，赵彦青的性子是有了怀疑必然求证，与其等他出其不意，不如自己先将疑点送上，再不经意间澄清。
箱子里的衣裳叠得齐整，丝毫看不出被翻动的痕迹，也不知他是不是来核查过。
这几天俞唱晚白日如寻常，但卯时便起，起来就着天光将所有衣服上的蝴蝶盘扣拆下来，再拆散改编成新盘扣，最后缝回去，为的就是能瞒过赵彦青那双眼——布浆洗次数多了后会掉色，时日一长，盘扣折叠进去的部分颜色深，露在外面的更浅。
所以她的计划里唯一的漏洞就是前后两种“蝴蝶”的折痕会很相似，倘若赵彦青发现了这点，她也准备好了说辞。
好在等到次日夜里都风平浪静，俞唱晚抚着胸口，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她能安稳睡个好觉，但赵彦青抚着那只仙鹤盘扣，又回想起手指间的腻滑与那张明媚的脸，辗转反侧到半夜，再次起身去净室冲了遍澡才睡下。
翌日休沐，赵家人一同用饭。
赵彦青放下筷子，“娘，下月爹生辰，我想请俞叔一家来吃席。”
赵夫人夹着三鲜小饺的手顿了顿，抬眼去看丈夫。
赵德全很赞同，“正是，许久不跟老俞喝酒了。你素日独自在家，俞嫂子来陪你说说话挺好的，还有阿晚那孩子，夫人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吧？长大了，出落得那叫一个好。”
若说头一句，赵夫人还真以为丈夫酒瘾犯了，没曾想后面的才是重点。她笑了笑：“倘若只是请来吃席，那我到时必然送帖子去，不过要说其他的，免谈。”
“为何？娘，我觉得阿晚很好，你当年也夸她生得好规矩好的。”赵彦青一下子急了，双手撑住桌沿，“她与朱茂退亲并非她的错。”
“就是就是，那孩子……”
“你给我闭嘴！”赵夫人娇容一整，打断丈夫的帮腔，侧目对儿子道，“我知晓退亲不是她的错，我也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而是她配不上你。”
赵夫人本想说俞唱晚表面看着乖巧懂事，但那双眼睛太灵，不像个安分贤淑的。这不，前些日子敢去敲鸣冤鼓上公堂，还敢跟去义庄看验尸，她听下人说起时都快厥过去了。县里稍微叫得上名字的人家，都不会考虑她。
再则，小丫头十二三时便生得那样好，长大了必然更甚，那爷们儿还有心思上进吗？不得整日念着房里那点事儿？家里已经有个现成例子了。咳，自然，夫君和儿子不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赵德全是吏，赵彦青不出意外这辈子当个捕头就到头了，可她不甘心，凭甚她这么出挑的儿子只能窝在县城里当个吏？
在大乾，官与吏天差地别，记录在册的吏员及其后人均不能参加科举，只每五年六部会组织一次遴选考核，这是吏到官的唯一通道。可这场考核非常难，除了应试之外，还需朝中有人举荐。
赵夫人想结一门对赵彦青前途有益的亲，并不是俞唱晚这样毫无背景的村女。
可眼下儿子正在兴头上，她这么说只会把儿子逼得跟她对着干，因而临时换了个委婉说法。
“青儿啊，如今俞良生没了差事，他们家三个儿女，只怕俞唱晚连嫁妆都出不起，嫁来我们家在亲戚面前如何抬得起头？以后怕是要补贴娘家，那不成笑话了么？”
赵彦青还欲再说，赵夫人又抢先道：“娘挺喜欢那姑娘，也知道我儿心气高，前程只想自己挣，娘又不求你娶个身份多高的千金小姐回来。但婚嫁一事牵扯太多，为娘的不能不多思量，你也要体谅为娘才是。”说着给儿子盛了一碗他最喜欢的小米粥放在跟前。
赵夫人从未在赵彦青面前表露过让他高娶的想法，是以他真信了她的话，一心一意想着如何替未来岳父谋份差事，让俞家的日子能早点走上正轨。成亲时他再私下补贴些银子给阿晚做嫁妆，如此一来，里子面子都全了，娘总不能再说什么了吧？
赵德全一看儿子被夫人糊弄过去便想出言提醒，谁知脚背一痛，黝黑的脸皱成一团，偏生夫人笑得跟朵花儿一般，却传递出最狠的意思：你敢插手试试看。
赵德全登时不敢再开口。夫人本是知州的幼女，若不是他二十余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岳父，这等好事怎轮得到他一个衙门小吏？夫人心气虽高，但嫁过来后劳心劳力操持家里，伺候公婆，他是看见的，也心疼得紧。是以家里的事她要全做主便也由着她去。也不知何时起，本是疼爱怜惜之情，转变成了怕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