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已是卯时,往常这个时候李君昶都是在姚潋滟房里讨论着教坊里的事务,可今天……

    「喵…恩公我想吃鱼鱼…」

    这时的秦小猫趴在李君昶的身上,用着他那好几斤的身躯,喵喵叫着让他亲爱的恩公给他吃早餐

    「你这样趴在我身上我也没办法拿鱼给你吃啊!」李君昶岂会告诉他,其实是他不想去打鱼呢?

    「喵…我要吃鱼鱼…」

    「喔!疯了!」

    这时李君昶奋而起身,秦小猫用着爪子抓着李君昶的衣衫,李君昶用手托着那浑圆的屁股,走进了碧落轩

    「妈妈!姚妈妈!把这只猫丢了!」

    此时正在梳妆的姚潋滟,从镜子里看着一脸狼狈的李君昶,噗嗤的笑了,顿了顿握着眉笔的手,回头叫道

    「小猫来,到滟滟姑娘的怀里」

    秦小猫这时回头,脖子边还有着肥胖的褶子,看到略施粉黛的姚潋滟,美丽的像一朵水仙,一开心便蹦到了姚潋滟的怀里

    「喵…好香啊!」

    姚潋滟看着秦小猫跟自己如此亲近也很欣喜,便笑着抚摸着秦小猫的头

    看见秦小猫安安份份的依偎在姚潋滟怀里,李君昶便想到了正事,要与姚潋滟商议了

    「宫里又传话了…说宫宴要举行要我们挑几个好的舞姬入宫」

    「晓得了!这几日不都为了这个在排练吗?」

    「可……这次礼部的意思是…要您亲自前去…」

    「我?我都是一百多岁的老妖精了,也不怕我吓着圣上?」

    「喵…一百多岁还比小猫年少呢…」

    「乖,不要瞎说,待会儿给你吃鱼鱼…」姚潋滟逗弄着秦小猫嬉笑道

    李君昶看着对待秦小猫无比温柔的姚潋滟嘴角不停的直抽搐

    「回了他们,湘雨阁主事从不入宫,当年可是有圣旨的,违抗先皇遗诏什么后果,让他们礼部自个儿掂量掂量!」姚潋滟不屑的说道

    「明白…」李君昶思索了一番后又道「昨夜……可有只大蛇来了!」

    「他林子里没别的吃了?硬要吃这只肥猫?」

    「正因为肥啊!」

    李君昶一脸贪吃的样子,搓着手的看向秦小猫

    「喵!恩娘…恩公要吃我…」

    「好了!你放心,我不饿他不会吃你的」姚潋滟笑闹道

    「喵!喵!喵!」

    秦小猫气的挠着姚潋滟的衣衫,边挠还边叫着

    「好了!别挠了!逗你的!我的云锦衣啊…」

    李君昶看着他俩这般,则在一旁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秦小猫闹累了便趴在姚潋滟床上打盹

    「姚妈妈,如今你打算如何?」

    「等那只白蛇来,我们再跟他好好玩玩」

    「昨晚我觉得那白蛇的道行并不浅…这……」

    「怕什么?有你在啊!」姚潋滟笑着望着皱着眉的李君昶

    李君昶的心微微一阵,面上却平淡如风,甚至佯装着嫌弃的样子,甩手便出了屋,看着李君昶出了屋门后,姚潋滟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秦小猫接着说道

    「我去看他们练舞了!你……就随意吧!」

    姚潋滟到了练舞的院子,湘雨阁众姑娘早已自行开始了排练,湘雨阁之所以特别在于宣德年间被下旨青楼楚馆ㄧ词不能用予湘雨阁,因此湘雨阁事实上早已成为了礼部另立的皇家教坊,也就是因为这样能到湘雨阁作客的均是皇亲贵族,等闲人是无法入内一窥里头的歌舞宴会的。

    在平时没有艺演时的湘雨阁艺伎们主要的工作便是演练各种技艺,以利皇家重要庆典时的演出,而今日的演练便是为了太后的生辰而准备的。

    「好好练!宫里传话了好好演出各个有赏」

    姚潋滟瞎扯的也有模有样的,其实姑娘们都知道,每次出演后的赏银其实只够几个主事所用,而姑娘们的赏银其实都是李君昶的自用

    「妈妈这是又要从君昶先生那拿多少呢?」几个姑娘笑骂到

    「你们懂什么!好好练,尤其是妳萍儿,你那腿不打直了可不好看!」

    被看穿了心事姚潋滟可没好脸色,斜睨了萍儿一眼

    「是的妈妈……」

    就在此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姚潋滟身后一闪而现,只见一个吐着血红蛇信的白衣女子缠绕住了姚潋滟

    「啊!」众姑娘齐声吶喊,有的倒地晕厥,有的面色惊恐四处逃窜

    「喂……白蛇相公,你知不知道我待会儿处理完你的事还要消除这些小姑娘的记忆有多累人?」

    被缠绕住的姚潋滟朝天翻了翻白眼

    「你……」

    「我……我……我什么!」

    姚潋滟不屑的摇着头……

    「你如果不怕的话可以用你的蛇信舔舔我啊!」

    姚潋滟挑衅着白蛇,心想着这只蛇的脑子可能只比蒙猛多了一根长舌头!

    白蛇听了话正张开大口准备将姚潋滟一口咬下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是吧!哥」此时李君昶摇着折扇问着身旁的李君似

    「唉……反正我也管不着…道行少几十年罢了……反正少一只害人的蛇,也挺好的」

    李君似看似不在乎,可却认真的关注着白蛇的所有举动,手上的笔早已紧握,只等白蛇的下一步

    「滟滟!」方若水走进院子,看到这般景象,状似惊吓的呼喊着

    「终于来个反应正常的了!说!那只该死的肥猫呢?!」

    白蛇见方若水前来,随即又故意紧了紧缠着姚潋滟的尾巴

    「滟滟……那些记忆我都消除了!能不能给君似一些假,陪陪我?」

    「好,放你们一个下午」姚潋滟朝着君似眨了眨眼

    「你们……」

    白蛇看着这些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真是气到了

    「不要逼我!」

    作势便张开了大口准备吞下姚潋滟,就在这时,蛇信轻碰到姚潋滟的发梢,瞬间一阵寒气冰冻

    「啊!你……」白蛇受到了寒气瞬间松绑,摊在了地上

    「千年灵狐的内丹,口感如何?」姚潋滟拍了拍衣襬优雅的站了起来问着那瘫倒在地的白蛇

    白蛇因受到了寒气,直倒在地上只见那蛇肚子上下起伏,喘着气看着十分的虚弱,一句话都出不了口

    「呀!不…不怨我阿…你自己要舔的…」

    看着那白蛇的情况不大对劲,姚潋滟马上招呼着君似君昶将这只白蛇移进屋内,到了间空房的床榻上,将盘缩的白蛇放上,方若水随即给他轻盖上个被子保暖

    「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方若水在一旁问着李君似

    「放心他的道行休息个十日也就没事了!」李君似答道

    「这只白蛇的脑子也真是」

    李君昶摇摇头

    「蠢的好比上次那只虎妖了,看来我可要找个时间给咱们精怪界上上课了!」

    李君似冷眼看着弟弟,想看着他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我看就这样吧!哥你上四书我上五经,一次呢咱也不贵,二十两银子!哈哈这样算算……」

    啪!一掌已经呼在了李君昶的头上

    「李君似你……」

    「你是掉钱眼里了?在土行仙人那里没赚够?还来祸害别人?」

    「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朝廷给的赏银可是越来越少了!在这样下去,我看我可真的要去抢了……」李君昶一脸委屈

    「好了,咱们出去吧!明早再过来看看他」

    方若水赶着这兄弟二人出了屋,房门一关,此时姚潋滟早以回屋梳洗完毕,准备安寝,房内烛火一熄,恰巧入了李君昶的眼底,方才那嬉闹的神情一瞬黯淡,漠然的回了流云厅

    「喵!」

    李君昶回了流云厅只听见一大声猫叫,小腿上已经缠着一只肥胖的橘球

    「恩公恩公,小猫怕怕,喵…」

    李君昶也不回他,任由他抱着自己的小腿,坐到了床榻上

    「喵…?」

    秦小猫轻声的唤了唤,见李君昶没有反应,只好从小腿上爬了下来,一跃上了床,趴在了一个角落默默的看着李君昶

    过了良久,李君昶起身熄了烛火,正要安寝只听见夜空中划过一声惊叫

    「啊!」

    李君昶眼睛一睁

    「滟滟!」

    随即往着姚潋滟的房里奔去,秦小猫见状只觉事态严重,也跟了过去

    只见姚潋滟房里,一个白衣男子的残影,瞪着血红的大眼,双脚后还拖着长长的白尾巴,那双手死命的掐着姚潋滟的脖子,被掐着的姚潋滟不断拍打着男人的手臂

    「把滟滟放下!」李君昶见状随即抽出自己的笔大喊道

    「把那只肥猫交出来!」男子的眼又再红了几分,下手也越重

    此时秦小猫只见情况不妙,一边跑着一边化成了人形

    「放下恩娘,你小猫哥哥在此!」

    「呸!论道行你还配不上!」

    白衣男子啐了一口接着道

    「说!我的东西在哪儿?」

    「什么东西?」

    秦小猫满脸疑惑,却又带着些警惕,就怕是男子再耍花招,要知道自己这么肥,是个蛇都想吃阿…

    「你自己清楚!」白衣男子怒吼道

    「你还是说是什么吧……我看这只猫除了吃什么之外,其他的全忘了…」

    李君昶无奈的抚着额,看着秦小猫摇了摇头

    「是一个鼠形香囊!」

    语毕,这个鼠形香囊好似勾起了男子的回忆一般,手一松……姚潋滟就这样跌坐在了地上,见状李君昶立马奔到了姚潋滟的身旁,抱着姚潋滟深怕他受到一丁点儿的伤,此时方若水跟李君似也已赶到了屋内

    「喵…香…香囊」

    秦小猫仔细的思索着

    「啊!在我以前住的树洞里呢!」

    「滟滟,你没事吧?疼吗?」

    「没事…不疼」

    姚潋滟舒了一口气后看着秦小猫

    「既然知道在哪儿,就快去拿!你姚妈妈的脖子可经不起折腾」

    「我那树洞里乱的跟什么似的…怎么找阿…」秦小猫努力的思索却毫无头绪

    「君昶你去陪他找!」姚潋滟不奈的摸着自己已经发红肿胀的脖子,只想快点赶走那只白蛇

    「不可!」李君昶少有的正经呼道

    「不如我跟若水去吧!」

    李君似微微皱了皱眉,拎起秦小猫便走了出去,方若水也看了看李君昶没有多说也随着跟了出去。

    过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姚潋滟,瞪着灵气虚弱的白蛇─常玉锦

    「不就是个破香囊,满大街都是,你自个儿买不就得了?犯得着这样吗?」

    姚潋滟轻抚上自己带着血痕的脖子,不屑的看了一眼那残影的身躯

    「你还是赶紧坐着吧,你这个样子香囊找回来刚好灰飞烟灭」

    李君昶仍是守着姚潋滟的身边,看着常玉锦逐渐虚弱的样子不忍道

    常玉锦听着却不动,若有所思的阴郁围着那虚弱的身子,血红的眼睛睁睁地望着护着姚潋滟的李君昶,突地苦笑了几声……

    「那香囊有一个缺陷,他的针脚特别的丑……可我每每看见却只想说他有多好看,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我妻子那嗔怪的样子…她总以为我在拿她寻开心,怎知…是他那样子,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丽」

    姚潋滟听着常玉锦说的,愣愣地却由心中泛起了一阵隐隐的疼,轻皱了皱眉那隐隐的疼又好似没有漾起一般无波

    「那是…你妻子为你做的…」

    「半年前他患了痨病…在病中做的…」常玉锦的心像刀在绞一般,身子的残影又再淡的几分

    「我们相遇那时,我曾对她说,我喜欢老鼠……那时我只是想着怎么摆脱这缠人的姑娘,想着用着姑娘们都会怕的小动物吓走他,可她却并不害怕……甚至成亲当夜还送我一个鼠形香囊,她说:『这东西是你喜欢的我给你,而我喜欢的…你要给我一辈子!』……」

    在常玉锦眼里,自己的妻子是多么的独立骄傲,独自开着染坊,辛勤的为了那些美丽的布匹,自豪的卖着,不介意他人对她的闲言碎语,连成亲也都是她先求的婚。可他就爱这样的她,她唯一且与众不同的妻……

    「我本就活不久了…为了续她的命,我的内丹早以仅剩十年道行…又碰了你……」

    姚潋滟看着已是快要虚弱殆尽的常玉锦,心莫名的好似要裂开一般,用力辅助胸口

    「闭嘴!」姚潋滟毫无知觉得喊叫着

    「滟滟!滟滟!妳怎么了!」李君昶慌张着将姚潋滟痛苦的身子抱在怀里

    只见姚潋滟痛苦得哭着,两行清泪挂在脸上,心像是要拆解一般要分裂她的身子

    「我…无碍…」姚潋滟强忍着推开李君昶道

    「你这个样子怎会是无事的样子!」李君昶大喝道

    「无碍,休息一会儿就无事了!」姚潋滟抚着胸口坐在一旁轻喘着气

    常玉锦见着姚潋滟的样子,眼睛里有着异样的神色……

    另一边

    「喵,就是这里了」秦小猫喵的一声刨了刨自己住的树洞,往里头钻了去

    方若水朝着洞口探了探,只见洞中极黑,看来也只有他自个儿再看得到东西在哪儿了…

    李君似看着秦小猫东掏西掏的样子,想着还有些时间,伸了伸手一把握住方若水的纤纤细手,方若水轻声低呼回望着李君似,此刻李君似手握得更加紧些,却仍是淡然的说着

    「我瞧他还有些时辰要找,咱们就在这儿等会儿…」

    方若水会意微微的一笑,就任由着李君似紧握。

    过了好一会儿,琴小猫终于从洞里探出头,嘴里叼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香囊,摇了摇身,又变回了一个俊俏的美少年,嘴里仍叼着那鼠形香囊

    「喵!」秦小猫叫了一声将鼠形香囊放到了手上

    「找着了?」李君似看着那已经破烂脏污的鼠形香囊问道

    「喵!就是这个!一定是了你看这儿!」秦小猫指着香囊鼠尾上的一个扭曲的针脚

    「一个蛇形……」方若水轻声道

    湘雨阁内

    「滟滟,好点儿了吗?」李君昶皱着眉看着坐在一旁的姚潋滟

    「至少死不了…」姚潋滟虚弱的笑道

    话落,方若水等人正巧回到了湘雨阁。

    「滟滟,妳可无碍?」方若水先上前关心道

    「无事,快把东西还给他,你姚妈妈想换个清静…」

    方若水见着姚潋滟确实缓和了些,面色也不同于方才,便将袖中的鼠型香囊拿出

    「喏!」而后欲言又止道「妳可曾想过…其实你妻子是知道你是何物的?」

    常玉锦此时眼光涣散迷离,婆娑间微微的点了点头

    「她不说,我也不说破,彼此自知便可……」

    此刻在一旁的姚潋滟心一下揪紧,可见着大家都在场,默默的皱了下没头便又舒展而开,面上尽是不在意

    「这香囊给我瞧瞧」

    姚潋滟漫不经心的开口,又望了望一旁的李君昶

    「去拿针线来!」

    「这猫儿呢就是这样,可爱的布偶都会咬得奇形怪状,既然是我湘雨阁的宠物犯了错,就由我来补偿」

    语毕,李君昶也将针线拿至姚潋滟身旁,只见姚潋滟一针针缝的,却巧妙的避开所有常玉锦妻子曾有的针脚痕迹,好似无人缝补一般。

    不一会儿的功夫,鼠形香囊便还原成了原本的模样

    「喏!」姚潋滟的了的手中的香囊,来到常玉锦面前

    「多…多谢…」常玉锦此时已变得飘渺虚幻,只剩双手仍有些清晰的残影,紧紧握着那鼠形香囊

    「我若散去变回原形,寿命也只剩一月了……还望诸位答应玉锦一个请求」

    「当然可以,让这只肥猫去做的是我们从来就不推辞!」李君昶代替秦小猫应下

    「我妻子葬在西南城郊外的树林里,我变回原形后请把我和香囊一同带去……」

    话音未落,只见常玉锦的形像消散在空中,一只一尺长的白蛇蜷曲在地上,姚潋滟看了看,满心的心酸与疼痛,他不知道这个疼是心疼常玉锦…还是那远在望川河畔情愿放弃自己千年灵狐身分的顾卿伶……

    姚潋滟心很乱,却小心翼翼的捧起常玉锦

    「我带你去见她…」

    姚潋滟温柔地说道,便用着他微弱的法力来到了西南城郊,那里风景秀丽,花鸟围绕,清静又悠远,常玉锦将妻子葬在此地,足以明白他寄托了多大的哀思,与多深的爱意……

    『亡妻焦梨之墓』墓碑上的刻字,有的深有的浅,可字却工整得体,可知那时的常玉锦定是心痛难舍,姚潋滟鼻酸了酸低头看着那白如和阗玉的常玉锦

    「这里鸟语花香,很适合你俩……」姚潋滟轻轻的将常玉锦放下,并将袖中的鼠形香囊放在了墓碑旁,只见常玉锦一落地,便缠绕着那墓碑,好似终于不用分开一般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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