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运动会步入尾声,已是四月初春暖时节,高三生即将迎来高考,学业繁忙没时间玩耍,教室里只剩下勤奋笔尖唰唰和做题翻卷声。

    就连小懒包沈京都被氛围带动起来扎堆学海里,她的成绩中等偏上,而且偏科严重,除了外语满分,其余全都是靠记性好临时抱佛脚保持。

    哪像周梨和温翎综合成绩位列前茅,更别说霍清珩回回都是年级第一。

    作为准高考生,散养女儿的沈佑霆难得担任起父亲职责,每天上班前语重心长叮嘱她好好学习,差点要请家教。

    沈京哪肯答应,跟在周梨和霍清珩两位学霸身边天天被灌输学习知识,大脑都要缺氧,每日图书馆或教室相伴昏昏欲睡,再来个家教可不得了。

    霍清珩知道沈京学习天赋强却爱摆烂,每天扯著她到学校早出晚归。

    周梨每天翻阅教材整理基础,研究题型解答思路,桌前标注抓重点做笔记,背诵英文单词,做卷查缺补漏,不理沈京撒泼打滚爆哭,逼迫她跟著重复一样的学习流程。

    沈京被刺激的调整作息,连缺失的晚自习都补上。

    眼睛一睁试卷题,眼睛一闭换耳朵里左进右出,右进左出,大脑横冲直撞,想忘都忘不掉,就这么硬生生啃透了,晚上做梦都被试卷追杀。

    “报考志愿想好填什么了吗?”

    食堂里周梨趁休息空隙忙问。

    沈京摇头:“还没,你呢?”

    “清大,要考就去最好的大学,为我自己,为我爸妈争光。”

    沈京看著周梨稳操胜券,自信得意的模样,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高二那年沈京去过周梨老家玩,家境朴素有却温情,父母四十多年纪有双老人艰辛的双手,为女儿交到朋友而感到发自内心的热情笑容,做的家常菜虽然不及珍馐却另有风味。

    那是一次难忘的回忆,沈京最喜欢周梨妈妈做的辣酱,时常被她拿来拌饭。

    报考志愿吗?

    沈京迷茫一瞬,她的想法是霍清珩去哪个大学,她就报考哪个。

    就算有分数线要求。

    *

    六月初,决战高考。

    考试热点关注已达到顶峰,家长们摩肩接踵顶著大太阳地站校门口翘首以盼。

    而沈京已调整状态,检查是否有遗漏重要物件,万事俱备后不急不缓踏入考场。

    随著两天时间流逝终于解放,所有高考生为之疯狂,冲出考场欢呼雀跃,宣泄咆哮这一刻兴奋。

    天气逐渐炎热,烈阳高挂,众人褪去校服,都换上清凉的著装,高考结束年级毕业聚餐。

    沈京走进来,乌黑瀑发用蝴蝶抓夹挽到脑后,薄黑色开衫外套,吊带短衣露出一截白皙腰肢,粉色绒锻阔腿裤,细条黑皮带垂落,踩著白鞋。

    分明是再日常不过的简约穿搭,硬是被穿出时尚大片。

    霍清珩紧随其后揽住她的肩往自己这边顺:“走错了傻子,我这桌。”

    沈京欢快地坐到周梨身旁,眉眼弯弯:“梨子你回来啦。”

    周梨捏住她的腮帮子,笑道:“高考结束我回一趟老家,还带了点家乡特产,改日给你。”

    菜肴随著进展增递替换上新菜,众人吃吃喝喝。

    瞥见沈京和周梨黏一块聊天不亦乐乎 ,霍清珩不以为然,熟稔地撩张薄皮撒上黄瓜丝,夹块鸭肉蘸料卷起来放她碗里。

    沈京拿起筷子吃掉,然后重复霍清珩的动作,卷好后夹给了周梨。

    霍清珩:“……”小没良心的。

    沈京找服务生要了份酱料推柜,取出蘸料碟亲自调变拌匀,薄皮淋上夹卷鸭肉送到霍清珩嘴边。

    “你用这碟。”沈京憨笑:“我贴心吧,还记得你蒜过敏。”

    周梨啧啧两声,起哄道:“哎呀好嫉妒啊,竹马待遇就是不一样呢。”

    霍清珩被沈京这幅小傲娇的表情逗乐了,刚想夸夸彩虹屁。

    “哐当——!”

    摔盘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望过去。

    男生暴怒响起:“你是不是有病啊?!撒我身上了!”

    沈京刚转头,听到旁边椅子刺耳唰啦往后退,霍清珩站起大步流星赶到脸色苍白的温翎身边,把她从一地狼藉瓷白碎片里带出来,低声问道:“没伤著吧?”

    温翎颤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见服务员想把菜端进去,他没听见,我说了很多遍让让,帮忙端进去他站起来就撞倒了。”

    服务生惊慌过后连连应是:“对,是这样的,是这位小姐好心帮我。”

    男生被弄得一身,使劲抖了抖,有些后怕,幸好这是道冷盘,否则烫得溅上来不敢想,怒火中烧道:“所以怪我喽?”

    霍清珩脸色微沉,“这里有监控,谁对谁错看一看就明白,不过我更倾向于这是场始料未及的意外。”

    他冷静陈述,顿道:“今天大家毕业聚餐何必闹不愉快,要不你的损失我赔偿,事情就此揭过?”

    男生忍耐著怒火,接了他的台阶下:“行,看在赴哥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

    霍清珩拉著温翎的手腕,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走,坐我那桌。”

    旁观的沈京看他那护犊子心切的模样,冷哼了声,觉得碍眼,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温翎连忙摇头:“不了,刚刚家里通知我出了点事,我著急回去。”

    “是你妈妈病情复发了?我陪你!”霍清珩拎过椅背外套,欲要离开。

    沈京愕然:“霍清珩!你这就走了?”

    “乖,我有事,这么大人了一会吃完饭自己回去。”

    “不行!你必须送我回家!”

    “别无理取闹。”霍清珩没什么耐心,只留下一句便带人走了。

    沈京望著两人离去背影,胸腔瞥了股火,转头看向那被撒一身的男生,没好气道:“都怪你!没事瞎折腾什么么蛾子!”

    男生:“???”

    然而,大小姐发脾气没人敢反驳。

    周梨已经数不清这种场面发生多少回了,带有安抚性拍了拍她的背,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感情这事,难说。

    不过,霍清珩真的不适合乖乖。

    聚餐结束后,走出饭店沈京把周梨送走:“没事啦梨子,你家那么远陪我回去太麻烦,我打电话叫人来接了,不用担心!倒是你路上小心,拜拜!”

    沈京站在路灯照拂目送她远去,顿时觉得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她垂著脑袋看脚底黑影发呆半响,翻出手机拨打给老爸。

    嘟嘟——没人接。

    先前负责派送的司机,还有家里郭姨都回老家了,自然是没法打的。

    沈京开启不太熟练的打车软体,还没搜寻完操作流程,手机弹出电量不足提醒,黑幕关机。

    “……”

    沈京风中凌乱,开始奔溃。

    “啊啊啊啊啊怎么连你也跟我作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没有霍清珩我还回不了家吗?!那个臭傻逼!开车送我来都不知道送回去!”

    沈京到路口试图挥手招出租车,很快拦下一辆,坐里头报个翡明区附近的地址。

    计程车行驶有一段时间,司机大叔粗嗓在狭窄车内响起,像是不经意询问。

    “小美女一个人啊?”

    沈京没往深处细想对方措辞深意,哪愿承认今天又被抛弃的痛,随口答:“不是 ,有人等我。”

    “男朋友?”

    沈京没有言语,实在懒得应付陌生人。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停留红绿灯前的路牌,心生疑惑,开过头了?分明上个出口街道路程离目的地更近。

    司机大叔一笑,语气里带著幽幽调戏:“小美女身材这么靓,平时都需要慰藉吧。”

    沈京听得额角轻抽,差点压制不住暴脾气,想怼他是不是有病。

    结果转过脸,对上昏暗空间里狭著微光的后视镜,那双死鱼眼阴测测的,时不时往她这边瞥来。

    沈京喉咙卡住,悄悄摸到小包里没电的手机,淡定往窗外看去,缓缓开口道:“师傅,前面左转桑骃街克莱俱乐部把我放下来吧。 ”

    “克莱俱乐部?我记得那是上流人士的消遣地,小美女怎么突然改道啊?”

    “男朋友在等我啊。”沈京露出天真烂漫模样,笑盈盈道:“师傅,你话有点多,平时都是这么好奇顾客的事吗?”

    最后,沈京被放在路旁,付钱下车那刻骤然被拽住包带,后面难听至极鸭嗓响起:“小美女你该不会是骗我吧,那地方哪是寻常人能进的。”

    沈京掌心紧攥,被恶心到令人头皮发麻,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赶紧扯过包,往他头上狠狠砸。

    然后连连后退大步迈到克莱俱乐部门口掏出包里的黑金卡在仪器前唰滴,随即抬手舒缓了下精神紧张的声带,怒骂道:“变态!祝你去死!”

    说完迅速推门而入。

    那计程车司机被打得猝不及防,龇牙咧嘴阴沉著脸要追过去,却眼睁睁看她进门,露出鄙夷惋惜之色。

    “我呸!什么清纯妹嚒,就是被大人物包养的婊子,都被好几个男睡过了吧,不自爱还装清高。”

    克莱俱乐部内,沈京方才车内强装的镇定全无,额头冒出冷汗,唇微颤抖,恍惚间跌跌撞撞往前摸到沙发,腿软地坐下,心脏依旧被高高坠起,还没从刚才那股惊恐刺激的情绪走出。

    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在纵容宠溺下长大,身后有个大佬家庭,事事有人安排妥当,养成无所畏惧的性子。

    就在刚刚,意识到遇上猥琐男,换作往日行事作风她在车上就会把人怒骂痛打一顿。

    可是又想起独身一人遇到危险,她不能冲动置自己于险境,最终究脑海里理智及时拉回情绪失控那根弦。

    真面临社会险恶,她才发现,自己会惶恐,平时新闻没少看,潜意识里认知这事情是可怕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种后劲直到现在彻底爆发,回想起刚才那猥琐男眼神、动作、长相之类的细节就起鸡皮疙瘩,太恶心了。

    沈京活了十七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胃里翻江倒海,想吐。

    路过的西装领服务生看见顾客脸色不对劲,关心道:“小姐,可需要什么帮助?”

    沈京忍著那股恶心劲:“洗手间在哪?”

    “前面穿过长廊右转便是了。”

    沈京站起身,腿无力地差点跌落在地,服务生下意识想扶被她避身拒绝,她现在不想和任何陌生人有肢体接触。

    服务生看著她背影有些疑惑,好年轻的顾客,更像学生,他记得克莱俱乐部未满二十岁禁止入内。

    沈京到洗手间冲了把脸,冰凉湿润的触感让头脑清醒不少,她紧抿著唇,沉默不语。

    转身出去,越过长廊到正厅楼梯口想找人借电话,迎面抬头差点撞到人。

    沈京看见被黑衬衫紧实包裹的胸膛和宽阔肩膀,再往上是那张英俊深邃的熟悉面庞。

    对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很快收回化为温润如春风的神情:“阿京怎么在这?”

    低沉声音一如既往当年把沈京从水里救起,此时严重缺失安全的她,终于忍不住把憋闷许久的泪腺爆发。

    眼眶填满湿润看不清视线,眼泪如大颗珍珠往下坠落,越来越凶猛,她伸手扯住对方垂落的暗纹领带,喉咙酸涩呜咽几声。

    “呜哇!”沈京无声抽泣逐渐转为大哭,连带身子微微颤抖。

    这一动静,顿时引来了旁人围观。

    霍叙看她脸蛋皱巴巴哭得稀里哗啦,视线落在额头边缘湿掉的碎发,眉头微蹙,一个未成年小孩怎么进来的?

    想到场合不对,霍叙牵制她的手腕往楼上走去,温声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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