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几人终于从西藏自驾回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辛丹。

    刚下车,王斌冲汽修行二楼高喊一句:“沈老板,来生意了!”

    窗户开着,沈承其听得很清楚,他走到窗边,冲王斌几人招手,同时也看到了辛丹,只是视线一掠而过。

    顾禾听到说话声向外看了一眼。

    “禾姐,有个女的找其哥。”

    “师父,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小马一愣,“咋了?”

    郭琮朝他后背拍了一巴掌,“挑事呗,明明还有三个男的。”

    小马撇撇嘴,扒在窗口继续观察“敌情。”

    送走客人,顾禾打算冲杯咖啡提提神,忽然窗外一阵笑声转移她注意力,热水洒到手上,烫得她连杯子一块扔了。

    “啪!”地一声,无比清脆。

    “怎么了?!”

    小马和郭琮一齐围过来。

    “烫到啦?我看看。”

    郭琮抓起顾禾的手呼呼吹气。

    “得用凉水冲。”

    “把窗户关上。”

    顾禾冷着脸招呼小马,他不明所以,却乖乖照做。

    世界瞬间安静了。

    只是窗户刚关上风铃又响了,沈承其进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面面相觑。

    小马大喊:“其哥,禾姐烫伤了!你快看!”

    顾禾缩回去,“没事。”

    只是有点红。

    沈承其二话没说,拉着顾禾走到水盆前,打开冷水那一头,缓慢冲洗。

    “有点凉,忍一下。”

    顾禾没吱声,沈承其撩着水流往烫红的地方洒,“疼不疼?”

    “不疼。”

    小马跟郭琮收拾碎掉的玻璃碴,怕扎到客人,他还撅着屁股趴到地上把沙发底搜了一遍。

    “行了。”刚冲没几下,顾禾缩回手。

    “有点红,可能会起水泡。”

    “你来干嘛?不陪朋友吗?”

    “没......”

    其实来之前沈承其摸不准顾禾看没看见王斌他们,就算没看见人也听得到声音,本来因为石头的事顾禾跟他有气,才刚哄好,辛丹又出现,他心里七上八下,急着过来看看。

    “中午一起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应该问他们,不应该问我。”

    顾禾拿毛巾把手擦干,顺手糊沈承其脸上,他拿下来,莫名笑了。

    “给我妈打电话了吗?”

    “打了。”

    顾禾刚想问,察觉小马他俩在,把沈承其扯到楼上。

    “怎么说的?”关上卧室门,顾禾迫不及待发问。

    “我没细聊,先让阿姨帮忙打听一下,看还能不能找到当年认识我妈的领导,或者其他人。”

    “啊。”

    顾禾还想说什么,沈承其又问:“跟我去吃饭吗?”

    “不去,没食欲。”

    顾禾意有所指,沈承其听出来了,抬手摸摸她的羊毛卷,“辛丹说要跟你道歉。”

    顾禾躲开,“我才不需要。”

    “大人不记小人过。”

    “很遗憾,我还没长大。”

    抚摸羊毛卷的手向下,照着顾禾脖颈捏了捏,“那我给你带外卖。”

    顾禾觉得“进攻”得差不多了,冲手背吹了吹,说:“下去吧。”

    楼梯响起错落的脚步声,台阶还没走完,她看见辛丹进来,拉开红色冲锋衣拉链,顺手脱掉扔到沙发上。

    “你们老板娘呢?”

    辛丹问小马。

    “找我吗?”顾禾从最后一级台阶下来,突然刹住脚,沈承其措手不及,慌忙中搂住她肩膀才站稳。

    “我想剪头,你有时间吗?”

    顾禾假装无视肩膀上的手,冲郭琮抬抬下巴。

    “姐,这边来,先洗洗头。”

    辛丹转身前指着沈承其,“听说你是会员,一会儿刷你的卡。”

    郭琮礼貌提醒,“女士,我们店是实名制会员,不能乱刷别人的卡。”

    “规章制度”很有针对性嘛。

    沈承其一声不吭回隔壁去,顾禾则坐在沙发上等辛丹洗完。

    他刚走,王斌又来了,不过只有他自己,跟顾禾打过招呼后坐到她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小马还有郭琮聊天。

    诡异......顾禾感觉他目的不单纯。

    “想怎么剪?”

    等辛丹洗完,顾禾把围布围到她身上,椅子往下调了一格。

    “剪剪发尾,再把发根垫一下,新长出的头发软趴趴的。”

    “好。”

    见没有其他事,小马招呼郭琮出去,但王斌依然没动地方,屁股粘到沙发上了一样。

    他俩出门看见沈承其和另外两个朋友坐在汽修行门口聊天。

    冯平上身冲锋衣,下身却穿了个大短裤,顶着高强紫外线在揪腿毛,冷不丁一下手重了,疼得呲牙咧嘴。

    小马看他挠,自己的腿也有点刺痒。

    郭琮学顾禾盘腿坐,小马则蹲在花坛边上,她偷偷朝那伙人瞄了一眼,说:“你让我出来干嘛?那女的一看就茶里茶气的。”

    小马警告似的“嘶”了一声,瞪她,“小点声儿,祖宗!”

    郭琮虽不服,但还是把音量放低,“其哥干嘛带这种朋友过来啊,明知道禾姐会不高兴。”

    “人家自己来的,其哥也不能往外赶,再说她没说啥呀,朋友之间借卡不常事吗?你还那么怼人家。”

    郭琮特别无语,“当初我还觉得渣男能跟禾姐结婚呢,到头来还不是出轨了,这种事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行了,消停点吧,其哥心里有数。”

    两人谁也不服谁,掰扯半天后索性换个话题。

    ......

    辛丹的头发弄了三个小时才结束,顾禾都快累瘫了。

    王斌则一直坐到沈承其叫他吃饭才走,顾禾一开始不清楚他的来意,后来才明白他是来“救场”的,但凡辛丹聊到沈承其,话题都会被王斌带走,怕她说什么不该说的惹到顾禾,毕竟在梁暮客栈的时候王斌见识过了。

    “多少钱?”

    辛丹站起来抻个懒腰,边打哈欠边问。

    “不用了,沈承其请客。”

    “哎,我逗你呢,干嘛刷他卡,我自己又不是没钱。”

    顾禾点点头,“一共五百八,给五百就行了。”

    辛丹扫码付完钱,从包里掏出样东西,放到吧台上,说:“之前的事对不起,石头我还回来了,其实......刚知道沈承其结婚的时候我心里挺不甘的,大概是嫉妒你吧,不好意思,一把年纪才开窍。”

    “被哪位街头大师点化了吗?”

    辛丹笑笑,“把拉萨的寺庙走了一遍,看开了。”

    顾禾送她到门口,辛丹又转过来,“还有。”

    “嗯?”

    “我从拉萨的“天上邮局”给你寄了张明信片,估计过两天能到。”

    “明信片?”

    好久远的物件。

    “算赔礼了。”

    门关上,阻挡顾禾的欲言又止。

    回屋拿起那块石头,抚摸着上面的纹路,顾禾实在不清楚沈承其对辛丹说了什么,能让她放下身段道歉。

    若是什么也没说又有点解释不通......

    下午,几人临走前隔窗跟顾禾打了招呼,还买了水果,她隐约听到王斌跟沈承其说什么时候出发联系他,不知道又要去哪。

    ......

    一周后,也是月底,郭琮离开了理发店,顾禾为这位学成返乡的小徒弟送行,带上小马,三人一起吃了顿大餐。

    郭琮要在老家开理发店,顾禾和小马各送她一把剪刀,小姑娘哭得不行,说舍不得顾禾,无奈家里催促好几次,说门市都找好了,舍不得也没办法。

    郭琮一走,店里冷清不少,顾禾怕小马孤单,跟他说有中意的学徒可以再招一个,小马罕见没有顺从她的意思,说店里能忙过来,学徒工资再低也是一份支出,他可以多干点。

    突然这么懂事,倒搞得顾禾有点不适应。

    这几天远在白城的赵老师四处托人打听,但没什么收获,顾禾给她打电话闲聊家常时赵老师自己提了这事儿,有点自责,说沈承其第一次开口找她办事,还没办好,顾禾安慰她说间隔时间太久,打听不到很正常。

    过了一周最忙的周末,闭店后顾禾打算洗完澡直接睡觉,刚换上睡衣要进洗手间的时候电话响了。

    “帮我开下门。”

    沈承其说。

    他不是第一次闭店后过来,顾禾却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她把衣服换回来,虽然睡过一次,但不代表两人之间没有界限......

    开门的人熟练,进来的人更熟练。

    沈承其带了几盒蓝莓过来,放到收银台上,说:“我明天要去一趟白城,王斌开车带我去。”

    “有线索了吗?”

    “没有,我想过去看看,实在找不到再回来。”

    “去几天?”

    “不一定,你要是想我......”

    “谁想你。”

    沈承其脸上明显失落,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你要想回家可以跟我一起。”

    “不回了,店里走不开。”

    郭琮不在,她和小马比平时忙。

    顾禾转过身,打开蓝莓盒子,没顾上洗直接塞嘴里一颗。

    酸涩,有一点甜。

    “等到了,我和王斌找时间买点东西去看看阿姨。”

    正常礼节,应该的。

    “花多少钱跟我说,我给你。”

    沈承其怎么可能要她的钱,“早点睡,我回去了。”

    “回来,坐下。”

    “嗯?”

    沈承其一脚跨出去又跨回来。

    “头发长了,给你剪剪。”

    门开了又关,洒进来一束月光,清冷明亮。

    热水器常年插着,水龙头打开,水花在顾禾试温的掌心由凉变热,之后淋到沈承其头上,水花四溅,濡湿了他的睫毛和眼睛。

    “凉吗?”

    “不凉。”

    “烫吗?”

    “不烫。”

    初识的一幕再次上演,关系却今非昔比......

    顾禾低头,发尾不时撩过沈承其的脸,有点痒,水滴迸溅在脖子上他索性闭上眼睛,暗地享受这个过程。

    可没过两秒顾禾察觉到了,她关上水龙头,把头发扎上,继续给他洗。

    面前忽然一片空荡,沈承其睁开眼睛,看见扎起头发的顾禾,而她的发绳还是之前在北京雍和宫的时候,沈承其帮她“化缘”来的那个。

    虽然顾禾不是可爱型,但这个头绳却和她意外适配。

    洗完头,沈承其坐到椅子上,顾禾往下调了调。

    “回头你把上次回家住的酒店名字发我,我这次还住那。”

    顾禾擦他头发,“我给你定吧,你和王斌是住标间还是大床?”

    沈承其猛地回头看她,“当然是标间。”

    顾禾笑得不怀好意。

    “这回给你剪完,你留长一点吧。”

    “怎么了?”

    顾禾随意地抓着他头发,“你留寸头看起来坏坏的。”

    准确说是有点痞。

    沈承其郑重声明,“我是好人。”

    “是,是,这位好人请你坐直,我要开始剪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顾禾没看见沈承其,她几次到门口抽烟,只看见杨鹏和老王从隔壁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

    某个人才刚离开德令哈,她就感觉到一股苦涩的孤寂,随着烟雾吐出去,置换大片的空落涌进心里。

    两天后的下午,她接到一个电话,是邮政的快递员打来的,说有一张她的明信片,问方不方便签收,顾禾想起来是辛丹从拉萨寄来的明信片,她和快递员说方便,不到半小时就送上门了。

    隔着窗户快递员递过来,正面朝上,画面是布达拉宫。

    明信片背面除了地址外只写着一句话:“祝快乐、平安。”

    简短五个字,对有些人来说是生活常态,对有些人却是奢求。

    顾禾盯着明信片,猛地想起来许久前跟沈承其一起回白城老家,在抽屉里看到的信件。

    邓敏清......原来这个名字之所以熟悉,是她真切见到过。

    放下明信片,顾禾赶忙给赵老师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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