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所有美好的辞藻用在眼前之人的身上都不为过,这是萧月沉当下所想。宸妃得宠多年的解释在此刻亦有了答案。

    “初次拜会娘娘,都未准备礼物,是臣女的疏忽。”

    宸妃笑了笑,“你这孩子,本宫之前都说了无妨,你怎么还是如此拘谨,照你这意思,本宫是临时召见的你,所以是本宫的不是了。”

    萧月沉有些不好意思,“是臣女狭隘了。”

    “本宫与你并非第一次见,可这面对面的确实第一次,你确实是个好孩子,怪不得凌尘会喜欢你。”

    “不过都是谬赞,娘娘怎得还取笑我。”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本宫就叫小厨房都准备了一些。”

    “娘娘客气了,臣女都可以的。”

    两人说笑间,便快要到宫门落锁的时辰,为了不耽误出宫的时间,萧月沉只好草草结束,与宸妃告别。宸妃告诉她,若是下次有机会定要将慕凌尘小时候的趣事跟她说上一说。

    萧月沉离开后,宸妃坐在先前的位置上,定定的看着萧月沉远去的身影,然后看了眼自己藏在指甲缝里的花粉,没有犹豫,直接一口吞下。这是她唯一可以为慕凌尘做的,唯有再无后顾之忧,才能一往无前。

    瑾慈进来时已经晚了,宸妃刚吞下致命的花粉,正端庄的坐着。她疾步上前,眼里含着泪光,“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宸妃对着瑾慈笑了笑,“你知道该说什么的。”

    瑾慈向来是懂宸妃的,也正是因为懂她,所以才会心疼,不舍。她从宸妃成为王妃时便跟了她,这些年过的艰辛她又怎会是不晓得的,只是偏要走极端是瑾慈没有想到的。无奈她只得点头答应。

    “凝霜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本宫好好照顾她。”宸妃继续说到。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喉中的血腥,哇的吐了出来,随即不省人事。

    “快来人,传御医。”瑾慈大叫着,她知道这是现在唯一可以为宸妃做的,即使知道是绝路,她也希望宸妃走的没有那么痛苦。听到瑾慈的叫声,慕凝霜从偏殿跑了出来,泣不成声。

    御医很快就到了,一番施针切脉后,摇了摇头。得了桃花癣的人向来是回天乏术、药石无医,唯一能做的只是减轻痛苦。

    很快皇帝和慕凌尘也到了,父子两人在宸妃的床榻前,一个握着宸妃的手,一个则是跪在边上。

    “霖汐,你答应过孤,要陪孤一辈子的,如今怎么就要食言了。”皇帝将宸妃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久久不愿放下。

    “母妃好端端的怎么会中了桃花癣,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慕凌尘收起悲伤,问责长安宫的宫人。

    其中一个小宫女闻声跪地,呜咽着道,“奴婢们,从未有片刻的懈怠,最近连窗都不敢开,就怕花粉吹进殿内。”

    “够了,你们都出去,孤要与霖汐单独呆一会。”皇帝伤心难抑,驱散着众人。

    良久,宸妃才微微转醒,看见皇帝悲伤憔悴的样子,心中不忍,手指抚上皇帝的眉心,“陛下,再蹙眉就不好看了,臣妾还是想看陛下笑。”

    “你都准备弃孤而去,孤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宸妃笑了,皇帝是爱她,但眼前的这个人是帝王,比起爱她,他更爱权力和地位,就连他的儿子也一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拼命争取,连性命和家人都能弃之不顾,这叫她如何相信他们的真心。

    “陛下,臣妾早晚是要走这条路,不如在合适的时间,或许还能有用些。”

    皇帝明白宸妃的用意,也明白自始至终最懂他的,是他的霖汐。只是走到这一步是他没预料到的,他更没想到宸妃会用命来换取。

    宸妃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慕凝霜,可事已成定局,说再多都以无用,在慕凝霜的陪伴下,宸妃走过了最后的时辰,最后走的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

    妃子薨逝本不应该敲响丧钟,但皇帝发话了,众人只得照做,宸妃逝世追封敦和贤静皇贵妃,一切事宜皆按皇贵妃礼制。

    丧钟响,举国哀。

    萧月沉得到消息是在宸妃薨逝的第二天,萧相告诉她,让她最近都待在府中哪里都别去,以免节外生枝。

    宫中丧宜,连续办了好几天,这才结束。慕凝霜自宸妃薨逝后,便不怎么出长安宫了,整日里就是擦拭宸妃的遗物,一遍又一遍,睹物思人,心中哀伤更甚。

    慕凌尘心中早有疑虑,将长安宫上上下下盘问了个遍,依旧没有结果,最后还是在瑾慈的嘴里得到了答案。他又问了带路的侍女,这才知道萧月沉是从御花园走到的长安宫,然后见的宸妃,她离开后,瑾慈便发现宸妃呼吸困难,满脸通红,身上发满了桃花癣。慕凌尘震惊错愕,无论如何都是他没想到的结果,他明明叮嘱过萧月沉不要从御花园走去长安宫。

    慕凌尘本欲找萧家退婚,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使是无意的,也是不可抹去的罪孽。不料想,阴戎人骚扰肃慎边关,情急之下他请命亲自前往边关戍守,将婚事推后三年。按理本该退婚,但细思之后他决定保留婚约,夺太子之位还需要萧家的相助,这笔杀母之仇,来日慢慢清算。

    五日后,慕凌尘携三万人马前往边关,开始了三年戍守边关的差事。

    萧月沉日日在府中,每日只能听些别人说来的八卦轶事。直到慕凌尘走的那日青鸾才告诉她,待她跑到城门时,凌王的人马已离开许久,就连马蹄印也早已被风吹散,变得模糊不清。她回到府中思考,却百思不得其解,慕凌尘怎么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带兵出城,要是以前两人绝对是要见上一面的,如今这般,却叫她看不懂了。罢了,等慕凌尘回来再问个清楚吧。

    ……

    自从慕凌尘戍守边关后,萧月沉便空闲了下来。每日不是看看书,就是研究研究琴谱,就连府门都变得很少出。

    这一日,难得来了兴致,与陈靖茹相约去西郊的凉亭吹风吃茶,难得的天气,难得的兴致,难得的闲情。

    刚一见面,陈靖茹就结结实实地给了萧月沉一个熊抱,“好久不见,月沉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萧月沉回应着她。

    “我也还好。”陈靖茹掰过萧月沉的头仔细地检查着,叹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这动作倒叫萧月沉看的糊涂,“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先前有传言,说是你毒害宸妃,又加之你最近音信全无,我这才不得不担心起来。”陈靖茹说的极为认真,显然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我确实见过宸妃,但不是我害死了她,是否中毒银针一验便知,为何会算到我头上?”萧月沉听之很是奇怪,宸妃的死因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道,消息被封锁可见不是寻常的死状。“原来他真的信了传言,怪不得他戍守边关也不告诉我。”她眼底的失望在鸦睫下都掩盖不住。

    陈靖茹看她这样,自己的心里也不好过,“你先别着急,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呢。”陈靖茹安慰道。

    萧月沉摇头,“这件事本就是冲我来的,只是我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原来后宫的残酷竟是如此。”她转头看向陈靖茹,“你也别担心了,这件事我会有应对之策的。”

    随后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正聊在兴头上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穿着体面的男子牵着头驴路过了凉亭,见亭中有人便停了下来,走进去跟亭中的两人打起了招呼。

    “两位姑娘,我常年在外游历,偶然经过此处,却不知此处为何处,这才进来打扰了二位姑娘,还望见谅。”来人向她们二人解释着。

    “无妨,我们本身也不是这凉亭的主人,你便当作是老天爷给迷路之人的驿站。”萧月沉继续道,“这里是京城附近的西郊,公子是要往哪里去。”

    说起这个,那人便来了劲道,“哪里都行,只是想四处看看,天下之大,我不过是沧海一粟,没见过天下,何谈天下。”

    萧月沉斟了杯茶给那人,“最近天气闷的很,公子可要注意。”

    “多谢姑娘。”

    那人倒是识相的很,没过一会便离开继续向东而去。

    待人离开后,陈靖茹忍不住开口,“月沉,你说那人什么来头,怎么看上去神神秘秘的。”

    “看他的样子不像肃慎人,像是从阴戎来的,可能是途经此地,也有可能就是要来肃慎,不过谁知道呢。”萧月沉摩挲着茶杯说到。

    “阴戎人,不会是个细作吧。”说到细作,陈靖茹不禁打了个哆嗦。

    萧月沉打趣,“这么傻的细作你见过吗,连自己走到哪都不知道。”

    陈靖茹点点头,“倒也是。”

    两人见天色不早,便各自回府。

    春去秋来,三载的时间不过只是一瞬,如果可以萧月沉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来临,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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