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第一位向导的诞生标志着人类社会进入星历纪年,而第一位可以进化为彻底脱离向导抚慰方向哨兵的产生意味着现有人类种族进化完全区别于星历前,新历也就此开始纪元……”

    “从脱离蒙昧以来,人类进化史被分割为五个部分。在公元纪年与星历中间的那一段被称为‘恒历’,象征着人类对于‘自我恒久’的笃定。“

    高台上的苍白的大理石肌理神像卡壳般从浮雕种挣扎探出半个身子,碳酸钙机质的躯体因为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哨兵与向导在星历纪年只占人类的百分之三十,而人类步入新历以后哨兵与向导普适度已经约等于成为人类的第五性征,未分化的人类占比几乎不到百分之一。”

    神像伸出半根断指指着徐琢,用祂击金碎玉的声音继续道:“这一切的变化是由什么带来的,你来回答。”

    徐琢在哨向义务教育“基因选择”与浮雕指引“Guide me”中很违心说出:“信仰!”

    管他三七二十一,一竿子总能打到一两个点。她状似虔诚地仰望这个古怪挣扎的雕像:“信则生,不信则死。”

    “对!”那坨石墩子终于开始扭动,“都是因为理,如果不是理,这群野蛮人还在被可笑的躯体支配理性……我伟大的母神。”

    雕像如果有关节的话,现在一定在嘎吱作响。徐琢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手舞足蹈”及其亢奋的头颅。

    莫名其妙被拉进浮雕女士的小课堂,徐琢学着像一个好学生那样举起了手:“老师,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浮雕不甚清晰的眉目落到徐琢身上的时候,竟莫名其妙多了一点温情:“别着急,孩子,我们的同伴还没有到来。”

    “同……伴?”

    徐琢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字面意义上的同伴。

    随着石刻上字符的挪动,徐琢附近出现了很多和石碑材质相同的雕花柱状体,而所谓的同伴也缓缓浮现于其上。

    珀珥、法蒂玛、岑月……大脑迅速将其归类,来到这座祭台的所有人都是向导,而且都是女性。即使有不认识的,徐琢也能感受到独属于向导之间的向导素链接。

    目光交汇之间,火药味倒是一如既往的浓稠。场上只有两种人:主动进入精神领域的与受到波动后被迫拉入的。但阵营却割裂开了好几个,具体情况一时半会也看不明白。

    让徐琢发愣的是她在光柱中看见了宋应律的身影。应律也看见了她,挥挥手示意。

    “不能出事。”徐琢的第一反应是,至少应律不能出事,不能被这场争斗波及。

    但是除了理教和灰塔军事大学高层,多余出来的同学稍稍安了徐琢的心,不让她的出现显得太过突兀。

    徐琢用一种看见救星的孺慕眼神殷切盯着岑月,毕竟天塌下来还有老师顶着是吧?

    雕像倒是把大家一律归为同伴了,但显然她对“这么多同伴”不满。比起徐琢见怪不怪的平和适从,突然被传送至此甚至上一秒还在殊死搏斗的向导们直视雕像的目光就有点戒备了,其中还夹杂着莫名被卷入争斗如应律一般神色迷茫的人。

    光柱消失,每一位向导脚底都被分到一个散发柔光的圆盘,而后圆盘高高隆起,变成多个仅容纳一人站立的石柱。离徐琢最近的是珀珥,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比雕像更鲜活那么一点罢了。徐琢若有所思沉默着看向珀珥,想到进入这里之前珀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及徐琢之前与其打的哑谜,她只觉得珀珥比自己想象的更接近人性。

    “牵着我,不然你会被钟表扭曲吞噬。”珀珥居然是在提醒她,提醒竞争对手所陷入的误区。徐琢是已读乱回没错,在这种情况下珀珥依旧给了她可用信息。对于娲皇的创世之力,二人所抉择的争斗绝不会是你死我活的模式。理教像她俩这样的复制品有很多,不可能两两对应一一斗争直到养蛊般决出胜负。

    在今夜这场混乱中,珀珥对徐琢主动暴露的底牌已经太多,或者说不止她,许多人都为了抵抗存活而全力以赴。但即使在强者如云的灰军大,珀珥几乎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天赋者。像徐琢根本不应该被她放在一个砝码上,所以她从来不是候选人,或许是辅佐或许是献祭,但珀珥现在明显不想“吃了她”,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想,如果不是珀珥的提醒和跃迁能力的带领,她现在已经是钟楼开启法则的一部分了。

    既然理已经内定了珀珥,代表创生的娲皇也绝对不是向死而生的计划,那么徐琢这种外人拿到的是部分项目B,内部人员的项目A会是什么呢?徐琢把这段迷思放在脑后,专注看向面前的雕像,被石柱抬起后她现在几乎可以平视雕像的脸面。

    她是在祭台上转动浮雕的时候惊动的雕像,也是最先到达的那一个。雕像下面的雕花石座缓缓劈开一道裂缝,高高举起一双阔大的石掌,掌心分别放着一把金属天平和一尊看不出纹理的黑金色尖锐人形偶像。人偶大约半个手臂那么沉重细长,小人儿双手合十安详闭眼倒有一丝不可言喻的诡异,放在手掌内像掉落的细小零件。

    雕像把放有一座巨大天平的手稍微抬的比另一只手一只手高一点才开口:“左四走生路,右五走死路,价值等同得‘号角’。”

    徐琢理解诡异的点在哪儿了,这个偶人上阔下收,比起人类骨骼确实更像一个可以吹动的号角。站在长柱往下望的时候徐琢才看见祭台已经完全消失了,像飘摇在云雾里,依稀可见其下隐隐约约浮现的数个素色白色大理石棺材。

    这样的构图,完全是圣经中末世审判的故事,隐隐约约和上面的浮雕相吻合。但是这里真的是周校长的精神图景吗?周廷蕤是联邦人,按道理来说并不属于该文化体系。

    “所以,谁先开始衡量自己的灵魂价值呢?”雕像的头看上去很僵硬挪移,直到偏头看向徐琢笑了一下,那种笑只是面部石雕的挪移,非人感几乎要炸掉徐琢的头皮。

    那张石刻的脸渐渐放大,比徐琢还高的直径的实心球体上可以被成为鼻子的五官几乎要顶到徐琢的身上,示意她先来。徐琢硬着头皮踩上石雕被祂接送至天平,不知道这个顺序是按什么分配的,总之到现在徐琢已然明白钟楼连同指针才是一个巨大的污染领域,这绝对是真正的狂化精神图景,对她精神方面的创伤持续而深长。

    但未必是周校长的。

    在场所有灰军大的人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徐琢抱着右边托盘的链条不敢动,现在托盘上只她一人沉底,很容易在金属上打滑。她眼睁睁看着石雕把珀珥送过来,动作明显比对待她轻柔恭敬。

    恭敬?徐琢突然想起指针上看见的眼睛,在这一刻和珀珥精神图景的眼睛与浮雕上绘画的大天使的细细密密的眼睛重合了。

    珀珥刚刚被放上去,就迅速把徐琢死门这一端顶的高高翘起。徐琢心下发苦总觉得这一生就是被莫名卷入高维争斗不管自己死活的一生,除了一骑绝尘的精神力,她好像再没有其他的能拿出来去平衡这个天平。

    最初徐琢以为是按照能力划分,后来把法蒂玛扔到那头徐琢又开始怀疑是按照体重,把应律丢过来徐琢又思考会不会是简单划分年龄。总之,最后四比四平衡了起来,只剩下面色不善盯着雕像的岑月。

    岑月并不是站最远也不是站最近的那个,也不是最早到或者最远到的人。雕像对她似乎有一种偏爱,特地在这种时候把岑月留到最后一个,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好事。

    “没有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岑月突然开口道。

    这一声犹如平地起惊雷,正牵着徐琢小心翼翼扶着怕她吐血的应律都抬起了头,应律完全是无妄之灾,自从进来就没有说过几句话。

    岑月似乎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她看着那把号角,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号角是指针,她几乎可以确信,在见这些东西的时候,她甚至还不是一位向导。在帝国边陲低级星球游荡的第三年,岑月脱离蒙昧。

    犹如一颗忽然被点亮的星子,少年岑月孤独而浑蒙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旅行者,他说是自己要来找星际宝藏的,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同游此星系。

    岑月反问他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土生土长于此,但没有什么值得当他的导游的地方。旅者抓住自己被空谷吹得扬起的斗篷说:“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向导啊。”

    她不知道什么是向导,但她愿意和他走。

    捡到号角的第二年,岑月分化为一名高阶向导,她被称为“平民之光”的生涯就是从此刻开启的。

    在星际其实阶级会更加固化,毕竟分化等级与基因传承息息相关,寒门贵子更是凤毛麟角。何况寒门也指的是联邦主星的平民,和低等星球的普通人更是泾渭分明。“平民之光”更不如说是下等人之光,难听了点可是确实表意最准确。岑月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并且她以此为荣,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站在了灰塔门外——但时至今日她才发觉自己只是卷入阴谋被无故惠泽的。

    徐琢对此没什么想法,出身只决定能接触到什么样的跳板,何况能活到今日星际变迁的祖上必定有过辉煌传承。

    等等,徐琢终于愣了一下,若非要这么说自己ss级的精神力按道理也不应该出现在b12这种垃圾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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