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在反思。
沈莹华听到不远处看守者的窃窃私语，稍微动了动被缚灵绳索捆住的红肿手腕，冷静地想道。
明明当初也考虑到西剑流的阴阳术，才在挑衅完后干脆撤退，怎么这次就飘了——不，与其说是飘，还不如说是侥幸心理。
赌一把阴阳术对自己的压制没那么强，西剑流的祭司没那么厉害，自己就算找不到小空，至少还能全身而退。
结果……沈莹华默默在脑中给自己的结论划了大大的红叉。初舞虽然是普攻，在妖力十分空虚的情况下也是用不出来的。
跪坐着大腿的肉更痛了。赤羽信之介你最好不要有机会落到我手里！
但不得不说，她都这样任人宰割了，西剑流，或者说赤羽信之介还防备得如此紧，也不知道是该说心思缜密还是多此一举。
————————————
“有必要吗？”
被布条缠上眼睛的沈莹华终于忍不住说道。
她缩了缩肩膀，对面颊上陌生的触碰感到不自在；尤其是想到自己不仅和这人有仇怨，还在他面前放了狠话，结果没过一段时间就被抓住，深觉没面子和尴尬。
“难道你们还怕我记住了路，跑了出去不成？”
那双盈盈秋水，蹙损春山的眼睛被遮了起来，赤羽信之介的手指一顿。沈莹华听到他的笑声，好听是好听，但她先入为主地觉得膈应。
“嘶！”布条一紧，沈莹华吃痛地出声，下意识就抬起木屐去踩他，结果当然是踩了个空。
“处易备猝，沈姑娘能为，西剑流不得不防。失礼啰！”
沈莹华：公报私仇！这绝对是公报私仇！上次假装伤重让我判断失误，加上这次，赤羽信之介！
妄想以残忍的吸灵之法做掉沈莹华的祭司，在惊觉每一次引动阵法，都会引起沈莹华体内溘乌斯的突增后，狂喜自是不必多言。
有这种体质的人来充当一个溘乌斯容器，灵体炼化就不会因溘乌斯后继无力而停止；八门日以继夜地不断炼化，幻体就可更快炼成！
沈莹华：是说你如果没有继续对我动手，或者我没有努力调动妖力回击的话，可能我还真的会被阵法这种死物给耗光妖力……毕竟单方面挨打和环境影响，都不算在回合内。
赤羽信之介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走了，祭司为了防止她逃跑，亲自押她到灵体炼化之处，交代二句就来了人，她听了什么消息，也离开了。
缚灵绳索捆得紧紧，眼上的布条也未曾解下。
沈莹华又动了动，看守的西剑流小兵眼尖，一瞅见立刻大喝道：“做什么！？”
“麻了。”沈莹华像是没听出他语中警告，依然我行我素地转动手腕。那西剑流小兵大怒又不敢上前，忿恨地喘了口气，扭头和另外几个看守者继续嘀嘀咕咕。
“军师干嘛不让我们动她？！”
“笨蛋！她是来西剑流踢过馆的，还和军师打过架，军师大人的防备才有道理呢！谁知道我们过去会不会被杀。不过她长得是真好看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霜队长和衣川大人也很好看，怎么没见你说这种话？而且，我们实力难道有差？要我看，她再厉害不还是被祭司和军师抓住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你就不懂了，不说长相，霜队长还是个小姑娘，衣川大人毒性太强！你有本事你去试试啊，我反正不去。”
“可惜啰，她也活不了几天。”
一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为什么啊？”
另一人小声告诉他：“都关到灵体炼化的地方来了，她又不是西剑流的，还能活着出去不成？……说到这个，祭司大人怎么突然走了啊，听说柳生大人来中原了，是不是去见柳生大人了？”
……
真当我听不到了是吧。
沈莹华假作歇息实际在偷偷竖起耳朵。
不知道祭司想拿她干嘛，居然把吸灵阵法给撤了，只用了缚灵绳索；这个地方也有法阵，不过没她刚开始受的那么凶悍，以压制为主，但还是让她格外喘不过气来。
她大胆猜测是招财猫的效果吸引了祭司，而祭司要利用她的事情，和所谓的“灵体炼化”脱不了干系。
妖力空虚，但开挂玩家自有解决方法。
没了赤羽和祭司那种咖盯着，沈莹华切换了一套火灵御魂，三点幽蓝鬼火尽数化作了她的妖力，流入四肢百骸。
力量一旦充盈起来，不远处的强大气息更蠢蠢欲动了，只是它似乎处在重重封印之下，不得其法而出。
难道那个就是要炼化的灵体？
实在看不见的沈莹华：赤羽信之介你哪来的布条，封闭性这么好的吗。
妖力的补充加快了身体恢复的速度，只要不被吸走，她身上的红肿就在妖力一遍又一遍温和的涤荡下，逐渐消褪。沈莹华一边调动力量一边咬住唇忍痛，赤羽这家伙居然还在她身体内留了暗劲儿，这都多少手提防了！
沈莹华一边尝试用灵活的手指解开绳索，一边思考该怎么在不弄出大动静的情况下，顺利逃出去。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很多对手，但……
沈莹华看了看自己效果命中73%的反枕，面露犹豫。
对一般的阴阳师或者式神来说，效果命中堆不到100%，那跟没堆也没什么区别。
沈莹华：又到要看脸的时候了吗。
她双手背对着聊八卦越聊越上瘾的看守者们，一点点扯开绳索，朝向声源方位，足尖踮起暗中发力，内心默默倒数三、二、一——
猛然起身！
初舞连发！
“干什么！？唔——”
“砰噔！”
同时倒下了好多个人。
沈莹华也捂着脸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这次是真的腿麻了，幸好没人看到这丢脸的一幕。
她扒开眼上的布条，被迷乱癫狂犹如前前世夜店舞池的光芒闪了个正着，立马低下头揉揉眼睛，等好受些了才又开始打量周围。
这是一片空旷而荒凉的白沙地，不远处躺倒了好几个小兵，看姿势方才咬耳朵咬得还挺起劲的。
旁边是一个全封闭的木桶，破旧的木板被钉子钉得严严实实，上边重重缠绕的法咒符文却旧中杂新，应该就是那个被压制力量的灵体了。
沈莹华揉着眼睛的手一顿，一些银燕讲述的关键词好巧不巧地从她脑海里飘过去。
让她好好捕捉一下，小男孩儿、光头、僧衣……嘶，是不是真还有个木桶……？
沈莹华：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吗？
她眼睛瞬间亮了，满心郁闷暂时被抛到脑后。她走近木桶蹲下身来，末了还嫌弃地把两个碍事的人往旁边推了推。
“小、小空？是你吗？”
沈莹华将耳朵凑近木桶，里面的气息十分孱弱，她努力换了好几个方向才感受到里面小孩儿微弱的呼吸。
她的心顿时一沉，纤细手指在木板上敲了敲，声音大了些。
“史仗义？小空师父？我是帮银燕来打探你的消息的，你能听得见吗？”
狭小空间内，本该清脆的扣击声也如此沉闷。
沈莹华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微不可闻的一声沉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木桶壁上一样。
而后，无论沈莹华再怎么努力，里面都没有回应了。
她面色难看，心也揪了起来。
若说这种情况是西剑流为了让他不需吃喝也能维持生机，使用特殊法术的后果也就罢了。
但那些符咒针对的显然就是小空身上那股沉睡的庞大力量，再联想到这两个昏迷之人先前的话语……炼化活人，真亏他们有这般胆子，做得下这样损天良的事！
西剑流的孽力不回馈，她就把沈莹华三个字倒过来写！
不行，不知道小空的炼化到哪一步了，她得想办法把小空带出去。
沈莹华刚想抱起这个木桶，突然就觉得浑身酸软，气息四散。她一松手，刚离地一个角的木桶就又稳稳落了回去。
“……！”
她心一凛，看着没有动静的木桶，又试着轻轻扯了一下符咒，而后迅速收回手。果然！
这种符咒如果对她也有效的话，至少说明一点，小空是和她相似的存在，属于非人之物。
但不可能啊，他明明是银燕的兄弟，是个活生生的人……！
察觉到不对的沈莹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避开符咒按上木板。
有两种气息，说明小空身上还有一个灵魂；但这种感觉和当初的黑白郎君又有所不同，黑白郎君的两个灵魂，相反却隐隐相融，小空身上的这个，分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了。
她大概能料到西剑流是想干什么了。
以体质特殊的活人为基，炼化出合适的□□，在炼化圆满之前就让两个灵魂共存，等炼化结束，活人也随之魂飞魄散，而那个灵魂则顺理成章地接收这个身躯。
沈莹华越想身子越抖。气的。
看来她不仅骂早了，还把祭司的仇记轻了。想得出这种令人闻之色变的法子，不仅要精通灵术，还得有个狠毒冷酷的心肠才行。
她又字正腔圆地骂了两句脏话，对着眼下情况，无可奈何地犯起难来。
救？
那符咒很明显是对付小空身上的另一个魂体的，对她这种妖怪也有出其不意的效用。
她本就被压制得厉害，没法把小空抱走，更不可能撕下符咒，否则只有两个结果，小空脆弱的肉身直接崩毁，或者没了压制的魂体夺舍成功。
干看着？
沈莹华直接排除这个想法。
她越想越急躁，气到看见旁边的人有醒转的迹象直接又甩了初舞过去，一边听着栽倒回去的闷哼一边咬紧了牙关。到底该怎么办？！
呼，冷静一下，她今天是不是连番受挫变急躁了。
沈莹华强行按下愤怒，深吸一口气，脑子飞快地运转。
她带不走小空，其他人行，那她可以先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俏如来银燕他们这个消息，再组织人一起来救小空。
可是小空的身体，还能撑得住痛苦的炼化吗？不对，西剑流不会在灵魂受肉前就让小空死亡，冲这点他们也该有些分寸。
但奢求西剑流对小空手下留情，不是做白日梦？
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她能让小空少受一些痛苦……是什么……
她绝对不能袖手旁观，这不是关系亲不亲近的事。小空还是个半大孩子，凭什么遭受这样的命运？
沈莹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随着思绪起伏，柔顺的衣角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被服能让小空所受伤害降低三成，涅槃之火能让小空血条不掉光，镜姬能在灵体炼化时将伤害百分百反弹给祭司他们，但，御魂没有办法给小空用啊！
只能她自己用。
沈莹华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薙魂。
五成的概率让小空受到的攻击减免两成，自己还能帮忙分担一半。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带上薙魂以后，不仅会不定时地遭受痛苦，而且没办法再做高伤害输出，对战力急缺的中原肯定是个损失。
但这对沈莹华来说，简直是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输出不差，辅助能力更强；再者，杀人和救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小空，不要害怕。”
沈莹华轻声道，也不管小空听不听得见。
她标记队友还是和真正的游戏不太一样的，必须用妖力打标记，而且随着御魂的切换，标记的蝴蝶还会消失。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标记银燕和剑无极的原因。
沈莹华带上薙魂，小心地将自己的妖力送入木桶，一青一橘两道光芒照亮了桶内虚弱的面容。她不敢分神，不仅要换个麻烦的方式让西剑流不发现，还必须保证这个印记是对【小空】起效的——
“我的妖力不会伤害你。”
妖力结成双色的蝴蝶，将亮晶晶的鳞粉抖落在小小身躯上，柔软蝶翼一扑，化作一个漂亮的刺青。
成了！
沈莹华提着的心一松。薙魂杀伤力可不高，她得趁着没人，妖力还能支撑的时候赶紧出去。可恶，今天妖力被人大啃一口，现下回了少少了回的，就没这么倒霉过。
牢记教训！
“小空，别害怕。”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安慰而温柔：“好孩子，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但我马上就去找银燕他们，你再等一等，很快就能回家了。”
“没事、没事，一切都会结束的。”
木桶内，闪烁的鳞粉落在已经失去意识的人身上，久违的温暖让他不由得抖了一下，虽然那颤抖也微乎其微。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嗅到了一股冷香。
温暖的妖力让他昏迷的意识落入碧波荡漾的深海，清冷的香气又将他温柔地拉起来，推上一片轻浪浅汐。
隐隐约约的红跃动着出现在无边碧蓝里，像是火焰，像是日芒——
天光是要亮了吗？
————————————
身为祭司弟子的鬼夜丸性格怪异，和师父有几分相似。
但这份对于柳生鬼哭的敌意和莫名的狂傲，就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了。
继劝解了柳生鬼哭和鬼夜丸的斗争后，赤羽信之介此刻看着神色不爽的鬼夜丸，也很是头疼。
祭司大人和柳生大人有单独的话要叙，难道谁还能拦？
他实在无意掺和这修罗场，现下沈莹华交给了祭司，他便去做另一件重要事——丑孔明一探神蛊峰失利，赤羽信之介怒斥一番又行鞭刑，决意自己前往。
赤羽信之介离开后，鬼夜丸心气颇高，一来就将祭司在中原的助手呵退，想将灵术法阵通通接手，好辅助师尊。
听说西剑流捉到一个体质奇特、用了灵术控制依然灵力不断的东瀛人，热爱做实验的鬼夜丸来了兴趣，命人带他去看。
结果留给他的，只剩封印的灵体，缚灵绳索，深色布条，以及一地昏睡的废物。
————————————
剑无极难得有这样烦躁的时候。
本来是在指点银燕练剑，可他听完俏如来带来的消息，忍不住自己也去练了两套剑法。
前边燕驼龙还夸得他心情颇为顺畅，什么无感无形迅捷飘逸，现在让他再听一遍，也不会高兴了。
“才过去一天，便是要下定论，也该再等等。沈姑娘武功奇特，必然不会有事的。”
俏如来恢复平静，立于他身侧，劝慰道。不过看他表情和捻佛珠的速度，也不知道是在劝剑无极还是劝他自己。
“是我们没早一步知晓。”剑无极道。涉及到西剑流的禁术，再想想西剑流不惜漂洋渡海也要来中原找灵体，打探小空消息的难度，和之前他们预料的显然是天壤之别。
沈阿姊本事固然强大……
他看了远处还在认真练习一点突破的银燕一眼，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银燕这种把道理跟他说开了就不再继续想、而是专心做事的性子，他还真学不来。
着急没用，他们的水平对上西剑流就是送菜，只能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等待结果。虽然道理是这样，但剑无极还是忍不住分神。
俏如来闻言，黯然不语。
剑无极道：“俏如来，你也不用自责，这和你又没关系。”
“但……”
“剑无极。”
一反往日柔和，短促冷静的语调让剑无极和俏如来都一愣。
二人看向半空纷扬的灵蝶，翅膀略带萎靡，沈莹华浮现身形，身上看上去没伤，但好看的裙子灰扑扑的，脸色也惨白如纸。
“沈阿姊！”/“沈姑娘？”
雪山银燕听到二人的低呼，立刻从沉浸式练武里脱离出来。视线触及沈莹华，对她的担心和对小空消息的急切，也让他赶过来：“沈姑娘！”
“别看了，都是内伤。”
沈莹华被俏如来扶了一把，顺势卸力。俏如来没见过她这般虚弱模样，刚想问询就见她挥挥手：“养养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难看而慎重。
“大家，我见到小空的木桶了。”
“！！！”
————————————
相同的场景，不同的来人。
丑孔明乃跳梁小丑，眼下这个却是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的强敌。
红衣翻飞起来更为美艳，如火焰燎燎，升腾不息。赤羽信之介立于无边崖，望向白云缭绕、隐晦难见的对岸，又看了看崖前石碑。
他神色不明：“神蛊温皇，这就是你的游戏规则。”
来人居然依旧是赤羽。
到底说明沈莹华未曾应求，还是她惨败更甚，亦或者，是有超脱他与赤羽意料之外的趣事呢。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他感到无聊啊。
神蛊温皇挥着他那把精致柔顺的扇子，回应道：“军师大人是这样解读？”
“是敌，即是游戏规则，是友，就是邀请方法。”
“军师大人以为温皇是你的敌人或是朋友？”
赤羽信之介冷道：“是友是敌，但看你怎样交代吾西剑流的叛徒，云十方。”
气场一变，至此，两位智者正式开始了交锋。
因为我在反思。
沈莹华听到不远处看守者的窃窃私语，稍微动了动被缚灵绳索捆住的红肿手腕，冷静地想道。
明明当初也考虑到西剑流的阴阳术，才在挑衅完后干脆撤退，怎么这次就飘了——不，与其说是飘，还不如说是侥幸心理。
赌一把阴阳术对自己的压制没那么强，西剑流的祭司没那么厉害，自己就算找不到小空，至少还能全身而退。
结果……沈莹华默默在脑中给自己的结论划了大大的红叉。初舞虽然是普攻，在妖力十分空虚的情况下也是用不出来的。
跪坐着大腿的肉更痛了。赤羽信之介你最好不要有机会落到我手里！
但不得不说，她都这样任人宰割了，西剑流，或者说赤羽信之介还防备得如此紧，也不知道是该说心思缜密还是多此一举。
————————————
“有必要吗？”
被布条缠上眼睛的沈莹华终于忍不住说道。
她缩了缩肩膀，对面颊上陌生的触碰感到不自在；尤其是想到自己不仅和这人有仇怨，还在他面前放了狠话，结果没过一段时间就被抓住，深觉没面子和尴尬。
“难道你们还怕我记住了路，跑了出去不成？”
那双盈盈秋水，蹙损春山的眼睛被遮了起来，赤羽信之介的手指一顿。沈莹华听到他的笑声，好听是好听，但她先入为主地觉得膈应。
“嘶！”布条一紧，沈莹华吃痛地出声，下意识就抬起木屐去踩他，结果当然是踩了个空。
“处易备猝，沈姑娘能为，西剑流不得不防。失礼啰！”
沈莹华：公报私仇！这绝对是公报私仇！上次假装伤重让我判断失误，加上这次，赤羽信之介！
妄想以残忍的吸灵之法做掉沈莹华的祭司，在惊觉每一次引动阵法，都会引起沈莹华体内溘乌斯的突增后，狂喜自是不必多言。
有这种体质的人来充当一个溘乌斯容器，灵体炼化就不会因溘乌斯后继无力而停止；八门日以继夜地不断炼化，幻体就可更快炼成！
沈莹华：是说你如果没有继续对我动手，或者我没有努力调动妖力回击的话，可能我还真的会被阵法这种死物给耗光妖力……毕竟单方面挨打和环境影响，都不算在回合内。
赤羽信之介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走了，祭司为了防止她逃跑，亲自押她到灵体炼化之处，交代二句就来了人，她听了什么消息，也离开了。
缚灵绳索捆得紧紧，眼上的布条也未曾解下。
沈莹华又动了动，看守的西剑流小兵眼尖，一瞅见立刻大喝道：“做什么！？”
“麻了。”沈莹华像是没听出他语中警告，依然我行我素地转动手腕。那西剑流小兵大怒又不敢上前，忿恨地喘了口气，扭头和另外几个看守者继续嘀嘀咕咕。
“军师干嘛不让我们动她？！”
“笨蛋！她是来西剑流踢过馆的，还和军师打过架，军师大人的防备才有道理呢！谁知道我们过去会不会被杀。不过她长得是真好看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霜队长和衣川大人也很好看，怎么没见你说这种话？而且，我们实力难道有差？要我看，她再厉害不还是被祭司和军师抓住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你就不懂了，不说长相，霜队长还是个小姑娘，衣川大人毒性太强！你有本事你去试试啊，我反正不去。”
“可惜啰，她也活不了几天。”
一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为什么啊？”
另一人小声告诉他：“都关到灵体炼化的地方来了，她又不是西剑流的，还能活着出去不成？……说到这个，祭司大人怎么突然走了啊，听说柳生大人来中原了，是不是去见柳生大人了？”
……
真当我听不到了是吧。
沈莹华假作歇息实际在偷偷竖起耳朵。
不知道祭司想拿她干嘛，居然把吸灵阵法给撤了，只用了缚灵绳索；这个地方也有法阵，不过没她刚开始受的那么凶悍，以压制为主，但还是让她格外喘不过气来。
她大胆猜测是招财猫的效果吸引了祭司，而祭司要利用她的事情，和所谓的“灵体炼化”脱不了干系。
妖力空虚，但开挂玩家自有解决方法。
没了赤羽和祭司那种咖盯着，沈莹华切换了一套火灵御魂，三点幽蓝鬼火尽数化作了她的妖力，流入四肢百骸。
力量一旦充盈起来，不远处的强大气息更蠢蠢欲动了，只是它似乎处在重重封印之下，不得其法而出。
难道那个就是要炼化的灵体？
实在看不见的沈莹华：赤羽信之介你哪来的布条，封闭性这么好的吗。
妖力的补充加快了身体恢复的速度，只要不被吸走，她身上的红肿就在妖力一遍又一遍温和的涤荡下，逐渐消褪。沈莹华一边调动力量一边咬住唇忍痛，赤羽这家伙居然还在她身体内留了暗劲儿，这都多少手提防了！
沈莹华一边尝试用灵活的手指解开绳索，一边思考该怎么在不弄出大动静的情况下，顺利逃出去。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很多对手，但……
沈莹华看了看自己效果命中73%的反枕，面露犹豫。
对一般的阴阳师或者式神来说，效果命中堆不到100%，那跟没堆也没什么区别。
沈莹华：又到要看脸的时候了吗。
她双手背对着聊八卦越聊越上瘾的看守者们，一点点扯开绳索，朝向声源方位，足尖踮起暗中发力，内心默默倒数三、二、一——
猛然起身！
初舞连发！
“干什么！？唔——”
“砰噔！”
同时倒下了好多个人。
沈莹华也捂着脸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这次是真的腿麻了，幸好没人看到这丢脸的一幕。
她扒开眼上的布条，被迷乱癫狂犹如前前世夜店舞池的光芒闪了个正着，立马低下头揉揉眼睛，等好受些了才又开始打量周围。
这是一片空旷而荒凉的白沙地，不远处躺倒了好几个小兵，看姿势方才咬耳朵咬得还挺起劲的。
旁边是一个全封闭的木桶，破旧的木板被钉子钉得严严实实，上边重重缠绕的法咒符文却旧中杂新，应该就是那个被压制力量的灵体了。
沈莹华揉着眼睛的手一顿，一些银燕讲述的关键词好巧不巧地从她脑海里飘过去。
让她好好捕捉一下，小男孩儿、光头、僧衣……嘶，是不是真还有个木桶……？
沈莹华：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吗？
她眼睛瞬间亮了，满心郁闷暂时被抛到脑后。她走近木桶蹲下身来，末了还嫌弃地把两个碍事的人往旁边推了推。
“小、小空？是你吗？”
沈莹华将耳朵凑近木桶，里面的气息十分孱弱，她努力换了好几个方向才感受到里面小孩儿微弱的呼吸。
她的心顿时一沉，纤细手指在木板上敲了敲，声音大了些。
“史仗义？小空师父？我是帮银燕来打探你的消息的，你能听得见吗？”
狭小空间内，本该清脆的扣击声也如此沉闷。
沈莹华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微不可闻的一声沉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木桶壁上一样。
而后，无论沈莹华再怎么努力，里面都没有回应了。
她面色难看，心也揪了起来。
若说这种情况是西剑流为了让他不需吃喝也能维持生机，使用特殊法术的后果也就罢了。
但那些符咒针对的显然就是小空身上那股沉睡的庞大力量，再联想到这两个昏迷之人先前的话语……炼化活人，真亏他们有这般胆子，做得下这样损天良的事！
西剑流的孽力不回馈，她就把沈莹华三个字倒过来写！
不行，不知道小空的炼化到哪一步了，她得想办法把小空带出去。
沈莹华刚想抱起这个木桶，突然就觉得浑身酸软，气息四散。她一松手，刚离地一个角的木桶就又稳稳落了回去。
“……！”
她心一凛，看着没有动静的木桶，又试着轻轻扯了一下符咒，而后迅速收回手。果然！
这种符咒如果对她也有效的话，至少说明一点，小空是和她相似的存在，属于非人之物。
但不可能啊，他明明是银燕的兄弟，是个活生生的人……！
察觉到不对的沈莹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避开符咒按上木板。
有两种气息，说明小空身上还有一个灵魂；但这种感觉和当初的黑白郎君又有所不同，黑白郎君的两个灵魂，相反却隐隐相融，小空身上的这个，分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了。
她大概能料到西剑流是想干什么了。
以体质特殊的活人为基，炼化出合适的□□，在炼化圆满之前就让两个灵魂共存，等炼化结束，活人也随之魂飞魄散，而那个灵魂则顺理成章地接收这个身躯。
沈莹华越想身子越抖。气的。
看来她不仅骂早了，还把祭司的仇记轻了。想得出这种令人闻之色变的法子，不仅要精通灵术，还得有个狠毒冷酷的心肠才行。
她又字正腔圆地骂了两句脏话，对着眼下情况，无可奈何地犯起难来。
救？
那符咒很明显是对付小空身上的另一个魂体的，对她这种妖怪也有出其不意的效用。
她本就被压制得厉害，没法把小空抱走，更不可能撕下符咒，否则只有两个结果，小空脆弱的肉身直接崩毁，或者没了压制的魂体夺舍成功。
干看着？
沈莹华直接排除这个想法。
她越想越急躁，气到看见旁边的人有醒转的迹象直接又甩了初舞过去，一边听着栽倒回去的闷哼一边咬紧了牙关。到底该怎么办？！
呼，冷静一下，她今天是不是连番受挫变急躁了。
沈莹华强行按下愤怒，深吸一口气，脑子飞快地运转。
她带不走小空，其他人行，那她可以先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俏如来银燕他们这个消息，再组织人一起来救小空。
可是小空的身体，还能撑得住痛苦的炼化吗？不对，西剑流不会在灵魂受肉前就让小空死亡，冲这点他们也该有些分寸。
但奢求西剑流对小空手下留情，不是做白日梦？
有什么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她能让小空少受一些痛苦……是什么……
她绝对不能袖手旁观，这不是关系亲不亲近的事。小空还是个半大孩子，凭什么遭受这样的命运？
沈莹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随着思绪起伏，柔顺的衣角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被服能让小空所受伤害降低三成，涅槃之火能让小空血条不掉光，镜姬能在灵体炼化时将伤害百分百反弹给祭司他们，但，御魂没有办法给小空用啊！
只能她自己用。
沈莹华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薙魂。
五成的概率让小空受到的攻击减免两成，自己还能帮忙分担一半。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带上薙魂以后，不仅会不定时地遭受痛苦，而且没办法再做高伤害输出，对战力急缺的中原肯定是个损失。
但这对沈莹华来说，简直是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输出不差，辅助能力更强；再者，杀人和救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小空，不要害怕。”
沈莹华轻声道，也不管小空听不听得见。
她标记队友还是和真正的游戏不太一样的，必须用妖力打标记，而且随着御魂的切换，标记的蝴蝶还会消失。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标记银燕和剑无极的原因。
沈莹华带上薙魂，小心地将自己的妖力送入木桶，一青一橘两道光芒照亮了桶内虚弱的面容。她不敢分神，不仅要换个麻烦的方式让西剑流不发现，还必须保证这个印记是对【小空】起效的——
“我的妖力不会伤害你。”
妖力结成双色的蝴蝶，将亮晶晶的鳞粉抖落在小小身躯上，柔软蝶翼一扑，化作一个漂亮的刺青。
成了！
沈莹华提着的心一松。薙魂杀伤力可不高，她得趁着没人，妖力还能支撑的时候赶紧出去。可恶，今天妖力被人大啃一口，现下回了少少了回的，就没这么倒霉过。
牢记教训！
“小空，别害怕。”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安慰而温柔：“好孩子，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但我马上就去找银燕他们，你再等一等，很快就能回家了。”
“没事、没事，一切都会结束的。”
木桶内，闪烁的鳞粉落在已经失去意识的人身上，久违的温暖让他不由得抖了一下，虽然那颤抖也微乎其微。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嗅到了一股冷香。
温暖的妖力让他昏迷的意识落入碧波荡漾的深海，清冷的香气又将他温柔地拉起来，推上一片轻浪浅汐。
隐隐约约的红跃动着出现在无边碧蓝里，像是火焰，像是日芒——
天光是要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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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祭司弟子的鬼夜丸性格怪异，和师父有几分相似。
但这份对于柳生鬼哭的敌意和莫名的狂傲，就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了。
继劝解了柳生鬼哭和鬼夜丸的斗争后，赤羽信之介此刻看着神色不爽的鬼夜丸，也很是头疼。
祭司大人和柳生大人有单独的话要叙，难道谁还能拦？
他实在无意掺和这修罗场，现下沈莹华交给了祭司，他便去做另一件重要事——丑孔明一探神蛊峰失利，赤羽信之介怒斥一番又行鞭刑，决意自己前往。
赤羽信之介离开后，鬼夜丸心气颇高，一来就将祭司在中原的助手呵退，想将灵术法阵通通接手，好辅助师尊。
听说西剑流捉到一个体质奇特、用了灵术控制依然灵力不断的东瀛人，热爱做实验的鬼夜丸来了兴趣，命人带他去看。
结果留给他的，只剩封印的灵体，缚灵绳索，深色布条，以及一地昏睡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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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无极难得有这样烦躁的时候。
本来是在指点银燕练剑，可他听完俏如来带来的消息，忍不住自己也去练了两套剑法。
前边燕驼龙还夸得他心情颇为顺畅，什么无感无形迅捷飘逸，现在让他再听一遍，也不会高兴了。
“才过去一天，便是要下定论，也该再等等。沈姑娘武功奇特，必然不会有事的。”
俏如来恢复平静，立于他身侧，劝慰道。不过看他表情和捻佛珠的速度，也不知道是在劝剑无极还是劝他自己。
“是我们没早一步知晓。”剑无极道。涉及到西剑流的禁术，再想想西剑流不惜漂洋渡海也要来中原找灵体，打探小空消息的难度，和之前他们预料的显然是天壤之别。
沈阿姊本事固然强大……
他看了远处还在认真练习一点突破的银燕一眼，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银燕这种把道理跟他说开了就不再继续想、而是专心做事的性子，他还真学不来。
着急没用，他们的水平对上西剑流就是送菜，只能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等待结果。虽然道理是这样，但剑无极还是忍不住分神。
俏如来闻言，黯然不语。
剑无极道：“俏如来，你也不用自责，这和你又没关系。”
“但……”
“剑无极。”
一反往日柔和，短促冷静的语调让剑无极和俏如来都一愣。
二人看向半空纷扬的灵蝶，翅膀略带萎靡，沈莹华浮现身形，身上看上去没伤，但好看的裙子灰扑扑的，脸色也惨白如纸。
“沈阿姊！”/“沈姑娘？”
雪山银燕听到二人的低呼，立刻从沉浸式练武里脱离出来。视线触及沈莹华，对她的担心和对小空消息的急切，也让他赶过来：“沈姑娘！”
“别看了，都是内伤。”
沈莹华被俏如来扶了一把，顺势卸力。俏如来没见过她这般虚弱模样，刚想问询就见她挥挥手：“养养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难看而慎重。
“大家，我见到小空的木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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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场景，不同的来人。
丑孔明乃跳梁小丑，眼下这个却是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的强敌。
红衣翻飞起来更为美艳，如火焰燎燎，升腾不息。赤羽信之介立于无边崖，望向白云缭绕、隐晦难见的对岸，又看了看崖前石碑。
他神色不明：“神蛊温皇，这就是你的游戏规则。”
来人居然依旧是赤羽。
到底说明沈莹华未曾应求，还是她惨败更甚，亦或者，是有超脱他与赤羽意料之外的趣事呢。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让他感到无聊啊。
神蛊温皇挥着他那把精致柔顺的扇子，回应道：“军师大人是这样解读？”
“是敌，即是游戏规则，是友，就是邀请方法。”
“军师大人以为温皇是你的敌人或是朋友？”
赤羽信之介冷道：“是友是敌，但看你怎样交代吾西剑流的叛徒，云十方。”
气场一变，至此，两位智者正式开始了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