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病人和医者。】
神蛊温皇是这样告诉藏镜人的。
昏烛下，他长睫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半张脸也是似暗非暗，朦胧不明。
难辨真伪的情绪，正如他盅中毒虿，厮杀皆被遮掩于陶罐青瓷内，那副皮囊藏起百千算计，除温皇本人外谁都无缘得见。
藏镜人也是不想探究的一员。
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只是病人又如何。沈莹华出现在这里，除了温皇的安排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
但这点出入显然还不足以影响他的计划。
藏镜人很快地瞥了一眼，在对方回以注视之前，就移开了视线。
给温皇一个面子，不杀她就是了。
他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周围一切尚在警惕的人。燕驼龙也好，哀世间也罢，即便是俏如来也没多给几分在意，心神只放在黑白郎君和史艳文身上。
——虽然面对凶名赫赫的万恶罪魁，谁都升不起被小觑的恼怒就是了。
地牢的血一重胜一重的刺鼻，像是潮湿的金属长年累月地被锈蚀的味道，浅而温和的香气被掩盖在血衫之下。满身污渍也压不住史艳文的温润气度，他抬起一双湛蓝似海的眼睛，虚弱道：“藏镜人，是你！”
沈莹华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想了想，卡着他下胳膊的手更稳了点。
“夭寿了。”
燕驼龙扶住好友的另外半边身子，一张青脸像是没熟的苦瓜。
……看这情况，藏镜人绝对和西剑流合作了。但黑白郎君脑子出了毛病，艳文受了重伤，昔日三巨头并立之势，现为一人独大。
……何况藏镜人可不止一身绝步天下的武学本领，他手下更统率着千万苗军，号令所指无往不前。
……这人和西剑流合作大概是出于个人原因，但苗疆那边要是抓住机会出兵，和西剑流共谋中原……
燕驼龙：那中原不就完蛋了吗？
他内心一阵抽气，眼睛瞟向周围的伤患辅助小孩子，试图扒拉点战力出来好顺利逃脱。
沈莹华瞅一眼藏镜人，又瞅一眼，又瞅一眼，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和燕驼龙一样陷入了沉思。
……藏镜人应该是个人族吧。
沈莹华：他的血条为什么那么离谱呢？
两人正一个不得其解，一个抓耳挠腮时，凶悍血辣之气突然袭向众人，俏如来心下一凛，后退两步护住了忆无心。
藏镜人一身沛然真力汹涌澎湃，直直向地牢中的人压来！这位被中原的话本极尽痛骂的苗疆战神，武林上大名鼎鼎的万恶罪魁大笑了三声——
“史艳文，休要妄逞强。”
“以你如今不足三成的功体，本座还不屑针对。唯独黑白郎君，”他喝道：“你们绝无可能带走他！哈——”
毫不在乎对面的反应，苗疆战神起手就是一掌，干脆果决，半点不拖泥带水。
如白练。如波涛。
如河海倾倒，旗翻船沉；如南阳日落，天光灭江！
仅仅只是擦身而过的感受，就像是暗潮压迫在头顶，叫人喉紧心闷喘不过气来。可怖的一掌划破了忆无心的臂上衣衫，吹翻了燕驼龙的护体罡气，掌快劲快，朝背着黑龙的哀世间直直而去！
等等，哀世间？
沈莹华难以置信地哈了一声，细碎刘海被风吹起，露出她略显惊愕的表情。
居然搞声东击西！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显然谁都没有料到这一掌要杀的真正对象，除了史艳文。但他毕竟功体虚弱，虽有心救援，可为时已晚。
哀世间还没来得及露出莫名其妙被波及的神色，那道掌气就猝然近了身前！
视野里的一瞬间被拉得极长。
……
“俏如来！”
沈莹华声音很急，也很突兀，在空荡的地牢里如绷紧的琴弦被迅速奏了一声响。
俏如来下意识转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听清回音，就看到沈莹华松开了搀着史艳文的手，朝着哀世间的方向跑去。
她跑得没有藏镜人的掌气快，落在可怖一掌后，因此神色是很不虞的。
但俏如来偏偏又看出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沈莹华头也不回地道：“走！”
走？别说不可抛下哀世间，便是有所意外，以他们如今实力，也很难在藏镜人手下走脱……不对！
电光石火，如露如昙。
俏如来心思急转。
藏镜人的实力，自幼走跳江湖的他最是清楚，绝不是哀世间所能抵挡；但沈姑娘怎会无缘无故说痴话？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不明白情况无力回天，而是……！
“明白了！燕驼龙前……”
俏如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哀世间惨哼了一声，被藏镜人这一掌打得身子重重地飞了出去！
他手一松，身后的黑龙就跟着脱离，被余波从他背上震下来，滚了几滚，脸砰地一声磕到了栏杆上。
……听着就特别疼。
哀世间的身子并没有砸在地上，更没有为地牢的青砖增添一蓬血花。他痉挛的身体在将要坠落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
“灵长！！！”
“藏镜人，有仇有怨，直接针对我，何必牵连无辜！”
“燕驼龙前辈，请带忆无心离开！”
三道声音，来自三个不同的人，三种明显不同的情绪。
明白罪魁之能，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人离开，史艳文和俏如来掩护在伤者前方，双双对上了藏镜人！
燕驼龙听见俏如来的喊话，迅速地反应过来。
但藏镜人的一掌居然没把哀世间拍成血沫，看来是他走眼了，其实哀世间功体还不错？
这样想着，燕驼龙眼尖地瞅见忆无心苍白着一张小脸，即使手臂被藏镜人的掌气擦伤，仍然想奔去哀世间那边。
“……”
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立刻抓住机会，不容分说地提溜住小姑娘的后领，拎起她狂奔向出口。
“灵长，黑……”
“无心啊，先出去啦！”
“可，可是……”
“出去再说！艳文小心！”燕驼龙上蹿下跳，打了个大转避开藏镜人和史艳文对招擦出来的气劲，扭头大喊：“沈姑娘，一起走？”
“嗯？”
同伤替命这种术法，用在这等人身上真是不值。没能如预料之中一掌将哀世间爆成血花，藏镜人冷笑一声：“想走，没可能！”
“喝——”
他掌力排山倒海地朝通道打去，却被史艳文拦下。燕驼龙险而又险地避过强盛的掌风，但还是被打伤了。
确保了忆无心并未被伤害，燕驼龙不敢再作停留，立刻踏起八卦步出逃！
我靠哀世间好重！
沈莹华没空理会燕驼龙的问询。她差点被哀世间的冲击得重心不稳，抱着他的腰连转了好几个圈，好不容易停下来，深深地喘了口气。
这个姿势好像对伤者不友好。沈莹华思索了一下，双手绕过哀世间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
伤者和孩子必须先离开战场；但勉强能充作战力的燕驼龙已经走了，如果她也走了，那就只剩俏如来和史艳文……
“啪嚓！”
俏如来的佛珠在空中碰撞出泠泠声响，他禅杖微倾，旋身时带起一片白云银纱。
“无碍，沈姑娘，快退！”
好吧。大的小的都是这个态度，怀里的伤患情况又不妙，沈莹华抬步欲走，想想又停下来，飞快地对俏如来做了个口型。
她腾不出手，时间也紧迫，一句无声的话甚至被吞掉了好几个音节。
但偏过头恰巧对上她视线的俏如来明白了她的意思，皱起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松了一些，朝沈莹华温和地点点头，转身又是凝重谨慎之色。
“爹亲，小心！”
地牢的路，来时黑暗，去时也未见多光明。
锁链的响动，狭窄甬道里的风声，凌乱的脚步声，黏而腥地攀附上你的耳膜；冷铁旧石上，腐旧的齑粉被踩踏的步伐扬起。
又腥又潮的气味混着哀世间口中落下的腥甜铁锈，哪怕沈莹华走得很快，也避免不了蹙眉。
她一边全身心地跟紧燕驼龙——没办法毕竟二号位没堆速度——投入逃脱大业，一边抽空想道：若不是薙魂套生命堆得高，藏镜人这一下怕就要去她五分之一的血条。
太不合理了。
沈莹华默默咽下喉头老血。
前面是一条直道，尽头的白光照亮了地牢的阴霾，出口近在咫尺。
有身影站在出口前，逆着天光闪烁；沈莹华稳稳抱着哀世间，侧着身子穿过通道。
暂时安全的忆无心正对着燕驼龙，焦急地道：“黑滤滤，黑滤滤还没出来……！我要去救黑滤滤……”
“先救这个成不成。”
“！”
为忆无心的固执头疼，刚想打晕她交给叹悲欢带走的燕驼龙转头，被沈莹华胸口的血渍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都是哀世间口鼻涌出的鲜血。
沈莹华不需要花时间适应刺眼的天光，一眼就瞄到了叹悲欢，立刻将哀世间双手奉上。
她踮起脚尖，抬高手臂，方便叹悲欢接过哀世间的躯体：“喏。”
“是灵长。”
家人在前，忆无心暂时转移了注意力，放下对黑龙的担忧，跑到叹悲欢和沈莹华身边仰起小脸。
“啊，哀世间！”叹悲欢神色骤变，抱过友人的伤躯：“他这是……”
“被藏镜人打了一掌，没死，但是要回去好好养。”
沈莹华简短道。
“多谢！”
把伤患交给了家属，沈莹华的神色终于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放开了一直抿着的唇。
她看向周围的熟人：“你们在外面没有吃亏吧？”
胸口的血污化作干枯的尘埃飘落，衣裙重新恢复整洁轻盈。嘴快的剑无极应了一声：“小意思。”
沈莹华点点头，又看向对面的队伍。月牙岚。雨音霜。气机十分强大的新面孔。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但她唯独只盯着赤羽信之介，在对方的眼神里笑了一下，又假又温和。
“我也觉得。”
她轻飘飘的话听上去特别嘲讽：“你们对面呢？没……嗯，应该是有事的。”
安慰了自家人，嘲讽了对手，唯独好像忘记了两个……？
剑无极看看沉默不语的赤羽信之介，又看看被无视的温皇和凤蝶，心虚地嘶了一声。
他往旁边蹭了两步，挤到沈莹华身边，悄声道。
“那个，沈阿姊，不用特意和温皇撇清关系，我之前已经暴露啦。”
“……”
“沈阿姊你打我干嘛！？”
沈莹华收回手：“因为你该打。”
我赌五文钱，你这才是真正暴露的话，真是天才队友！
神蛊温皇是这样告诉藏镜人的。
昏烛下，他长睫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半张脸也是似暗非暗，朦胧不明。
难辨真伪的情绪，正如他盅中毒虿，厮杀皆被遮掩于陶罐青瓷内，那副皮囊藏起百千算计，除温皇本人外谁都无缘得见。
藏镜人也是不想探究的一员。
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只是病人又如何。沈莹华出现在这里，除了温皇的安排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
但这点出入显然还不足以影响他的计划。
藏镜人很快地瞥了一眼，在对方回以注视之前，就移开了视线。
给温皇一个面子，不杀她就是了。
他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周围一切尚在警惕的人。燕驼龙也好，哀世间也罢，即便是俏如来也没多给几分在意，心神只放在黑白郎君和史艳文身上。
——虽然面对凶名赫赫的万恶罪魁，谁都升不起被小觑的恼怒就是了。
地牢的血一重胜一重的刺鼻，像是潮湿的金属长年累月地被锈蚀的味道，浅而温和的香气被掩盖在血衫之下。满身污渍也压不住史艳文的温润气度，他抬起一双湛蓝似海的眼睛，虚弱道：“藏镜人，是你！”
沈莹华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想了想，卡着他下胳膊的手更稳了点。
“夭寿了。”
燕驼龙扶住好友的另外半边身子，一张青脸像是没熟的苦瓜。
……看这情况，藏镜人绝对和西剑流合作了。但黑白郎君脑子出了毛病，艳文受了重伤，昔日三巨头并立之势，现为一人独大。
……何况藏镜人可不止一身绝步天下的武学本领，他手下更统率着千万苗军，号令所指无往不前。
……这人和西剑流合作大概是出于个人原因，但苗疆那边要是抓住机会出兵，和西剑流共谋中原……
燕驼龙：那中原不就完蛋了吗？
他内心一阵抽气，眼睛瞟向周围的伤患辅助小孩子，试图扒拉点战力出来好顺利逃脱。
沈莹华瞅一眼藏镜人，又瞅一眼，又瞅一眼，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和燕驼龙一样陷入了沉思。
……藏镜人应该是个人族吧。
沈莹华：他的血条为什么那么离谱呢？
两人正一个不得其解，一个抓耳挠腮时，凶悍血辣之气突然袭向众人，俏如来心下一凛，后退两步护住了忆无心。
藏镜人一身沛然真力汹涌澎湃，直直向地牢中的人压来！这位被中原的话本极尽痛骂的苗疆战神，武林上大名鼎鼎的万恶罪魁大笑了三声——
“史艳文，休要妄逞强。”
“以你如今不足三成的功体，本座还不屑针对。唯独黑白郎君，”他喝道：“你们绝无可能带走他！哈——”
毫不在乎对面的反应，苗疆战神起手就是一掌，干脆果决，半点不拖泥带水。
如白练。如波涛。
如河海倾倒，旗翻船沉；如南阳日落，天光灭江！
仅仅只是擦身而过的感受，就像是暗潮压迫在头顶，叫人喉紧心闷喘不过气来。可怖的一掌划破了忆无心的臂上衣衫，吹翻了燕驼龙的护体罡气，掌快劲快，朝背着黑龙的哀世间直直而去！
等等，哀世间？
沈莹华难以置信地哈了一声，细碎刘海被风吹起，露出她略显惊愕的表情。
居然搞声东击西！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显然谁都没有料到这一掌要杀的真正对象，除了史艳文。但他毕竟功体虚弱，虽有心救援，可为时已晚。
哀世间还没来得及露出莫名其妙被波及的神色，那道掌气就猝然近了身前！
视野里的一瞬间被拉得极长。
……
“俏如来！”
沈莹华声音很急，也很突兀，在空荡的地牢里如绷紧的琴弦被迅速奏了一声响。
俏如来下意识转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听清回音，就看到沈莹华松开了搀着史艳文的手，朝着哀世间的方向跑去。
她跑得没有藏镜人的掌气快，落在可怖一掌后，因此神色是很不虞的。
但俏如来偏偏又看出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沈莹华头也不回地道：“走！”
走？别说不可抛下哀世间，便是有所意外，以他们如今实力，也很难在藏镜人手下走脱……不对！
电光石火，如露如昙。
俏如来心思急转。
藏镜人的实力，自幼走跳江湖的他最是清楚，绝不是哀世间所能抵挡；但沈姑娘怎会无缘无故说痴话？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不明白情况无力回天，而是……！
“明白了！燕驼龙前……”
俏如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哀世间惨哼了一声，被藏镜人这一掌打得身子重重地飞了出去！
他手一松，身后的黑龙就跟着脱离，被余波从他背上震下来，滚了几滚，脸砰地一声磕到了栏杆上。
……听着就特别疼。
哀世间的身子并没有砸在地上，更没有为地牢的青砖增添一蓬血花。他痉挛的身体在将要坠落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
“灵长！！！”
“藏镜人，有仇有怨，直接针对我，何必牵连无辜！”
“燕驼龙前辈，请带忆无心离开！”
三道声音，来自三个不同的人，三种明显不同的情绪。
明白罪魁之能，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人离开，史艳文和俏如来掩护在伤者前方，双双对上了藏镜人！
燕驼龙听见俏如来的喊话，迅速地反应过来。
但藏镜人的一掌居然没把哀世间拍成血沫，看来是他走眼了，其实哀世间功体还不错？
这样想着，燕驼龙眼尖地瞅见忆无心苍白着一张小脸，即使手臂被藏镜人的掌气擦伤，仍然想奔去哀世间那边。
“……”
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立刻抓住机会，不容分说地提溜住小姑娘的后领，拎起她狂奔向出口。
“灵长，黑……”
“无心啊，先出去啦！”
“可，可是……”
“出去再说！艳文小心！”燕驼龙上蹿下跳，打了个大转避开藏镜人和史艳文对招擦出来的气劲，扭头大喊：“沈姑娘，一起走？”
“嗯？”
同伤替命这种术法，用在这等人身上真是不值。没能如预料之中一掌将哀世间爆成血花，藏镜人冷笑一声：“想走，没可能！”
“喝——”
他掌力排山倒海地朝通道打去，却被史艳文拦下。燕驼龙险而又险地避过强盛的掌风，但还是被打伤了。
确保了忆无心并未被伤害，燕驼龙不敢再作停留，立刻踏起八卦步出逃！
我靠哀世间好重！
沈莹华没空理会燕驼龙的问询。她差点被哀世间的冲击得重心不稳，抱着他的腰连转了好几个圈，好不容易停下来，深深地喘了口气。
这个姿势好像对伤者不友好。沈莹华思索了一下，双手绕过哀世间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
伤者和孩子必须先离开战场；但勉强能充作战力的燕驼龙已经走了，如果她也走了，那就只剩俏如来和史艳文……
“啪嚓！”
俏如来的佛珠在空中碰撞出泠泠声响，他禅杖微倾，旋身时带起一片白云银纱。
“无碍，沈姑娘，快退！”
好吧。大的小的都是这个态度，怀里的伤患情况又不妙，沈莹华抬步欲走，想想又停下来，飞快地对俏如来做了个口型。
她腾不出手，时间也紧迫，一句无声的话甚至被吞掉了好几个音节。
但偏过头恰巧对上她视线的俏如来明白了她的意思，皱起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松了一些，朝沈莹华温和地点点头，转身又是凝重谨慎之色。
“爹亲，小心！”
地牢的路，来时黑暗，去时也未见多光明。
锁链的响动，狭窄甬道里的风声，凌乱的脚步声，黏而腥地攀附上你的耳膜；冷铁旧石上，腐旧的齑粉被踩踏的步伐扬起。
又腥又潮的气味混着哀世间口中落下的腥甜铁锈，哪怕沈莹华走得很快，也避免不了蹙眉。
她一边全身心地跟紧燕驼龙——没办法毕竟二号位没堆速度——投入逃脱大业，一边抽空想道：若不是薙魂套生命堆得高，藏镜人这一下怕就要去她五分之一的血条。
太不合理了。
沈莹华默默咽下喉头老血。
前面是一条直道，尽头的白光照亮了地牢的阴霾，出口近在咫尺。
有身影站在出口前，逆着天光闪烁；沈莹华稳稳抱着哀世间，侧着身子穿过通道。
暂时安全的忆无心正对着燕驼龙，焦急地道：“黑滤滤，黑滤滤还没出来……！我要去救黑滤滤……”
“先救这个成不成。”
“！”
为忆无心的固执头疼，刚想打晕她交给叹悲欢带走的燕驼龙转头，被沈莹华胸口的血渍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都是哀世间口鼻涌出的鲜血。
沈莹华不需要花时间适应刺眼的天光，一眼就瞄到了叹悲欢，立刻将哀世间双手奉上。
她踮起脚尖，抬高手臂，方便叹悲欢接过哀世间的躯体：“喏。”
“是灵长。”
家人在前，忆无心暂时转移了注意力，放下对黑龙的担忧，跑到叹悲欢和沈莹华身边仰起小脸。
“啊，哀世间！”叹悲欢神色骤变，抱过友人的伤躯：“他这是……”
“被藏镜人打了一掌，没死，但是要回去好好养。”
沈莹华简短道。
“多谢！”
把伤患交给了家属，沈莹华的神色终于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放开了一直抿着的唇。
她看向周围的熟人：“你们在外面没有吃亏吧？”
胸口的血污化作干枯的尘埃飘落，衣裙重新恢复整洁轻盈。嘴快的剑无极应了一声：“小意思。”
沈莹华点点头，又看向对面的队伍。月牙岚。雨音霜。气机十分强大的新面孔。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但她唯独只盯着赤羽信之介，在对方的眼神里笑了一下，又假又温和。
“我也觉得。”
她轻飘飘的话听上去特别嘲讽：“你们对面呢？没……嗯，应该是有事的。”
安慰了自家人，嘲讽了对手，唯独好像忘记了两个……？
剑无极看看沉默不语的赤羽信之介，又看看被无视的温皇和凤蝶，心虚地嘶了一声。
他往旁边蹭了两步，挤到沈莹华身边，悄声道。
“那个，沈阿姊，不用特意和温皇撇清关系，我之前已经暴露啦。”
“……”
“沈阿姊你打我干嘛！？”
沈莹华收回手：“因为你该打。”
我赌五文钱，你这才是真正暴露的话，真是天才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