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出生之时,天边朝霞似锦,绚丽多姿。门前屋后的树上栖着大群的鸟雀,叽叽喳喳叫得响亮,热闹极了。

    三十六岁零九个月的朱有田搓着手焦急地在廊前台阶上转来转去,傻子似的口中反复念叨着“菩萨保佑母子平安……”

    房间里,李香莲闷声呼痛的声音不绝于耳,豆大的汗珠滚落在荞麦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压抑的呻吟使朱有田又急又怕又慌张,脑子里像煮着粥。

    “生了吗?”挑着一担子秧苗的中年男子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大声问道。他是朱有田的亲哥,朱有粮,那一担子沉沉的秧苗压弯了他的背脊,随着他沉重的步伐,肩上的扁担一起一伏,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

    朱有田眉头紧锁,瞥了一眼,心不在焉地回了句:“还没”!

    “别急啊,你急也卵没用!”朱有粮埋头挑担继续走得飞快,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毛车路上窜出来一群野狗,疯跑着追逐嬉戏,把觅食的老母鸡吓得够呛,忙张开翅膀护住几只鸡崽子,冲野狗跑开的方向“咯咯咯”地尖叫着示威。水稻田里老水牛费劲地拉着犁,稍有迟缓,便被跟在后头的粗汉“啪啪”地抽鞭子,抽得“哞哞”直叫唤。唯有池塘里那群嫩黄的小鸭悠闲自在,低头戏水还能抽空捕条小鱼当零嘴。

    眼下正是春插时节,田里四处可见劳作的人:有的在耕田,有的在挖沟,有的在扯秧,有的在插禾……隔着或近或远的距离,人们扯着嗓子聊天,嬉笑声一片。累是累吧,倒也快活。

    朱有田双手搓了搓脸,转身趴在窗户口,想看看里面的情形。只可惜窗户被大竹扁遮得严实,那竹篾编制的老旧纹路看得他眼花缭乱。转过身,他又如拉磨的蠢驴,在台阶上来回转圈。

    周遭乱哄哄一片:鸟叫声、鸡叫声、狗叫声、牛叫声、人的吆喝声、谈笑声、妻子隐忍的呻吟声……各种声音交织成蚕茧般将朱有田包裹得密不透风,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哇……哇……哇哇……”突然,里间终于传出了新生儿第一声哭啼。

    多美妙的哭啼声啊,无异于天外之音,一瞬间便将束缚朱有田的所有嘈杂之声消弭殆尽。他猛地一下顿住脚步,心头狂喜。一抬头,只见前面粗壮的梧桐树上飞出一只长尾巴大鸟,扑棱着彩色的翅膀,摇曳着长长的尾巴,朝着东方漫天的彩霞飞去。

    朱有田浑身一激灵,飞扑到窗前拍着窗户颤声问道:“杨医生,是妹子还是伢子”?

    “是妹子,恭喜田哥,母女平安,小娃儿好看得不得了”。

    镇上卫生院唯一的接生医生在里间笑着回复。

    朱有田拍着手大笑:“哎呀,妹子好啊,会疼老人呢”。他忙从衣兜里掏出小本子和黑色墨水钢笔,抬手腕仔细地看了看腕上的上海表,仰面微微思考片刻,双眼乍放光芒,逐低头在小本封页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朱雀,1983年5月6日(农历三月二十四日)早上7点32分出生。

    感谢那只扑棱着彩色翅膀的长尾巴大鸟给了朱有田灵感,以至于后来朱雀每每问及自己名字的由来,都特别希望能见一见父亲口中的大鸟。据朱有田老实交代,当年是要给朱雀取名“朱彩霞”的,而当年的一念之差就念到如今。虽然朱雀这个名字也不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总算比朱彩霞好点,至少笔画少多了。

    此刻,朱有田心中的喜悦犹如奔腾的春江水,翻涌着就要冲出胸腔。他三步五步跨过晒谷坪,站在月牙堤上冲下方水稻田大喊:“爹,生了生了,是个女儿……”

    平素稳重的中年人,竟还如毛头小子一般咋呼。

    正插着秧苗的朱老头瞬间挺直了长时间弯着的背,喜得哈哈大笑,朗声说道:“生得好呀,咱老朱家上数三代,终于出了个女娃儿。啊呀,好,好,好,菩萨保佑!”

    朱老头把手中的秧苗往儿子朱有粮手中一塞,飞快地淌过犁得平整的水田往家里跑。

    朱有粮笑着嚷道:“爹呀,你慢点,看把整平的田基踩成啥样了,一会秧苗会飘起来。”

    四岁的细强正在田埂子上玩泥巴,见爷爷撒腿跑,他便跟在后面追,喊着“爷爷,等我,等我一起看妹妹……”

    爷孙俩跑到公鸡塘的塘堤,碰上两头水牛斗架。细强扯着他爷爷沾满泥巴的破布褂子下摆,畏畏缩缩不肯走。

    “爷爷,我怕牛斗”。

    “不怕,你站这,爷爷给你赶走”。

    朱老头边走边沉着嗓门很有威严地呦呵几声,那架势,仿佛开堂断案之前排列整齐的衙役齐声喊“威……武……”

    什么叫对牛弹琴?正如此刻!斗红了眼的水牛哪管闲人叫唤?依旧横在路中互相斗得起劲:瞪得老大的铜铃眼,激烈碰撞的弯牛角,愤怒的低吼,不死不休的架势。

    老头儿心急着要回家看孙女儿,赤手空拳就往牛跟前凑。他捡起地上的牛绳,沉着嗓子命令“吁……吜吜……”

    “爷爷,我们绕远路,走田埂子!”细强害怕,远远地站着。

    牛倔,不搭理老头;朱老头也倔,牛绳拉得脸红脖子粗也不罢休。终于,被拉牛绳的那头牛不耐烦了,怒气冲冲地叫唤一声,掉转牛头就对着朱老头撞过来。朱老头躲闪不及,“噗通”一声水响,就被撞进了水塘里,一下子没了动静。

    细强被这突发状况吓得哇哇大哭,大喊“爹,爷爷被水牛撞进水塘了,呜呜……”

    朱有粮一听,拔腿就往公鸡塘跑。

    四面八方春插的人也往这边跑。

    紧接着,只听得“噗通”几声水响,四五个劳力七手八脚把朱老头捞了上来。将人平放在地上,又掐人中又压胸,忙活了小半会,朱老头口中喷出一口水,方才悠悠转醒。

    “爹,你可算醒了!”壮实黝黑的庄稼汉子涕泪盈眶,前后左右朝众人拜谢了一圈,说了一箩筐感谢的话。众人摆摆手,笑呵呵地又散向四面八方,该忙啥忙啥,没什么比春插更重要的事了。

    朱有粮扶着朱老头站了起来,老头恨恨地说道:“碰哒鬼,老子吆喝了一辈子水牛还被水牛顶塘里。有粮,那牛是卫民家的,晚点你牵我们家的水牛跟他去换。畜牲,还斗人,反了天,老子宰了它给我孙女做满月酒。”

    “爹呀,你别管那牛不牛的,你快看看哪里伤着了没有。”

    老头摆摆手,道:“除了肋骨处有点痛,别处没事。”

    “那就好!”朱有粮抬手抹了一把脸,“还能走不?”

    “能走能走,你去担秧苗,我自己回去。”

    朱老头四下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柳树下哭傻了的细强。

    “细强,过来,跟爷爷回去看妹妹。”

    细强抽抽搭搭地跑过来,牵着他爷爷的手就走。

    到家换了衣服,朱老头抱着软绵绵一团的小娃娃笑得合不拢嘴。细强和几个萝卜头围了一圈,扒拉着要看妹妹。

    “取名了吗?”老头问道。

    朱有田堆着一脸的笑,“爹,你说奇不奇,娃娃刚出生,一只长尾巴大鸟扑棱一声从梧桐树上飞出来。我敢说你也没见过那种大鸟,比野鸡还大,尾巴老长,毛色艳丽,特别好看。我想着,名字就叫朱雀吧,那可是传说中的神鸟,神通大着呢。”

    朱老头点点头,依然笑眯眯地盯着娃娃的小脸自言自语:“真嫩啊,我家孙女儿真好看,刚出生就这么好看的娃娃十里八乡都没见过。还得取个小名啊,叫什么呢?爷爷想一想啊……”

    “爹,叫点点行不?”朱有田试探着问。

    “点你个头,你以为是条狗子?我孙女儿是个小宝贝,小名就叫宝儿吧!”老头儿一锤定音。

    “宝儿,小宝儿”,朱老头用尽了一辈子的温柔轻声唤着,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都生动起来,那双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盯着小婴儿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爱的小表情。娃娃睡梦中吧唧一下小嘴,惹得朱老头一阵轻笑。

    抱了好一会,朱老头感觉肚子有点痛,还有点头晕想吐。他跟朱有田说要回屋躺一会,不要叫他吃中饭。朱有田应了,也没放在心上。没成想,几个小时前看着好精神的一个人,这一躺就再也没醒来,中饭都没能吃上。

    月牙堤的西头有一块平整的草坪,草坪中央有一颗上百年的老枫树。老枫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是船金山的地标。初来船金山的访客要是不识路,人家就会指着大枫树告诉他:看见那棵老枫树没有?哪里就是船金山了。春夏之际,农忙的间隙里,人们劳作累了就喜欢聚集在这里,男人们聊庄稼收成,女人们扯家长里短,这里俨然成了村民们的言论中心地。

    船金山偏僻,村里极少有大事发生,谁家母猪生了多少猪崽子,村民们都能凑一处聊得唾沫四溅。如今朱有田中年得女又骤然丧父就如巨石投湖一般,震动了整个村子。正当农忙之际,村民们也不怕耽误农事,凑在大枫树底下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说法都有,但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哎,你说说,那娃娃是不是命太硬了点,一出生就克死了爷爷,难道是扫把星转世?”

    “不对,我听说扫把星只是倒霉,这娃娃应该是灾星转世!”

    “你们晓得个屁,灾星那是土话,戏文里得叫天煞孤星,很不吉利啊!后头还会克亲人、克夫婿、克子女,谁沾谁倒霉。”

    “啊?照你这么说,以后那娃娃长大了,村里怕是没人敢娶咯。”

    “嗐,你想娶,人家还不愿意呢!朱有田有钱得很,供销社的经理,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泥腿子。他家一天能吃一顿肉,你们呢?和人比,你也敢?想娶人女儿,你也不配呀!”

    “就是!他们夫妻中年得女,盼了十几年,莫说娃娃是什么灾星转世,就算缺胳膊少腿也会宝贝得不行。我就只担心坏了村里的风水,连累大家一起倒霉。”

    “哪那么邪乎呢,咱们说说也就算了,别给传到有田和香莲耳朵里,到时候再要向人家赊账买东西就不好开口。”

    “对对对,咱们自己注意点,隔他们家娃娃远远的就成,以后也别让自家小孩跟他们家娃娃一起玩。”

    ……

    那头肇事的水牛宰了,不是在朱雀的满月酒上,而是在朱老头的葬礼当天。一则为了给朱老头报仇雪恨,二则为了给刚出生的朱雀驱煞。

    大概世上所有的恶意都来自于心里的不平衡吧,总之,从那以后,村民们对朱有田一家的态度就微妙起来,隐隐有孤立之势。

    村民们是个什么心理其实很好理解。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住同一个村里,大家都穷也就罢了,偏偏朱有田和李香莲夫妇不穷,有令人羡慕的工作。尤其是朱有田,供销社站柜台,在当时物资缺乏的年代,那可是旁人削尖脑袋也某不到的好饭碗。村民们一边心里酸溜溜的,一边又求着人买生活物资;心中不甘,又得罪不起,很是矛盾。

    朱雀没出生之前,这矛盾尚可协调,因为高龄夫妇无后。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村里老辈人常说,只有前世干尽了坏事的人今生才遭绝种的惩罚。而村民们历来相信,老天爷给了你这个,就要收回你那个。譬如,老天给了朱有田夫妇富贵的生活,就让他们绝了后,如此也算公平。大家在眼红人家吃鱼吃肉时,总会摸着自家娃娃的脑袋安慰自己:钱多有屁用,崽都没得不生,老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然而朱雀的出生,这个平衡就生生被打破了。于是,村民们心中极度不忿起来。事有凑巧,这时候朱老头死了,真是瞌睡送枕头,村民们心中的愤懑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一时间,朱有田家的娃娃是灾星的谣言席卷全村。这谣言一泛滥,仿佛就成了真理,有鼻子有眼,有理有据。大部分人都乐意由着心中的恶念人云亦云,你不好过我就开心,谁让你朱有田什么好事都占尽了呢?看着朱有田夫妇喜事变丧事,村民们又一次找到了心中的平衡:看吧,就算有了后,也是个灾星转世,祸害人来了,以后有你们受的。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可怜的朱雀刚出生就担着“灾星”的骂名,多冤!

    然而外婆是全然不信这些谣言的,她坚信:她家外孙女是观音菩萨送来的,是个小福星!

    朱雀出生的前一天,李香莲隐隐有发作的迹象便给外婆捎了信。外婆当天就喜气洋洋地提着大包小包赶来,她来伺候幺女坐月子,帮着带娃。也幸好她来了,不然幺女月子里大喜大悲的,还不定撑得过去。

    这会子,外婆硬是把一碗红糖鸡蛋塞到哭肿了双眼的李香莲手中,柔声劝道:“什么灾星不灾星,你听别人胡说八道!我的宝儿来得多不容易啊,我盼了十二年呢,送子都观音拜了八年有余。我就说我们宝儿是观音娘娘送来的,就是小福星,金贵着呢!瞧瞧这小脸长的多好看,跟观音座下的小金童一样。你得吃点东西,娃娃才有奶水吃,饿着娃娃你又要心疼了。”

    “莲儿,妈跟你说,那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说去,我们又不讨别人家的大米饭吃,碍不着别人什么事。自家的娃娃自家疼,我们自己好好爱着不就行了么?你再想想看,别人可不就是见你们日子过得好眼红么?要是你和有田都是和他们一样的泥腿子,指不定还会送斤把红糖三五个鸡蛋来安慰你。人啊,总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你可别如了那些人的意。你们船金山没有大恶之人,但是非也不少,你就只管过自己的好日子,平时不干那缺德的事,往后总有好报的。”

    李香莲听完,深觉有理,逐宽下心来,慢慢吃些东西。

    外婆何许人也?她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嫡小姐,家里最富时有三座山头三百多亩水田。年轻时的外婆长得肤白貌美,性情温柔娴淑,曾读过书,识得字,会纺布,会绣花。要不是朱雀她那“渣男”太外公带着小老婆一家逃去了台湾,外婆当年也不会草草嫁给她家的小长工,也就是朱雀运气超好的外公。外婆经历了战火纷飞的年代,走过了挨饿受冻的岁月,生了四个儿女,养大了四个儿女,百分之百的成活率,可真不容易!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话一点也不假,暮年的外婆依旧是最美的老太太。她老人家眼神清亮,牙齿洁白,齐耳的花白头发用黑色的头箍箍得一丝不乱。她从来都是干净清爽的的模样,衣着得体,背脊笔直,动作利索,特别能干。

    外婆毕竟是受封建思想熏陶过的,幺女婚后十几年无所出已然成了老人家的一块儿心病。更有人恶意嚼舌根,说三十好几还没有一儿半女,是前世干多了坏事,今生才遭绝种惩罚。这可把外婆气得够呛,从来温柔的她站在月牙堤骂了大半天才出了这口恶气。

    后来,外婆从南溪庙请回一尊慈眉善目的送子观音,立在神龛中央,连财神爷和圣帝爷都靠边站。每逢望、朔,外婆都虔诚地焚香进贡,三叩三拜,祝祷许愿,持续了八年有余。中国人民八年抗战赶走了小日本,外婆八年拜神求来了小金孙。李香莲三十三岁高龄有喜直把老人家激动得泪流满面,她逢人便说,我家外孙女那是观音娘娘送来的,金贵着呢。

    要说金贵,朱雀的确金贵,因为她们家是村里头最殷实的。

    朱有田为人诚恳,头脑灵活,颇有远见,成年后就不顾朱老头反对,执意去镇上谋生活。起先是在镇上唯一的副食加工厂当普通学徒,第四个年头拜了厂长欧阳山为师,第十个年头青出于蓝,一九七六年师傅力荐他去供销社站柜台,一九八零年升任生资部经理,工资也升到了一百五十五一个月。李香莲和朱有田原本是同事,都在副食加工厂当学徒,后来在欧阳山的安排下做了厂里的会计,也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两人都是合同工,不吃“国家粮”,因此在村里分到了田土山。拿着工资种着地,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

    而真正给她们家带来财富的,是镇上水泥厂的分红。

    当改革的春风吹遍全国各地,自然也徐徐吹到了离她们小村二十多里外的灰镇。1983年夏,朱有田孤注一掷地将夫妻俩十几年一分一分攒的八千元钱全部投资了镇上的水泥厂。也是走了财运,第一年年底就收回了一半的老本,第二年年底不但老本全部收回,还分到了六千多块的红利,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呀!水泥厂的效益一直不错,红利一年年翻着倍地增长,朱雀她们家实打实地闷声发了大财。然而财不外露的道理他们懂,投资水泥厂的事就只告诉了外婆,所有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得亏村里消息闭塞,要是村民们知道朱有田还有这么一条财路,岂不更加眼红?朱有田和李香莲拿着明面上的工资也足够体面地生活,水泥厂那部分占大头的收入全部藏在他们床铺底下的地窖里。地窖里三个大酒坛子,其中一个装着钱,另外两个封了五十八度的纯谷酒,自家酿制。夫妻两早早就为女儿准备起学费和嫁妆。

    朱雀家的房子是1984年春重建的,一栋红砖黑瓦的平房。朱老头过世后,朱有田和朱有粮兄弟俩就商量着分家,毕竟两个小家庭吃喝一处多有不便。再加上大伯母又是个厉害的,什么便宜都要占,相处起来总有矛盾。原来的祖屋让给了朱有粮一家,只把李香莲陪嫁的家具等搬回了新房。如此,大伯母乐得笑弯了嘴,很是殷勤了一段时日。

    新房建在月牙堤上的正中间,东边邻着村支书齐福安家,西边挨着朱有粮家。房子建得很牢固,绵砖砌的墙,房梁水桶粗。炉子屋、堂屋、大小两个房间一溜儿坐北朝南地并排着,很有气势。前面一米二宽的水泥台阶长廊大约十二米长,中间四个粗粗的水泥柱子支撑着房梁,十分结实。小村的房子都有前坪后院,朱雀家的后院很大,四四方方。连着正屋两旁砌了高墙盖了瓦,是敞口棚子,右边整齐地码着干柴垛子,左边放了水泥谷仓和风车。正后方砌了鸡笼、猪舍、杂屋和厕所。后院中间有一块三四十平米的长方形空地被团团围住,那是天井。天井里长有美人蕉、紫茉莉、芍药、牵牛花,这些花都是自己渐渐冒出来的,无人打理,显得杂乱无章,却生机勃勃。天井前方靠近炉子屋的地方挖了一口水井,水井上方架着手压水泵,水泵的塑料管子里流出的井水冬暖夏凉,带着丝丝甘甜,那是后山茶园地底下的山泉水。

    朱雀生来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从这点来说,她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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