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随着师兄轶下山,到他店里做了个伙计。
最近马帮途经河川,运输货物并贩卖马匹,河川是他们的一个驿站,现在驻扎在镇外进行修整,每日里进行赛马,引得河川附近的人们都来看热闹,并挑选马匹。他们向店里定了干粮,后厨忙乎了几天总算制备好,让伙计们抬上马车,送去马帮营地。
澈换了店里的衣服,被带去送货,后厨的院子杂乱,澈还不太习惯,每一步都不知道脚该落哪里,一个伙计笑话道:“你还怕脏了鞋子不成。”
马帮营地里,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跑过,澈不禁望去,两个伙计讥笑道:“怎么样,羡慕吧?”
他们把干食搬下来,只听营地外在为赛马欢呼,伙计让澈麻利点,他们也去看看热闹。
马场人群攒动,河川周边的人们都大老远赶来了。骑手英姿飒爽,一匹匹马儿不耐烦的踏着地上的尘土,摇着脑袋想要奔跑。
经过几轮角逐,一匹枣红色宝马被牵了出来,人群躁动起来,澈听到旁边人谈论,这匹叫御风的枣红马,是上古神兽的后代,跑起来龙腾虎跃,日行百千里而不疲倦。澈向这马看去,果然俊朗不凡,一黑衣骑手翻身上马,扬鞭而起,那马儿果然蹄下生风,非同凡响,人群不禁为它欢呼。人群谈论御风的价格,旁边人道:“这样的马就不是给我们这种地方的人准备的,马帮之后会到皇城罗曼罗,把最好的马卖给皇城的权贵,只有那里才出得起这宝马的价。”
澈和伙计们回程里还觉不尽兴,纷纷说着赛场上的马儿,以及那御风如何了得。路过河边,伙计们便到河边冲洗马车和马,闲聊间八卦起了在云隐峰听到的事情。
“你们听说阿细的事情了吗?她要到玉里的将军府做人家小妾了。”一个穿黑衣的伙计神神秘秘道。
“不是吧,她修了三百年,还要受这委屈?”其他几个不信。
“我在山上听到的,还有假?”
澈猛然听到,心中一惊,手里的洗马刷也停了下来。
“哲哲就是害怕出岔子,才让店主把阿澈带下山的。”黑衣伙计又道。
“啊?”大家不可思议。“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阿细救的,阿细对他很好,所以哲哲怕这节骨眼儿上,阿细和他跑了,才拜托店主带他下来的。”
那几个人都惊讶的看向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知道阿细的事儿吧,她和你说什么了吗。”黑衣伙计问澈。
震惊和难过轮番从澈的思绪滚过,阿细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是他还不知道,澈让自己镇定下来,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对方不信似的说。
澈没再回答。
“将军府怎么了,不好吗?”一个年轻伙计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将军是出了名的喜欢收揽美女,过了年纪就出府。这还算好的,但凡将军青睐过,一旦被遗弃,就会被将军的老婆拿来折磨,这两口子真是绝配。”
大家发出惊叹,又笑了起来:“这比皇帝过得还潇洒啊。”
“那阿细为什么不跑?”有伙计问。
“她一个女的往哪里跑?你想的容易。”黑衣伙计嫌弃的说了句。
突然河中扑出一猛兽,长相凶恶,向正过到河中央的小鹿扑去,小鹿顿时全力跳起,逃开猛兽大张的嘴巴。二者一个扑,一个跳,场面惊心动魄,小鹿每一次跳跃都死里逃生,终于逃蹦上岸。伙计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继而大喊着吓唬那猛兽,又一边惊叹小鹿的机警脱险,看它上岸,才长舒口气,纷纷畅快笑起。
原来他下山还有这样的原因,澈心里已冰凉一片。虽然与阿细短暂相识,却深深印刻,现在他才明白,那天在山上阿细对自己说的话,她是因为听到要被进献的消息而忧愁的。阿细该怎么办?
从这一天起,澈每日休息下来就会惦记,望着日落,一天又将过去,距离阿细被带走的日子就又更近了。拿出折纸小白鸽,澈心中多想问问阿细,她真的要去吗?
因为澈是新来的,几个伙计把活儿都安排给他,让他一天都忙不停。伙计中有个叫介亭的,见澈被欺负,主动上前帮忙,安慰道:“等你混熟就好了。”
澈对介亭心生好感。介亭和别的伙计不太一样,干活的时候麻利爽快,闲下来也不会像其他人,聚在一处吃喝闲谈。相处几天后澈才知道,介亭并非店中常驻伙计,他云游四方向有名的剑客学习,这次来到河川,就是向山脚下一个隐居的剑客讨教,等攒够盘缠,他会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得知澈失忆,介亭明白为何山上那个女孩把澈藏山中,掏出一把短刀递给澈:“这个你拿着防身。”
澈很感激介亭,礼貌接过短刀别在腰间。
澈听说介亭去过很多地方,澈向介亭询问外面的世界,介亭告诉澈:“向西北三千里是上雄,向西三千里是玉里,向东三千里是南月湾,而向北三千里,是王住的地方,叫罗曼罗。”
介亭告诉澈,最易生活的地方是南月湾,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如果他想到南月湾,自己可以帮他介绍一份工作,因为接下来他也会到南月湾去。澈听后心有感慨,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却没有阿细的立足之地。
“你知道山上的阿细吗?”澈问介亭。
“我知道,听说她救了你。”
澈把心里话告诉介亭:“他们说我被带下山,是因为哲哲害怕阿细和我走。我只是一个失忆的人,哲哲为什么要在意我。”
“你是说阿细要去将军府的事吧。”介亭道。“像你一个男子,就算失忆,天涯海角也任由你去,但一个女子,即便修炼几百年,独自出行也是困难,会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他肯定是怕阿细利用你男子的身份,带你一起逃走。”
“原来是这样。”
“她这一次是真难了。”介亭道。
澈听了心惊,阿细该怎么办。
“你喜欢她吗?”介亭突然问。
澈愣住了,他没想过这些。
“你要是喜欢她,就带她走。”介亭很干脆的说。
“我在玉里停留过,将军府是玉里最大的权势之地,部落向更高的权势进献美女,是很常见的。现在皇权势旁落,玉里部落斗争加剧,将军作为皇权钦点的地方势力,就连当地的皇亲都要让他三分,更别说阿细所在的部落了。但不是每一个少女都任由摆布,也有女孩和喜欢的人逃走,但在玉里想逃出去是很难的,但这里是云隐峰啊,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介亭讲道。
“可是阿细在山上,我连见她一面都难。”澈说。
“如果你想上山,就去找店主轶,他有办法。”介亭说道。
原来哲哲让店主轶带自己下山,真的是有原因的。
“阿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澈心中说道。
现在他已不能分辨,这份痛苦是为分离还是为阿细的遭遇,这份混杂着的情绪,连澈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喜欢阿细吗?澈从未想过,他得到阿细的帮助,心里很感谢她,她是那么的美丽善良,但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喜欢阿细,只是在别人说阿细即将离开后,他的心是这么难过,想到阿细即将面对的,更为阿细的遭遇感到心痛。
对澈来说这是一次考验,他必须做出决定,甚至是在失忆,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做出决定,他明白一旦自己带阿细走,就没有回头路,他必须负责到底。澈的十指渐渐握住,他必须这样做,才能保全阿细,这样的信念在他心里生根,他要带阿细走,让阿细离开那样的人,那样的事,他愿意为此承担一切。
澈来到店主轶的茶屋,向店主轶请求上山。
店主轶态度严肃,问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旦逃走,她就不能再回家乡,也不可能留在云隐峰了,你想过她之后该怎么办吗?”
澈本不想说出打算,但话已至此,便不再隐瞒,抬眼向店主肯定道:“如果这是阿细唯一的机会,我愿意承担一切。”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店主提醒道。
“是,但我不能退,我不能看阿细被送去那样的地方。”
“你怎么保证恢复记忆后的你,仍然像今天一样维护她!”
“我能来到您面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即便我恢复记忆,也不会改变今天的决定。”
“你应该知道他们寨子不会放过你。”
“我不怕。”
虽然他自身弱小,但绝不放弃的信念,让店主轶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一种力量,他虽言语虽简单,却字字沉稳,这些日子的工作,也看得出他为人稳重,是一个可靠之人。店主轶本意并非刁难,他也不想阿细身陷权势之地,只是知道此次出逃,阿细很难再回头,所以试探询问。
店主轶相信了澈,书信一封,让澈交给竹娘,以便他可以有个上山的理由。
澈上来云隐峰,来到前往碧云台的岔路口等阿细,他知道阿细每日清晨会从这里经过。澈忐忑的等在岔路口。
阿细早晨修炼后从这里下来,看到澈在,很是惊喜,下来问道:“阿澈?你怎么在这里?”
有一瞬间他难以启齿,一种羞涩浮上心间,转而就变为了勇气。
“我来找你。”澈说。
一句话击中阿细的心,她知道澈为何在此了。
“他们说你要去将军府,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阿细的心好像被箭射中。
阿细多不愿澈知道,仿佛不去说就不是真的。
“我带你走。”
阿细听了害怕,让他别说了。
“被哲哲听到又不知道怎样。”
“你不要怕,我虽然失忆但还是可以帮你的。”
阿细有些疑惑:“你帮我?”
“他们说你作为女子不能自己出行,所以哲哲才让我下山,他怕你和我逃走。”
“谁和你说的?”
“店里的人。”
阿细明白了,澈上山来,是怕自己无法逃走,然而她并不是走不了。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候,还有人肯挺身帮自己,阿细的心像被暖意融化,感激的看着澈,但她不得不告诉澈:“谢谢你,阿澈,只是我并不是走不了,我这样做是为我的族人,我是愿意牺牲自己的,是我自己愿意做这一切。”
澈的心仿佛被冰冷的水打过,绝望的眼神里闪过脆弱,他要带阿细走的信念被击溃,原来阿细是情愿前往将军府的。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明明外面的世界那么大。”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我是额拓拓人,只能做额拓拓人的选择。”阿细一字一句的说,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
澈的悲伤从心中涌过:“你说你心甘情愿,却为何落泪?”
“我为自己落泪,但也会为族人负责。”
澈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他侧过身,擦了擦眼泪。
阿细劝慰道:“别为我难过。这不值得。”
半月未见,阿细发现澈的变化,他变得更成熟明朗了。
阿细问澈在师兄轶那里怎样。
“我都好。”澈说。
“你怎么上来的?”阿细问。
“店主让我送信给竹娘。”
“我帮你送,你早点下山。”阿细道。
“你什么时候走?”澈问道。
“下个月。”阿细说。“我和妙妙说了,师父出关之时,让她带你去,你就会知道自己是谁了。”
想不到阿细已为自己铺路,澈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能帮她。
澈不得不下山了,他不舍的看看阿细,美丽又善良的阿细,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澈走不远又回头看去,阿细挥挥手,站那里笑着目送自己,澈的眼中不禁湿润了。
玉里州府的将军府给寨中送来聘礼,寨主派人将礼物送去云隐峰,希望阿细看到礼物会喜欢。寨主夫人心有不满,觉得抬举了阿细,便只派了两个婆子前往云隐峰。两婆子来到云隐峰,见这里山川秀丽,气候宜人,不禁酸言酸语道:“她倒是躲了个好地方。”
两人见到阿细,打开了礼物,被满目昂贵的饰物迷了眼。
“看看这气派的礼物。”
“你可要谢谢寨主夫人啊。”
“我们寨子小,没什么规矩,将军府可就不一样了,你到了那边可得长点眼色。”两人一唱一和,全然不管阿细的难过。
妙妙听不下去了,反驳道:“既是这样的好事情,有权势人家的女儿怎么不去呢。”
两人被呛了几句不再多说。阿细虽然心中厌恶,却还是客客气气招呼两位婆子吃了午饭。
吃过饭后两个婆子出来闲逛,看到山间的溪流,便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胖婆子向瘦婆子闲话:“她一个孤女,连个家族联合都没有,能去将军府,是她的造化,你看她刚才的表情,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呢。”
瘦婆子接话道:“我们寨子比她漂亮的多的是,只不过别人家父母,是不会让孩子去那种地方的。她一个孤女,当然就她去了。谁不知道玉里将军妻妾成群,她去了,怕是连年长的丫鬟都不如呢。”
“你说将军为什么给她送礼物?她以后若是被重视,岂不是倒好了。”胖婆子道。
“这种好事情怎么会落到她身上呢,那位将军,可有个善妒的老婆。这些礼物啊,不过是将军的面子。”瘦婆子笑道。“我告诉你吧,本来原定是寨主夫人的侄女去,但寨主夫人不愿自己侄女受这罪,就买通将军府的人,换成了阿细。她真以为寨主看得起她?”
“我开始听到的时候也不服气,怎么好事落她身上了,这样说来,我才舒心了。”
“你怎么这么坏,好歹你也盼着她好些。”
“我看到别人过得好,我就难受,我看她们遭难,才感觉舒服些了。”胖婆子恶狠狠说道。
阿细见两人走远,怕她们不识路遇到野兽,便和妙妙出来找两人,来到溪水边,听到两人的谈话,句句扎心。妙妙看如此另人厌恶的两人,想上前理论,被阿细拦住了。
“算了,族里两个婆子而已。”
“你听到了,是他们换了人!”
是的,阿细也听到了,原本不是她去的。
只听下面传来一声呵斥:“送完东西还不回,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
原来哲哲知道玉里来人了,过来看看,便见到了这一幕,呵斥两个婆子早点回去,不许她们在山上停留。两人见哲哲突然出现,忙请罪并承诺立即返程。
妙妙见她们跑走,上来质问哲哲:“原来你们寨子换了人!”
哲哲顿时无语,他自己也清楚。
“阿细明明可以不去的。”妙妙追问道。
“阿细不会让大家难堪的。”
“阿细就是为了那样的人牺牲自己吗?”
“阿细是为了全族人,不是某个人!”
“你竟然不是替阿细说话。”
“如果我早点知道,我会不帮阿细吗。”
“明明每个人都在守护自己的利益,只因为她孤身一人,无人保护,就把最势弱的她推出去。你们算计她,却还嫌她不够心甘情愿!”妙妙激动的骂道。
“像我这样的人,会为族人而战斗,阿细也会为族人而做事,阿细懂,我也懂,但是你不懂。我们族人为了这场争夺,战死多少人,如果是我,我一样去流血战斗。为什么阿细不能去,我们每个人都在我们的族人付出!”
“那寨主夫人的侄女为什么不去?”妙妙哭了,骂道:“你们不能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你的族人一点都不感谢阿细,反而嘲笑她,看她笑话!”
阿细一直沉默,这才开口问道:“所以,真的是寨主夫人换了人?他们买通了将军府的人,所以换成了我?难怪我在云隐峰,却会让我去,原来是寨主夫人。”
哲哲说不出话,此刻阿细泪流满面。
阿细跑进树林中,白皙的脸庞上,泪水闪闪发亮。
当年玉里十三寨争夺势力,阿细随同哥哥送信,中途遭外族追杀,阿细被哥哥藏在枯草丛中,目睹了寨主夫人私联外族人围困哥哥,被刺伤的哥哥躺在地上,身上和嘴里流着血,寨主夫人上前踩住哥哥的手,狠狠道:“想不到吧,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后果。”
几人走后,阿细跑到哥哥身边,想按住伤口把哥哥扶起,可是她的力量太小,哥哥已经站不起来,他拉住阿细的手,要阿细答应自己,绝不可以把今天看到的事说出去,因为没人证明得了她的话,只会让她陷入危险。哥哥要阿细保护好自己。
阿细答应哥哥,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哥哥离开后,阿细由寨中阿嬷收养,日子虽辛苦,但好在阿嬷对阿细疼爱。然而寨主夫人对阿细心怀恐惧和疑惑,怀疑阿细知道真相,因此一直想除掉她。所以当阿细知道寨主夫人算计自己,她心中升起了憎恨和反抗,怎么也不会如她的愿。
最近马帮途经河川,运输货物并贩卖马匹,河川是他们的一个驿站,现在驻扎在镇外进行修整,每日里进行赛马,引得河川附近的人们都来看热闹,并挑选马匹。他们向店里定了干粮,后厨忙乎了几天总算制备好,让伙计们抬上马车,送去马帮营地。
澈换了店里的衣服,被带去送货,后厨的院子杂乱,澈还不太习惯,每一步都不知道脚该落哪里,一个伙计笑话道:“你还怕脏了鞋子不成。”
马帮营地里,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跑过,澈不禁望去,两个伙计讥笑道:“怎么样,羡慕吧?”
他们把干食搬下来,只听营地外在为赛马欢呼,伙计让澈麻利点,他们也去看看热闹。
马场人群攒动,河川周边的人们都大老远赶来了。骑手英姿飒爽,一匹匹马儿不耐烦的踏着地上的尘土,摇着脑袋想要奔跑。
经过几轮角逐,一匹枣红色宝马被牵了出来,人群躁动起来,澈听到旁边人谈论,这匹叫御风的枣红马,是上古神兽的后代,跑起来龙腾虎跃,日行百千里而不疲倦。澈向这马看去,果然俊朗不凡,一黑衣骑手翻身上马,扬鞭而起,那马儿果然蹄下生风,非同凡响,人群不禁为它欢呼。人群谈论御风的价格,旁边人道:“这样的马就不是给我们这种地方的人准备的,马帮之后会到皇城罗曼罗,把最好的马卖给皇城的权贵,只有那里才出得起这宝马的价。”
澈和伙计们回程里还觉不尽兴,纷纷说着赛场上的马儿,以及那御风如何了得。路过河边,伙计们便到河边冲洗马车和马,闲聊间八卦起了在云隐峰听到的事情。
“你们听说阿细的事情了吗?她要到玉里的将军府做人家小妾了。”一个穿黑衣的伙计神神秘秘道。
“不是吧,她修了三百年,还要受这委屈?”其他几个不信。
“我在山上听到的,还有假?”
澈猛然听到,心中一惊,手里的洗马刷也停了下来。
“哲哲就是害怕出岔子,才让店主把阿澈带下山的。”黑衣伙计又道。
“啊?”大家不可思议。“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阿细救的,阿细对他很好,所以哲哲怕这节骨眼儿上,阿细和他跑了,才拜托店主带他下来的。”
那几个人都惊讶的看向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知道阿细的事儿吧,她和你说什么了吗。”黑衣伙计问澈。
震惊和难过轮番从澈的思绪滚过,阿细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是他还不知道,澈让自己镇定下来,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对方不信似的说。
澈没再回答。
“将军府怎么了,不好吗?”一个年轻伙计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位将军是出了名的喜欢收揽美女,过了年纪就出府。这还算好的,但凡将军青睐过,一旦被遗弃,就会被将军的老婆拿来折磨,这两口子真是绝配。”
大家发出惊叹,又笑了起来:“这比皇帝过得还潇洒啊。”
“那阿细为什么不跑?”有伙计问。
“她一个女的往哪里跑?你想的容易。”黑衣伙计嫌弃的说了句。
突然河中扑出一猛兽,长相凶恶,向正过到河中央的小鹿扑去,小鹿顿时全力跳起,逃开猛兽大张的嘴巴。二者一个扑,一个跳,场面惊心动魄,小鹿每一次跳跃都死里逃生,终于逃蹦上岸。伙计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继而大喊着吓唬那猛兽,又一边惊叹小鹿的机警脱险,看它上岸,才长舒口气,纷纷畅快笑起。
原来他下山还有这样的原因,澈心里已冰凉一片。虽然与阿细短暂相识,却深深印刻,现在他才明白,那天在山上阿细对自己说的话,她是因为听到要被进献的消息而忧愁的。阿细该怎么办?
从这一天起,澈每日休息下来就会惦记,望着日落,一天又将过去,距离阿细被带走的日子就又更近了。拿出折纸小白鸽,澈心中多想问问阿细,她真的要去吗?
因为澈是新来的,几个伙计把活儿都安排给他,让他一天都忙不停。伙计中有个叫介亭的,见澈被欺负,主动上前帮忙,安慰道:“等你混熟就好了。”
澈对介亭心生好感。介亭和别的伙计不太一样,干活的时候麻利爽快,闲下来也不会像其他人,聚在一处吃喝闲谈。相处几天后澈才知道,介亭并非店中常驻伙计,他云游四方向有名的剑客学习,这次来到河川,就是向山脚下一个隐居的剑客讨教,等攒够盘缠,他会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得知澈失忆,介亭明白为何山上那个女孩把澈藏山中,掏出一把短刀递给澈:“这个你拿着防身。”
澈很感激介亭,礼貌接过短刀别在腰间。
澈听说介亭去过很多地方,澈向介亭询问外面的世界,介亭告诉澈:“向西北三千里是上雄,向西三千里是玉里,向东三千里是南月湾,而向北三千里,是王住的地方,叫罗曼罗。”
介亭告诉澈,最易生活的地方是南月湾,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如果他想到南月湾,自己可以帮他介绍一份工作,因为接下来他也会到南月湾去。澈听后心有感慨,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却没有阿细的立足之地。
“你知道山上的阿细吗?”澈问介亭。
“我知道,听说她救了你。”
澈把心里话告诉介亭:“他们说我被带下山,是因为哲哲害怕阿细和我走。我只是一个失忆的人,哲哲为什么要在意我。”
“你是说阿细要去将军府的事吧。”介亭道。“像你一个男子,就算失忆,天涯海角也任由你去,但一个女子,即便修炼几百年,独自出行也是困难,会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他肯定是怕阿细利用你男子的身份,带你一起逃走。”
“原来是这样。”
“她这一次是真难了。”介亭道。
澈听了心惊,阿细该怎么办。
“你喜欢她吗?”介亭突然问。
澈愣住了,他没想过这些。
“你要是喜欢她,就带她走。”介亭很干脆的说。
“我在玉里停留过,将军府是玉里最大的权势之地,部落向更高的权势进献美女,是很常见的。现在皇权势旁落,玉里部落斗争加剧,将军作为皇权钦点的地方势力,就连当地的皇亲都要让他三分,更别说阿细所在的部落了。但不是每一个少女都任由摆布,也有女孩和喜欢的人逃走,但在玉里想逃出去是很难的,但这里是云隐峰啊,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介亭讲道。
“可是阿细在山上,我连见她一面都难。”澈说。
“如果你想上山,就去找店主轶,他有办法。”介亭说道。
原来哲哲让店主轶带自己下山,真的是有原因的。
“阿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澈心中说道。
现在他已不能分辨,这份痛苦是为分离还是为阿细的遭遇,这份混杂着的情绪,连澈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喜欢阿细吗?澈从未想过,他得到阿细的帮助,心里很感谢她,她是那么的美丽善良,但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喜欢阿细,只是在别人说阿细即将离开后,他的心是这么难过,想到阿细即将面对的,更为阿细的遭遇感到心痛。
对澈来说这是一次考验,他必须做出决定,甚至是在失忆,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做出决定,他明白一旦自己带阿细走,就没有回头路,他必须负责到底。澈的十指渐渐握住,他必须这样做,才能保全阿细,这样的信念在他心里生根,他要带阿细走,让阿细离开那样的人,那样的事,他愿意为此承担一切。
澈来到店主轶的茶屋,向店主轶请求上山。
店主轶态度严肃,问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旦逃走,她就不能再回家乡,也不可能留在云隐峰了,你想过她之后该怎么办吗?”
澈本不想说出打算,但话已至此,便不再隐瞒,抬眼向店主肯定道:“如果这是阿细唯一的机会,我愿意承担一切。”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店主提醒道。
“是,但我不能退,我不能看阿细被送去那样的地方。”
“你怎么保证恢复记忆后的你,仍然像今天一样维护她!”
“我能来到您面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即便我恢复记忆,也不会改变今天的决定。”
“你应该知道他们寨子不会放过你。”
“我不怕。”
虽然他自身弱小,但绝不放弃的信念,让店主轶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一种力量,他虽言语虽简单,却字字沉稳,这些日子的工作,也看得出他为人稳重,是一个可靠之人。店主轶本意并非刁难,他也不想阿细身陷权势之地,只是知道此次出逃,阿细很难再回头,所以试探询问。
店主轶相信了澈,书信一封,让澈交给竹娘,以便他可以有个上山的理由。
澈上来云隐峰,来到前往碧云台的岔路口等阿细,他知道阿细每日清晨会从这里经过。澈忐忑的等在岔路口。
阿细早晨修炼后从这里下来,看到澈在,很是惊喜,下来问道:“阿澈?你怎么在这里?”
有一瞬间他难以启齿,一种羞涩浮上心间,转而就变为了勇气。
“我来找你。”澈说。
一句话击中阿细的心,她知道澈为何在此了。
“他们说你要去将军府,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阿细的心好像被箭射中。
阿细多不愿澈知道,仿佛不去说就不是真的。
“我带你走。”
阿细听了害怕,让他别说了。
“被哲哲听到又不知道怎样。”
“你不要怕,我虽然失忆但还是可以帮你的。”
阿细有些疑惑:“你帮我?”
“他们说你作为女子不能自己出行,所以哲哲才让我下山,他怕你和我逃走。”
“谁和你说的?”
“店里的人。”
阿细明白了,澈上山来,是怕自己无法逃走,然而她并不是走不了。想不到在这样的时候,还有人肯挺身帮自己,阿细的心像被暖意融化,感激的看着澈,但她不得不告诉澈:“谢谢你,阿澈,只是我并不是走不了,我这样做是为我的族人,我是愿意牺牲自己的,是我自己愿意做这一切。”
澈的心仿佛被冰冷的水打过,绝望的眼神里闪过脆弱,他要带阿细走的信念被击溃,原来阿细是情愿前往将军府的。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明明外面的世界那么大。”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我是额拓拓人,只能做额拓拓人的选择。”阿细一字一句的说,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
澈的悲伤从心中涌过:“你说你心甘情愿,却为何落泪?”
“我为自己落泪,但也会为族人负责。”
澈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他侧过身,擦了擦眼泪。
阿细劝慰道:“别为我难过。这不值得。”
半月未见,阿细发现澈的变化,他变得更成熟明朗了。
阿细问澈在师兄轶那里怎样。
“我都好。”澈说。
“你怎么上来的?”阿细问。
“店主让我送信给竹娘。”
“我帮你送,你早点下山。”阿细道。
“你什么时候走?”澈问道。
“下个月。”阿细说。“我和妙妙说了,师父出关之时,让她带你去,你就会知道自己是谁了。”
想不到阿细已为自己铺路,澈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能帮她。
澈不得不下山了,他不舍的看看阿细,美丽又善良的阿细,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样的事情。澈走不远又回头看去,阿细挥挥手,站那里笑着目送自己,澈的眼中不禁湿润了。
玉里州府的将军府给寨中送来聘礼,寨主派人将礼物送去云隐峰,希望阿细看到礼物会喜欢。寨主夫人心有不满,觉得抬举了阿细,便只派了两个婆子前往云隐峰。两婆子来到云隐峰,见这里山川秀丽,气候宜人,不禁酸言酸语道:“她倒是躲了个好地方。”
两人见到阿细,打开了礼物,被满目昂贵的饰物迷了眼。
“看看这气派的礼物。”
“你可要谢谢寨主夫人啊。”
“我们寨子小,没什么规矩,将军府可就不一样了,你到了那边可得长点眼色。”两人一唱一和,全然不管阿细的难过。
妙妙听不下去了,反驳道:“既是这样的好事情,有权势人家的女儿怎么不去呢。”
两人被呛了几句不再多说。阿细虽然心中厌恶,却还是客客气气招呼两位婆子吃了午饭。
吃过饭后两个婆子出来闲逛,看到山间的溪流,便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胖婆子向瘦婆子闲话:“她一个孤女,连个家族联合都没有,能去将军府,是她的造化,你看她刚才的表情,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呢。”
瘦婆子接话道:“我们寨子比她漂亮的多的是,只不过别人家父母,是不会让孩子去那种地方的。她一个孤女,当然就她去了。谁不知道玉里将军妻妾成群,她去了,怕是连年长的丫鬟都不如呢。”
“你说将军为什么给她送礼物?她以后若是被重视,岂不是倒好了。”胖婆子道。
“这种好事情怎么会落到她身上呢,那位将军,可有个善妒的老婆。这些礼物啊,不过是将军的面子。”瘦婆子笑道。“我告诉你吧,本来原定是寨主夫人的侄女去,但寨主夫人不愿自己侄女受这罪,就买通将军府的人,换成了阿细。她真以为寨主看得起她?”
“我开始听到的时候也不服气,怎么好事落她身上了,这样说来,我才舒心了。”
“你怎么这么坏,好歹你也盼着她好些。”
“我看到别人过得好,我就难受,我看她们遭难,才感觉舒服些了。”胖婆子恶狠狠说道。
阿细见两人走远,怕她们不识路遇到野兽,便和妙妙出来找两人,来到溪水边,听到两人的谈话,句句扎心。妙妙看如此另人厌恶的两人,想上前理论,被阿细拦住了。
“算了,族里两个婆子而已。”
“你听到了,是他们换了人!”
是的,阿细也听到了,原本不是她去的。
只听下面传来一声呵斥:“送完东西还不回,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
原来哲哲知道玉里来人了,过来看看,便见到了这一幕,呵斥两个婆子早点回去,不许她们在山上停留。两人见哲哲突然出现,忙请罪并承诺立即返程。
妙妙见她们跑走,上来质问哲哲:“原来你们寨子换了人!”
哲哲顿时无语,他自己也清楚。
“阿细明明可以不去的。”妙妙追问道。
“阿细不会让大家难堪的。”
“阿细就是为了那样的人牺牲自己吗?”
“阿细是为了全族人,不是某个人!”
“你竟然不是替阿细说话。”
“如果我早点知道,我会不帮阿细吗。”
“明明每个人都在守护自己的利益,只因为她孤身一人,无人保护,就把最势弱的她推出去。你们算计她,却还嫌她不够心甘情愿!”妙妙激动的骂道。
“像我这样的人,会为族人而战斗,阿细也会为族人而做事,阿细懂,我也懂,但是你不懂。我们族人为了这场争夺,战死多少人,如果是我,我一样去流血战斗。为什么阿细不能去,我们每个人都在我们的族人付出!”
“那寨主夫人的侄女为什么不去?”妙妙哭了,骂道:“你们不能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你的族人一点都不感谢阿细,反而嘲笑她,看她笑话!”
阿细一直沉默,这才开口问道:“所以,真的是寨主夫人换了人?他们买通了将军府的人,所以换成了我?难怪我在云隐峰,却会让我去,原来是寨主夫人。”
哲哲说不出话,此刻阿细泪流满面。
阿细跑进树林中,白皙的脸庞上,泪水闪闪发亮。
当年玉里十三寨争夺势力,阿细随同哥哥送信,中途遭外族追杀,阿细被哥哥藏在枯草丛中,目睹了寨主夫人私联外族人围困哥哥,被刺伤的哥哥躺在地上,身上和嘴里流着血,寨主夫人上前踩住哥哥的手,狠狠道:“想不到吧,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后果。”
几人走后,阿细跑到哥哥身边,想按住伤口把哥哥扶起,可是她的力量太小,哥哥已经站不起来,他拉住阿细的手,要阿细答应自己,绝不可以把今天看到的事说出去,因为没人证明得了她的话,只会让她陷入危险。哥哥要阿细保护好自己。
阿细答应哥哥,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哥哥离开后,阿细由寨中阿嬷收养,日子虽辛苦,但好在阿嬷对阿细疼爱。然而寨主夫人对阿细心怀恐惧和疑惑,怀疑阿细知道真相,因此一直想除掉她。所以当阿细知道寨主夫人算计自己,她心中升起了憎恨和反抗,怎么也不会如她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