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夷在走廊尽头站定,油灯灯光晃动,她微蹙眉,身后的呼吸声非常清晰,她能感觉到那不知名的东西现在与她只有半步之遥的距离。

    她一路看下来,一直到999室,除开666室其它的号码全部正常,也就是说只有666室缺失。

    而如今,666室就在她面前,位处走廊尽头。

    这走廊尽头不是直线下来的尽头,而是走过999室与888室在一副油画面前右转上前两步紧挨888室之处。

    先前那副油画着实让人觉得怪异,上面画着这个走廊,视角正好与这个真实的走廊相对,要不是油画笔触画面过于扭曲倒是像面镜子。

    按理来说,这里没有窗户不应该有风,但岁夷手里的油灯灯光在晃动并且随着那呼吸声越来越近晃动越来越剧烈,扩大到像是整个空间要崩溃般。

    先前岁夷并没有感受到危险感,现在她非常强烈地感受到巨大的危险在靠近她,她的精神力受到无形的强大干扰。

    现在的她没办法念出咒语,有力量在阻止她,她整个人定在原地无法行动,这个感觉和鬼压床非常相似。

    那东西在一点一点地靠近她,她的意识在一点一点陷入混沌之中。

    “快进房间里!”

    脑海里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响起让她立即清醒过来,岁夷以极快的速度打开666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并立即反锁。

    门外传来极其嘶哑的吼声,惨烈凄厉。

    岁夷喘气,刚才她完全联系不上神识里的它,那股与世隔绝的感觉太过强烈,天知道刚刚她到底和什么东西在一起待了那么久。

    那吼声消了下去,岁夷还没缓过神来那东西正剧烈地锤打房门,惊得门墙上的灰尘落下不少,眼见那脆弱房门抵御不了多久,岁夷向身后看去——这里还是刚刚那个走廊。

    比起之前没有光亮的走廊,这里的走廊灯光如昼没有一个暗处,甚至透着几分温馨,亮光处与岁夷站的地方有明显的光与暗的分界线,像是被谁有意画出来般。

    岁夷没有撤下自己身上的光膜,依旧提着油灯,她现在满腹疑惑但并没有时间让她停下来询问思考,因为她身后的门外传来试钥匙的声音。

    她疾步向前走,现在这个走廊以999室开头,888室与之相对,继而是777室与555室相对,与刚刚的走廊形成镜面对应。

    走廊尽头仍旧是一幅油画,视角同样和这个走廊相对,只是现在的画面不再扭曲而是透露着宁静平和。

    岁夷站在油画前向后看去,这个走廊过于平静,平静得诡异,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岁夷转回头来呼吸一滞——一张脸与她相对,近在咫尺。

    那张脸表情怪异,嘴角勾起形成微笑的弧度,双目瞪起,眼球突出,这是一个狰狞违和的笑容,正常人的笑容都是眉眼弯弯,而不是这般像是拼合在一起的表情。

    他,暂且称为他,他瞪着一双眼睛咧笑着目视前方,岁夷紧张地闭息静气,她注意到面前的这位似乎并没有在看她,更像是透过她看她身后的那道门。

    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身体穿透过她的身形向她身后的门靠近,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哗啦声响与门外的声音奇异地重合在一起。

    岁夷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她轻轻吐息,他迅速回头,她立即闭息,他瞧了半晌又转头向那道门靠近。

    岁夷闭息走到这个走廊的尽头——666室房门前,推门而入。

    将门关好,她往身后看去,是这个宅子的正门大厅。

    这里似乎在举办一场舞会,两旁长桌上摆满了可口的甜品美食与色泽红艳的酒水,舞池上站满了人,他们雕塑般停在那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灯光黄暖,温暖之下是一片死寂。

    “这里缺点什么。”神识里的它平静道。

    “缺音乐,舞会还需要音乐。”岁夷回道。

    岁夷抬起右手,淡金色光束游鱼般在她指尖环绕,继而游向舞池中央向四周扩散,随即岁夷隐去身形,压制她的力量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大了。

    岁夷成功找到角落里落灰的唱片机,金光开启唱片机,光散去只听见一声利爪划玻璃响,随后老旧的歌曲响起。

    这歌算不上有多悦耳,旋律里夹杂细微的杂音,但歌响时舞池中的人开始跳起舞来,精致的裙摆随着舞动而旋转,他们在跳双人舞,此情此景岁夷若非清楚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怕是会误以为是到什么古欧舞会上了。

    这个场景蒙上老旧的滤镜,绚丽而古典。

    那唱片又响起一声利爪划玻璃的声响,舞池上的所有人都停住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岁夷刚刚所站之处。如果岁夷还待在那处怕是又会被惊住,幸而她早就警惕地隐去身形。

    此刻的她不过一个西洋棋的大小正隐身坐在华丽的舞厅大灯上,那群人没能看到岁夷,动作僵硬地一齐扭头看向唱片机处,发现仍然没有人,所有人就这样停在原地。

    微光亮起,卡住的唱片又缓缓旋转起来。

    刚刚那场景岁夷莫名觉得好笑,她紧绷的精神此刻放松了不少,她开始找寻这个场景的突破点。

    唱片机不远处坐着一个小男孩,说是小男孩并不准确,那是一个木制人偶,垂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怀里抱着一个与它外形相似的小男孩布娃娃。

    岁夷对于人偶类并不害怕,甚至会当作一件工艺品去欣赏。人偶的每一处都精致无比,看得出来它的制作人工艺了得,目光落在它怀里的布娃娃上,岁夷莫名感觉到这布娃娃在哭,它很伤心,但并没有流出眼泪。

    盯着它那双扣子做的眼睛,一股悲伤感如浪潮般袭来,好在岁夷有了之前在走廊上的经验,提早做了准备并没有陷进去。

    “这次你倒是谨慎了不少。”脑海里又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岁夷起先是因为力量被压制,但她没有选择与它争辩,只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虽然他们彼此许下神之誓,但她神识里的这位还没有告诉她它的名字,只说了等她搜集到这第一块灵魂碎片了再说。岁夷明白,它这是在考验她是否有能力,如果她在这里因为自己的失误而丧生它会选择去找新的半神来达成它的目的。

    神之誓,如果见证者全部离世后便不再做数,也就是说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只要她离世后它的誓言就不会做数。

    对于岁夷而言,她这是在赌,赌自己能完成所立誓言的内容,赌自己能让对方也完成它所立的誓言,她自然也给自己留了退路,不是无脑往前。

    她已经找了不知多少年能复活她母亲的办法,但凡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

    歌声未停,舞池里的人还在不知疲惫地跳舞。

    岁夷想要去拿那木偶怀中的布娃娃,隔空扯了几下那布娃娃,但它纹丝不动,倒是舞池里的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那木偶。

    他们找不到岁夷的身影,她能感觉到他们平静下的躁动,坐在灯上的她晃了晃自己的脚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附在岁夷神识里知晓她一举一动的它倒觉得稀奇,胆小的她此刻还挺有闲情雅致地跟随音乐晃动她悬空的脚。

    说起来她的神辉似乎是浅金色……它微思。

    自它清醒到现在,按照它这片遗留的神识上所留有的记忆里,她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真正的神。

    这个念头一出现它立即就否定了。不,她做不到,她的里世界是那般模样……她创造不出完整安稳的里世界,无法代替现有的世界,她无法成为下一个真正的神,成为真正的神条件有不少,而她只是满足其一罢了。

    岁夷不知它在想什么也不感兴趣,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个大厅,她发现这群人似乎在找她……

    岁夷在她来处幻化出她的身影,刚一形成,那群人齐刷刷地看向“她”,岁夷仔细观察他们的举动。

    他们的喉咙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像是在对“她”说什么,而那木偶一声不吭,但它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曲子又变了调,像是小孩子的哭泣声,岁夷立即屏蔽听觉,那群人停下舞步向“她”靠近。

    怎么感觉他们不太聪明的样子……岁夷心想,又幻化出不少自己的身影在大厅的各处,那群人分开向“她”靠近。

    木偶紧紧抱住布娃娃,不肯松懈甚至有了防备。

    它越这样防着,岁夷就越想拿到那布偶。一束金辉游鱼向木偶靠近,而后一把火自它身上燃起,木偶“咯咯咯”的不知在说什么,那群人里好些奔来为它扑火。岁夷让那火越燃越旺,它身边慢慢聚集了不少人,他们的动作过于僵硬,颇为手忙脚乱地扑火,那木偶咯咯声越来越大带着股气急败坏。

    岁夷趁乱一把扯出那布娃娃,抓着它直往二楼奔去。

    木偶愤怒地拍开为它扑火的人,指着往楼上跑的岁夷不停发出咯咯声,一群人聚集起来紧跟岁夷的脚步。说他们是人也不太像,他们的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还不如那不能行走的木偶的动作来得顺畅。

    一群人追着她来到二楼,岁夷手中的布娃娃呜呜哭泣,很是悲伤,哭得让向走廊尽头奔跑的岁夷心烦,此时已经恢复听觉的岁夷拍了一下那布偶的头。

    “再哭就烧了你。”

    这话一出,那布偶立马止住了哭声,小小声地打着哭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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