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了?”别渊一时没能明白霍枭的意思。

    “你难道看不出吗?我现在可是个聪明人了。”霍枭打趣着,歪头打量着别渊。

    “知白,你……不笨了……”

    有点感慨又像是叹息,别渊怔愣地看着霍枭,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被慢慢抹除。

    “不恭喜我一下吗?”

    “当然恭喜,这可是大好事啊,知白,我真是太高兴了。”回过了神,别渊哈哈大笑了一声,手掌在身侧搓动着,语调高扬得奇异。

    “对了,你是怎么恢复的?”蒙昧了十几年的人突然清醒,这可不常见。

    “这多亏了军师……”霍枭有些语焉不详,四处瞅瞅,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

    别渊见此也没多问,两人又像之前一般和谐平静的在山上呆了一个下午,虽然在这期间,别渊好像还不适应,屡屡感到不自在,但霍枭却是如鱼得水,见缝插针地询问着各种能打听到的消息。

    如果每一个人都能想别渊一样坦率纯真就好了,挥手告别,霍枭由衷地感叹着。

    “少主似乎不打算告知別公子实情。”别渊一走,晁术就跟背后灵一样唰的出现。

    对此,霍枭见怪不怪,没有意外,“人总要保留点秘密不是么,我现在完全恢复正常对金银山也不是一件好事。”

    遭遇雷劫后大难不死变成正常人不说,还能活蹦乱跳的,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他们全山上下一定会被集火,毕竟不合常理的事情出现,大家就会忍不住没有边际的胡乱猜想,就好像猜测她会不会是有了什么奇遇,比如——真言。

    真言,一种奇妙玄异的存在。

    传说中有仙府曝照,散落无数真言隐匿在人间,据传那真言无一不有大作用,大由来,只要获得其一,便可化腐朽为神奇,虽然因为只有极少数人见过,让这传说的真实性大打折扣,但可以肯定的是,真言一定具有某种作用。

    人怕得不是有或没有,而是谣言扩散让别人以为你有。

    所以她要想不被人以为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现在最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

    “那为何不全部隐瞒下来。”以霍枭装疯卖傻的能力,晁术不怀疑她会骗不到别渊。

    经过刚才的思考,晁术也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霍枭真的不能一直留在金银山,十几年的时光,她是个痴儿的事情在这片地方太过于深入人心,虽然其他山上的人未必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他们一定知道霍冲的继承人是个傻子,如今人好了,甚至还变成了文士,其他势力的人知道后一定会怀疑他们有让人疯狂争抢的宝物,这个秘密不可能一直瞒着,到时候便是止不住的麻烦,真正的危机四伏。

    他想,霍枭或许也是早早就明白了这点,所以才决定得果断。

    “总要留点能引人注意的筹码啊。”霍枭回答着,她可是想做个大买卖。

    “这几日我会悄悄散布些消息。”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省力,晁术一点就透,直接顺着霍枭的想法完善计划,他们可以有些宝物但不能太贵重。

    “多谢军师,如此,我就先下山了。”

    “又下山?”晁术皱起眉头,不明白局势动荡的时候霍枭还要下山做什么,老父亲般的心在这一刻揪成一团。

    “还有点事情没有结束,军师安心,我不会有事的。”朝晁术微微一笑,霍枭不给晁术劝说的机会,转头就走。

    她还有两条鱼留在水中未捕呢。

    ***

    那天霍枭哭着离开后,如她所想,衡观确实短暂的愧疚了那么一秒,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下一刻他就完全抛在脑后了。

    精心布下的局已经蓄势待发,就等他想请的人主动投网,现在衡观根本没有那多余的心思思考一个爱哭的黑脸小鬼,不出现也没关系,反正他也没打算离开,这也许就是天意。

    被评价为爱哭的黑脸小鬼,霍枭这次进城做了些伪装,主要是把她那张过于显眼的脸遮住,今日过来,她没有立即去找衡观,反而是沿着那天的路龟缩在阴影里守株待兔。

    又顺势摸走了常来城西巷子追鸡撵狗,正事不干只会聊闲的二流子的小钱袋,夔朔扣出里面的铜板,笑得洋洋得意。

    小爷他还真是从不失手。

    正想着,阴影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漆黑的手,指爪尖利,嚓得一下扣住了夔朔的肩膀。

    “啊——”

    被猛地一拍,夔朔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过电,一个箭步朝前窜去。

    “什么人——”

    夔朔周身武气涌动,那起伏的如蛇形的气流环绕在他的手臂,似乎就要化形成某样东西具现而出。

    “是我啊。”霍枭摘下面罩,向前探了探脖子,不这样做的话,她怕夔朔看不清人误伤了自己。

    “是你个黑炭头。”夔朔惊愕,下一秒便是浓浓的愤怒,“你又来找小爷做什么?找打嘛。”

    “你打不过我。”

    “……看拳!”

    本来,那天在与霍枭干了一仗后,夔朔也怀抱着某种不打不相识的微妙情绪勉强认可了霍枭这个对手,虽然夔朔觉得他人傻话多,但他也不是不能收他做小弟。

    只是,这样的滤镜在重新见到霍枭后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果然,这黑炭头还是欠揍。

    “等一下,你看这是什么。”没工夫与夔朔打闹,霍枭出声制止了他,并顺手从怀里一掏。

    闪亮亮的金叶子映照在两人之间,立刻勾引了夔朔的全部视线。

    得逞的一笑,霍枭提着那金叶子在夔朔面前左右摇晃,看着这人的眼珠也随着一起来回转动。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金叶子,你从哪儿来的?”只看霍枭的穿着,夔朔就不认为她能有这样丰富的内涵,难不成也是和他一样,偷,不,借来的?

    “这是从姓秦的酒鬼那里拿来的。”霍枭为夔朔撕开了这个血淋淋的真相,逼着他认清自己当时的有眼无珠。

    “你瞎说。”果然,夔朔气急败坏,不敢相信,他那天居然还没有霍枭机灵,竟生生错过了这天大的馅儿饼。

    “我骗你做什么,他给了我这个满满一袋呢。”霍枭比划着当时那个钱袋的大小,又往夔朔心里刺了一剑。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被创得太深,夔朔彻底摆烂,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破罐子破摔。

    “他现在还有一个任务,只要完成就可以获得和上次一样的报酬。”

    上次带回的钱袋中,里面不只有金叶子,还有一张写了时间地点的纸条,从那个男人不直接明说而是这样迂回的做,霍枭就知道,他是在犹豫,即将要做的事情并不能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会有难以遇见的危险。

    但鱼都上钩了,怎么能不钓呢,她不仅要去,还要去得让他难以忘怀。

    “那你可真是厉害啊。”夔朔语气酸酸的,要不是霍枭一直把金叶子捏在手里,他都已经蠢蠢欲动了。

    职业习惯,就是那么可怕。

    “你在吃什么醋,我们一起去完成任务。”

    “谁吃……你说真的,你要带我?”没想到霍枭会说出这样的话,夔朔就好像那警觉的小动物,耳朵都要支棱起来了。

    “当然,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哼,既然你这么诚心邀请,那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努力压制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夔朔摆出一副赏你面子的模样。

    “嘁,走吧。”霍枭没有戳穿他。

    “你叫什么名字?”这些天一直叫他小贼,霍枭还不知道夔朔的名字。

    “夔朔”

    “奎硕?哪两个字?”

    “喏,就这样。”夔朔在地上慢慢地勾勒着,复杂的笔画不像是写出来的,倒像是死记硬背画下来的,“那你能,你叫什么呀?”

    那天虽然看到霍枭的腰带上写着字,但学识比较欠缺的夔朔并没有认出来那叫什么。

    “霍枭,霍乱的霍,枭雄的枭。”

    “听着就不像好人。”

    “哼,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想打架吗?”

    “谁怕谁。”

    ***

    “你说那个酒鬼到底是要干什么?”路上,顶着一只熊猫眼,忍不住好奇,夔朔在那里努力分析,但也没得出什么结果,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能随手掷金叶子的人要干什么大事。

    “他上次让你去做什么?”

    “他让我去抢劫。”霍枭答道,脸上又多了三道口子,一左一右,到十分对称。

    “抢劫?”夔朔想入非非,难不成那酒鬼的钱都是抢出来的。

    “你抢到了什么?”

    “一封信。”

    “就这?”夔朔不敢相信,什么样的傻子会花那么多钱雇人就抢一封信,果然那酒鬼就是不正常,他那天的直觉没错,只有跟他配对的傻瓜才会应承。

    “哎……”

    “到了。”夔朔还欲再说,却被霍枭抬手给打断了。

    “姓秦的。”霍枭叫唤着。

    “吵什么。”衡观从角落里窜出来给了霍枭后脑勺一掌,“我记得你小子上次还叫我先生来着。”

    “哼,你欺负我,我才不要叫你先生。”霍枭嘴撅得老高,斜着眼睛瞪他。

    “……”一旁夔朔看着霍枭眼神怪异,怎么感觉突然变得奇奇怪怪的。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还来?”衡观握着手里的酒葫芦,嘴上问着霍枭,眼睛却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我可是讲信用,才不像某些人。”

    “讲信用么,嘿……”衡观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那你就去那边等着,我叫你出来的时候再出来。”

    衡观一伸手将两个人推到一遍,也没管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夔朔,好像在霍枭来了之后,他就已经不在乎了。

    “这人真是奇奇怪怪的。”夔朔小声跟霍枭嘟囔着,“他到底靠不靠谱啊?”

    “谁知道,反正来都来了,也跑不掉。”

    “……”

    各自藏好,狭窄的巷子中一时之间寂寥无声。

    霍枭蹲坐在那里,眼神扩散,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砖一石。

    戏台搭好,这秦三变今日必然是要伏击青槐城主,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把握能将人引到这儿来。

    但秦三变既然有把握人能来,她自然得好好看看他都做下了什么布置,霍枭可不相信单凭这样一个窄巷子就能困住大名鼎鼎的青槐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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