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
春日乍暖，即使是并州城行宫，这皇家邀官眷同赏的牡丹游园官宴中，也一样热闹非凡……
花红柳绿，碧池漪漪，蝶绕蜂飞，丝竹管弦声声醉……
姹紫嫣红，金杯玉盏，美人多娇，钗裙影动暗香浮……
这大唐盛世的鎏金繁华，在心如止水的她看来，就如她毫无动容的面颊一样平静无澜、淡然若轻云，似乎与身在其中的她无关一样……
因为她心里，比在场的任何一名满头珠翠、笑靥如花的当朝贵女们更清楚的明白，这歌舞升平的盛世繁华，这管乐升仙的欢声笑语……
这一切，都是与她父兄一样的无数边关将士用性命换来的……
那一盆盆一朵朵不辞辛劳远远从洛阳城特意运来的牡丹，也似乎是吸食了无数边关战死兵将的鲜血，才盛开得如此的娇艳无比、怒放得如此的欣欣向荣……
“看，那就是肃国公三府的那位女少将，父亲大丧，尸骨无存，只抬回兄长遗体，头七都还没过完，就去军营练兵，真是不孝女！”乌黑发髻上那摇摇晃晃的金玉步摇，也阻止不了这些高门贵女们窃窃私语……
“怪不得说她克夫，花轿抬到大门口新郎官就暴毙，居然还有人说她一心为国，不过是个晦气的寡妇！”流苏玉坠薄如蝉翼的精致团扇也遮不住那红口白牙之间流出的恶言揣测……
“那不过是沽名钓誉、讨圣上欢心罢了，不然皇后连她府上的守丧之期都特免了，特准她移孝作忠、予以慰留，府上也从常行事。”那芊芊玉指上染的红艳艳的长长指甲也不妨碍指指点点的比划……
“哎呀，小声些，别说国公府得罪不起，就是她这个女将军，各路官员都要礼让三分的，想巴结的大有人在……”满桌芬芳怡人的精致糕点也堵不住那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流露出来的羡慕妒忌……
“可不是，国公府三代出将，几番统领禁军。听闻皇上要为他父亲追封谥号为凯国公，她自己又有军功，要是个男儿身，只怕是直接赐了爵呢？还有一个幼弟着受封”……
三代血肉之躯戎马一生血洒沙场换来的赫赫之功仿佛只是皇亲国戚之间的闲话家常一般不痛不痒……
“谁家要是娶了她，还不得烧高香供着，嘻嘻嘻……”
……
“无知者的浅薄闲话，少将军别往心里去，明眼人心中自有公断。”这贴身又贴心的婢女苏宝儿拿着披风，来到主子身后给她披上，“仔细风里站久了凉。”
的确是是无知者，慕楚晞眼看着宫筵上这些年纪相仿的如花美眷们，一个个盛装出席、美艳夺目……
娇生惯养的她们又怎么会知道，所谓的“从常行事”，不过高高至尊龙椅之上那两位帝王帝后的一句遮掩之言，用来方便自己行走于这些达官显贵之间，暗中监视那些重兵在手的武将、结党霸权的文臣们……
而那些真正知道其中蹊跷的，却不知道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秘密谋划着如何除掉自己这个可以杀人于无形、满门抄斩于堂下的新一任金翅令主……
慕楚晞转过身来，回头看着眼前这个低下头给自己系着披风的娇俏丫头，才刚养的气色好了些，就走哪里都要跟在自己左右几步之内……
她何尝不明白，这丫头是把对兄长的一片痴心，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一瞬间，整个慕将军里府一片披麻戴孝白衣素缟时，这同一张脸生无可恋哭得花容失色、形容憔悴的情形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
“宝儿！……”随着赵嬷嬷一声哭喊，只见一身白衣丧裙哭得不成样子的大丫头苏宝儿，不知道何时已经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针线剪刀，跪在灵柩前就开始往她自己那一大把乌黑亮泽的长发上铰去……
“啪——”一声，杨护卫眼疾手快，一个剑鞘飞出，直接打掉了她手上那把锋利的剪刀，飞到一旁……
“呜呜呜……宝儿你还年轻……怎么能绞头发呢？……”赵嬷嬷赶紧冲上前去一把抱住这个娇弱的女子，抱头痛哭，她老人家也是过来人……
“是啊，宝儿姐姐，你不能走这条路啊……呜呜呜……”小丫头们也一个个哭哭啼啼的过来劝着……
“嬷嬷就让我去吧……我苏宝儿今生，再无可恋之人……呜呜……”这个娇俏却死心眼的大丫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乌黑沉寂的灵柩，一双泪眼汪汪的眼底里尽是绝望……
那里面躺着一动不动的，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啊……
她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今就换回来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面一动不动……
他出征，她亲手帮他穿上盔甲，为他披上战袍，牵来战马……
可如今，马儿回来了，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在战马上一往无敌威风凛凛的英姿……
他说过，他会回来娶她……
可她眼巴巴等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变成一场空……
倒不如从此渡入空门，再无念想……
“唰——”的一声利剑出鞘，一闪银光亮起……
“少将军！！！少将军使不得啊……少将军——”正当众人都看着这哭做一团的一老一少时，随着老管家的一声惊呼，目光通通都移到了几步开外的主子身上……
“少将军……”这利剑可是直接架在了她慕楚晞脖子上……
一了百了容易，要不过就都别过了……
可这是躺着那里面的人希望看到的吗？！
“少将军万万使不得啊……”这诺大的将军府里，现如今这可是唯一一个能说话掌事的主子了，下人们一看都慌张得不得了……
“少将军……少将军……”顿时老管家第一个带头跪下，老泪纵横……
“少将军使不得啊……”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已经齐刷刷跪下，哀求声一片……
“母亲与我自幼待你不薄，我屋里吃的用的更是没差过你一样……如今兄长尸骨未寒，你宁可削发去庙里侍奉那尊不会说话的石像，也不愿意留下来帮我照顾年幼的尚儿，这府里死的死、散的散，空荡荡的我一个人留着也着实没意思……”挥剑在手的慕楚晞一脸肃然的道。
“少将军不可……”苏宝儿赶紧哭着连跪带爬的上前来，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少将军——少将军我错了，我求求你快把剑放下……”
“我幕府三代为将，只有战死沙场的英烈，断没有自暴自弃的懦夫！如今山未穷、水未尽，你若再有此念，断不配跪在灵前为兄长焚香祷告！”慕楚晞眼含泪光，决然而道。
随着“啪——”一声响，只见那长剑之下，那方才被拦下落地的剪刀已被劈成两半……
彻彻底底断了她走这条路的念头……
……
“少将军，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了……”苏宝儿娇柔的声音将她主子慕楚晞的思绪从记忆里唤了回来……
牡丹游园依旧在繁花盛开似锦中继续喧嚣一片，粉面桃腮的舞娘们一个个长袖飘飘的莲步轻移钗裙影动……
官宴正中至尊主位之上，龙椅威严的金黄软垫之间，皇上正歪在金灿灿的香丝靠枕上，与皇后意兴盎然的看着底下的翩翩舞姿，掂杯慢品……
“皇后，慕少将军说还要回长安南衙府营中值守，特来请辞？”身边的女官近前来，半身鞠躬，双手行礼轻声禀报。
随着女官指引，慕楚晞远在十步开外的帘帐之后，低头半鞠行军礼，等候应允。
“慕少将军要动身了？”皇帝晃一晃杯中佳酿，点头道，“嗯，左武卫苏烈大将军要替朕领大军征讨百济，南衙府须从长安调兵，皇后，可不要舍不得放人回去镇守长安啊？”
“……让她去吧。”皇后凤冠步摇金钗微微晃动，轻轻一点头。
女官朝慕楚晞一挥手示意，慕楚晞得示下，便再一行礼，即刻退下，不再打扰龙尊凤贵的雅兴。
“呷——”一骑铁蹄声响起，牡丹园外，一骑快马在鞭下扬尘而起，从并州城往京师长安遥遥而去……
呼呼作响的风声在耳畔边不停，慕楚晞耳边似乎又响起师姐洛青阙那字字如针、句句似刀的严词痛训：
……
“师妹，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还是慕府如今的处境你没有看清楚？自老国公中小人之计、西突厥战后归来被贬官起，如今就连你二伯父驸马爷在朝堂之上都不敢多言。”……
“连李猫老贼这样邪恶的人都敢用，当今皇后的胆识与谋略，是你我所不能望及的。你以为你能忤逆得了她吗？！”……
“师妹可曾听说过那个传闻，凌烟阁不但有开国元勋的真人画像，还有一份秘密英雄榜，不但排列着重兵在手的武将，还有威望过人的文臣……”……
“那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榜，那是血名单！上单者，连同子嗣必被严密监视，稍有异动，血洗满门！！”……
“如今凌烟阁开国功臣所剩无几，子嗣余者，师妹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被人监视，还是监视别人，还需要我多说吗？”……
……
她慕楚晞生在勋爵世家，身为沙场武将，人在千军万马的大营之中，怎么轻易折服？
可是，龙椅之上，皇权之下，国忠家孝……一切根本由不得她一个小小女将抗争分毫……
皇后的声音不必像洛师姐那般怒气冲冲，却更加咄咄逼人刺在耳中、刺入心尖……
灯火辉煌的深宫后院里，金丝银线的帷幄幔帐之后的那一幕，依旧能让她慕楚晞忆之汗颜……
……
“武将安邦，文臣治国。不涉党争、不问宫闱，保疆卫土才是武将的本分……”这大概已经是她慕楚晞最后的挣扎了……
“好一个不涉党争、不问宫闱！”皇后不过一声冷笑，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慕家乃开国元老，你不情愿，本宫也不能勉强。既是如此，那就让尚儿入宫做太子伴读吧。”皇后面不改色，依旧语气冷静淡淡的道。
在这个当今天下最强盛的帝国里，在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有足够的份量让她慕楚晞束手就擒……
“皇后！……”话已至此，果然已经根本容不得她有推辞的余地，她不得不咬着牙应承下来，“尚儿年幼，父母早亡无人管教，恐给东宫添乱。承蒙皇后赏识，臣愿鞍前马后、效命——不懈！”
……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
春日乍暖，即使是并州城行宫，这皇家邀官眷同赏的牡丹游园官宴中，也一样热闹非凡……
花红柳绿，碧池漪漪，蝶绕蜂飞，丝竹管弦声声醉……
姹紫嫣红，金杯玉盏，美人多娇，钗裙影动暗香浮……
这大唐盛世的鎏金繁华，在心如止水的她看来，就如她毫无动容的面颊一样平静无澜、淡然若轻云，似乎与身在其中的她无关一样……
因为她心里，比在场的任何一名满头珠翠、笑靥如花的当朝贵女们更清楚的明白，这歌舞升平的盛世繁华，这管乐升仙的欢声笑语……
这一切，都是与她父兄一样的无数边关将士用性命换来的……
那一盆盆一朵朵不辞辛劳远远从洛阳城特意运来的牡丹，也似乎是吸食了无数边关战死兵将的鲜血，才盛开得如此的娇艳无比、怒放得如此的欣欣向荣……
“看，那就是肃国公三府的那位女少将，父亲大丧，尸骨无存，只抬回兄长遗体，头七都还没过完，就去军营练兵，真是不孝女！”乌黑发髻上那摇摇晃晃的金玉步摇，也阻止不了这些高门贵女们窃窃私语……
“怪不得说她克夫，花轿抬到大门口新郎官就暴毙，居然还有人说她一心为国，不过是个晦气的寡妇！”流苏玉坠薄如蝉翼的精致团扇也遮不住那红口白牙之间流出的恶言揣测……
“那不过是沽名钓誉、讨圣上欢心罢了，不然皇后连她府上的守丧之期都特免了，特准她移孝作忠、予以慰留，府上也从常行事。”那芊芊玉指上染的红艳艳的长长指甲也不妨碍指指点点的比划……
“哎呀，小声些，别说国公府得罪不起，就是她这个女将军，各路官员都要礼让三分的，想巴结的大有人在……”满桌芬芳怡人的精致糕点也堵不住那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流露出来的羡慕妒忌……
“可不是，国公府三代出将，几番统领禁军。听闻皇上要为他父亲追封谥号为凯国公，她自己又有军功，要是个男儿身，只怕是直接赐了爵呢？还有一个幼弟着受封”……
三代血肉之躯戎马一生血洒沙场换来的赫赫之功仿佛只是皇亲国戚之间的闲话家常一般不痛不痒……
“谁家要是娶了她，还不得烧高香供着，嘻嘻嘻……”
……
“无知者的浅薄闲话，少将军别往心里去，明眼人心中自有公断。”这贴身又贴心的婢女苏宝儿拿着披风，来到主子身后给她披上，“仔细风里站久了凉。”
的确是是无知者，慕楚晞眼看着宫筵上这些年纪相仿的如花美眷们，一个个盛装出席、美艳夺目……
娇生惯养的她们又怎么会知道，所谓的“从常行事”，不过高高至尊龙椅之上那两位帝王帝后的一句遮掩之言，用来方便自己行走于这些达官显贵之间，暗中监视那些重兵在手的武将、结党霸权的文臣们……
而那些真正知道其中蹊跷的，却不知道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秘密谋划着如何除掉自己这个可以杀人于无形、满门抄斩于堂下的新一任金翅令主……
慕楚晞转过身来，回头看着眼前这个低下头给自己系着披风的娇俏丫头，才刚养的气色好了些，就走哪里都要跟在自己左右几步之内……
她何尝不明白，这丫头是把对兄长的一片痴心，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一瞬间，整个慕将军里府一片披麻戴孝白衣素缟时，这同一张脸生无可恋哭得花容失色、形容憔悴的情形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
“宝儿！……”随着赵嬷嬷一声哭喊，只见一身白衣丧裙哭得不成样子的大丫头苏宝儿，不知道何时已经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针线剪刀，跪在灵柩前就开始往她自己那一大把乌黑亮泽的长发上铰去……
“啪——”一声，杨护卫眼疾手快，一个剑鞘飞出，直接打掉了她手上那把锋利的剪刀，飞到一旁……
“呜呜呜……宝儿你还年轻……怎么能绞头发呢？……”赵嬷嬷赶紧冲上前去一把抱住这个娇弱的女子，抱头痛哭，她老人家也是过来人……
“是啊，宝儿姐姐，你不能走这条路啊……呜呜呜……”小丫头们也一个个哭哭啼啼的过来劝着……
“嬷嬷就让我去吧……我苏宝儿今生，再无可恋之人……呜呜……”这个娇俏却死心眼的大丫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乌黑沉寂的灵柩，一双泪眼汪汪的眼底里尽是绝望……
那里面躺着一动不动的，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啊……
她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今就换回来他静静的躺在那里面一动不动……
他出征，她亲手帮他穿上盔甲，为他披上战袍，牵来战马……
可如今，马儿回来了，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在战马上一往无敌威风凛凛的英姿……
他说过，他会回来娶她……
可她眼巴巴等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变成一场空……
倒不如从此渡入空门，再无念想……
“唰——”的一声利剑出鞘，一闪银光亮起……
“少将军！！！少将军使不得啊……少将军——”正当众人都看着这哭做一团的一老一少时，随着老管家的一声惊呼，目光通通都移到了几步开外的主子身上……
“少将军……”这利剑可是直接架在了她慕楚晞脖子上……
一了百了容易，要不过就都别过了……
可这是躺着那里面的人希望看到的吗？！
“少将军万万使不得啊……”这诺大的将军府里，现如今这可是唯一一个能说话掌事的主子了，下人们一看都慌张得不得了……
“少将军……少将军……”顿时老管家第一个带头跪下，老泪纵横……
“少将军使不得啊……”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已经齐刷刷跪下，哀求声一片……
“母亲与我自幼待你不薄，我屋里吃的用的更是没差过你一样……如今兄长尸骨未寒，你宁可削发去庙里侍奉那尊不会说话的石像，也不愿意留下来帮我照顾年幼的尚儿，这府里死的死、散的散，空荡荡的我一个人留着也着实没意思……”挥剑在手的慕楚晞一脸肃然的道。
“少将军不可……”苏宝儿赶紧哭着连跪带爬的上前来，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少将军——少将军我错了，我求求你快把剑放下……”
“我幕府三代为将，只有战死沙场的英烈，断没有自暴自弃的懦夫！如今山未穷、水未尽，你若再有此念，断不配跪在灵前为兄长焚香祷告！”慕楚晞眼含泪光，决然而道。
随着“啪——”一声响，只见那长剑之下，那方才被拦下落地的剪刀已被劈成两半……
彻彻底底断了她走这条路的念头……
……
“少将军，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了……”苏宝儿娇柔的声音将她主子慕楚晞的思绪从记忆里唤了回来……
牡丹游园依旧在繁花盛开似锦中继续喧嚣一片，粉面桃腮的舞娘们一个个长袖飘飘的莲步轻移钗裙影动……
官宴正中至尊主位之上，龙椅威严的金黄软垫之间，皇上正歪在金灿灿的香丝靠枕上，与皇后意兴盎然的看着底下的翩翩舞姿，掂杯慢品……
“皇后，慕少将军说还要回长安南衙府营中值守，特来请辞？”身边的女官近前来，半身鞠躬，双手行礼轻声禀报。
随着女官指引，慕楚晞远在十步开外的帘帐之后，低头半鞠行军礼，等候应允。
“慕少将军要动身了？”皇帝晃一晃杯中佳酿，点头道，“嗯，左武卫苏烈大将军要替朕领大军征讨百济，南衙府须从长安调兵，皇后，可不要舍不得放人回去镇守长安啊？”
“……让她去吧。”皇后凤冠步摇金钗微微晃动，轻轻一点头。
女官朝慕楚晞一挥手示意，慕楚晞得示下，便再一行礼，即刻退下，不再打扰龙尊凤贵的雅兴。
“呷——”一骑铁蹄声响起，牡丹园外，一骑快马在鞭下扬尘而起，从并州城往京师长安遥遥而去……
呼呼作响的风声在耳畔边不停，慕楚晞耳边似乎又响起师姐洛青阙那字字如针、句句似刀的严词痛训：
……
“师妹，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还是慕府如今的处境你没有看清楚？自老国公中小人之计、西突厥战后归来被贬官起，如今就连你二伯父驸马爷在朝堂之上都不敢多言。”……
“连李猫老贼这样邪恶的人都敢用，当今皇后的胆识与谋略，是你我所不能望及的。你以为你能忤逆得了她吗？！”……
“师妹可曾听说过那个传闻，凌烟阁不但有开国元勋的真人画像，还有一份秘密英雄榜，不但排列着重兵在手的武将，还有威望过人的文臣……”……
“那从来都不是什么英雄榜，那是血名单！上单者，连同子嗣必被严密监视，稍有异动，血洗满门！！”……
“如今凌烟阁开国功臣所剩无几，子嗣余者，师妹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被人监视，还是监视别人，还需要我多说吗？”……
……
她慕楚晞生在勋爵世家，身为沙场武将，人在千军万马的大营之中，怎么轻易折服？
可是，龙椅之上，皇权之下，国忠家孝……一切根本由不得她一个小小女将抗争分毫……
皇后的声音不必像洛师姐那般怒气冲冲，却更加咄咄逼人刺在耳中、刺入心尖……
灯火辉煌的深宫后院里，金丝银线的帷幄幔帐之后的那一幕，依旧能让她慕楚晞忆之汗颜……
……
“武将安邦，文臣治国。不涉党争、不问宫闱，保疆卫土才是武将的本分……”这大概已经是她慕楚晞最后的挣扎了……
“好一个不涉党争、不问宫闱！”皇后不过一声冷笑，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慕家乃开国元老，你不情愿，本宫也不能勉强。既是如此，那就让尚儿入宫做太子伴读吧。”皇后面不改色，依旧语气冷静淡淡的道。
在这个当今天下最强盛的帝国里，在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有足够的份量让她慕楚晞束手就擒……
“皇后！……”话已至此，果然已经根本容不得她有推辞的余地，她不得不咬着牙应承下来，“尚儿年幼，父母早亡无人管教，恐给东宫添乱。承蒙皇后赏识，臣愿鞍前马后、效命——不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