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静阑送过你一个极具特征的礼物,卡地亚love手镯,搭配螺丝刀固定和松卸扣那一款。三不五时你有点痒痒的想念了,就会拿出镯子戴上,于是过不了几天,你总能收到江静阑的消息。就像在重庆见到她时,你料定她卡其色风衣的口袋里必定揣着一枚小螺丝刀。

    练习几次之后你靠自己也能戴上,但卸不下来。每次锁扣发出“嗒”“嗒”两声扣紧的声响,你心里总是一丝丝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满意似的。细想是一种有节制的失控,即时转化为被动的主动。你觉得这像是她几十年名利场里滴水不漏八面玲珑,偶尔她也想于不高明的圈套里做个猎物。或许吧,或许。

    江静阑心思难琢磨,纵使你有使不完的小性子,但一般暗号发出去也需要至少一周才会灵验,而若是你没有发出任何暗号,那隔一两个月也是有的。每次禾林调侃,哟,这镯子又长手上啦,就是你发出暗号的时候。

    但这次在重庆见到她,是你第一次后悔发出暗号。所以在送两位回酒店之后,你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取镯子。这种明知取不下来,但硬要取的执着与你和她的关系也很像。谈不上飞蛾扑火,没那么热烈。只能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自我毁灭。

    你尝试了很多次,直到将手腕处弄得通红,也没有任何进展。手上淡粉色的印记在提醒你一次次的徒劳无功,你看着它们,看着那根镯子,笑了笑。你无能为力,对镯子,也对她。

    接到她的电话是在你洗完澡之后,你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举起手机接听电话。

    “也缇。”

    电话那头的江静阑非常郑重其事地叫了你的名字。

    你小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你住哪儿?”

    你报了地址。

    “等我。”

    然后江静阑挂断了电话。

    你早已习惯了她的模式,她对你没提过任何要求,对她自己想要做什么也很随性,至少在你们的关系里是这样。所以你放下手机,起身去吹头发。

    镯子早在你们初识时就送了,送了也就送了,哪天碰巧两人同时戴上了,便是莫大的荣幸。

    此刻,你接到站在你公寓楼下的江静阑,她右手拿着风衣,左手手腕处,是那根手镯。你左手手腕不自觉动了两下,无意识的动作。这算什么,同性相吸吗。

    “姐姐。”

    你柔着嗓音叫她。

    她抬头看向你,双颊微红。你知道,她又把自己灌醉了。

    你环着腰好容易给她箍到家门口,她软趴趴扭了一路,不知道突然哪儿来的力气回身把你摁在还没关严的门板上。你连退了两步,门咣一声磕上,她笑嘻嘻去闻你鬓角的碎发,亲你耳朵,眼睛,鼻子,下巴。

    你不禁再次折服于酒精的魅力,你觉得她嘴唇也在发烫,仰起头也是避无可避,“姐姐。”

    你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唤她。

    她浑身散发着热气在你怀里拱来拱去,你竟奇怪地感到四肢渐渐的凉了下去,原本全身漫流的血液集中缩回了心脏,好像大敌当前。

    “手镯也送了,你也戴了,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江静阑有点急,动情之中她勉强后撤一点去找你的眼睛。问的话是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唯独一双眼睛在房间的射灯下忽闪忽闪,反射着醉酒者坦荡的欲望。

    你不言语,空出一只手摸索着把背靠的门反锁了。

    江静阑便又亲你,脚下朝床带了两步,你也不抗拒。到了床边,乎乎的脖子往下一倒,却没扯动你。

    “不行。”

    你大义凛然揪着被子要把她包起来,“每一次都太容易了。”

    你话里的太容易是指,每一次她都得逞得太容易了。

    折腾了半天被子也没盖好。

    江静阑顶着昏沉沉一颗头任你气急败坏摆弄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容易”两个字的意思之后倒乐了,抓了你一只手把你身子带过来攀上脖子,手指摩挲你后颈线下的皮肤:“难不成你一点都不想要我?小朋友,不可以说谎的哦。”

    她话音刚落,手机铃响起。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屏幕上赫然两个字云嵩。

    一时之间沉默如谜静夜降临。你僵在原地,看着她支起身体站起来,捡起地毯上的手机,走向窗边。

    你一直觉得江静阑这问题虽然直白但问得十分真诚,她能够这样百分百真诚的时刻并不多。你本已做好了准备,给予同样百分百的诚意回应,但似乎老天另有安排。

    “有点喝多了,今晚就在朋友这边住下了。明早我再回来吧,现在也太晚了。”

    你听着她平静又温柔地撒谎。

    “缇缇,浴室在哪儿?”

    这是她挂断电话后的第一句话。

    “我扶你去吧。”

    你压下情绪走向她身边。

    终于安顿江静阑睡下后,你又重新走向浴室。你觉得你需要泡个澡,心绪很乱你需要理一理。怕吹风机吵了她,你猫在浴室用了三大条毛巾终于将头发差不多擦干已是后半夜。庆幸,头发只是到锁骨的长度。你小心翼翼将被子掀开,江静阑撑着床沿坐起来看向你,并没开灯,你看不清她脸上熠熠烧着两点明犀,沉沉的草原黑夜里水塘边安静止渴的狮子的眼睛。

    “我清醒了。”

    你没给出任何反应,只静静地躺着感知她一点点抽离的动作。她蹲下身拾起地毯上的衣物,然后走向浴室。你身旁的热度散得很快,她再次从浴室出来,身旁的热度早已散尽。

    她坐到窗边,伸手摸上你的脸,指腹上贴着你脸上的皮肤轻轻滑动。

    “睡吧,我等你睡着之后再走。”

    你听话闭上眼睛,虔诚地感受她的气息,感受她此时此刻的怜悯。

    虽然你没听到关门声,但你记得她从浴室出来,左手手腕处空无一物。

    秋日的光景,太阳暖暖地撒进房间,你躺在床上记不清原地睁开双眼。伸手拿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15点了。有2个未接来电,一个是李纾苓,一个是也川。你点击了李纾苓的拨回去,同时点开微信给也川回复:刚醒。

    “缇缇,妈妈到楼下啦,上来再说。”

    于是你懵懵地挂断电话,支起身体靠在床背上,伸手揉了两下太阳穴。

    “是不是昨晚又熬夜啦,缇缇,早上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妈妈就知道你肯定在睡觉。”

    说着,李纾苓走向你,手里提着保温盒,是从家里给你带的饭菜。

    “快起来吃点东西吧宝贝,再这样你的胃会出毛病的。”

    你听话起身下床。

    “我先去尿个尿。”

    说着,你朝浴室走去。

    “妈妈再给你热个牛奶啊,喝点牛奶。真的,宝贝,以后要少熬夜,这样身体……。”

    你没再听进去屋外李纾苓的任何一句话,呆呆看着洗漱台上那根手镯。

    江静阑把手镯留下了,却只留下了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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