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医可好?”云庭晔忧心不已,姚沁钰的脸色太过苍白,连嘴唇的颜色都特别淡,眼中含着泪,额头沁出薄汗,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脆弱可怜。

    姚沁钰摇摇头,抓住云庭晔的衣襟,不肯松手。

    云庭晔拿了汗巾轻轻的给人试着汗,让他欣喜的是姚沁钰没有躲。

    姚沁钰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恐惧压倒了她。顾不上矜持,他们是夫妻。世上还会有谁比他们更能亲密彼此。

    姚沁钰往床里面挪了挪身子,声音弱弱的:“你陪我。”

    云庭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姚沁钰的意思是他们会睡在一起?

    姚沁钰拍了拍枕头,她实在不敢自己睡。

    云庭晔思量半晌只能躺了下来,周围漫上姚沁钰的身上的香气,让他呼吸急促。

    姚沁钰浑身发紧,闭上眼又是鲜血,又是云庭晔离去的背影,心里煎熬倍感恐惧。

    她忽的一翻身,倚在云庭晔身边,这样她才安定下来。

    “我害怕。”

    “殿下莫慌,臣在。”温软的气息靠的那么近,云庭晔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的说道。

    他发现从今天在喜宴上相见,姚沁钰不仅态度软化了些,连自称都变了。在变故发生之后,每每相见,他们之间亲密不见,她对自己所用都是“本宫”,冰冷疏离,恪守宫规,如今却是一口一个“我”,怎么回事?莫名的距离被拉近了一下。

    其实云庭晔最怀念的是姚沁钰像小尾巴那样跟他背后的光景,一声声“烨哥哥”,叫的他都要融化了。只想宠着她,对她好,将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只要她能重拾笑颜,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姚沁钰不再说话,只是一心感受云庭晔的气息,让她整个人无比安稳的气息。

    困意如潮水一样袭来,她终于能够踏实的合眼了。只要云庭晔在,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云庭晔怔怔的看了姚沁钰半宿,舍不得闭眼,原来他还能这样看着她,肆无忌惮的看着。

    当最后他被困意席卷的时候,内心的满足感已经充斥了四肢百骸。

    一夜无话,睡意酣然。

    云庭晔一直有晨起练武的习惯,雷打不动从五岁就开始了。今天却无论如何都起不来。姚沁钰偎在他身边,他动都不敢动怕惊扰了她的好梦,也舍不得离开,难得两人可以和平相处。不知她醒之后,噩梦退散,她还会不会这般。

    姚沁钰醒来就看到他的夫君在旁边望着他发愣,脸色微微一红,两辈子他们头一次如此和睦的在一张床上醒来。

    姚沁钰坐起来唤侍女来服侍:“什么时辰了?”

    “辰正三刻。”白笈回答道。

    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成婚第一天她睡到这个时候?

    “怎的不叫醒我?”

    云庭晔茫然,也没什么事叫醒她做什么?

    姚沁钰看云庭晔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成婚第一天要拜见公婆,我这般怠慢不好。”

    估计姚家根本没准备,认为她不闹已是万幸,哪里还敢等她拜见。

    云庭晔一听果然是更加不解,只是不解归不解,赶紧安排才是正理。他知道的他的父母不会失礼,该有的讲究肯定有,只是没想过能够完成。

    两人起床洗漱,几个侍女速速给收拾妥当。姚沁钰带着一份忐忑去拜见自己的公婆,再见二老她是愧疚的。当初陷害云家,害的镇国公蒙冤下狱,最后斩首示众。而夫人都没有熬到行刑,就活活气死了。

    其实成婚十年,二老对她并无不妥,即使十年无所出,对待云家也是多有怠慢,他们却依旧待她尚好。这里无关身份,只是云庭晔的一心一意,就足以让二老对她另眼相看。只是他们的宽容,最后却成了养虎为患。

    二人收拾停当,来给长辈敬茶请安。

    正屋里镇国公夫妇端坐主位,旁边站着的是云庭晔的大嫂卫氏,如果姚沁钰没记错,大嫂已经守寡三年了。所以昨天的婚礼没有列席,守寡之人的忌讳。

    云庭晔的大哥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死在了战场上,那时他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云家可以说是一代将门,忠勇之家。

    众人多少带着拘谨,气氛绝对算不上好。

    姚沁钰接过侍女手里的茶,端给镇国公,恭敬的行半礼道:“公公喝茶。”

    镇国公惊了一下,赶紧还礼,今天这礼如果受了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镇国公要还礼,被姚沁钰拦下。作为皇帝的女儿,这个礼他受的起,同样的她是不用给臣子行礼的。

    即使是自己的公公,也是先君臣后公媳。前朝甚至有公婆见到公主儿媳要行大礼的规矩,到大锦从一开始便是以孝治国。早已废除这样的规矩,但是公主依旧身份尊贵无比。所以成婚之后,与夫家长辈行平礼,不需要侍奉左右。

    姚沁钰的半礼已经是逾制之为,在她心里就算是行跪拜大礼也是应当应分。但是传出去对云家不好,会让人觉得不敬皇家。所以她行半礼,并且不让镇国公还礼,已是礼制极限。

    “公公稍坐。”姚沁钰接了镇国公手里的红包,递给身后的侍女,转头又给老夫人行礼,“婆婆喝茶。”

    礼毕,姚沁钰说道:“今日庆阳既已嫁入云家,便是云家妇。今后侍奉公婆,和睦妯娌,与夫君携手。定不辜负!”

    二老内心疑虑,面上镇定自若。

    “殿下尊贵,云家鄙陋,若有委屈的地方,还望公主海涵。”镇国公也不敢多说,昨天在婚宴上的种种历历在目,他只盼着今后能够太平就好。

    “儿媳会恪守妇道、恪守礼制,请公公放心。”姚沁钰应下。

    “如此甚好。”镇国公回道。

    话是如此说,没有人真敢让姚沁钰伺候,也没有人敢让她一定要遵守制度。

    姚沁钰心里也明白,今天不过是来表明态度。从今以后她会一心一意对待云庭晔,对待云家,绝无二心。

    请安之后回到自己的院落,姚沁钰开始整理自己的嫁妆,要说公主出降绝对是十里红妆。父皇恩宠,她的陪嫁非常丰厚。

    她现在只是找出一些精细的东西,给公婆和大嫂送过去,权当见面礼。

    “这些补品给公公和婆婆,这些深色的衣料也是给二老的,那些浅素的给大嫂。”姚沁钰指挥着侍女,她知道二老素喜稳重的颜色。

    而卫氏寡居,不可穿红着绿,她又挑了着素净的首饰放在里面。还有些玉器摆件。

    “这对白玉雕花镯是淑妃娘娘特意给殿下的添妆。”一旁白提醒道,眼瞅着姚沁钰将那镯子也送了出去。

    姚沁钰手指一僵,将镯子拿回来,上等的料子,上等的雕工。淑妃对她下的是亲娘的功夫,可谓用心良苦。

    “你不说我到忘了。”姚沁钰摩挲可一下那对镯子,上面雕的牡丹,人间富贵花。勾起一抹不经意的冷笑,她退下手上的金镯,将那对镯子戴上。这对于她来说是警醒,让她不要松懈。

    “淑妃娘娘眼光好,这镯子衬得公主殿下更加端丽。”白笈适时开始替淑妃说话,“这料子也独到,当初瑞阳公主殿下还想要呢,淑妃娘娘都没舍得给。”

    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白作为淑妃的暗桩,确实非常到位。

    “淑妃娘娘有心了。”姚沁钰顺着话茬说了一句,她真是蠢的可以,以前就没发现端倪。淑妃宫里的事,自己的侍女竟然这么清楚。

    白笈是见好就收,没再多说。

    姚沁钰看了看那些东西:“把那套玛瑙的生肖3手把件拿来。”

    丹砂把盒子捧过来,姚沁钰回头问云庭晔:“把这个给两个孩子玩行吗?”

    姚沁钰指的是云家大哥的遗腹子,一对龙凤胎。上辈子她跟卫氏走的并不近,可以说是近似路人。

    而她的一儿一女更是毫无交集,姚沁钰只记得那个男孩十岁就进了演武堂,如果可以按部就班的成长,日后想必也是大锦的一员猛将。

    云庭晔走过来看了一下,成色很好,栩栩如生:“谢殿下厚爱。”

    殿下殿下,怎么这话从云庭晔嘴里出来就跟诅咒一样。算了,慢慢来,慢慢来,姚沁钰在心里劝解自己沉住气。

    “青黛,将这些东西给公婆那边送过去。”

    青黛领了人,将那些东西搬走。

    “紫苏你去大嫂院子里,跟大嫂说没事带着孩子可以过来走动走动,我过几日去拜访。”

    紫苏领命,拿着东西也走了。

    姚沁钰将白和丹砂留下伺候,这俩人轻易不能放出去。既然知道了是祸害,早除掉才好,不能放出去害人。

    云庭晔就坐在离姚沁钰挺远的地方看着她,姚沁钰转头问道:“要下棋吗?”

    云庭晔一愣,他们有多久没下过棋了。曾经每次下棋都要他让棋,姚沁钰输了还会耍赖。

    “下不下?”姚沁钰又问了一遍。

    “臣去准备。”云庭晔起身。

    “我们在庭中下吧。”这会儿阳光清淡,不冷不热正好,花香也宜人。

    两人坐定,中间放着白玉棋盘。

    “我们赌点什么吧。”姚沁钰问也不问先执白子落在了棋盘上,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云庭晔一定会让她。

    “好,听殿下的。”云庭晔也落了一子。

    很多年了,能再次坐在一起下棋,姚沁钰心中很是感慨。于她沧海桑田已过,还好没有物是人非。

    只是……她明明多活了些许年为什么还是下不过他,简直是无法解释,一定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左右棋局吧。

    眼瞅着姚沁钰已经开始沮丧了,云庭晔赶紧想法设法让棋。

    最后当然是姚沁钰赢了,她也不管让的有多显而易见,将手上的棋子扔掉:“我赢了。”

    “是,殿下赢了。”

    “愿赌服输,大将军不可赖账。”姚沁钰说道。

    “旦凭殿下吩咐。”

    “嗯。”姚沁钰看着面前的棋盘,幽幽的说道,“我们既已成婚,你能不能先改改称呼,不要总是自称‘臣’,我听的耳中不顺,心中不喜。”

    云庭晔惊讶的望着姚沁钰,他以为这样会是她喜欢的。

    “我们之间可以你我相称,在我这里可以先夫妻再君臣。”姚沁钰没想一蹴而就,还是要慢慢来。

    “臣……”云庭晔看见姚沁钰微微蹙了眉,赶紧改口,“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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