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光阴正好。

    大灵山下的小小村落被葱郁绿树掩藏。

    清晨里,冉冉升起的红日光芒还不曾撒落,小小的村落已经鸡犬相闻不再静谧。

    袅袅炊烟伴随着早食的香味传来。

    穿着打着补丁衣衫却干净清爽的何田田坐在小木扎上看着何阿爹指点两个哥哥给春兰换盆。

    那不讲究的手法让何田田时不时的龇牙咧嘴一番。

    错了,错了,全错了!

    这兰花分盆怎可如此简单粗暴?

    这样分盆,能活下来的那真是那兰花命不该绝……

    可这些她不能说啊。

    她是个痴呆儿,除了知晓吃饭穿衣,连话都说不全乎,更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若是突然出声指点哥哥们给兰花分盆,岂不是要被迷信的何家人以为她突然被山精附体,当她是妖怪了?

    得想个法子早早好起来才行!

    “老二!”

    何田田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就被一声恶声恶气老妇人给打断了。

    这老妇人是原主的祖母,忒迷信,说何田田这样的痴呆儿来了老何家是来坏老何家的运道的。

    故从发现原主是个痴呆的后,就三天两头的跑来家里闹,要何老爹将痴呆女儿给送到善堂去。

    其实就是遗弃。

    两个哥哥见何老太又来了,不用何老爹知会,赶紧跑来何田田身边,一左一右的将她扶到屋里去了。

    何老太见两个孙子防她跟防贼似得,气的差点将木头拐杖给顿断了。

    “阿娘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有事?”何老爹强挤出一丝笑来。

    “田田越来越大了,眼看也可以说亲了,我来问问你到底啥个打算?”何老太铺垫都懒得铺垫,大着嗓门也不避讳孩子们。

    何田田在屋里听得一惊。

    这老太太是打上了她婚事的主意了?

    她竖着耳朵听,心里祈祷着何老爹可别被这何老太太给糊弄了。

    “大哥,你瞧着咱们家田田眼里是不是越来越有光了?”突然二哥二林的话差点让何田田站了起来。

    就听大哥大林伸手揉了揉她的小嫩脸,笑着点头,“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发觉到了呢!”

    “你说咱们田田会不会好起来?”何二林一脸期待的看着何田田,跃跃欲试的伸出手,也想要捏一下小妹的脸。

    “苗大夫的医术是咱这十里八乡最好的,他给田田治了这么久,田田一定会好的!”何大林放开了自己的魔爪,捏了捏拳,一脸的坚定。

    何二林也跟着点头。

    妹妹长得这样好看,一直这样的话,那老天爷也太捉弄人了……

    “祖母又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了,真是讨厌!”何二林一脸厌恶的盯着外面。

    何大林眼里也有怒气,田田再怎么样那也是祖母的孙女!

    祖母被人挑拨着这样容不得田田,实在太让人心寒了!

    “不用搭理,阿爹不会让她害了田田的!”

    他这话刚落,果然就见何老太气呼呼的拄着拐杖走出了院门。

    何田田松了口气。

    但见何阿爹一脸愁容的看过来,何田田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早食好了,当家的带着孩子们来吃早食罢。”何阿娘扎着洗的发白,打着无数补丁的围裙出来了,一边招呼家人吃早食,一边将坐在小马扎上的何田田拉起来。

    何阿爹不想让何阿娘知道何老太来过的糟心事,给两个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何阿娘其实听到了婆婆的大嗓门,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这些年婆婆不知道闹了多少次了。

    她伸手拂了一下何田田耳边的发丝,爱怜的看着她笑,“田田跟娘去吃早食去。”

    何田田呆呆的站起来,跟着何阿娘去吃早食。

    早食也就是粗粮饼子和比水粘稠一些的稀粥。

    还有一碗咸菜。

    在穷困潦倒,饭都吃不饱的何家,吃早食能配上一碗咸菜那都是很奢侈的了。

    何阿爹,大哥大林,二哥二林和小弟三林都不伸筷子去夹咸菜,何阿娘就伸筷子夹到何田田的碗里头。

    何田田感受着这份亲人之间的温暖,越发坚定要尽快找机会好起来,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日后她要用她的园艺知识,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何大兄弟家有人在家吗?”

    这边早食刚过,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何阿娘就欢喜的道,“是苗大夫来了!当家的快去迎迎……”

    何阿爹高兴的点头,大踏步往外去,就是两位哥哥大林和二林以及弟弟三林眼里都是兴奋的光芒。

    何田田一心想要变好,来的这些日子也知道苗大夫的医术了得。

    她想过了,她想要变成正常人,还真得要靠这位苗大夫。

    这位苗大夫是一位医痴,五年前来到这莲花村的,他见原身痴呆,便主动要求给她免费治病。

    何家穷困,连饭都吃不饱,自然没有闲钱给何田田治疗痴呆之症。

    有大夫愿意不要钱给她治疗,何家人自然求之不得,也感激不尽。

    这苗大夫给何田田治疗用的是针灸之法,一个月三次针灸治疗。

    而这次来给何田田针灸是这个月的第二次。

    苗大夫已经背着药箱进来了。

    和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布衣少年,年不过十七八。

    长身玉立,相貌极俊。

    何田田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了这少年出身不一般。

    别的不说,光那身贵气就不是村民能有的。

    何田田目光“呆呆”的看着这布衣少年的时候,那布衣少年似有所觉,突然抬头朝何田田看了过来。

    何田田眼神躲避不及,只能继续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她看到布衣少年那双眸子,锋利如鹰隼,吓了她一个机灵,却不敢有别的表情。

    这少年,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斐哥哥今儿你也来啦?”何田田的小弟何三林见到这布衣少年倒是高兴,忙向他打招呼。

    前几次其实布衣少年都随着苗大夫过来的,只是上次何田田第一次挨针灸时并没有来。

    故,何田田算是第一次见这布衣少年。

    听得三林喊他,布衣少年只冷淡的朝何三林点了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阿斐,田田的病症你都清楚了,也观摩过为师替田田施针,今儿就由你来给田田施针吧。”

    苗大夫将背着的药箱拿在手里,不由分说的递到布衣少年的手中。

    布衣少年唇角一扯,倒也伸手接过了师父递来的药箱。

    何田田听到今日是这个气场强大且诡异可怕的布衣少年给她扎针,差点吓得往外跑。

    偏这个时候这个布衣少年鹰隼一般的目光锋利的扫向了她。

    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看起来更呆了。

    布衣少年姓季名斐,此刻看着何田田白嫩漂亮的不像话的小脸,又见她眼中流露出来些许的恐惧之色。

    一向坚硬的心肠不知为何像是软了半分。

    这小呆瓜好像是好了些了,都知道怕了。

    之前他并不信的。

    这脑子里的病怎么能治好?

    现在看来,他师父这老不羞坚持了五年,终于看到些曙光了。

    兴许配上他之前他那部据说失传了几百年的医典中学到的活淤醒神的针法,彻底治好这小呆瓜也说不定。

    “去罢,给田田施针好后,还得去山间采药呢。”苗大夫看了一眼天色,赶紧催促道。

    季斐没有出声,却拎着药箱走过何田田的身边,伸手牵着少女白嫩的小手进了屋。

    明明是大热天的,他的手怎么这么冰?

    何田田差点将季斐的手给甩掉。

    季斐感受到了白嫩小手的挣扎,回头看了她一眼,“别怕!”

    他对何田田展现出来的温柔旁人不觉得,倒是让苗大夫吃了一惊。

    “何婶子,我施针时,需得安静,还请你暂避。”

    跟着进屋的何阿娘闻言连连应声,都顾不上交代何田田一句就退了出去。

    苗大夫的徒弟,何家除了何田田都是极信任的。

    “坐下罢!”季斐道。

    何田田瑟缩了一下。

    季斐弯起唇角,伸手将何田田拉过来,将她按坐在她的破旧木板床上,等松开手时,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悄无声息的涌入他的鼻腔。

    季斐微微皱了皱眉,再看小姑娘一眼,“你既现在脑子里明白了些,就不要装了,慢慢的好起来比突然好起来总容易让人信服。”

    何田田一惊。

    他知道了!

    盯着何田田的季斐见她反应,眼里有了几分笑意。

    他从不是好人,经历的太多,他的心早就是黑的了。

    若不是祖母怕他在家里被那个女人给害了,他如今也不会在这山野乡村给一个小呆瓜施针。

    不过,自从见到这小呆瓜后,他终是知道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纯净的人。

    可惜,这么纯净的人也要慢慢苏醒了。

    “接下来我要施针了,你别乱挣扎。”季斐举着银针照着何田田的左耳后轻轻一扎。

    之前,他看到师父给这小呆瓜施针从来不用叮嘱她。

    现在这小呆瓜有“苏醒”的迹象,季斐少不得要叮嘱一声。

    但,他这一针却让何田田痛的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她心中还没腹诽完,右边耳后又被扎了一针。

    这回她没忍住,身子一抖。

    “嗯?”

    因何田田这一抖,季斐目光一闪,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道,“终于不装了?”

    他猜测的果然没有错。

    上几次他观摩师父给这小傻子扎针的时候,这小傻子一直是一脸呆相,没有半点反应。

    故,他给她扎针时手确实重了些,也有故意的试探。

    眼神轻闪,季斐手捏银针精准的刺进何田田脑后的一处穴位。

    何田田“啊”了一声发出一声惨叫。

    等在外面的何家人和苗大夫吓了一大跳,还是苗大夫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就往何田田的屋里跑去。

    他的宝贝徒弟啊,是个心狠手黑的,可别将人家闺女给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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