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沃一听就急了:“兰表姐,我就是来看看云表妹而已,远远地看一眼就行,话也不跟她说……”

    “二表弟慎言!”聂兰台语声冷了几分,“你远远看她一眼?这算什么!”

    杨沃急得脸色血红,脱口道:“我就是想见她,我喜欢她,我要娶她!”

    一直闷头剥榛子吃的聂笃行惊得差点打翻八珍果盘,扭头看着杨沃,吃惊道:“你在说些什么!”

    杨沃已经豁出去了,大声道:“我说等云儿及笄以后,我就娶她为妻!”

    聂兰台一点也不怀疑他此时的诚意,但他终归年纪太小,还不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大部分事情都无法自己做主。

    她正色看着杨沃,肃然道:“二表弟,这话你今儿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跟旁人提!云儿是闺阁女子,名声如同性命,可经不得你这样的混话!再者,娶妻不止是你一人的事,还涉及你家里、女方家里,那是两个家族的大事!你觉得你能越过你父母,私自拿主意吗?”

    杨沃昂首道:“我能!”

    聂兰台不忍太挫他的少年盛气,也不想挑拨他跟他母亲的关系,更不想激怒他弄个适得其反,便温言道:“你家统共就兄弟两个,大表弟读书不成,你却是读书的料,大姑姑对你寄予厚望,我们也是如此。你若真对云儿有心,就好生读书,将来挣下功名,在家里说话才有分量。”

    这话杨沃是听得进的,于是他满腔柔情中又多了一份壮志豪情,朗声道:“兰表姐放心,我会刻苦的,我一定会挣了功名回来,风风光光地娶云儿!”

    聂兰台道:“所以在你考中之前,不要再想别的事了,连云儿也不要想,一心读你的书。等你站到更高的地方,你就知道,你想要什么都更加方便拿。”

    杨沃连声称是,暗暗感激三表姐的鼓励。

    他知道今日见聂云台无望,临走时忸怩了半天,显然还有话想对聂云台说,但不好让旁人转告,终究没说出来。

    最后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雕工精致的小木猴,请聂兰台交给聂云台。

    聂兰台啪地打开他的手,肃声道:“二表弟,你既对云儿存了这份心,就更该多为她考虑一下!以后不要再送任何东西给她了,要是传了出去,叫别人怎么说云儿!这私相授受的帽子,你是男子自然不怕,云儿可受不起!”

    杨沃羞愧得满脸通红,慌忙低头认错,见聂兰台饶了他,才拉着聂笃行讪讪而去。

    聂兰台没有把杨沃来侯府的事告诉聂云台,反正这事她打算管到底,无须给聂云台一些没必要的希望。

    约摸过了半个月,聂兰台终于听到消息,勤国公府出事了。

    绿鸭眉飞色舞,口沫横飞:“那萧氏也不知道在哪找了个大夫来给赵月曋治腿,结果两副药下去,把赵月曋那花朵似的脸蛋哟,长满了疔疮,啧啧,听说都流脓了,只怕治好了也会留印子——腿还是老样子!”

    “真是报应啊!说是勤国公跟萧氏大吵一架,又纳了两个美貌女子回去,萧氏就称病不出门了,想来会消停一阵子了。”

    绿鸭笑嘻嘻道:“是哪个神医哦,真想给他送一块‘活菩萨’的匾牌去!”

    聂兰台戳戳几个丫头的脸,笑道:“别促狭了,去吩咐厨房,晚上整一桌席面来。”

    应该是何蕙丹出手了,或许里面还有姜老太太的手笔。

    不过那些聂兰台不关心,她眼下只想好好庆贺一番,再者也该腾出点工夫来管一管府里那些刁奴了。

    这日下午,萧管家领着廖老实来了蕙茝院。

    廖老实见了聂兰台,只略微弯了下腰,张口就道:“夫人,小人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一事不解,特来请教夫人。”

    他虽说着“请”,又称着“夫人”,语气里却没半分尊敬。

    聂兰台面无表情道:“有话直说。”

    廖老实便道:“这几天府里都在传,说是夫人觉得一府用不着两位采买,有意撤下一位,只着一人统管全府采买事宜。那起子嘴碎的人的传言,小人不敢信,所以特地来问问夫人,可有这回事?”

    聂兰台道:“自然是真的。”

    廖老实顿时冷下脸来,怪笑道:“那夫人可计较好了,要撤下哪一个啊?”

    聂兰台淡然道:“你听传言没听完整吗?我的意思,是让府里现有的两位采买凭本事说话,公平竞争,优胜劣汰。”

    廖老实笑道:“小人老实了一辈子,自当听从夫人的话,跟胡管事公平竞争。奈何胡管事他不干啊!他把夫人的话当成狗屁来着!”

    萧管家忍不住出言提醒:“老廖,你说话注意点。”

    廖老实道:“小人话糙理不糙,夫人莫怪。您还不知道,胡管事为了挤走小人,已经走起门路来了,到处打点贿赂,连荣安院的陈嬷嬷,他都备了厚礼送去!”

    聂兰台笑道:“那为何他没给我送礼?”

    “怎么没有?”廖老实道,“他哪里敢直接贿赂夫人,自然是挑夫人身边得力的人下手。您去问问,您身边的绿鸭姑娘,是不是收了他的好处?”

    聂兰台便让蓝鹊去叫绿鸭过来。

    绿鸭一进屋,聂兰台就沉着脸叱道:“跪下!”

    绿鸭急忙跪下,慌道:“夫人为何训斥奴婢?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聂兰台看向廖老实,廖老实会意,便道:“绿鸭姑娘,前天是不是有人送了些东西给你?你先别急着回答,仔细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绿鸭想了想,点头道:“正是。前天有个在外院当差的小丫头,好像叫做什么梅丫的,她拿了一对金镯子给我,说是替胡管事送的,请我在夫人面前帮胡管事美言几句呢。”

    她边说边从怀里掏了黄澄澄的镯子出来,蓝鹊接过来呈给聂兰台。

    两只镯子金光闪闪,乃是分量极足的赤金打造的,还缀了一圈绿豆大小的红宝石,一瞧就知价值不菲。

    绿鸭道:“奴婢一早就想交给夫人了,谁知一忙活就给忘了。那个胡管事着实胆大包天,竟想贿赂我呢。”

    廖老实冷笑道:“那个梅丫,正是胡管事的养女。夫人若还有疑问,不如把梅丫叫来,看她怎么说。”

    聂兰台又让蓝鹊去外院找梅丫。

    绿鸭见聂兰台不叫自己起来,不由得慌了神,急得要哭:“夫人不会真以为奴婢要私藏了这镯子吧?奴婢八岁就跟着夫人了,是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东西,夫人比谁都清楚!”

    聂兰台不为所动,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淡然道:“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你有没有私心,一会儿便知。”

    不一会蓝鹊领着一个穿绿色比甲、灰色棉布裙的小丫头走进来。

    这小丫头相貌粗陋,一进屋就伏地磕头,声音细如蚊蝇:“奴婢给夫人请安。”

    “你就是梅丫?”聂兰台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镯子,“你可认得这个?”

    梅丫一见那镯子就变了脸色,趴在地上呐呐半天,说不出话。

    廖老实道:“夫人您看如何?”

    聂兰台径自问梅丫:“你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绿鸭,想要她帮什么?”

    梅丫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想,想到蕙茝院当差,绿鸭姐姐,在夫人跟前,说得上话……”

    廖老实冷笑道:“你还送了东西给萧管家,给陈嬷嬷,还有几位有体面的婆子,那又是所求何事啊?”

    梅丫不敢说话了,咚咚咚地使劲向聂兰台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认错!”

    聂兰台道:“那你说说看,为何要突然给这么多人送礼。”

    梅丫哭道:“府里人人都在传,夫人要撤下一位采买。廖管事那样有体面,我爹爹哪里能跟他比,奴婢就想着给大伙送礼,盼他们能帮帮我爹爹……这全是奴婢一人的主意,爹爹一点也不知情,求夫人放过我爹爹!”

    廖老实笑道:“你倒是孝顺,但也太蠢了点。你当夫人是三岁小孩,这种话也骗得过她?你才当差几年,赚了几个工钱,就拿得出这样贵重的镯子?不说你送别人的那些,就单说这对赤金镯子,只怕卖了你,也买不起!”

    梅丫面如土色,再也辩驳不得了。

    廖老实又道:“夫人,依小人看,还得叫胡管事来一趟才行。”

    聂兰台脸色也凝重起来,让萧管家去叫胡管事。

    胡管事已先得到了萧管家的提点,一进门就跪下了。

    聂兰台问了几个问题,他全都供认不讳。

    “……事到如今,小人也隐瞒不得了,这些东西都是小人让梅丫去送的,梅丫一向不敢违逆小人,求夫人饶了她,一切责罚,都由小人承担!”

    聂兰台道:“侯府向来宽以待下,看在你多年为侯府操劳的份上,便罚三个月工钱吧。”

    廖老实听她并未提及要撤掉胡管事采买一职,心下不满,当即大声道:“这处罚也太轻了点!夫人,虽说咱府里一向宽待下人,但犯了错,就该查清楚,严抓严究!”

    他滔滔不绝,口沫横飞,“夫人可能不知,这胡管事的婆娘是个病秧子,一年到头用药吊着,上头还有一个只能吃不能动的老娘,那梅丫又是去年才开始当的差,一个月才五百文,全家都靠他一个人养着,就凭他每月二两的工钱,哪里能拿得出这样值钱的镯子!没准儿,是私自克扣了公中的银子!”

    胡管事脸上也成了土色,磕头不停,哆嗦道:“没,没有,小人不敢克扣……”

    聂兰台肃然道:“除了厨房那一块,你管着府里其他所有的采买,每月要去账房支多少银子?”

    胡管事颤声道:“这个并无定规,要看府里的情况,逢年过节就多支一点,无事就无须支银子……”

    “废话!”聂兰台厉声道,“无事你还想支银子不成!看来廖管事说的对,你这事大有问题。你是府中的老人了,以往的事我也不想深究,你自去收拾收拾,明儿就去西山那个红枣庄子当差吧。”

    她转目看了廖老实一眼,郑重道,“至于府中采买的事,以后就一并交由廖管事负责。”

    廖老实心花怒放,高声道:“是,小人谨遵夫人命令!”

    聂兰台见他忙不迭地磕头告辞,笑吟吟道:“慢着,还有一事你须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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