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往日,别说聂兰台,就是绿鸭几个也必定喜滋滋地不住偷眼去瞧许清玦,但今日四人也跟聂兰台一样,只往那边瞥了一眼,就立即收回目光。

    受绿鸭的影响,三只鸟一致觉得,愿意跟那个相府的蝎子精小姐议亲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幸好当初自家小姐没嫁给她。

    许清玦隔着一畦莓树站定,行云流水般向几位聂兰台等人作揖。

    向他回了礼,聂兰台立即催妹妹走。

    倒不是她难以面对许清玦,而是怕跟他这么站一会,她们姐妹俩以及何致会变成众矢之的。

    她心里也狐疑,不知这许清玦怎么回事。

    当日在昌宁寺,山亭里没有别人,许清玦留着她跟她说话就算了,今日众目睽睽,他竟然又过来了。

    许琅珍见她们要走,忙去拉了聂兰台的手,殷切地道:“夫人,你还记得我吗?过年那晚吃的馄饨,实在太好吃了!后来我去过几次,找遍了兔子石巷,都没找到那个摊子,你什么时候带我再去吃呀?”

    聂兰台轻轻拂下她的手,淡然道:“我不会再带你去了。”

    许琅珍愕然:“为什么啊?我看别家的姐姐,无论我想吃什么都带我去的,或者做好了送给我,你为何不带我去?”

    绿鸭忍不住道:“为什么要带你去啊?我家夫人事情多,很忙的!”

    许琅珍一噎,犹疑地看着聂兰台。

    聂兰台微笑道:“她说得没错,我很忙的。我们还要去摘莓果,就不奉陪了。”

    许琅珍胖嘟嘟的脸颊一鼓,小嘴一瘪,眼看要哭。

    许清玦忙道:“萧夫人,敢问那卖馄饨的是何人?铺子开在哪里?若能详细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聂兰台道:“那人平常是挑了馄饨担走街串巷的,并无铺面。我只知他自称孟老爹,过年时会去兔子石巷摆摊,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许清玦忙拱手称谢,随即带了许琅珍离去。

    许清玦一走,何致就像再也憋不住了似的,捂着胸口吐了起来。

    她的丫鬟手有条不紊地递水递帕子,神色淡定,动作娴熟,显然这种事见得多了。

    聂云台倒是看得着急,蹲下来问何致:“你怎么样?怎么吐了?不会是刚才几颗莓果吃坏肚子了吧?”那她就罪过大了,是她怂恿何致吃的。

    何致用水漱了口,才道:“我自来就是这样,每逢坐车必定要晕,晕了必定会吐,吐了反而畅快了,若堵在胸口吐不出来,那是比死还难受的。”

    之前她就是憋在那里吐不出来,几颗莓果下去,刺激得胃里一阵翻腾,终于吐了。

    吐完后她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她见聂云台就蹲在一摊秽物边上,忙道:“你站过去一点,别弄脏了衣裳。”

    聂兰台便吩咐蓝鹊:“你赶紧去谢家的别院借一柄锄头,得把这些秽物埋起来,免得旁人不注意踩着了。”

    何致歉然道:“不好意思啊,都是我不好。”

    聂兰台笑道:“这有什么?谁人在外没点状况,咱们又没烧了谢家的莓树,不妨事!”

    “兰姐姐,你在这里呢!”

    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绿鸭一听这声音就炸了,忙对聂兰台道:“夫人,咱们别理那个蝎子精,她肯定没好事!”

    聂兰台也有同感,瞥见林恕心径直往这厢过来了,便道:“咱们去别处,让她呆这里。”

    何致脸上也有厌恶之意,撅嘴道:“我跟你们去,我也不想跟她说话,最会惺惺作态的。”

    她让自己的大丫鬟水烟留在原地等蓝鹊,叫她见人过来就提示对方,别踩了那堆呕吐秽物,等把秽物埋好了,再和蓝鹊一起过来找她们。

    林恕心见她们要离开,又不理自己,忙加快步子小跑过来。

    聂兰台注意到,她是一个人来的,连跟随的丫鬟婆子都远远离在后头。

    绿鸭黑着脸冲她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要来害人啊?告诉你,我们不去惹你,你也别来惹我们!”

    林恕心眼中一片泪光莹莹,怯声道:“我就是来道歉的,上回在双夏桥……”

    “你少来了!”聂云台冷笑道,“我姐姐不需要你的道歉,她也没打算原谅你!以后你别再姐姐长姐姐短的乱叫了,我才是她的妹妹,你不是!以后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都不认识谁!”

    “我……”林恕心取了帕子拭泪,“云妹妹请听我说,上次确是我错了,是我没注意,让绿鸭姑娘掉进了江里……”

    绿鸭嚷道:“你没注意?你十个手指的指甲套全都死命掐我的手,都挖进肉里了,你那还是没注意?”

    “兰姐姐!”林恕心含泪叫了一声,似是伤心委屈无奈至极,“我没有掐她!兰姐姐,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为何你如今不肯相信我了?”

    聂兰台嘲讽地撇开了脸,再看下去,她怕是也忍不住要吐了。

    “老四说得对,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认识谁。”她平静地道,“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十倍奉还。”

    她说完就往另一边走了,聂云台和何致忙跟上去。

    除了何致吩咐留下的大丫鬟水烟,转眼就剩下了林恕心一个人。

    她望着聂兰台一行人的背影,又游目看了看远在另一边的许清玦的身影,紧紧抿着唇,若有所思。

    但很快就有人往这厢来了,乃是林恕心的继妹林宛心和柳翰林家的千金柳绵儿,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走过来。

    柳绵儿朝林恕心挥挥手,道:“林二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孤零零的,也不嫌没趣儿。”

    林宛心笑道:“她如何会没趣?她事儿多着呢!你不也才看见了,我许家表哥往这边来了一趟,她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生怕旁人不知道那些传言似的!”

    柳绵儿笑道:“林二小姐这可太多心了。那你打听出来了没有,许三公子来这里做什么呀?”

    林恕心微笑道:“你们两个真会说笑,我来这边不过是因为跟兰姐姐有点误会,想跟她解释一下,与许家表哥何干。”

    柳绵儿用帕子捂着嘴,娇笑道:“许三公子跟聂氏自然是没有干系了,但我近来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言,说是,他跟你在议亲了?”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说明是确有其事啊。”林恕心温婉地笑着,笑容里却不无挑衅的意味。

    “就凭你?”柳绵儿嘴角一挑,勾出一抹鄙夷的讽笑。

    她本就生得眼大脸小下巴尖,五官极其精巧,但这么一笑就显得分外刻薄。

    “那可不就应了那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林宛心怪笑道,“二姐姐,你真是不怕害臊。议亲议亲,只是议,又不是定,你就这么着急到处宣扬!回头议不下去了,看你怎么有脸见人!”

    林恕心面不改色,唇边依然挂着温婉的浅笑:“议不下去便议不下去,有什么要紧?你自己也说了,议而已,又不是定,我怎么就没脸见人了呢?”

    柳绵儿没想到,林宛心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了,这个林恕心还能如此面不改色,不由认真打量起她来。

    林恕心今日穿了件鹅黄底绣缠枝白色牡丹的斜襟褙子,齐腰蜜合色云纹百褶裙。

    这一身衣裙既不艳丽,也不寡淡,只显得她无比的温婉大气,又在这种大气中,给她添了几分清浅飘逸的灵动。

    “你倒是挺会打扮的,”柳绵儿懒懒笑道,“可惜啊,美人在骨不在皮,打扮得再好,生来的眉眼鼻嘴也就那样了。”

    若说天生丽质,放眼京城恐怕还找不出一个比柳绵儿相貌更美的姑娘来,所以她看谁都是丑的。

    林恕心道:“柳小姐说的是。只不过,身体发肤受诸父母,无论如何我都是爱惜的。”

    见自己的挑衅都似雪片落入水里、拳头打在棉花上,根本引不起林恕心任何反应,柳绵儿暗道没趣。

    想了想,她又接起适才的话题:“虽说林二小姐表现得不在乎这次议亲能不能成,但议亲不成,总会伤及女孩儿家的脸面。你不会那么脸皮厚吧,连这种事也不在乎?”

    “自然在乎。”林恕心微笑道,“所以如果议不成了,我就认命,总不能缠着人家吧?”

    说着又拿眼角瞥了柳绵儿几眼,笑容也加深了,“我可没有柳小姐那样的胆魄,在谢四公子娶了萧大小姐后,还敢上门去堵他,柳小姐实乃女中豪杰!”

    这件事是柳绵儿生平奇耻大辱,当年一冲动就做出来了,哪知会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让她至今为人诟病,连带亲事也受了影响。

    她自诩美貌无双,出身又好,因此向来眼高于顶,在亲事上格外挑剔,一心要找最出色的男子为夫婿。

    错过了谢渊白后,多年来挑挑拣拣,只看上了许清玦一个,可许太傅夫妇不喜欢她,理由就是她在谢渊白婚后还上门堵他,“此女胆大妄为,实非佳偶”。

    丢了一个谢渊白,剩下的许清玦也没轮到她,白白耽误了好年华,她真是气得心肝肺都在发疼。

    “都说林二小姐温婉娴淑,乃是京里第一等有教养的闺秀,那是他们眼瞎耳聋吧,真该让大家来都听听,你是如何刻薄我的!你也不怕我把话传出去,损了你的名声!”

    柳绵儿十根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几乎没把那上等烟绫帕子撕破。

章节目录

我妻不贤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七品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七品雪并收藏我妻不贤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