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地府十九层，高级业务员许期期
凌晨两点，正是“米兰街”全天最为热闹的时段。
传闻中，每十个来过S城的人中，至少有九个在“米兰街”经历过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夜。
而剩下的那一个，一定是经历过n夜……
这里一向有着S城的红灯区之称，处在S城贫民区和富人区的分界线处。
米兰街分为东西两条，东街以东是富人区。林立的高楼大厦和掩映在浓翠鲜绿之中的海边别墅，棋子一般的星罗棋布在由笔直马路横七竖八划成的精致棋盘中。
西街以西则是贫民窟。密密麻麻的堆挤着一条又一条、一栋又一栋的破烂窄巷和老旧危房，弯曲逼仄，半塌未塌。
从高空俯视下去，这里就好像是美人长裙角下生出的一片盖不住的疥疮，既丑陋又惹人嫌恶。
不过这两类人的活动轨迹倒不如他们的身份一般界限分明，住在贫民区的总是想着去东街越级感受一下富人的高档生活。而住在富人区的，也会偶尔心血来潮跑去西街体验一下“贫民”的“新鲜刺激”……
“吱嘎——”
在米兰街西边街角，一对纠缠中的男女从一间半地下民房改建的毛坯“酒吧”里，由内向外撞开了那扇不知道多少年没被打开过的的破旧后门。
这扇后门外，正好对着一条被拆了一半儿的烂尾楼堵死的小巷——
“哦哦～哦哦——”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如果让你重新来过，你会不会爱我。爱情让人拥有快乐，也会带来折磨。曾经和你一起走过传说中的爱河，已经被我的泪水淹没，变成痛苦的爱河……”
……
喧闹嘈杂的重金属音响声瞬间倾泻而出，震耳欲聋，惊的正埋身在旁边垃圾堆里蹲守夜宵的某只黑色瘸脚独眼猫“嗷呜”一声炸起一身癞毛跳走了。
男人踉跄中回踹了门板一脚，勉强算是把它关了回去。
“唔——”
不知道是被猫叫吓到了，还是被男人的动作带到了，女人的高跟鞋跟也刚巧跟着滑了一下。
“小心！”
原本正准备要解裤子的男人，本能又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朦胧的月光从头顶打在女人的半边妆容精致的脸上，清冷白皙又细腻丝滑，看的男人几乎痴了——
就是他失神的这一瞬，女人就势整个人又缠回在了他的身上。顺带压着他重重的的磕摔向一侧堆有半人高的杂物堆上。
“嘶——”
这些都是附近工地上被拆扒出来的建筑废料，边角粗糙锋利极不规则，夏日里大家又都穿的极为轻薄，男人实在是没忍住闷哼出声。
“呵～怎么，磕疼了？”
女人撑起上半身压在男人肩头，轻笑着嗔道。
“没有——”
男人这时怎能说实话？硬生生忍了回去，也挤了声笑，
“我哪有这么弱？别说垫着你摔这一下，就是摔上百下，我也不会叫一声疼的。”
“是吗？”
女人先站起身，顺带着伸手拉了男人一把。
还真是幸运呢！
女人撇了眼旁边零碎的混凝土堆中支出来的一根足有半米长的钢筋。
正常这样的钢筋是不可能会留在这里过夜的。
平日里甚至就是从富人区被风刮过来的一只矿泉水瓶，都会被附近守株待兔的穷鬼佬们扯着破洞麻袋争抢个头破血流。
可今天这么长的一根钢筋竟然就这么被丢在这里明晃晃的竖着，实在是有些不符合那些老婆爹娘死了都要砸碎骨头嘬净骨髓的索命穷鬼性格。
“可不？”男人还不知道此时女人心里的弯绕，仍旧在油嘴滑舌的调着情，
“那要不，我们就再试试？”
谁知他才刚刚站稳，猝不及防中女人就又推了他一把——
“扑通”一声，他再度摔倒。
只是这次却没有刚刚的那份幸运——
“噗呲——”
他摔的更忘右了些，那条半米长的钢筋刚好从他的后背刺入，当胸穿过——
滚热的一蓬鲜血，噗的喷了女人一整脸。却因为女人过厚的防水妆容，很快又簌簌的滑落，“答答”的滴在地上，快速的和着灰尘滚作一粒粒、一颗颗的指甲盖大小的泥血珍珠，咕噜噜的滚向更黑暗的阴影和角落里……
整场变故突如其来，本就藏在云纱帷帐之后的月亮似是也被吓到了，一下子躲进了更厚的云层中去。
夜色，突然就变得更加幽暗了……
“你——”
男人张了张嘴想要发声，却从喉咙里瞬间涌出大量的鲜血。
“咳，咳——”呛的他根本说不出话。
一时间男人只能瞪大了双眼，快速掀动鼻翼来表达自己的不可置信。
女人十分淡定的抹了抹自己颌角边残余的黏稠液体，指尖拉着血丝撩起脸边的头发向耳后别去，微扬下巴对着男人露出一整张脸后，再度“咯咯”的娇笑起来。
男人的表情很快由惊愤逐渐转向惊恐——
天啊！她她她，她好像戴了一张□□……
是的，还是一张绝顶美丽又做工精细的□□，连毛孔和汗毛都清晰可见。
只是她笑着的时候，竟只有嘴和眼珠是会动的，脸周的其他部位全都是僵掉的做不出一点儿表情。
清脆的笑声好似直接从她喉咙深处冒出来的一样，突兀且尖锐。
还有那双刚刚在屋内的炫彩灯下被男人觉得额外妖冶勾人的眼睛，此刻死死的盯着自己，就像毒蛇一般泛着异样的幽光。
男人毫不怀疑，也许下一秒女人就会化身妖兽，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猛的一下把他整个吞了——
腥臊的尿味和屎臭味很快从他的下半身，被夜风带的飘散开来。
女人的表情虽然表达不出嫌恶皱不起眉头，但她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还一边捂着一边蹲下身轻轻扇动男人的脸安慰着，
“没关系的，你只是被吓得拉了裤子而已。还是真男人的！毕竟这样也没叫痛呢，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盛夏，可是男人还是觉得自己全身一阵阵的发冷，四肢都在逐渐打颤。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失血过多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恶魔——
看着男人的反应，女人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你好，急救中心吗？”
“这里是米兰西街80号，《滥情酒吧》的后巷。我的同伴刚刚滑了一跤，被钢筋划伤了，请你们快来，快来救救他吧！他流了好多血——”
女人的声音急促，她的呼吸也又短又频，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慌乱与紧迫。若不是男人能看到她的脸，几乎都要信了她是真的想要救自己。
但就算是如此，他心底仍旧是燃起一丝希望，也许女人真的又动了恻隐之心呢？
“小姐您别急，马上，我们马上就过去。请问你附近有什么东西能帮助他按住伤口的吗？”
“不行不行，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怕，真的很怕。求你们，求求你们快点来吧——”
女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仍旧不错目的看着男人，手指在他的俊脸上，上上下下的来回滑动。
虽然脸上仍旧毫无表情，但是她的目光里明晃晃的昭示着她的嘲笑。
男人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这通电话不过是女人的新把戏罢了。
“好的好的，小姐你别怕，我们马上就过去——”
……
女人挂断电话后，又定定的看了男人的脸好一会儿，足有十几秒才再度出声道，
“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来了。可是你觉得自己，还有救吗？”
男人此刻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回答的，女人也很清楚，所以她也没有留给他什么回答的时间，直接继续说了下去。
“不可能有救的。为了今天，我想了太多年。怎么会再给你留下机会逃脱？我只是——”
她突然抬起手对着幽暗的月光，看着自己纤长的指甲，跟着下一秒狠戾的一把在他的脸上猛抓出了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在享受你以为有了新希望之后，又再度失去的那种绝望——”
鲜血迅速的从男人脸上的伤口向外涌出。
女人站起身很大声的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站都站不稳，险些和男人一样摔在地上。
直到最后，她一边笑着，一边脱掉身上的伪装，她撕自己的头发和脸皮，还有脖子锁骨、胳膊上的所有的东西——
是的，她在拆自己。
“来来来，你来看看我，到底是谁。”
男人觉得自己此时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任何疼痛了，他的满脑子只剩下惊恐——
这，这是什么，什么怪物！自己刚刚就是抱着这样一个怪物在亲吻吗？
月亮竟不知何时突然又从云层之中站出来了——
那一栋栋的旧楼残败墙体上尽是千锤百凿的拆痕，七零八落的破败高楼半塌未塌，嶙峋突兀的竖立在女人身后。
只是和女人的身上、脸上那些红曲曲黑黝黝的，好像被蜈蚣蚰蜒爬满了一般的蜿蜒伤口相比，似乎也都眉清目秀了许多。
男人此时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好像被塞满了烧红的火炭，而脑子里则被扎满了同样烧红的铁钎。他已经知道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了。
恐惧和疼痛同一时间来袭，他只恨不得自己能立时昏过去，也好过受这种折磨。可现实却是他连合上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人把自己可怕的脸硬生生伸到他的面前。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认出我来了，对吧？咯咯——我好看吗？”
“我记得那时候你最喜欢夸我，‘乖女，你长得可真漂亮，就像你妈妈一样漂亮。’”
女人又娇笑起来了，只是这次因为没有了伪装和面具，她的脸会动了，但男人却宁愿她永远不会动。
因为那些丑陋的伤痕一动起来，就好像无数的虫子在她脸上活过来一般，不断的爬行扭动。
男人几乎觉得它们就要爬到自己的身上了。
好恶心，好恐怖！
恐惧让男人的心肝都在发颤，他能清晰的感受得到面前女人身上由内向外渗出的那股恨意，他实在不知道她还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所以没过多久，你就把我们卖了。把我妈妈卖去器官交易中心，把我卖进雏女集中营……”
“靠着这笔钱，你改头换面，一跃成为精英新贵，还娶了世家女住进富人区，真的完成了你的豪门大梦！”
“何汐，他人的血肉就这样好吃吗？快让我也来尝尝你的吧！”
女人越说越疯、越说越恨，到了最后竟真的趴到他身上，张嘴狠狠的咬住男人脸上的一块儿皮肉，硬生生的撕了下来……
等到她再度爬起来的时候，男人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不清了，气息也微弱的几乎看不出他还活着。
急救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可女人知道，他们是不可能那样顺利进来的。
她仍旧不紧不慢的翻着男人的裤兜，找出他的钱包后，又在他唯一还算得上干净些的衬衣下摆上，擦了擦自己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跟着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瓶药粉，一瓶拆开后撒在自己身上，而另一瓶则整个都扬在了男人身周的伤口上。
远处，近处，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只，两只，三只……
隐蔽的角落里很快挤满了脏兮兮的老鼠，还有密密麻麻的蟑螂。
起初，它们还惧怕着站在旁边的女人。
可是渐渐的，饥饿和贪婪压过了内心的恐惧，终于有了一只率先冲出队伍。
而有了它的开头后，紧接着后面的也都一起跟着冲了上来。如潮水般，迅速将男人整个吞没……
女人退到一边，满脸欣慰的欣赏着眼前的场景。
离开前，她将象征着男人身份的证件和金卡，从他钱包里抽了出来，别在酒吧的后门上。
做完一切后，她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光着脚向身后离得最近最近的那栋旧楼爬去。
等到她爬到五楼楼顶仅剩的那一小块平台上的时候，急救车车上的医护人员们也终于赶到了。
强光灯束射入后巷，鼠群虫群一哄而散。
“啊——”女医护人员尖锐的叫声穿破了夜色，而终于大仇得报的女人却坐在楼边的断壁残垣间向下看着最下方的碎石坑间一言不发。
这是她早就为自己选好的墓地，当年妈妈就是在这里领着她捡到了饿晕的拾荒男人，还好心的给了他一瓶水一个馒头救他一命。
可谁想到，这却他们母女噩梦的开始……
现如今仇是真的报了，但她的心底却并没有真正的开心和痛快。
她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
如果可以——
女人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空的茫茫夜色。
黎明前的夜空总好像是有股很神奇的力量，可以吞噬掉所有的一切，包括光亮和黑暗。
让人既看不清来路，也找不到最后的归处。
如果当初就没有过遇见，是不是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再发生？
如果真的可以，她好希望一切可以重来，回到最初相识的起点。
那她这次一定会用力的摇晃着妈妈的手，求着她快些带自己回家……
这时——
“咯哒，咯哒，咯哒——”
竟有高跟鞋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的响在她的耳边。
女人猛的转过身，只见一名身穿着深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不知何时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宽阔的黑框眼镜。
脚踩着一双纤细的裸色高跟鞋，在一片乱石杂草中也如履平地，“咯哒、咯哒”的走到距离女人身后差不多两三米处，停下了脚步。
“你是谁？”
女人问。
此刻的周遭明明已满是瘆人的漆黑，可为什么偏偏这黑衣女人的身影又如此的清晰可见？
她的两只手早已经各自摸上了一枚锋利的碎石块，随时准备着奋力一搏。
“别紧张。”
黑衣女人手扶了一下镜框微微一笑，
“我是隶属于地府系统，第十九层办事处的高级业务员，许期期。”
“编号B612，0007。”
传闻中，每十个来过S城的人中，至少有九个在“米兰街”经历过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夜。
而剩下的那一个，一定是经历过n夜……
这里一向有着S城的红灯区之称，处在S城贫民区和富人区的分界线处。
米兰街分为东西两条，东街以东是富人区。林立的高楼大厦和掩映在浓翠鲜绿之中的海边别墅，棋子一般的星罗棋布在由笔直马路横七竖八划成的精致棋盘中。
西街以西则是贫民窟。密密麻麻的堆挤着一条又一条、一栋又一栋的破烂窄巷和老旧危房，弯曲逼仄，半塌未塌。
从高空俯视下去，这里就好像是美人长裙角下生出的一片盖不住的疥疮，既丑陋又惹人嫌恶。
不过这两类人的活动轨迹倒不如他们的身份一般界限分明，住在贫民区的总是想着去东街越级感受一下富人的高档生活。而住在富人区的，也会偶尔心血来潮跑去西街体验一下“贫民”的“新鲜刺激”……
“吱嘎——”
在米兰街西边街角，一对纠缠中的男女从一间半地下民房改建的毛坯“酒吧”里，由内向外撞开了那扇不知道多少年没被打开过的的破旧后门。
这扇后门外，正好对着一条被拆了一半儿的烂尾楼堵死的小巷——
“哦哦～哦哦——”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如果让你重新来过，你会不会爱我。爱情让人拥有快乐，也会带来折磨。曾经和你一起走过传说中的爱河，已经被我的泪水淹没，变成痛苦的爱河……”
……
喧闹嘈杂的重金属音响声瞬间倾泻而出，震耳欲聋，惊的正埋身在旁边垃圾堆里蹲守夜宵的某只黑色瘸脚独眼猫“嗷呜”一声炸起一身癞毛跳走了。
男人踉跄中回踹了门板一脚，勉强算是把它关了回去。
“唔——”
不知道是被猫叫吓到了，还是被男人的动作带到了，女人的高跟鞋跟也刚巧跟着滑了一下。
“小心！”
原本正准备要解裤子的男人，本能又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朦胧的月光从头顶打在女人的半边妆容精致的脸上，清冷白皙又细腻丝滑，看的男人几乎痴了——
就是他失神的这一瞬，女人就势整个人又缠回在了他的身上。顺带压着他重重的的磕摔向一侧堆有半人高的杂物堆上。
“嘶——”
这些都是附近工地上被拆扒出来的建筑废料，边角粗糙锋利极不规则，夏日里大家又都穿的极为轻薄，男人实在是没忍住闷哼出声。
“呵～怎么，磕疼了？”
女人撑起上半身压在男人肩头，轻笑着嗔道。
“没有——”
男人这时怎能说实话？硬生生忍了回去，也挤了声笑，
“我哪有这么弱？别说垫着你摔这一下，就是摔上百下，我也不会叫一声疼的。”
“是吗？”
女人先站起身，顺带着伸手拉了男人一把。
还真是幸运呢！
女人撇了眼旁边零碎的混凝土堆中支出来的一根足有半米长的钢筋。
正常这样的钢筋是不可能会留在这里过夜的。
平日里甚至就是从富人区被风刮过来的一只矿泉水瓶，都会被附近守株待兔的穷鬼佬们扯着破洞麻袋争抢个头破血流。
可今天这么长的一根钢筋竟然就这么被丢在这里明晃晃的竖着，实在是有些不符合那些老婆爹娘死了都要砸碎骨头嘬净骨髓的索命穷鬼性格。
“可不？”男人还不知道此时女人心里的弯绕，仍旧在油嘴滑舌的调着情，
“那要不，我们就再试试？”
谁知他才刚刚站稳，猝不及防中女人就又推了他一把——
“扑通”一声，他再度摔倒。
只是这次却没有刚刚的那份幸运——
“噗呲——”
他摔的更忘右了些，那条半米长的钢筋刚好从他的后背刺入，当胸穿过——
滚热的一蓬鲜血，噗的喷了女人一整脸。却因为女人过厚的防水妆容，很快又簌簌的滑落，“答答”的滴在地上，快速的和着灰尘滚作一粒粒、一颗颗的指甲盖大小的泥血珍珠，咕噜噜的滚向更黑暗的阴影和角落里……
整场变故突如其来，本就藏在云纱帷帐之后的月亮似是也被吓到了，一下子躲进了更厚的云层中去。
夜色，突然就变得更加幽暗了……
“你——”
男人张了张嘴想要发声，却从喉咙里瞬间涌出大量的鲜血。
“咳，咳——”呛的他根本说不出话。
一时间男人只能瞪大了双眼，快速掀动鼻翼来表达自己的不可置信。
女人十分淡定的抹了抹自己颌角边残余的黏稠液体，指尖拉着血丝撩起脸边的头发向耳后别去，微扬下巴对着男人露出一整张脸后，再度“咯咯”的娇笑起来。
男人的表情很快由惊愤逐渐转向惊恐——
天啊！她她她，她好像戴了一张□□……
是的，还是一张绝顶美丽又做工精细的□□，连毛孔和汗毛都清晰可见。
只是她笑着的时候，竟只有嘴和眼珠是会动的，脸周的其他部位全都是僵掉的做不出一点儿表情。
清脆的笑声好似直接从她喉咙深处冒出来的一样，突兀且尖锐。
还有那双刚刚在屋内的炫彩灯下被男人觉得额外妖冶勾人的眼睛，此刻死死的盯着自己，就像毒蛇一般泛着异样的幽光。
男人毫不怀疑，也许下一秒女人就会化身妖兽，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猛的一下把他整个吞了——
腥臊的尿味和屎臭味很快从他的下半身，被夜风带的飘散开来。
女人的表情虽然表达不出嫌恶皱不起眉头，但她第一时间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还一边捂着一边蹲下身轻轻扇动男人的脸安慰着，
“没关系的，你只是被吓得拉了裤子而已。还是真男人的！毕竟这样也没叫痛呢，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盛夏，可是男人还是觉得自己全身一阵阵的发冷，四肢都在逐渐打颤。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失血过多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个恶魔——
看着男人的反应，女人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你好，急救中心吗？”
“这里是米兰西街80号，《滥情酒吧》的后巷。我的同伴刚刚滑了一跤，被钢筋划伤了，请你们快来，快来救救他吧！他流了好多血——”
女人的声音急促，她的呼吸也又短又频，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慌乱与紧迫。若不是男人能看到她的脸，几乎都要信了她是真的想要救自己。
但就算是如此，他心底仍旧是燃起一丝希望，也许女人真的又动了恻隐之心呢？
“小姐您别急，马上，我们马上就过去。请问你附近有什么东西能帮助他按住伤口的吗？”
“不行不行，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怕，真的很怕。求你们，求求你们快点来吧——”
女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仍旧不错目的看着男人，手指在他的俊脸上，上上下下的来回滑动。
虽然脸上仍旧毫无表情，但是她的目光里明晃晃的昭示着她的嘲笑。
男人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这通电话不过是女人的新把戏罢了。
“好的好的，小姐你别怕，我们马上就过去——”
……
女人挂断电话后，又定定的看了男人的脸好一会儿，足有十几秒才再度出声道，
“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来了。可是你觉得自己，还有救吗？”
男人此刻是不可能做出任何回答的，女人也很清楚，所以她也没有留给他什么回答的时间，直接继续说了下去。
“不可能有救的。为了今天，我想了太多年。怎么会再给你留下机会逃脱？我只是——”
她突然抬起手对着幽暗的月光，看着自己纤长的指甲，跟着下一秒狠戾的一把在他的脸上猛抓出了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在享受你以为有了新希望之后，又再度失去的那种绝望——”
鲜血迅速的从男人脸上的伤口向外涌出。
女人站起身很大声的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站都站不稳，险些和男人一样摔在地上。
直到最后，她一边笑着，一边脱掉身上的伪装，她撕自己的头发和脸皮，还有脖子锁骨、胳膊上的所有的东西——
是的，她在拆自己。
“来来来，你来看看我，到底是谁。”
男人觉得自己此时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任何疼痛了，他的满脑子只剩下惊恐——
这，这是什么，什么怪物！自己刚刚就是抱着这样一个怪物在亲吻吗？
月亮竟不知何时突然又从云层之中站出来了——
那一栋栋的旧楼残败墙体上尽是千锤百凿的拆痕，七零八落的破败高楼半塌未塌，嶙峋突兀的竖立在女人身后。
只是和女人的身上、脸上那些红曲曲黑黝黝的，好像被蜈蚣蚰蜒爬满了一般的蜿蜒伤口相比，似乎也都眉清目秀了许多。
男人此时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好像被塞满了烧红的火炭，而脑子里则被扎满了同样烧红的铁钎。他已经知道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了。
恐惧和疼痛同一时间来袭，他只恨不得自己能立时昏过去，也好过受这种折磨。可现实却是他连合上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人把自己可怕的脸硬生生伸到他的面前。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认出我来了，对吧？咯咯——我好看吗？”
“我记得那时候你最喜欢夸我，‘乖女，你长得可真漂亮，就像你妈妈一样漂亮。’”
女人又娇笑起来了，只是这次因为没有了伪装和面具，她的脸会动了，但男人却宁愿她永远不会动。
因为那些丑陋的伤痕一动起来，就好像无数的虫子在她脸上活过来一般，不断的爬行扭动。
男人几乎觉得它们就要爬到自己的身上了。
好恶心，好恐怖！
恐惧让男人的心肝都在发颤，他能清晰的感受得到面前女人身上由内向外渗出的那股恨意，他实在不知道她还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所以没过多久，你就把我们卖了。把我妈妈卖去器官交易中心，把我卖进雏女集中营……”
“靠着这笔钱，你改头换面，一跃成为精英新贵，还娶了世家女住进富人区，真的完成了你的豪门大梦！”
“何汐，他人的血肉就这样好吃吗？快让我也来尝尝你的吧！”
女人越说越疯、越说越恨，到了最后竟真的趴到他身上，张嘴狠狠的咬住男人脸上的一块儿皮肉，硬生生的撕了下来……
等到她再度爬起来的时候，男人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不清了，气息也微弱的几乎看不出他还活着。
急救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可女人知道，他们是不可能那样顺利进来的。
她仍旧不紧不慢的翻着男人的裤兜，找出他的钱包后，又在他唯一还算得上干净些的衬衣下摆上，擦了擦自己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跟着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瓶药粉，一瓶拆开后撒在自己身上，而另一瓶则整个都扬在了男人身周的伤口上。
远处，近处，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只，两只，三只……
隐蔽的角落里很快挤满了脏兮兮的老鼠，还有密密麻麻的蟑螂。
起初，它们还惧怕着站在旁边的女人。
可是渐渐的，饥饿和贪婪压过了内心的恐惧，终于有了一只率先冲出队伍。
而有了它的开头后，紧接着后面的也都一起跟着冲了上来。如潮水般，迅速将男人整个吞没……
女人退到一边，满脸欣慰的欣赏着眼前的场景。
离开前，她将象征着男人身份的证件和金卡，从他钱包里抽了出来，别在酒吧的后门上。
做完一切后，她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光着脚向身后离得最近最近的那栋旧楼爬去。
等到她爬到五楼楼顶仅剩的那一小块平台上的时候，急救车车上的医护人员们也终于赶到了。
强光灯束射入后巷，鼠群虫群一哄而散。
“啊——”女医护人员尖锐的叫声穿破了夜色，而终于大仇得报的女人却坐在楼边的断壁残垣间向下看着最下方的碎石坑间一言不发。
这是她早就为自己选好的墓地，当年妈妈就是在这里领着她捡到了饿晕的拾荒男人，还好心的给了他一瓶水一个馒头救他一命。
可谁想到，这却他们母女噩梦的开始……
现如今仇是真的报了，但她的心底却并没有真正的开心和痛快。
她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
如果可以——
女人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空的茫茫夜色。
黎明前的夜空总好像是有股很神奇的力量，可以吞噬掉所有的一切，包括光亮和黑暗。
让人既看不清来路，也找不到最后的归处。
如果当初就没有过遇见，是不是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再发生？
如果真的可以，她好希望一切可以重来，回到最初相识的起点。
那她这次一定会用力的摇晃着妈妈的手，求着她快些带自己回家……
这时——
“咯哒，咯哒，咯哒——”
竟有高跟鞋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的响在她的耳边。
女人猛的转过身，只见一名身穿着深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不知何时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宽阔的黑框眼镜。
脚踩着一双纤细的裸色高跟鞋，在一片乱石杂草中也如履平地，“咯哒、咯哒”的走到距离女人身后差不多两三米处，停下了脚步。
“你是谁？”
女人问。
此刻的周遭明明已满是瘆人的漆黑，可为什么偏偏这黑衣女人的身影又如此的清晰可见？
她的两只手早已经各自摸上了一枚锋利的碎石块，随时准备着奋力一搏。
“别紧张。”
黑衣女人手扶了一下镜框微微一笑，
“我是隶属于地府系统，第十九层办事处的高级业务员，许期期。”
“编号B612，0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