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忙活下来,言世子总算清醒过来,喝了汤药,脸面还是通红的缩在悠数怀里,小手攥着她的衣襟不松手,不言不语的,让人看了觉得怪可怜的。

    悠数抱着他轻轻拍打,小声讲话哄着他。

    天色渐晚,荆院使二人见小世子无事就先行告退,魏嘉月见状也起身告辞:“王爷,现下小世子已无大碍,臣女也先行告退。”

    “今日多谢魏小姐的救命药材,权当本王欠魏小姐一个人情。”

    “王爷言重了,小世子无恙就好。”

    不骄不躁,贤王爷对这个小姑娘倒多了些满意,而后笑意盈盈的看向裴斐,这小子从不与姑娘家多亲近,今日倒亲自接了魏小姐来王府,且不说本意来看言儿是真还是假,这小子想和魏家小姐多些交集绝对是真,他不若全了他的心意。

    “天色已晚,道路不甚安全,璟之送魏小姐回去吧。本王家中也无女眷,倒不好留魏小姐晚膳,听闻前几日临安街新开了家酒楼,其中酒菜人人赞颂,璟之不若带魏小姐吃了晚饭再回去。”说着朝裴斐眨眼,裴斐回以挑眉。

    魏嘉月自然没看到他俩的弯弯道道,只一心想着回家,再不回去娘亲该担心了:“晚膳就不必了,再不回去,父亲该担心了,王爷,臣女先行告辞。”

    说着就要往外走,缩在悠数怀里的言世子却突然开口:“魏姐姐。”

    魏嘉月听到又转身上前:“哎,小世子何事啊?”

    “魏姐姐,你明日还来吗?”

    明日?魏嘉月转头看向裴斐,又看了看贤王爷,虽说这王府有些破败,但好歹也还是个王府,岂是她一介庶女说来就来的。

    裴斐看她征求着看他的表情,面色带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魏嘉月放下心了,裴斐答应了也应该作数:“小世子今日好好休息,我明日来给小世子带独家秘方的奶糕啊。”

    听到奶糕,病恹恹的言世子,眼神也亮了几分开心的答应着,看来是极喜欢这些糕点的:“一言为定,可不能骗我哦。”

    “好。”

    天色渐暗,灯火初上,两人出了王府,沿着街道走着。

    “今日小世子一事你怎么看?”裴斐问身旁的小姑娘。

    “我一开始也是猜想会不会是悠数在从中作梗?但是现在看来倒不一定了。”

    “为何如此说?”

    “下午小世子呓语时,喊的不是贤王爷竟是悠数姑姑,那时候他正难受呢,喊的必定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悠数一直贴身照顾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分辨的出来,小孩子可敏感了”

    “如此说来,小言中毒一事竟毫无头绪。”

    两个人陷入沉默,魏嘉月突然想到言世子自幼丧母,贤王爷也不曾续弦,此事总觉得有些怪异:“裴小将军,我悄悄问一下,小世子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传言,贤王妃是生小世子时难产死的。贤王妃死后,贤王爷请旨上交了封地,不顾生母静太妃的挽留,搬去了谣城,那是他和贤王妃相遇的地方,每年五六月回京,也只是为了全静太妃想念小世子的心思。”

    “那贤王爷可真爱贤王妃。”

    “你猜想贤王爷年岁多大了?”

    魏嘉月想起贤王爷,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就是续起胡子,倒显老态:“看样子四十不足也三十有多。”

    裴斐笑了:“其实贤王爷只年长我十岁。”

    贤王爷从贤王妃死后,靠酗酒度日,每日醉生梦死,痴痴缠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在那短短一月的时间里,人竟像老了十几岁,若不是还留有小世子在世,恐怕贤王爷也会和贤王妃一起离开人世。

    魏嘉月侧目看他,与他只有十岁之差,这倒不像,不免惊讶的说:“竟然只有二十八,容貌看来绝对不止。”

    魏嘉月还在惊叹,身边的人却不说话了脚步停了下来,这人怎么不走了,魏嘉月回头看,却看到裴斐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含着笑,连带着眼睛都是笑意。

    魏嘉月被他这样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眼神飘忽不定,脸上有些局促不安:“干......干嘛这样看着我?”

    裴斐上前一步,双手环胸,弯腰俯下身看着她慌乱的眼睛:“魏小姐知我今年十八?”

    眼前少年的马尾发因弯腰落在肩前轻轻晃动着,勾的她鼻尖痒痒,距离近的她都看得清他的睫毛根,高挺的鼻梁透着精致,看着她的眼睛乌黑深邃带着笑意,一时间竟比灯火还明亮,看得人脸颊发烫。

    魏嘉月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一时言语不清:“你......我......我......”

    然后转身落荒而逃,向身后一直跟着的马车跑去:“青栀,走走走,我们回府。”

    裴斐看着因慌忙上车而踩到裙摆的魏嘉月,大笑出声。自古女子因情郎霞飞双颊,这只小兔子又是为谁红了脸?

    魏嘉月坐在马车里,听到他朗朗笑声,猛的抱住一旁的青栀,埋在她肩上,语气有一丝生无可恋,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竟被美色所惑,好丢脸。”

    美色所惑?

    裴小将军?

    青栀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隔日,一大早魏嘉月就带着糕点登门,进了王府,丫鬟直接领着她到了后园,昨日还病恹恹的言世子,现下正在疯玩儿,精神气好的倒不像是病才好的人。

    言世子身边伺候的丫鬟走上前行礼:“魏小姐可算来了,小世子啊,等候你多时了,紧着早膳都没用,就等着魏小姐的糕点呢。”

    青栀笑着上前把装糕点的匣子交给她,得亏小姐早上急急忙忙的出门也没忘了糕点一事,要不小世子可要饿肚子了。

    言世子听到声音往魏嘉月身边跑来,左右一看:“咦?璟之哥哥没和你同来?”

    魏嘉月没好气的点了下他的小鼻子:“他为何要和我同来,我们又没长在一起。”

    “璟之哥哥昨日不是说,今日同你一起来看我。”

    “我可不知他,既然小世子不愿见我,那我便回去了。”说着佯装往外走。

    言世子拉住她衣袖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一时不知作何解释,眼咕噜一转:“哎呀,我还是赶紧尝尝魏姐姐带的奶糕吧,定然极好吃。”

    说着就想拉她去凉亭,魏嘉月反手拉着他,替他擦额头上的汗水:“你刚才疯玩出了这么多汗水,现在又只管贪凉,仔细又病倒了,还是赶紧回房换身儿衣裳才是正紧事。”

    “可我现在很饿。”

    “谁让你不吃早膳,糕点可是能当正经餐食吃的?悠数姑姑竟也由着你?”

    说到悠数,言世子眼神黯淡下来:“悠数姑姑病了,我昨日才好,她今日又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传染给她的。”

    病了?可能是个幌子,昨日因裴斐和她在场劝说,她领着言世子私自出府的事情才被搁置,现下言世子有好转,贤王爷也开始问责了。

    “那我们边吃边回房,吃完,换身衣裳去看看悠数姑姑。”

    “可悠数姑姑不见我,说怕把病气过给我。”

    看来言世子已经见过悠数,只是没见到人。事有蹊跷,魏嘉月想着得去见她一面。

    “赶紧先回房吧。”

    “这就是悠数姑姑的住处。”小丫鬟领着魏嘉月走到一处偏僻的角院。

    “多谢。”

    魏嘉月看着眼前这件间风一吹仿佛就要散架的屋子,没想到王府还有如此破旧的房间。

    悠数此时正坐在房里的板凳上出神,连魏嘉月进门都不知道,魏嘉月轻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魏小姐来了,见过小世子了吗?”

    魏嘉月点点头:“见了,小世子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不知是那句话戳中了悠数的伤心事,她瞬间眼泪的滚了下来,又急忙拿手帕擦拭,哽咽着说:“小世子身边没什么玩伴,魏小姐若能常常过来王府陪陪他就好了。”

    魏嘉月说不出话,悠数这个样子倒像极了一位为孩子谋划的母亲。

    悠数自顾自的说着:“在谣城时,小世子体弱,每日都在府里待着,就连上学都是请了老师在府里,小孩子顽皮,小世子也不例外,府里花花草草,鱼鸟蟋蟀的,很快他就厌倦了。每年回京是他最高兴的时候,虽也没什么同龄的玩伴,但这时候他可以和允世子,裴小将军一起出府游玩,每次回来都要和我说上半天,今日又看了什么得趣的玩意,街上耍杂的人竟会喷火,这些世间寻常的玩物,从他嘴里说来及其不可思议。”

    说着伸手拉住魏嘉月的手,泪眼婆娑:“现在府里上下都说我为了王爷,下毒谋害小世子,说来魏小姐可能不信,我从未存半点害小世子的念头,在谣城那些日子,不过也只是带他出府看看世间万物罢了。”

    魏嘉月看着眼前人,被紧握的手有些刺痛在提醒着她悠数在紧张,她说这番话是一半是在诉苦,也是在求救:“悠数姑姑,我信你无用,得王爷信你。”

    悠数失魂落魄的松开手,昨夜王爷的一席话至今也还在她耳边回想。

    “悠数,你在本王身边多年,任劳任怨,你到底想要什么?”

    “悠数什么都不要,只愿能陪在小世子身边。”

    “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本王还能让你待在言儿身边吗?”

    “王爷,小世子中毒一事,奴婢确实不知情啊。”

    “那你瞒着本王,偷偷带言儿出府又作何解释?”

    她能怎么解释,指责他作为一个父亲失职,每日除了关心小世子功课、身体外,就从没想过小世子也是天真灿烂的孩子,也需要人陪伴,需要人带着他领略这个世间大小事物,或高兴或有趣的。

    悠数默默垂泪:“王爷不会信我的。”从静太妃说让王爷纳了她开始,她在王爷心里就已经存疑。

    魏嘉月见她这般,安慰道:“悠数姑姑也不必着急,虽说小世子中毒一事暂无头绪,但王爷必定会将下毒之人揪出来,到时就能还悠数姑姑一个清白,悠数姑姑也能回到小世子身边。”

    “魏小姐,你可一定要帮奴婢。”说着就要跪下,魏嘉月急忙扶住她:“悠数姑姑,你放心,此事我虽派不上大用场,但是还有裴小将军在呢,他也定会把事情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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