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自取灭亡

    周济听罢,深深地看了朱椿一眼道:“是。”

    朱椿说罢,神色冷峻。

    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挥挥手,让这周济下去。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而此时的紫禁城之中,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各部尚书、侍郎纷纷云集。

    杨溥奉旨入宫。

    他带来了关于铁路的建设和运营的资料。

    诸多大臣们眼神里都带着复杂,尤其是听闻到右都督府的税赋,竟是已达到纹银千万两的时候,这心情只怕更加不同。

    差距实在太大了,或者说,右都督府和天下各省的差距,已经到了人和蝼蚁之间的区别,这种几乎碾压式的差距之下,即便是巧舌如簧,有三寸不烂之舌之人,也没办法挽回。

    杨溥则明显感觉到,这些曾和他一样的朝中诸公们,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有的人固然是不屑于顾,似乎在说,他杨溥不过是投靠了张安世的幸佞之臣。

    也有人的眼神里竟隐隐夹杂着几分羡慕,人生的际遇,毕竟很多时候,区区数十载寒暑之中,可能只有一两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可至少在现在,杨溥抓住了,他以大功臣的身份,出现在了皇帝的面前。

    当然,这其中也隐藏着一些人,投以杨溥鼓励的神色。

    结果已经揭晓,右都督府的政绩已经到了根本让人打尽。从胡惟庸案开始,此后又有空印案、南北榜案。

    几次清洗下来,这刘观从县里的小小县丞,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以至于他似窜天猴一般的平步青云,只短短十二年间,就从地方上一个区区的从七品的县丞,摇身变成了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

    结果到了太祖高皇帝的晚年,他因为贪读犯事,因此便被罢黜为嘉兴知府。

    原本以为刘观这辈子又到头了,结果他神奇地发现,京里又发生了大事,燕王朱棣靖难成功,建文皇帝垮台,此前建文帝的党羽被一网打尽。

    朝中一下子多了许多的官职,而朱棣登基为了收买人心,让人一查,嘉兴不是还有一个从前的左佥都御史吗?资历足够,最重要的是,因为刘观被罢黜的原因,所以没有和建文皇帝胡搅在一起。

    虽然犯了一些贪渎的过失,可忠诚上没有问题,于是立即召回京城,不但官复原职,而且还从左佥都御史,很快升任了左都御史。

    左佥都御史和左都御史虽然一字之差,实际上却是天壤之别,于是这刘观又稀里糊涂地完成了人生官场生涯里的一次大跨步。

    更神奇的是,刘观担任左都御史之后,因为各种不着调,可谓是人人憎厌。

    吏部尚书蹇义讨厌他,当时的左都御史陈瑛也厌恶他,此前的礼部尚书吕震虽也不是好人,却也觉得这种人他……神经病。

    甚至连张安世的姐夫,一向与人为善的太子殿下朱高炽,也看不惯他的为人,甚至还当场训斥过他。

    再加上刘观又犯了罪,于是乎,又被罢黜。

    可就在这个时候,神奇的事又发生了,吕震倒台,陈瑛也倒台了,就连蹇义也因为宁国府的事情自杀。

    朝中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大的高位,而天下有资历者,就只有这么多,且这些人,不是蹇义的门生故吏,就是吕震或者是陈瑛的党羽。

    这满朝文武,数来数去,能接任礼部尚书的,竟是一个都没有。

    最终,朱棣又想起了这个罢黜的刘观。

    不管怎么说,这人资历是够的,最重要的是……他和蹇义、陈瑛、吕震等人都无瓜葛,不就是一点小错嘛,于是乎,刘观又完成了人生中的大逆转,直接从罪官,非但官复原职,而且又从左副都御史很快就提拔成了礼部尚书。

    当然,刘观虽然贪财、好色,而且吃相难看,可这个时候,他却急了。

    听了杨溥的介绍,这铁路的油水实在太大了,这若是让什么专长之人去建设和管理,那还了得?

    于是乎他再也淡定不下去,立即义正言辞地跳了出来。

    众人听了刘观的话,还没有反应,杨溥便先笑吟吟地回应道:“刘公,此言差矣,这天下,读了孔孟之道的读书人,也不曾见人人都有仁义廉耻之心,何以未读四书五经就一定鲜廉寡耻呢?”

    这话可谓是绵里藏针!

    而刘观听了,却面不改色。一个人道德可以低下,但是自我认知上却决不能认为自己无耻。

    于是刘观道:“这是涉及到国本的大事,岂可如此的儿戏呢?杨学士未免太轻浮了。”

    刘观可不是好惹的,他招惹的人多了,可又如何呢?

    招惹了谁,最后他不都升官了吗?何况你杨溥算个什么东西,我堂堂尚书,你虽为太子心腹,可品级却比我刘观差得远呢,现在不还是没有轮到你们说的算的时候吗?

    杨溥轻轻皱眉,看向杨荣等人道:“诸公也是这样想吗?”

    这满朝的公卿,自是个个不言。

    虽说站在这里的大臣们,许多都是不喜刘观的,可谁敢这个时候,给科举取仕的进士们来一个釜底抽薪啊,要知道,大家可都是进士出身,这不是自断生路?

    刘观自然也是明白这点,于是得意地道:“杨学士,伱还年轻,行事要稳重,治大国如烹小鲜……”

    张安世在旁,却是笑了起来。

    刘观虽对杨溥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可见张安世忍俊不禁,却不敢等闲视之。

    他可是很清楚,张安世这家伙可比杨溥难对付得多了。

    当下,他便笑吟吟地看着张安世道:“威国公莫非有什么高见吗?”

    张安世淡定地道:“我就一个区区外戚,哪里有什么高见,你是礼部尚书,身居要职,而且还读过四书五经,一定比我懂得多。依我看,这事还是陛下定夺为好。”

    朱棣颔首,他轻轻地皱着眉头,沉吟着道:“修建铁路,现在而言乃有百利,此事……若是各省想要修建,朕无不应允。至于如何修建和管理,却还是教各省以右都督府铁路司来参考为好。先修一修看看……”

    刘观听罢,脸上立即浮出了喜色,第一个站出来附和道:“陛下明鉴啊。”

    众人却只觉得陛下说得云里雾里,似乎还未表态决心,有人似乎领悟了朱棣的心思,却有人一脸狐疑。

    不管怎样,此时大家都很一致的没有异议,纷纷道:“陛下圣明。”

    今天的议事也差不多就到尾声了,朱棣也显出了几分倦意,众臣退下。

    张安世今儿没有单独留下来,也随着人流,告退而出。

    “都督,都督……”

    张安世出了大殿,在前头走着,听到叫唤,驻足,却见杨溥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张安世笑着道:“杨学士方才真是大出风头,我看,不久之后就有恩旨来了,一定要升你的官。”

    杨溥却是脸色铁青,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张都督方才为何不与那刘观据理力争?铁路的事,花费巨大,动用的民力之多,不亚于是修黄河,若是不谨慎,是要出大乱子的。”

    看杨溥气呼呼的样子,张安世却是很从容地点头道:“我知道啊。”

    杨溥看着张安世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道:“都督既知,就决不能模棱两可,否则这铁路不如不修。”

    张安世道:“杨学士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难道没有想过,为何陛下对此,也没有坚决的态度吗?”

    杨溥没有多想就道:“这自然是因为,涉及到了各省,若是陛下彻底采用下官的方案,各省必然对铁路不甚用心,甚至可能,会有人暗中阻挠。他们是山高皇帝远,即便陛下也未必能时刻监视,怕有人成心使坏,所以……”

    “这就对了!”张安世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否则以陛下的性子,只怕早已暴跳如雷,那刘观哪里还敢多嘴?”

    杨溥道:“可是……”

    张安世道:“可是什么?可是你担心……这些人会闹出乱子?哎,我们在直隶的新政,何其不易啊。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新政的推行,哪里有这样的容易?历朝历代的变法,你又何曾听说过有不流血的?”

    “所以啊,与其这个时候据理力争,倒不如……就拭目以待,看看他们怎么折腾,我张安世敢说,无论是谁,要修什么铁路,他都修不成。不但修不成,且还会惹下天大的祸端来,你不给他们机会折腾一下,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到时反而对推行新政和铁路不易。”

    顿了顿,他最后轻声道:“与其如此,那就让他们自取灭亡吧。”

    杨溥沉默了,他一下子明白了张安世的意思。

    缓了缓,他才又道:“都督也未免太看轻天下的官吏了,或许他们真的办成了呢?”

    张安世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道:“他们能办成,我张安世可以裸奔、吃x,我立字据!”

    杨溥猛地,想起了京城里谣传了很久的某些流言。

    他一时默然,骤然之间,好像是霜打的茄子,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了。

    “哎……”杨溥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面带怆然之色。

    以他的智慧,当然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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