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番外
“美绪子故意散播秋叶山有神奇泉眼的事情，因为她怕下一年这五人就不来了。顺便再吸引一些游客，给我增加更多的供奉，也好强大我的力量。”
“……罪魁祸首是麻生恭，他对死亡似乎有种病态的欣赏，所以美绪子也给他选择了一种最美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至于其他人是帮凶。等他们拍够了，终于想起来要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山体滑坡，绳索断裂，女孩死亡。”
白鸟警官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案件相关，捋顺后问道：“大家都说，佐藤美绪子的儿子已经在七年前去世，那么这些年，他都生活在哪里？”
陶瓷娃娃眼珠转了转，好像在看向和铃，说道：“你去过的。”
我去过的？和铃想了想，迟疑道：“那个山洞？”
“是呀。七年前的大火烧伤了他的脸，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经常吓坏小朋友和住店的旅客，最后被旅馆老板赶去山洞里住了。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了她还有一个儿子。”陶瓷娃娃声音依旧轻快。
白鸟警官继续问道：“旅馆老板，也就是被佐藤美绪子杀死的前夫，他的尸体在哪里？”
“嘻嘻，这个问题，小姑娘更熟悉呢。”祂口中所说的小姑娘自然是指和铃。
却见和铃一脸惊讶地指了指自己，“问我？”
陶瓷娃娃：“还是山洞里哦。”
和铃眨了眨眼，想到某种可能，浑身一阵恶寒，“不会……是水池？”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新闻，什么凶手将人杀了后，把尸体用混凝土砌成墙，很多年以后墙体年久失修才被发现。这个旅馆老板死后不会也是这种待遇吧？！
陶瓷娃娃：“差不多哦，他的头盖骨在里面呢。”
和铃：“……”
白鸟警官追问：“只有头盖骨？其他部位呢？”
“美绪子砍下男人的脑袋以后，就在水池里养了一头食人鱼，那个男人的尸体全被鱼吃了呢。”陶瓷娃娃轻快道。
被鱼……吃了。
众人心中涌上一股悚然，这得是多恨呐，才会让他死后还尸骨无存。
“经过经年累月的毁尸灭迹，那个男人的痕迹终于在这个世间被抹去了。”陶瓷娃娃最后总结。
故事讲完，白鸟警官关掉录音笔。
“感谢您的配合，您的口供对我们帮助很大。”
鉴于是位“神”，白鸟警官对他用了“您”的尊称。
陶瓷娃娃迟疑地“嗯”了声，“美绪子……会怎么样？”
白鸟警官没有犹豫地说：“按照本国法律，她需要承担三条人命的罪责。大概，下半辈子都会待在牢狱中渡过吧。”
“嗯。”陶瓷娃娃声音低低地应了声。
白鸟警官看着这个会说话的陶瓷娃娃，还是忍不住后背发毛了一下，“咳，和铃小姐，可以单独聊聊吗？”
和铃看他一眼，点点头起身随他走到外面。
陶瓷娃娃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冷不丁开口：“你和她什么关系？”
奴良滑瓢本来翘着二郎腿，单手支着下颚望着天花板，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突然听到了耳边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
他侧头往肩上一看，满脸黑线。
这位“神”可真不讲究，随随便便跑人家身体上来。
奴良滑瓢伸出手指想把这个陶瓷娃娃从自己肩膀上移开，却被陶瓷娃娃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陶瓷娃娃细声细气：“你不想别人知道你是妖怪吧？”
奴良滑瓢手一顿，眼神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旁边的柯南，这个别人说的自然只能是他了。
柯南注意到陶瓷娃娃跑到了奴良滑瓢的肩头上，虽然第一次接触这种神异的事情，倒是接受良好，只是好奇道：“奴良哥哥，祂在和你说什么吗？”
小学生的直觉很敏锐。
奴良滑瓢正思考用什么理由搪塞，陶瓷娃娃继续说出下一句话：“我知道你在找回去的办法。”
奴良滑瓢彻底不动了，他定定看了会陶瓷娃娃，收回手指，似乎是默认了对方待在自己的肩膀上的行为。
他转头看向小学生：“祂说你小兰姐姐在找你。”
柯南露出质疑的表情，尊嘟假嘟0o。
奴良滑瓢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下一秒，柯南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小兰。
“柯南，你的行李我收拾好了，你来检查下有没有遗漏的。”
“好的，小兰姐姐。”
柯南飞快应了声，挂断电话。眼神奇异地看向陶瓷娃娃，“您真厉害。”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赞叹了一声后就往外面跑去了。
直到他背影消失，奴良滑瓢才说：“说吧，你知道什么。”
“唉，这个身体太小了，每次看你们都要仰着头，看得脖子疼……”陶瓷娃娃却没有回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也没有进入正题。
奴良滑瓢忍不住打断祂，“回去的办法。”
陶瓷娃娃瞥了他一眼，“你别着急，时候未到，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
奴良滑瓢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似在思考，“什么时候算时候到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拗口，听得有点晕，但是陶瓷娃娃还是立刻给出了回答，虽然很模糊：“快了。”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陶瓷娃娃又问了一遍。
“这件事和回去的办法有关系？”奴良滑瓢不想轻易告诉。
陶瓷娃娃肯定：“有。”
奴良滑瓢沉默下来，半晌才响起犹豫的声音：“她是阴阳师，我是妖怪，大概……是天敌关系吧。”
陶瓷娃娃面色古怪起来，虽然从一个白瓷的脸上看出祂的脸色来也是挺奇怪一件事。
奴良滑瓢问：“有什么问题？”
“噢，没什么。”陶瓷娃娃低低嘟囔了一句连奴良滑瓢都听不清的话，才道：“其实想要回去很简单。”
奴良滑瓢身体坐直了些，一脸郑重地听祂说。
“你听过花开院一族吗？”
“……听过。”奴良滑瓢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难道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叫花开院的阴阳师家族？
“虽然现在花开院没落了，但是在古老的以前，他们家族以阴阳师闻名，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术法。不过我想说的是，在他们老宅里有一个神秘之地，你去一趟，也许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还真有啊，奴良滑瓢感叹地想到，转而又升起了新的疑惑，两个世界都有阴阳师花开院，也都有奴良组，但是发展轨迹却完全不同，那它们是否存在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关联呢？
“你告诉我这件事，有什么目的？”奴良滑瓢可不相信神有那么好心。
“唉……”谁知，陶瓷娃娃幽幽长叹一口气，“这是一个末法时代，我的神力只能保证自己暂时不消散，可没有余力再对付你们，但是呢，你们两个身怀能力的外来人对这个世界来说可是很危险的……还是尽早驱逐的好……”
奴良滑瓢听到祂如此诚实的发言，不禁笑了下，“放心，我比你更想早点离开。”
“我相信你，”话音刚落，陶瓷娃娃又道：“但是目前你还有一个麻烦。”
奴良滑瓢投以疑惑的目光。
陶瓷娃娃看向正走过来的女孩，“你的天敌，似乎还没想起来，阴阳师的力量。就跟先前的你一样。”
听到这话，奴良滑瓢心中一动，“你知道我们曾失忆？所以你有探知我们身体的能力？”
陶瓷娃娃有些得意地笑：“我可是神，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神知。”
奴良滑瓢凉凉一笑，伸出两根指头捏住陶瓷娃娃的圆脑袋，提到眼前，“既然你这么危险，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说完，又把祂扔回到了桌面上。
陶瓷娃娃滚了滚，气愤地哇哇大叫：“好你个可恶的大妖怪！没爱心，没良心，我诅咒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当然，由于两人距离有点远，祂的一切哇哇乱叫仅限于自己听见。
“这是怎么了呀？”和铃一回来，就看到奴良滑瓢把陶瓷娃娃往桌上扔的动作，忙在桌边拦了拦。再不拦一下，陶瓷娃娃都要滚下桌了。
她两手捧起陶瓷娃娃，和祂面对面对视，还别说，自堕神坛的神进了娃娃的身体还怪可爱的。
陶瓷娃娃憋了一憋，半晌讷讷道：“可以把我放在你肩上吗？”
竟然是商量的语气。
“好啊。”和铃没什么禁忌，反手就把娃娃送上了自己的肩膀。
就在这时，白鸟警官别在腰间的传呼机里传来杂音——
白鸟警官刚把传呼机拿起来，里面响起一道惊恐的叫声：“白鸟警官！快离开旅馆！有炸弹——！”
在场的几人都听到了这声惊叫，瞳孔剧烈一缩。伴随着传呼机里惊恐的喊声，众人隐约还能听到老板娘疯狂的大笑。
幸好旅馆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几人顾不上真假，迅速折身往外跑。
几人跑到院子里，和铃看到下楼的园子、小兰和柯南，忙转道跑过去，一把拉过行李箱，语速极快：“快跑，有炸弹！”
柯南一惊，忙拉住小兰的手跟着人群跑。园子也吓了一跳，和和铃手拉手往外面跑。
就在几人跑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旅馆某处突然“砰”一声，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火光一下子席卷了整个旅馆。
几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白鸟警官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喂，白鸟警官，你们还好吗？”是小林警官的声音。
“我们都很安全。”白鸟警官简短回复。
小林警官松了一口气，随后慌张道：“白鸟警官，你们有看到佐藤美绪子吗？”
白鸟警官一愣，随即意识到不好，“发生了什么事？”
小林警官：“佐藤美绪子突然说肚子疼，小田警官带她去卫生间，就在刚刚，其他女同事进卫生间，结果发现小田警官晕倒在地，佐藤美绪子消失不见了！”
白鸟警官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找！立刻去找！”
说完，他狠狠挂了电话。对着众人说：“抱歉，临时有事。警方的车子停在路口，你们可以找小林警官安排车子送你们出山。”
“好，谢谢白鸟警官。”几人点点头，礼貌道谢。
……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重新拉起行李箱，准备下山。在这时，和铃却道：“你们和柯南先走，我和奴良滑瓢还有点事要做。”
毛利兰一愣，“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和铃指了指自己肩上的陶瓷娃娃，“我和奴良先去把祂安置起来。”
毛利兰犹豫了下，“那我们在山下等你。”
和铃想了想也可以正要答应，却听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你们先回东京。我有件事想请和铃小姐帮忙，可能会耽搁几日。”
有事找她帮忙？她怎么不知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奴良滑瓢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道：“我想去花开院家的老宅拜访一下。”
“去我家？为什么？”
“需要借用阴阳师的法宝。”
和铃恍然：“又是鬼神？需要几天呢？”
奴良滑瓢也不确定，“……好几天吧。”
铃木园子插话道：“要好几天？那和铃得请假了。”
看奴良滑瓢严肃的表情应该是挺重要的事情，和铃想了想，答应了，“园子，你帮我向学校请个假。我晚几天再回去。”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那好吧，如果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还有，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嗯嗯。”为了安她们的心，和铃都一一应下了。
纵有千般不舍，终有一别。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三人向他们告别，然后往山下走去，两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远去。
和铃转过身，“好了，你可以说去我家老宅是什么事了。”
“与你丢失的记忆有关。”
和铃一惊，“你怎么知道？！”然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两人虽然相处了许久，但总归是陌生人，她怎么就毫无防备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呢？
“等你想起来了，自然就知道了。”奴良滑瓢说出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什么意思……难道她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和他有关？和铃皱眉看着他，脑中掠过无数思绪，说是头脑风暴也不为过。
“唉……”
就在两人沉默时，一声细声细气的叹气声响了起来。
耳边还像是被冷风吹了一下，和铃身体条件反射地打了个颤，摸摸自己耳垂问：“你在叹什么气？”
对她耳朵吹气的可不就是陶瓷娃娃。想到这，和铃下意识看向了陶瓷娃娃的嘴巴，小小的樱唇是月牙形，也没有漏风，这冷风到底从哪吹来的？
然后就见陶瓷娃娃动了动身体，整个面朝了火光漫天的旅馆，陶瓷做的黑眼珠里好似流露出了一丝惆怅。
“她还是选择了这一步。”
和铃琢磨了下祂话里的意思，又看了看旅馆的大火，好像明白了祂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很早以前，我就看到了她的命运，我希望能够拉她一把，还是失败了。”陶瓷娃娃淡淡说道。
和铃也转身看向大火，“你不仅没有把她拉回来，还搭上了自己。”
“是啊。”说完，陶瓷娃娃沉默下来。
火光中仿佛倒映出了佐藤美绪子的身影，她不再像之前那般癫狂，而是神色平静地望过来。
佐藤美绪子笑了一下，这一刻，她仿佛和几十年前那个小女孩的笑脸重叠在了一起，一如当年纯洁美丽地笑着。
但也只是仿佛，再像也不是了。
陶瓷娃娃里的“祂”静静地看着她。
佐藤美绪子的双眼映着火光，“终究变了。”
大火湮灭了一切，终将将一切悲痛的，不堪的过往掩盖。
半晌，和铃无声叹了口气，问：“你怎么办？”
陶瓷娃娃里的“祂”说起自己的事，倒很平静，可能早已知道结局。
“神格已堕入黑暗，不久便会消失。”
和铃张了张嘴又闭上，良久憋出一句：“下辈子别再干坏事了。”
祂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神哪来的下一世……
话到嘴边，终是没说出来。
祂沉默了下，说：“我观你二人，不似此间之人。”
“是吗？那我们是哪里的？”
祂想了想：“不知。”
“你不是神吗？神还有不知道的事？”
祂只是一个小小山神。
祂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你二人皆不是人。”
“……”
和铃瞪了祂一眼：“……你骂谁不是人呐？”
祂：“……”
本来就不是人。一个妖怪，一个……气息有点奇怪，像人像妖又像灵。
好吧，祂也不知道。
“在说什么？”奴良滑瓢见和铃一会和颜悦色，一会儿瞪眼，忍不住道。
和铃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这家伙说我们不是这里的人。”
奴良滑瓢看了祂一眼。
“还骂我们不是人。”和铃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说下去。
奴良滑瓢：“……”
陶瓷娃娃身量小，如果不凑近听是听不到祂在说什么的。之前祂愿意耗费灵力让大家都听见，但现在祂说起话来，就只爱在人耳边叭叭叭。
祂问：“你们要走了吗？”
这回祂用了灵力，奴良滑瓢也能听见。
和铃说：“先把你送回去。”
祂立刻道：“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可以离开秋叶山了，你们就让我跟着吧。我都没有看过外面的风景。”
祂声音可怜兮兮的，也许是因为隔了一层陶瓷，落在和铃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觉得很让她动恻隐之心。
“……好，好吧。”
·
和铃和奴良滑瓢带着山神下了山，他们到山下的时候，小兰他们已经离开，只剩下几辆警车，大概是要处理佐藤美绪子自杀身亡的事情。
其中就有熟悉的小林警官，和铃没有和他打招呼，跟着奴良滑瓢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里面已经等了好几个人，和铃打眼一看，赫然是那几个许久不见的奴良滑瓢的下属——她记得其中一个叫青田坊。
“大将，车子已经准备好。”
奴良滑瓢点点头，示意和铃跟上。和铃眼神奇怪地扫了他们几眼，大将……这是什么古老的称呼啊……
不对，是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叫吧？！
车上。
“他们叫你大将？”和铃神色复杂。
奴良滑瓢说：“就是一个称呼。”
和铃也觉得聊这个没意思，而且这次温泉之旅，又是命案，又是被绑，又是翻山越岭的，消耗了她太多心力和体力，这时候也有些困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我先睡一会，到了喊我。”
话落，她脑袋往车门上一靠，不久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奴良滑瓢犹豫了下，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伸手轻轻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放，比起硬邦邦的车门，靠在他肩膀上应该能睡的舒服些。
他如此自信地想到。
·
一小时后，京都，花开院主家老宅。
和铃是在一阵“吱吱”声里被吵醒的，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车里，但是车门大敞着。
而声音就是车外传来的。
和铃推开门下去，看到眼前的画面惊了一下——
一只胖狐狸“吱吱吱”地在奴良滑瓢的指引下变换出各种姿态，或躺，或拜，或跳起来转圈圈……
时不时还拿湿漉漉的鼻子去拱奴良滑瓢手上的吃食……
这真的是狐狸，不是狗吗？和铃深深怀疑并吐槽着。
“胖狐狸？”和铃想起之前母亲提到过的胖狐狸，看了看它的身形，还挺符合，应该就是这只吧？
几乎要胖成球的白狐狸“吱吱”叫了两声，侧过头看到和铃，立刻双眼一亮，哒哒哒地往她怀里奔来。
和铃只迟疑了两秒，就把狐狸接住了。她将毛茸茸的脑袋压在脸下，深深吸了一口。
没有闻到腥臊味，只有农农的草木清香，看来是一只爱干净的胖狐狸。
和铃开心地又摸了摸它的毛发，才起身对奴良滑瓢道：“到了怎么不喊我。”
奴良滑瓢说：“刚到没多久。”
他看了眼和铃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样子，稍稍移开了点目光，看向四周，没话找话地说：“你们家这宅子四面环树，是块宝地。”
和铃也看了眼四周，却对这里没什么深刻的感情。
按理说，她和父母从小生活在老宅，应该对这里很熟悉才对，“进去吧。”
她说完，率先推门进去了。
老宅大门没有锁，大概是深山老林，周围没有别的居民的缘故，这老宅大门即使不锁也没什么人来光顾，推门时甚至发出了“吱呀”一声。
和铃走进去才有了几分熟悉感。她看到右手边一排翠绿的竹子，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幕画面——胖狐狸在竹林外扑腾着飞舞的蝴蝶，她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翻着书，看它玩闹。
“你想找什么？”和铃问奴良滑瓢。
奴良滑瓢却是看向了她肩上的陶瓷娃娃。
“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陶瓷娃娃发出细细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呀。”
奴良滑瓢见祂靠不住，问和铃道：“你家里有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
和铃摇摇头，然后说：“我父亲在这里住了更久，也许他会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奴良滑瓢觉得可以。
和铃进堂屋里打电话，山里信号差，但是用座机打，会好一点。
电话响了好一会，只能听到嘟嘟的忙音。
和铃挂断电话，摇了摇头，“没人接。”
“没关系，还有时间。”奴良滑瓢安慰了一句，然后说：“不介意我到处看看吧？”
“你随意。”和铃说。
几个小时后，奴良滑瓢一无所获地回来了，这期间，为了更有效率，奴良滑瓢还把陶瓷娃娃带上了。
于是这会儿，陶瓷娃娃开口笑话他，“都说了神秘之地，那么容易找到，能叫神秘之地吗？”
奴良滑瓢没空理祂，他进堂屋没看到和铃的身影，又四处找了找，最后在一间藏书室找到了她。
“在看什么？”
听到声音，和铃才恍然从书中回神，“一本符箓书。”
她将书页翻到封面，封面上没有写书名，整个页面上简洁的很，和铃觉得有些奇怪，“我看这里有很多讲阴阳术的就随便翻翻看看，但是这本，不太像讲阴阳术的。”
“可能是你祖上从哪里搜集来的别的术法。”
“嗯。”和铃点点头，合上书本，“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没有，我连后山都去过了，什么都没有。”奴良滑瓢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无奈地摇摇头。
“别灰心，如果你要的东西真在这老宅里，肯定会出现的。”和铃拍拍他的肩膀。
奴良滑瓢想了想，的确不急在这一时，正想说先去吃饭，却见和铃一动不动地仰着脑袋。
和铃正站在他前面，如果他要走，需要和铃先退后一步，给他让开道，但是此刻她好像被什么迷住了，看的聚精会神。
“你在看什么？”奴良滑瓢试着回头看去。
和铃指着墙壁上某个方向，“那里好像有个字？”
奴良滑瓢定睛看去，“好像是有。”她说的是墙壁上某个发光的地方，白天他来这里转悠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是到了晚上，从天窗上照进来的一点月光正好打在了那片墙上。
奴良滑瓢蹲下来，示意和铃站到他肩膀上，去看一看。
和铃也很好奇，而且那个发光的字总有种吸引她的感觉。
她爬在奴良滑瓢身上，凑到发光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字，而是类似一道符纹。
正打量间，她胸口的位置突然灼热起来，烫的她赶紧扯开领子往里看。
是小铃铛在发热！
和铃惊讶地看着这个铃铛，自从那日在水下听到过这个铃铛响了几声，之后它就跟一个普通装饰品没什么两样，她还以为是那天她听错了呢！
和铃赶紧把铃铛拿出来，就着月光，这铃铛里隐隐透着红芒，而且表面越来越灼热，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她把手从铃铛下移开，一看，才发现手心已经被烫红了一片。
“发现什么了？”奴良滑瓢低着脑袋，看不见上面的动静，但是上面的人好久没有动作，他不由关心了一句。
“没什么，墙壁上是一个符纹。”和铃下意识隐瞒了铃铛的存在，她看了看符纹，突然觉得这个符纹的纹路有点眼熟。
她低头一看，恰好看到了铃铛上那一片隐隐若现的花纹。
她将两个放在一起对比了下，墙壁上的符纹可不就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铃铛表面的花纹！
难道铃铛会发烫，是因为这个符纹？
和铃猜测着，手下意识摸着墙壁上的纹，就在手指刚接触到的那一刻，一大片繁杂的记忆朝她脑海里涌来！
“嘶——”和铃隐忍地痛呼了一声，指尖不禁攥进了手心里。
“你怎么了？”奴良滑瓢听到她的声音不太对劲，有些着急地问道。
和铃大脑被信息量巨大的记忆轰炸，疼的根本说不出声音来，直到感觉掌心被硬物搁到，才分出一分心神看了铃铛一眼。
她脸色苍白，浑身冒出了无数冷汗。但是脑海中划过的某条记忆，让她抬着发颤的手指，硬是将掌心里的铃铛送到了她眉心。
瞬间，一抹仿佛能燃烧掉一切的灼热感自眉心中涌来，随即传遍整个身体，将不断发寒打颤的身体牢牢包围了起来。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小姑娘？阴阳师小姐？和铃小姐？！”奴良滑瓢听不到回应，着急地连连呼唤。
过了好一会，上方才传来一道有些暗哑的声音。
“我没事。”
“……罪魁祸首是麻生恭，他对死亡似乎有种病态的欣赏，所以美绪子也给他选择了一种最美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至于其他人是帮凶。等他们拍够了，终于想起来要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山体滑坡，绳索断裂，女孩死亡。”
白鸟警官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案件相关，捋顺后问道：“大家都说，佐藤美绪子的儿子已经在七年前去世，那么这些年，他都生活在哪里？”
陶瓷娃娃眼珠转了转，好像在看向和铃，说道：“你去过的。”
我去过的？和铃想了想，迟疑道：“那个山洞？”
“是呀。七年前的大火烧伤了他的脸，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经常吓坏小朋友和住店的旅客，最后被旅馆老板赶去山洞里住了。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了她还有一个儿子。”陶瓷娃娃声音依旧轻快。
白鸟警官继续问道：“旅馆老板，也就是被佐藤美绪子杀死的前夫，他的尸体在哪里？”
“嘻嘻，这个问题，小姑娘更熟悉呢。”祂口中所说的小姑娘自然是指和铃。
却见和铃一脸惊讶地指了指自己，“问我？”
陶瓷娃娃：“还是山洞里哦。”
和铃眨了眨眼，想到某种可能，浑身一阵恶寒，“不会……是水池？”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新闻，什么凶手将人杀了后，把尸体用混凝土砌成墙，很多年以后墙体年久失修才被发现。这个旅馆老板死后不会也是这种待遇吧？！
陶瓷娃娃：“差不多哦，他的头盖骨在里面呢。”
和铃：“……”
白鸟警官追问：“只有头盖骨？其他部位呢？”
“美绪子砍下男人的脑袋以后，就在水池里养了一头食人鱼，那个男人的尸体全被鱼吃了呢。”陶瓷娃娃轻快道。
被鱼……吃了。
众人心中涌上一股悚然，这得是多恨呐，才会让他死后还尸骨无存。
“经过经年累月的毁尸灭迹，那个男人的痕迹终于在这个世间被抹去了。”陶瓷娃娃最后总结。
故事讲完，白鸟警官关掉录音笔。
“感谢您的配合，您的口供对我们帮助很大。”
鉴于是位“神”，白鸟警官对他用了“您”的尊称。
陶瓷娃娃迟疑地“嗯”了声，“美绪子……会怎么样？”
白鸟警官没有犹豫地说：“按照本国法律，她需要承担三条人命的罪责。大概，下半辈子都会待在牢狱中渡过吧。”
“嗯。”陶瓷娃娃声音低低地应了声。
白鸟警官看着这个会说话的陶瓷娃娃，还是忍不住后背发毛了一下，“咳，和铃小姐，可以单独聊聊吗？”
和铃看他一眼，点点头起身随他走到外面。
陶瓷娃娃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冷不丁开口：“你和她什么关系？”
奴良滑瓢本来翘着二郎腿，单手支着下颚望着天花板，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突然听到了耳边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
他侧头往肩上一看，满脸黑线。
这位“神”可真不讲究，随随便便跑人家身体上来。
奴良滑瓢伸出手指想把这个陶瓷娃娃从自己肩膀上移开，却被陶瓷娃娃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陶瓷娃娃细声细气：“你不想别人知道你是妖怪吧？”
奴良滑瓢手一顿，眼神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旁边的柯南，这个别人说的自然只能是他了。
柯南注意到陶瓷娃娃跑到了奴良滑瓢的肩头上，虽然第一次接触这种神异的事情，倒是接受良好，只是好奇道：“奴良哥哥，祂在和你说什么吗？”
小学生的直觉很敏锐。
奴良滑瓢正思考用什么理由搪塞，陶瓷娃娃继续说出下一句话：“我知道你在找回去的办法。”
奴良滑瓢彻底不动了，他定定看了会陶瓷娃娃，收回手指，似乎是默认了对方待在自己的肩膀上的行为。
他转头看向小学生：“祂说你小兰姐姐在找你。”
柯南露出质疑的表情，尊嘟假嘟0o。
奴良滑瓢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下一秒，柯南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小兰。
“柯南，你的行李我收拾好了，你来检查下有没有遗漏的。”
“好的，小兰姐姐。”
柯南飞快应了声，挂断电话。眼神奇异地看向陶瓷娃娃，“您真厉害。”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赞叹了一声后就往外面跑去了。
直到他背影消失，奴良滑瓢才说：“说吧，你知道什么。”
“唉，这个身体太小了，每次看你们都要仰着头，看得脖子疼……”陶瓷娃娃却没有回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也没有进入正题。
奴良滑瓢忍不住打断祂，“回去的办法。”
陶瓷娃娃瞥了他一眼，“你别着急，时候未到，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
奴良滑瓢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似在思考，“什么时候算时候到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拗口，听得有点晕，但是陶瓷娃娃还是立刻给出了回答，虽然很模糊：“快了。”
“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陶瓷娃娃又问了一遍。
“这件事和回去的办法有关系？”奴良滑瓢不想轻易告诉。
陶瓷娃娃肯定：“有。”
奴良滑瓢沉默下来，半晌才响起犹豫的声音：“她是阴阳师，我是妖怪，大概……是天敌关系吧。”
陶瓷娃娃面色古怪起来，虽然从一个白瓷的脸上看出祂的脸色来也是挺奇怪一件事。
奴良滑瓢问：“有什么问题？”
“噢，没什么。”陶瓷娃娃低低嘟囔了一句连奴良滑瓢都听不清的话，才道：“其实想要回去很简单。”
奴良滑瓢身体坐直了些，一脸郑重地听祂说。
“你听过花开院一族吗？”
“……听过。”奴良滑瓢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难道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叫花开院的阴阳师家族？
“虽然现在花开院没落了，但是在古老的以前，他们家族以阴阳师闻名，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术法。不过我想说的是，在他们老宅里有一个神秘之地，你去一趟，也许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还真有啊，奴良滑瓢感叹地想到，转而又升起了新的疑惑，两个世界都有阴阳师花开院，也都有奴良组，但是发展轨迹却完全不同，那它们是否存在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关联呢？
“你告诉我这件事，有什么目的？”奴良滑瓢可不相信神有那么好心。
“唉……”谁知，陶瓷娃娃幽幽长叹一口气，“这是一个末法时代，我的神力只能保证自己暂时不消散，可没有余力再对付你们，但是呢，你们两个身怀能力的外来人对这个世界来说可是很危险的……还是尽早驱逐的好……”
奴良滑瓢听到祂如此诚实的发言，不禁笑了下，“放心，我比你更想早点离开。”
“我相信你，”话音刚落，陶瓷娃娃又道：“但是目前你还有一个麻烦。”
奴良滑瓢投以疑惑的目光。
陶瓷娃娃看向正走过来的女孩，“你的天敌，似乎还没想起来，阴阳师的力量。就跟先前的你一样。”
听到这话，奴良滑瓢心中一动，“你知道我们曾失忆？所以你有探知我们身体的能力？”
陶瓷娃娃有些得意地笑：“我可是神，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神知。”
奴良滑瓢凉凉一笑，伸出两根指头捏住陶瓷娃娃的圆脑袋，提到眼前，“既然你这么危险，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说完，又把祂扔回到了桌面上。
陶瓷娃娃滚了滚，气愤地哇哇大叫：“好你个可恶的大妖怪！没爱心，没良心，我诅咒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当然，由于两人距离有点远，祂的一切哇哇乱叫仅限于自己听见。
“这是怎么了呀？”和铃一回来，就看到奴良滑瓢把陶瓷娃娃往桌上扔的动作，忙在桌边拦了拦。再不拦一下，陶瓷娃娃都要滚下桌了。
她两手捧起陶瓷娃娃，和祂面对面对视，还别说，自堕神坛的神进了娃娃的身体还怪可爱的。
陶瓷娃娃憋了一憋，半晌讷讷道：“可以把我放在你肩上吗？”
竟然是商量的语气。
“好啊。”和铃没什么禁忌，反手就把娃娃送上了自己的肩膀。
就在这时，白鸟警官别在腰间的传呼机里传来杂音——
白鸟警官刚把传呼机拿起来，里面响起一道惊恐的叫声：“白鸟警官！快离开旅馆！有炸弹——！”
在场的几人都听到了这声惊叫，瞳孔剧烈一缩。伴随着传呼机里惊恐的喊声，众人隐约还能听到老板娘疯狂的大笑。
幸好旅馆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几人顾不上真假，迅速折身往外跑。
几人跑到院子里，和铃看到下楼的园子、小兰和柯南，忙转道跑过去，一把拉过行李箱，语速极快：“快跑，有炸弹！”
柯南一惊，忙拉住小兰的手跟着人群跑。园子也吓了一跳，和和铃手拉手往外面跑。
就在几人跑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旅馆某处突然“砰”一声，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火光一下子席卷了整个旅馆。
几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白鸟警官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喂，白鸟警官，你们还好吗？”是小林警官的声音。
“我们都很安全。”白鸟警官简短回复。
小林警官松了一口气，随后慌张道：“白鸟警官，你们有看到佐藤美绪子吗？”
白鸟警官一愣，随即意识到不好，“发生了什么事？”
小林警官：“佐藤美绪子突然说肚子疼，小田警官带她去卫生间，就在刚刚，其他女同事进卫生间，结果发现小田警官晕倒在地，佐藤美绪子消失不见了！”
白鸟警官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找！立刻去找！”
说完，他狠狠挂了电话。对着众人说：“抱歉，临时有事。警方的车子停在路口，你们可以找小林警官安排车子送你们出山。”
“好，谢谢白鸟警官。”几人点点头，礼貌道谢。
……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重新拉起行李箱，准备下山。在这时，和铃却道：“你们和柯南先走，我和奴良滑瓢还有点事要做。”
毛利兰一愣，“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和铃指了指自己肩上的陶瓷娃娃，“我和奴良先去把祂安置起来。”
毛利兰犹豫了下，“那我们在山下等你。”
和铃想了想也可以正要答应，却听旁边的男人突然开口，“你们先回东京。我有件事想请和铃小姐帮忙，可能会耽搁几日。”
有事找她帮忙？她怎么不知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奴良滑瓢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道：“我想去花开院家的老宅拜访一下。”
“去我家？为什么？”
“需要借用阴阳师的法宝。”
和铃恍然：“又是鬼神？需要几天呢？”
奴良滑瓢也不确定，“……好几天吧。”
铃木园子插话道：“要好几天？那和铃得请假了。”
看奴良滑瓢严肃的表情应该是挺重要的事情，和铃想了想，答应了，“园子，你帮我向学校请个假。我晚几天再回去。”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那好吧，如果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还有，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嗯嗯。”为了安她们的心，和铃都一一应下了。
纵有千般不舍，终有一别。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三人向他们告别，然后往山下走去，两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远去。
和铃转过身，“好了，你可以说去我家老宅是什么事了。”
“与你丢失的记忆有关。”
和铃一惊，“你怎么知道？！”然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两人虽然相处了许久，但总归是陌生人，她怎么就毫无防备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呢？
“等你想起来了，自然就知道了。”奴良滑瓢说出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什么意思……难道她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和他有关？和铃皱眉看着他，脑中掠过无数思绪，说是头脑风暴也不为过。
“唉……”
就在两人沉默时，一声细声细气的叹气声响了起来。
耳边还像是被冷风吹了一下，和铃身体条件反射地打了个颤，摸摸自己耳垂问：“你在叹什么气？”
对她耳朵吹气的可不就是陶瓷娃娃。想到这，和铃下意识看向了陶瓷娃娃的嘴巴，小小的樱唇是月牙形，也没有漏风，这冷风到底从哪吹来的？
然后就见陶瓷娃娃动了动身体，整个面朝了火光漫天的旅馆，陶瓷做的黑眼珠里好似流露出了一丝惆怅。
“她还是选择了这一步。”
和铃琢磨了下祂话里的意思，又看了看旅馆的大火，好像明白了祂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很早以前，我就看到了她的命运，我希望能够拉她一把，还是失败了。”陶瓷娃娃淡淡说道。
和铃也转身看向大火，“你不仅没有把她拉回来，还搭上了自己。”
“是啊。”说完，陶瓷娃娃沉默下来。
火光中仿佛倒映出了佐藤美绪子的身影，她不再像之前那般癫狂，而是神色平静地望过来。
佐藤美绪子笑了一下，这一刻，她仿佛和几十年前那个小女孩的笑脸重叠在了一起，一如当年纯洁美丽地笑着。
但也只是仿佛，再像也不是了。
陶瓷娃娃里的“祂”静静地看着她。
佐藤美绪子的双眼映着火光，“终究变了。”
大火湮灭了一切，终将将一切悲痛的，不堪的过往掩盖。
半晌，和铃无声叹了口气，问：“你怎么办？”
陶瓷娃娃里的“祂”说起自己的事，倒很平静，可能早已知道结局。
“神格已堕入黑暗，不久便会消失。”
和铃张了张嘴又闭上，良久憋出一句：“下辈子别再干坏事了。”
祂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神哪来的下一世……
话到嘴边，终是没说出来。
祂沉默了下，说：“我观你二人，不似此间之人。”
“是吗？那我们是哪里的？”
祂想了想：“不知。”
“你不是神吗？神还有不知道的事？”
祂只是一个小小山神。
祂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你二人皆不是人。”
“……”
和铃瞪了祂一眼：“……你骂谁不是人呐？”
祂：“……”
本来就不是人。一个妖怪，一个……气息有点奇怪，像人像妖又像灵。
好吧，祂也不知道。
“在说什么？”奴良滑瓢见和铃一会和颜悦色，一会儿瞪眼，忍不住道。
和铃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这家伙说我们不是这里的人。”
奴良滑瓢看了祂一眼。
“还骂我们不是人。”和铃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说下去。
奴良滑瓢：“……”
陶瓷娃娃身量小，如果不凑近听是听不到祂在说什么的。之前祂愿意耗费灵力让大家都听见，但现在祂说起话来，就只爱在人耳边叭叭叭。
祂问：“你们要走了吗？”
这回祂用了灵力，奴良滑瓢也能听见。
和铃说：“先把你送回去。”
祂立刻道：“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可以离开秋叶山了，你们就让我跟着吧。我都没有看过外面的风景。”
祂声音可怜兮兮的，也许是因为隔了一层陶瓷，落在和铃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觉得很让她动恻隐之心。
“……好，好吧。”
·
和铃和奴良滑瓢带着山神下了山，他们到山下的时候，小兰他们已经离开，只剩下几辆警车，大概是要处理佐藤美绪子自杀身亡的事情。
其中就有熟悉的小林警官，和铃没有和他打招呼，跟着奴良滑瓢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里面已经等了好几个人，和铃打眼一看，赫然是那几个许久不见的奴良滑瓢的下属——她记得其中一个叫青田坊。
“大将，车子已经准备好。”
奴良滑瓢点点头，示意和铃跟上。和铃眼神奇怪地扫了他们几眼，大将……这是什么古老的称呼啊……
不对，是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叫吧？！
车上。
“他们叫你大将？”和铃神色复杂。
奴良滑瓢说：“就是一个称呼。”
和铃也觉得聊这个没意思，而且这次温泉之旅，又是命案，又是被绑，又是翻山越岭的，消耗了她太多心力和体力，这时候也有些困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我先睡一会，到了喊我。”
话落，她脑袋往车门上一靠，不久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奴良滑瓢犹豫了下，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伸手轻轻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放，比起硬邦邦的车门，靠在他肩膀上应该能睡的舒服些。
他如此自信地想到。
·
一小时后，京都，花开院主家老宅。
和铃是在一阵“吱吱”声里被吵醒的，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车里，但是车门大敞着。
而声音就是车外传来的。
和铃推开门下去，看到眼前的画面惊了一下——
一只胖狐狸“吱吱吱”地在奴良滑瓢的指引下变换出各种姿态，或躺，或拜，或跳起来转圈圈……
时不时还拿湿漉漉的鼻子去拱奴良滑瓢手上的吃食……
这真的是狐狸，不是狗吗？和铃深深怀疑并吐槽着。
“胖狐狸？”和铃想起之前母亲提到过的胖狐狸，看了看它的身形，还挺符合，应该就是这只吧？
几乎要胖成球的白狐狸“吱吱”叫了两声，侧过头看到和铃，立刻双眼一亮，哒哒哒地往她怀里奔来。
和铃只迟疑了两秒，就把狐狸接住了。她将毛茸茸的脑袋压在脸下，深深吸了一口。
没有闻到腥臊味，只有农农的草木清香，看来是一只爱干净的胖狐狸。
和铃开心地又摸了摸它的毛发，才起身对奴良滑瓢道：“到了怎么不喊我。”
奴良滑瓢说：“刚到没多久。”
他看了眼和铃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样子，稍稍移开了点目光，看向四周，没话找话地说：“你们家这宅子四面环树，是块宝地。”
和铃也看了眼四周，却对这里没什么深刻的感情。
按理说，她和父母从小生活在老宅，应该对这里很熟悉才对，“进去吧。”
她说完，率先推门进去了。
老宅大门没有锁，大概是深山老林，周围没有别的居民的缘故，这老宅大门即使不锁也没什么人来光顾，推门时甚至发出了“吱呀”一声。
和铃走进去才有了几分熟悉感。她看到右手边一排翠绿的竹子，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幕画面——胖狐狸在竹林外扑腾着飞舞的蝴蝶，她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翻着书，看它玩闹。
“你想找什么？”和铃问奴良滑瓢。
奴良滑瓢却是看向了她肩上的陶瓷娃娃。
“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陶瓷娃娃发出细细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呀。”
奴良滑瓢见祂靠不住，问和铃道：“你家里有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
和铃摇摇头，然后说：“我父亲在这里住了更久，也许他会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奴良滑瓢觉得可以。
和铃进堂屋里打电话，山里信号差，但是用座机打，会好一点。
电话响了好一会，只能听到嘟嘟的忙音。
和铃挂断电话，摇了摇头，“没人接。”
“没关系，还有时间。”奴良滑瓢安慰了一句，然后说：“不介意我到处看看吧？”
“你随意。”和铃说。
几个小时后，奴良滑瓢一无所获地回来了，这期间，为了更有效率，奴良滑瓢还把陶瓷娃娃带上了。
于是这会儿，陶瓷娃娃开口笑话他，“都说了神秘之地，那么容易找到，能叫神秘之地吗？”
奴良滑瓢没空理祂，他进堂屋没看到和铃的身影，又四处找了找，最后在一间藏书室找到了她。
“在看什么？”
听到声音，和铃才恍然从书中回神，“一本符箓书。”
她将书页翻到封面，封面上没有写书名，整个页面上简洁的很，和铃觉得有些奇怪，“我看这里有很多讲阴阳术的就随便翻翻看看，但是这本，不太像讲阴阳术的。”
“可能是你祖上从哪里搜集来的别的术法。”
“嗯。”和铃点点头，合上书本，“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没有，我连后山都去过了，什么都没有。”奴良滑瓢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无奈地摇摇头。
“别灰心，如果你要的东西真在这老宅里，肯定会出现的。”和铃拍拍他的肩膀。
奴良滑瓢想了想，的确不急在这一时，正想说先去吃饭，却见和铃一动不动地仰着脑袋。
和铃正站在他前面，如果他要走，需要和铃先退后一步，给他让开道，但是此刻她好像被什么迷住了，看的聚精会神。
“你在看什么？”奴良滑瓢试着回头看去。
和铃指着墙壁上某个方向，“那里好像有个字？”
奴良滑瓢定睛看去，“好像是有。”她说的是墙壁上某个发光的地方，白天他来这里转悠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是到了晚上，从天窗上照进来的一点月光正好打在了那片墙上。
奴良滑瓢蹲下来，示意和铃站到他肩膀上，去看一看。
和铃也很好奇，而且那个发光的字总有种吸引她的感觉。
她爬在奴良滑瓢身上，凑到发光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字，而是类似一道符纹。
正打量间，她胸口的位置突然灼热起来，烫的她赶紧扯开领子往里看。
是小铃铛在发热！
和铃惊讶地看着这个铃铛，自从那日在水下听到过这个铃铛响了几声，之后它就跟一个普通装饰品没什么两样，她还以为是那天她听错了呢！
和铃赶紧把铃铛拿出来，就着月光，这铃铛里隐隐透着红芒，而且表面越来越灼热，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她把手从铃铛下移开，一看，才发现手心已经被烫红了一片。
“发现什么了？”奴良滑瓢低着脑袋，看不见上面的动静，但是上面的人好久没有动作，他不由关心了一句。
“没什么，墙壁上是一个符纹。”和铃下意识隐瞒了铃铛的存在，她看了看符纹，突然觉得这个符纹的纹路有点眼熟。
她低头一看，恰好看到了铃铛上那一片隐隐若现的花纹。
她将两个放在一起对比了下，墙壁上的符纹可不就是她脖子上挂着的铃铛表面的花纹！
难道铃铛会发烫，是因为这个符纹？
和铃猜测着，手下意识摸着墙壁上的纹，就在手指刚接触到的那一刻，一大片繁杂的记忆朝她脑海里涌来！
“嘶——”和铃隐忍地痛呼了一声，指尖不禁攥进了手心里。
“你怎么了？”奴良滑瓢听到她的声音不太对劲，有些着急地问道。
和铃大脑被信息量巨大的记忆轰炸，疼的根本说不出声音来，直到感觉掌心被硬物搁到，才分出一分心神看了铃铛一眼。
她脸色苍白，浑身冒出了无数冷汗。但是脑海中划过的某条记忆，让她抬着发颤的手指，硬是将掌心里的铃铛送到了她眉心。
瞬间，一抹仿佛能燃烧掉一切的灼热感自眉心中涌来，随即传遍整个身体，将不断发寒打颤的身体牢牢包围了起来。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小姑娘？阴阳师小姐？和铃小姐？！”奴良滑瓢听不到回应，着急地连连呼唤。
过了好一会，上方才传来一道有些暗哑的声音。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