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的香味极其霸道,别说值班室里的程葵,就是隔壁12栋里的四人都闻到了,何威威张家河两人直接被香醒,来到客厅后被赵澄樱二人带到客厅出去的阳台上,第一次见到了真真实实独立于文明小区十二栋楼存在的13栋。

    13栋的外观与文明小区其余楼栋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建筑体上围绕着的浅浅雾气。

    雾气完全不遮挡视线,只是将这独特的一栋与其他楼栋区分开来,而烧烤冒出的烟雾又是另外一种,微微发青,和烧烤架中红色的炭火交相辉映,又添几分人间烟火气,

    “他们四个……”张家河开口,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闭上嘴沉默地看着楼下。

    大眼睛的女孩手中蒲扇挥舞,把烧烤的烟雾扇向烤架后方,被烟扑了满头满脸的丹凤眼随手抄起旁边银亮的铁签,一把六根连发,如疾驰的箭矢飞向作怪者。

    阳台四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提起。

    只见女孩不慌不忙,手中蒲扇连连转动,停止时六根铁签一根不落地插在扇子上,刚要还回去,扇子被戴着鸭舌帽看不太清脸的男人抽走,六根铁签被其一一取下整齐地放回到盘子里,又一一在蒲扇上重新插好刚烤出来的小肉串,转手递还女孩,女孩就高高兴兴地走了,拿着特制的蒲扇肉串回到桌边跟放空发呆的姑娘分享,后者举起两个大拇指以示肯定,最后美美分食肉串。

    一整个互动就很难评。

    非要说的话就是两个艺高人胆大的小学鸡加上两个不动声色的和事佬在用很奇怪的姿势聚餐。

    四人都感到了一阵滑稽和荒诞。

    眼前四人如此特殊,已是怪谈无疑,可怪谈怎么能……把肉烤得这么香?

    咕噜。

    还没吃饭的张家河二人肚子叫了起来,饥饿感瞬间侵袭。

    关好阳台门回到室内,一人一碗泡面捧着都有些食之无味。

    勉强饱腹后,张家河把买来的帐篷拆开,跟何威威一起研究起搭建方法,自觉研究得差不多了,他看向应铭和赵澄樱,想请他们两人拿个主意。

    “你们说,我们是现在就去把帐篷先搭起来,还是到时候再说?”

    “晚一点吧。”赵澄樱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时间还早,外面人都还来来往往的,万一不让在小区里搭帐篷呢?而且你们也没打算睡在帐篷里,顶多就是长夜漫漫你们没地方去,想在里面消磨时间,那还不如等到十点后,搭建帐篷也算有点事做,能打发时间。”

    张家河想想也是,就丢开不管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13栋的烧烤摊和13栋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区内也不在有人走动,十点很快就要到了。

    还差十分钟的时候,应铭轻咳两声,跟程葵等人告辞,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他都走了,何威威张家河也不再待下去,抱着帐篷下楼。

    赵澄樱关上门,又从里面反锁,拿出刚刚震动了一下的手机看。

    应铭:其实我在想,一个房间都不允许两个人住,那么在楼栋外搭帐篷就能被允许吗

    “马后炮。”赵澄樱轻嘲一句,抬手打字。

    赵澄樱:无论是否允许,我们都管不了其他人了

    应铭:哎,是的

    对话结束,赵澄樱将手机扔在一边,坐到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物业的到来。

    一出门,何威威二人就在不知何处吹来的冷风里齐齐打了个哆嗦,张家河左右张望,发现是电梯前方对出去有扇窗户没关,不由在心里暗骂哪个手欠的把窗开了,害自己心里都跟着温度哆嗦一下。

    两人来到12栋楼下空地时,距离十点整还有九分钟。

    在楼下转了一圈,张家河决定避开楼道口的位置,选了个有掩体,又靠近路灯的角落。

    “就放这里吧。”

    何威威点点头,抱着帐篷走过去,将东西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放好帐篷回头,他猛然对上张家河直勾勾看着自己的脸,那双反射着灯光的眼睛吓得他心脏都漏跳一拍。

    面前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和之前很不一样,眉眼阴郁深沉,吐出来的话语令人遍体生寒。

    “你真的以为,我们在外面搭个帐篷就能活下去吗?”

    何威威小心脏狂跳,他不明白张家河的意思,扎帐篷露营还是张家河自己提出来的,如果觉得这么做是无用功,为什么还要花这笔钱去做呢?

    仿佛读出了何威威眼神中的疑惑,张家河径自回答:“我原本的确没有想太多,不过谁让这个悄悄留在客厅沙发缝隙里的手机,录到了一些很不错的内容。”

    他将自己的手机举起来晃了晃。

    赵澄樱二人将近半小时的细致分析与讨论他听了两遍,大部分结论听来都很有道理,唯有四条规则和四个部门挂钩时,他有不同的结论。

    赵澄樱和应铭将社区工作站对应的规则归为错误,在张家河看来才是最大的错误。

    虽然张家河在人前口口声声贬低了傅醒和社区工作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样的愤怒中包含了多少被戳中痛脚后的羞恼,而对方也切切实实就自己做出的存在道德瑕疵的事情给出了以后不予任何帮助的惩罚,这有哪里不符合规则十三?

    至于程葵那事,谁说“求你”之后跟的就是“放过我”,怎么就不能是“救救我”?尤其,如果她是吸取了自己受罚后果的教训,想用清白的过往告诉对方她是可以被社工站救助的呢?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看到程葵的尸体,被残忍塞入瓶子的另有其人。

    程葵很可能还活着,就算她死了,凶手也不会是傅醒。

    张家河心潮起伏,灯光下的一张面孔越发阴沉诡异。

    他已经被傅醒判了“死刑”,自然不会再去那种原则性极高的人面前自讨没趣,当然也不会提醒目前还有机会的何威威去那里求助然后留下自己一个人。

    他想走另外一条路,去找和这个男人牵扯最深的姜曜。

    是的,他不止不认同规则十三是错误的,还认为其他连线也不正确。

    死要钱的明明是保卫科那个家伙,偷盗器材包索要巨额赎金,没有什么比他更适合规则十四了。

    至于姜曜,或许规则十二更适合她。

    第一天在楼梯间,程葵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能想得到用钱贿赂姜曜吗?她最终毫发无伤地回来,靠的是什么,很显然是一个顺从。

    后来程葵为什么在姜曜面前都能得到好脸色,还不是之前她把何威威在超市看到的那一幕汇报给姜曜的缘故。

    谄媚,这应当叫谄媚了。

    这种程度,这种程度……

    张家河拳头捏紧,身体因用力微微颤抖。

    他也做得到!只要能活下去,他愿以姜曜马首是瞻,哪怕是给她下跪道歉,也要争取到这个机会!

    白天那点得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她当时放过了自己,就证明自己没有真正踩线,他有机会!

    至于可能对应着规则十五的物业……挺不直腰杆大声说话的缩头乌龟,张家河不考虑他们。

    何威威看着面部已经完全扭曲的张家河,本就胆小的他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慌,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和张家河分开行动的想法。当然,也仅仅是一瞬间。

    “还记得吗,程葵说过,有工作人员带领可以进入居委会值班室。”张家河声音幽幽,“现在还不到十点,我们赶去1栋完全来得及。”

    临了临了,计划忽然更改让何威威手足无措,嗫嚅道:“要、要不跟赵澄樱他们商……”

    “跟他们商量?”张家河打断他,“觉得他们聪明是吧,可你看看他们,会管我们的死活吗?别再指望别人了,关键时刻只有自己靠得住!”

    何威威不说话了。

    他想起了赵澄樱捏在手里从头到尾都没见光的五千块钱。

    时间只剩七分钟,张家河转身就走,何威威赶紧跟了上去。

    九点五十五分,张家河带着何威威冲进去的时候,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看到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热心大妈下意识拧眉毛,等看清来着面容,又笑逐颜开。

    她可还记得阳阳说的,这些人手头有两万块钱呢,白天收了一万,这还有一万……怕不是财神爷来了!

    “这么晚了两位还特意赶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话这么说着,她都准备好把续签房租的合同拿出来了。

    只听面前有些气喘的中年男人重重吸一口气,开口:“你们快下班了吧,不好耽误你们正常休息的时间,麻烦带我们去值班室吧,我们和值班人员慢慢说好了。”

    大妈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你要办的事情很麻烦?”

    张家河此刻背水一战,眸中坚定让他周身气势攀升,身体挺得笔直,“是比较麻烦,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一个人改变如此明显,必然是摊上了不小的事情。

    大妈有些犹豫,目光从两人身上挪到墙面留下的挂框钉痕上。

    如果置之不理,就违背居委会成立初衷了。

    “行。”大妈咬咬牙,还是决定带两人走一趟。

    距离十点还差半分钟时,工作人员查看门窗水电,纷纷对还留在房间里的大妈点头致意,等到十点整,房间里就剩他们三个了。

    何威威不安极了,正想开口,大妈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两人先一步走出办公室,她自己垫后,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关上门边的灯。

    啪。

    室内灯光熄灭,只靠走廊顶灯照明。

    门紧跟着关紧,而就在门缝合上的瞬间,间隔或许不到一秒,何威威眼尖地发现本该是漆黑一片的门缝里又亮起了灯光。

    明明前一秒才关了灯的!

    居委会大妈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人匪夷所思,她没有带两人往前走,而是反手又敲了敲面前这扇她亲手关上的门。

    “请进~”

    当门内响起少女清脆的应门声,何威威的大脑彻底空白。

    大妈按下门把手,重新将门打开。

    室内一片明亮,张家河按捺着心头的激动走进去,一眼看到坐在正对门单人沙发上的姜曜,心一横快走两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单惊到何威威,就是见多识广的大妈都惊讶了。

    下跪不少见,一进门二话不说就下跪,这位还是头一个啊!

    姜曜还在缝娃娃的手顿住,目光落在膝行向前的中年男人身上。

    张家河双眼通红,双手往前啪地一放,脑袋下压行了个大礼。

    “今天白天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不自量力想要算计您,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次,拜托了!”

    何威威呆若木鸡地站在旁边,已经完全石化了。

    姜曜淡淡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起身,走到后方空无一人的格子工位里,随后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红色的袖章。

    “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袖章,大妈下意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别在左臂上的袖章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冷汗瞬间从额头滑下。

    她颤抖着接过新袖章,在白炽灯光下微微发青的脸上出现劫后余生的喜悦。

    “是我大意了,谢谢阳阳。”

    “不用客气。”姜曜摆摆手,“快回家吧,大叔还等你呢。”

    大妈笑了笑,没再多话,别好袖章后快步离开。

    还匍匐在地上的张家河心中既紧张又兴奋,紧张在于他对姜曜原谅自己这件事没有十足的信心,兴奋在于姜曜对自己人,是真的不错!

    姜曜回到单人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说吧,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忽然放下你成年人的身段来这里给我磕头的目的是什么?”

    张家河不敢再糊弄人,如实道:“我不想死,所以想来投靠您,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能让我活下去,干什么我都愿意!”

    “可我不缺人给我干活呀,你看起来……”

    张家河感受到姜曜打量的视线在自己头顶盘旋,下一秒带着蔑视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完全搅碎他心底仅存的一点点自尊。

    “也不像是能干什么活的样子。”

    张家河咬牙,抬起头直视明明坐在对面,却十分高高在上的女孩,挤出声音:“你……您说,我可以的!只要不死,什么事我都做得到!”

    嗯,这副坦率的样子倒是比之前见过的几面顺眼多了。

    姜曜又在娃娃身上缝了两针,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那就请……给我一支玫瑰吧。”

    魂不守舍的何威威猛地抬头,张家河瞳孔骤缩。

    玫瑰?

    ——如果有人请求你给他一支玫瑰,一定要满足他。

    规则跳入脑海。

    姜曜微笑,放下翘起的腿,身体前倾俯视脚边的男人。

    “做得到吗?”

    “做、做的到!”

    明明她的语气起伏不大,张家河却不由自主地结巴了,下意识给出肯定的答案。

    “好,那你们就出发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内把花交到我的手上,就算你过关。”

    “是!”

    张家河从地上爬起来,余光去找何威威的位置,往左一看才发现沙发上居然还趴着一个人,正是生死不明的程葵。

    只见被绷带包裹了大半个身体的女孩脑袋枕在一个柔软的小枕头上,面朝着他们这边,眼帘闭合呼吸平缓,俨然是睡熟了。

    不是避免他人尴尬装睡,是真的睡着了,她吃的止痛药里本就有安眠的成分,毕竟睡得越深,痛苦就越少几分。

    猜对了!

    张家河心中又是一喜,果然那些话是求救而不是求饶!

    “那个,能不能……”他用热切的眼神看向姜曜,小心翼翼道,“能不能也给我们一个红袖章,你知道的,我们应对危险的能力不好,怕拿到了玫瑰,也没办法将它好好地带回来。”

    居委会大妈发现臂章不见了那么惊惧,收到姜曜新给的袖章又如此欣喜,想来带上袖章是能对危险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的。

    姜曜没有拒绝,指指格子工位的抽屉,示意他自己拿。

    张家河欣喜若狂,道两声谢,拉开抽屉抽出一个红袖章紧紧攥在手心里,也不敢再多要,直接把抽屉合上了。

    示意何威威跟他走,一步步走到门口时,张家河想了想,回头小声确认:“如果我们拿到了玫瑰,能不能和她一样,一直留在值班室里为您效命?”

    姜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程葵放松的睡容,嘴角上扬,垂眸掩盖眼底饱含趣味的目光,欣然点头。

    “可以。”

    张家河大松一口气,一把扯了迈不开腿的何威威出门。

    被拖着走出好几米,离开从101出来的走廊后,何威威鼓足勇气甩开了张家河的手。

    “我、我觉得她不怀好意,她的话也、也不值得相信。”

    他都看到了,那个女孩的笑容里满是戏谑狡黠,照做肯定会被耍!

    张家河狂热的神情冷却,看向他的目光冰凉如水。

    “只有半个小时所以没时间废话,我只问你一句,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去搏一搏?”

    他的姿态咄咄逼人,何威威头皮都是麻的,心里再度生出屈从的念头,可到了头,终究还是对未知危险的恐惧盖过了张家河带来的压力,他用出全身力气说出分道扬镳的话:“我就不去了。”

    烂泥扶不上墙。

    张家河冷笑一声,也不勉强,点点头道:“行,那我们就此别过,不过今晚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别跟赵澄樱他们多说了,要是实在忍不住去讨好他们,不如想想他们到底是怎么对待你的。”

    说完张家河拐弯,直接走入楼梯间。

    他只知道一个地方有玫瑰,姑且先试试这栋楼爬到顶,能不能再去玫瑰园一次!

    何威威看着他的背影攥了攥衣角,在回12栋楼下帐篷里和另一个龌龊的想法中间摇摆一阵,最后邪念占了上风。

    他看看刚拐过来的走廊口,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又走了回去,最后在走廊中间的位置停下来,抱住胳膊倚在雪白的墙面上。

    去取玫瑰一定会遇到危险,而他只是借光在这门口站着不碍事的话,里面的小怪谈就是看在程葵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特意对自己下手的吧……

    可惜,他猜的不算错,却也只猜中了一半。

    猜对的一半是姜曜确实懒得对他下手,猜错的一半则是目前还没有人能在姜曜不乐意的时候占到她的便宜。

    顺着突然响起的笑声方向看去,何威威僵硬的脑袋与身体呈九十度转角,呆呆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门口的小怪谈。

    女孩漂亮的大眼睛此时蒙了一层薄薄的阴霾,声音中也裹上了寒意。

    “小结巴挂件,你这么做就有点不地道了哦。”

    说完,也不等何威威反应,她探出来的半个身体缩回门内,然后轻轻地一记关门声,门缝底下透出来的光亮,熄灭了。

    何威威慌了,怕这是她做法的前奏,不敢再在原地待下去,拔腿就往外跑。

    一口气冲出去,直到离1栋远远的,才按着自己起起伏伏的胸口停下来。

    夜间的凉风轻轻拂过额际渗出的汗水,何威威一摸,触手一片冰冷。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深夜里的文明小区除路灯外不见任何光亮,十二栋楼每栋楼那么多的住户却没有一个房间点灯,漆黑的楼房仿佛十二座存在百年的古墓,而他像是误入此地的游魂,一个不经意就会被其中任何一座碑吸走,成为夜晚阴风中独特的养料。

    何威威又后悔了。

    他应该和张家河一起去取玫瑰的,无论多么危险,好歹那危险不会只冲着他一个人来。

    跑吧。

    找个角落躲起来,总也好过在这宽敞的路面上成为众矢之的。

    一路狂奔回到12栋楼下,走到放置了帐篷的草坪上,他也没有心情再搭什么帐篷,只是将卷成一团的布料展开,拖着东西藏进最昏暗,灯光几乎照不见的角落里,勉强找到一个口子,头朝内就往里钻。

    整个人都钻进去,确保没有任何肢体暴露在布片外,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自我安慰。

    没事的,只要他不乱动,不发出声音,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躲在这里,也就不会被怎么样。

    他静静地趴着,匍匐着,听着外面一切风吹草动。

    沙沙沙。

    那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呜呜呜。

    那是风穿堂而过的声音。

    哒,哒,哒。

    那是……脚步声!

    何威威头皮一紧,死死咬住后槽牙。

    别动,别动,他不会发现你,他看不见你,你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了,他只是路过,路过!

    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

    何威威告诉自己,看吧,果然只是路过而已,什么事都不会有。

    然而,下一秒,一道冰冷的,略有些耳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无比清晰。

    “垃圾。”

    “清理垃圾!”

    “垃圾。”

    “清理垃圾!”

    “垃圾。”

    ……

    起初还算正常的声音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尖锐,当什么东西触碰到自己的身体时,何威威再也憋不下去了,一把挥开盖住自己的帐篷喊道:“我不是垃圾,我不是垃圾,我是人……”

    微弱的光线中,何威威对上男人普通又苍白的面容,那件从不离身的蓝色马甲在阴影里诡异地泛起暗红的色泽。

    “垃圾。”

    一只手穿破温热的胸膛,打断未出口的所有话语,何威威瞳孔放大,想起规则九的同时也听到了永远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句话。

    “清理,垃圾!”

    十四楼。

    张家河又站在了玫瑰园入口。

    夜深人静,篱笆上挂着的牌子换了个,用俏皮的花体字写着“主人休息中哦”。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出发到现在,过去十分钟了。

    本来可以不用花这么长时间的,只是中间他听到了数次电梯启动发出的叮叮声,为了谨慎起见他每一次都选择了在中段楼梯暂做停留,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在上来这一趟,也就只花了十分钟而已。

    下去的时间再算个十分钟的话,他还有十分钟可以拿到玫瑰。

    篱笆只是半人高,他将手放在篱笆门上,身体微微往里探,隐约能够看到花丛后方散出的黯淡光晕。

    光源应当来自于坐落在东南角上的木屋吧。

    张家河如是想。

    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在探出篱笆的一丛玫瑰上。

    或许是入了夜的缘故,上一回瞧见开得饱满的白玫瑰花瓣包了回去,好像时光倒流回到花骨朵时期,尖尖的顶儿,娇娇俏俏的也很好看。

    不用进门,他也可以获得一朵玫瑰。

    脑海中忽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张家河咽了咽口水,摸摸自己的口袋,确认自己已经身无分文。

    仅剩的钱都用来买帐篷了。

    他心中有些懊悔,本来要是有钱,他先把钱夹在篱笆上,再摘一朵花也就不算偷了,可现在……

    他不敢进去,不敢面对吵醒玫瑰园主人后的风险,也怕遇到那个阴阳怪气的丹凤眼。

    一朵,他只要区区一朵而已。

    张家河双眼死死盯着探出篱笆的白玫瑰,在心中不断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玫瑰园里有数不清的玫瑰,他只摘最不起眼,连太阳都不怎么晒得到的一朵,还是交给玫瑰园主人的好朋友,应该没关系的吧?

    他的目光越来越灼热,手跟着伸出去。

    没关系的,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在意。

    手指触碰长满小刺的花茎,刚开始用力时,因指腹老茧的存在并不怎么痛,张家河抿紧嘴唇,一鼓作气掰折!

    “啊——”

    剧烈的疼痛猛地袭来,张家河无法控制地痛叫出声,身体颤抖如筛糠。

    最让张家河惊惧颤抖的不是来自□□的剧痛,而是眼睁睁看着面前娇嫩的花骨朵打开露出尖利的獠牙,将自己伸出去的手一口咬断!

    “不——”

    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将雪白的花朵染成猩红的颜色。

    张家河想跑,可眼前却因为极度的痛苦而阵阵晕眩,根本看不清离开的方向,万念俱灰之际他将断臂上的袖章扯下,朝前呲着尖牙朝自己扑过来的食人花扔过去。

    食人花们表现出了相当的灵性,一个扭头躲开袖章不让自己脏污的嘴触碰到它,又一个转身用干净的枝叶将袖章拍入干干净净的玫瑰园内部,而后目标明确地继续扑向自己的猎物。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我不……”微弱的,不甘心的,没说完的遗言淹没在可怖的咀嚼声中,四周很快恢复寂静。

    生吞了一具鲜活□□的白玫瑰花瓣只在进食过程中变红了一会儿,进食结束后又恢复成了雪白的模样。

    滴落在地面的血痕也被墨绿色的叶片一一抹去,不留任何痕迹。

    玫瑰园中央响起一声幸灾乐祸的叹息。

    “哎,不问自取可不符合岳家家训,不会被宽恕的哦。”

    “嗯。”

    啪的一声,沈当归按亮手电筒,人造光瞬间照亮方圆三米,他和脱下帽子没戴口罩的傅醒眼对眼。

    “……你大半夜的来干什么,不会只是为了护送新鲜的花泥过来吧?”

    傅醒目光落在身前即使没有打开也看得出美丽的红玫瑰上。

    “姜曜想要一支玫瑰。”

    那只是混世魔王借刀杀人的托词罢了,这都能当真?

    沈当归翻了个白眼,手却爽快又熟练地摊开、伸出:“废话不多说,一百。”

    傅醒砍价:“十块。”

    沈当归:“……好样的,屠龙刀都给你学会了。”

    傅醒:“玫瑰是岳谅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沈当归:“那你这十块是什么意思?”

    傅醒:“你打手电照明,让我选中心仪花朵的服务费。”

    回答得很好,好到沈当归想免费把手电筒捅进他天灵盖里。

    僵持数秒,交谈的声音再次响起。

    “送一朵也太小气了,这样,一百,我服务你摘十一朵,凑个一生一世,这寓意多好。”

    “……光棍也是十一。”

    “你还怪讲究……行行行,那十朵,十全十美可以吧!”

    一张纸币递到手里。

    沈当归喜笑颜开地塞进口袋。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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