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程元纬凑近祈月，似乎想要吻上她，却在唇齿相接的前一瞬停下来，笑着说：
“你怎么不闭眼睛？我听人说，这时候都要闭眼的。”
祈月也笑着，和他对视，没有退却也没有向前。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之前都是睁着眼睛的。看来要和那个人说声抱歉了。”
程元纬的脸垮下来，有点委屈：“你怎么不和我说声抱歉，我胳膊还疼着呢，你就在想别人了。谁啊，就那个被你砸了脑袋的小子？”
“好了，说正事。”程元纬重新坐下，把玩着刚才从祈月鬓间摘下来的发钗，“等这里的事儿了结，你陪我去趟天都城，怎么样？”
“不怕你笑话，我追查了快两年了，一直查不到是谁给我下的毒。不知道是什么毒，解药也就找不到，让手下的医官试了几十种药，都快把我喝死了，也只是拖延时间，让我不那么快变瞎子。”
祈月撑着下巴，给自己倒水。
“偏偏你就那么神，从来没见过我，就知道我中了毒，还知道我中了什么毒，甚至能变出来一个毒性相斥的药。你说……你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变得？”程元纬笑眯眯看着她。
“你不怀疑是我给你下毒？”祈月反问。
“不啊。我发现自己中毒是两年前的事，凶手什么时候下的毒更不好说。你给我下毒做什么？”程元纬说得坦然，“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是我了解你这个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做的。”
他说得很笃定，似乎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你比我聪明。所以，你帮我查查是谁要害我，怎么样？”他将金钗捏在手中，笑容自信，“你帮我报仇，外头的两万精兵我送你们！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但这个世道，谁会嫌手里的兵马多呢？你姐姐明显是要反的，可是她手里的兵还不够吧？不然怎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让你来和我谈。”
祈月看着他，良久，没有回答。
正如之前祈月和祈星翎商议的那样，明面上祈星翎还是姐妹间的主事者，祈月则是她手下的军师。在和程元纬交易的过程中，祈月也一直以军师谋士的身份自居。在程元纬的视角里，他是和祈星翎结盟，祈月不过是其中的中间人。
如今他想要借盟友的军师一用，就肯出两万精兵，已经是很大方的条件。
可祈月知道自己是主君，就算代国的局面暂时告一段落，她身为主君，怎么能直接拔腿就走，把所有事情留给祈星翎？
可是两万精兵……她真的很缺，也真的很想要。
“殿下，有人在帐外求见。”程元纬的副官隔着帐帘通传。
程元纬摆手：“让他们进来！”
什么！祈月猛地转过头去。此刻的帐帘已经被拉开，几个穿着锦衣人走进来，他们中有中年人，有老人，也有青年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于州城内，世家子弟。临军已经占领于州城，这些世家大概是派代表来投诚的。
“拜见二皇子殿下。”有人行礼。
祈月死死盯着程元纬，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她一直玩弄人心，算计谋划，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心计的人摆了这么一道阳谋。
“别光拜我呀。”程元纬笑得爽朗，看着祈月，好像一点没有被她此刻的阴冷影响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也拜拜你们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世家代表中有人抬眼，惊呼出声：“三公主！她，她不是被俘虏了吗？怎么会……”
怎么会此刻端坐在主帅的营帐里？又怎么会这样的悠闲自在？此刻众人终于想起，临军起兵的理由，不就是那次由祈星翎发动，又没有成功的刺杀吗……
“你身为代国公主，竟然和敌军合作，内外勾结！”有人怒吼，“你这女——！”
他的声音被猛地截断，另一边，程元纬甩了甩剑上的血，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都说了，要拜拜公主殿下，怎么能这样无礼。再说了，你们不也是来和我投诚，才见到的这一幕吗。现在在这义正词严什么？”
祈月看着蔓延到她脚下的鲜血，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多谢二皇子殿下了。”
“不客气。咱们什么关系呀。”他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金钗，笑容璀璨，“考虑的怎么样？”
他没把话说透，但祈月明白他的下半句话：如果考虑好了，与他合作，那么这些主动投敌的世家就是他送给祈月的礼物；如果考虑的不好，那么这些世家，就是她祈月与临国二皇子勾结，叛国通敌的证据。
“……二皇子收了我的礼物，那我自然也不能不收你的。”祈月走上前，笑着把一杯茶递给程元纬，一字一句，“还请殿下满、饮、此、杯，让我相信殿下的诚意呀。”
程元纬还没来得及得意，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深呼吸一口，接过祈月手里的茶杯，看着里面因为过于浓郁而已经显得有些粘稠的液体，紧张咽了一下口水。
“殿下？”祈月笑着问。
“呵、呵……当然。”程元纬强笑了一声，仰起头，视死如归地仰头一饮而尽，一杯茶被他喝出了沙场一去不还的气势，低下头连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
“好了！那接下来就该处理别的事了。”他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把茶杯扔在地上，握着长剑看着几个还站着的世家代表，“我呢一贯是十分欣赏有气节的人，但是诸君今日好像不符合这个条件啊。”
他说话的时候，剑尖上未干的血液缓缓滴落在地上。几个世家的代表眼神慌乱，不禁向后退去，可是转身一看，身后早已经被十几个带着兵刃的军士围了起来。
他们都是被派来投诚的世家子弟，是作为各自家族代表来的。甚至他们的到来，都是程元纬在入主于州之后，一一派人前来暗示的结果。原以为是夹缝中生存的机会，谁知道他们从头到尾都是程元纬用来威胁祈月的棋子。
他们死在这里，代表的是投诚失败，是程元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彻底撕破脸，而一旦撕破脸就意味着……
屠杀。
“我们，不是来向二皇子殿下投降的！”人群中，一个青涩的声音十分响亮，声音中还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说话的少年看上去和祈月差不多大，甚至可能还小一点，五官还没长开，带着点稚气。
“我们身为代国子民，是来向公主殿下投诚的。于州舒氏，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九死无悔！”少年在血泊里双膝跪下，深呼吸几下，对着祈月的方向叩首！
直起身时，脸颊和头发都染上红色，但眼神却是坚定决绝。
“请公主殿下，”看着祈月，少年声音里带着哀求，“不要嫌弃我等愚钝无用。”
程元纬的剑尖落在他的肩膀上，迟迟未动。程元纬转过头看着祈月，挑了下眉：“这孩子挺聪明的，你要不要？”
是聪明，瞬息之间，就能看出自己几人和背后的世家不过是程元纬用来威胁祈月的筹码，他们的作用就是如果祈月和程元纬翻脸，这些世家代表就能活着回去，将祈月通敌的消息散播出去，祈月和祈星翎瞬间身败名裂。
而现在祈月选择合作，他们的存在瞬间就成了麻烦。他们知道了这两人之间的合作，等于知道了祈月和程元纬二人此刻最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他们的结局只有死。而杀死了投诚的代表，世家们接收到的讯息就是程元纬要对他们世家赶尽杀绝，必然拼死反扑。
这就是程元纬想要的结果。程元纬为了合作利用世家威胁祈月，现在合作达成，他最要紧的就是重新对盟友展现自己的诚意，修复因为这次算计而产生裂痕的信任。
他日后是打算守诺将于州城和长阳城还给祈月的。此刻将于州城内的世家屠杀，也算是为祈月扫清了以后统治的一大障碍，祈月得了好处，自然不会继续计较他今日所为。
想活下来，想整个家族活下来，就必须成为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最好的生机，也是唯一的生机，就是成为其中一人的附庸。而这个人，只能是祈月。现在只有祈月出面保下他们，程元纬才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毕竟，肯费这样的功夫，背上屠杀恶名，也要逼着她和自己站在一边，可见程元纬心中有多重视祈月这个合作者。
“舒氏……我记得舒氏在于州城里，已经很落寞了。”祈月幽幽说着，走到少年身边，“不过，有你在，想必舒氏很快，就会重现当年盛世。”她笑。
少年身后，兵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一刻钟前，九名世家代表走进这座军帐，此刻，只剩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祈月问。
少年低下头，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祈月露出一个充满稚气的笑容。
“舒氏长女，舒嘉影。”她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殿下今日之恩，在下铭感五内。”
“以后，你就是舒氏的家主了。”祈月爱怜地拨去她额角的乱发，柔声道，“我送三千亲卫给你，你带回去，即刻继任，如何？”
“属下遵命。”舒嘉影点点头，硬撑着站起来，对着祈月认真行礼，路过程元纬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匆匆行了个礼离开了。
程元纬耸了耸肩，没和她计较。
“三千亲卫，就劳烦二皇子殿下安排了。”祈月笑盈盈地看向他。“诚意嘛。”
“好——”程元纬知道自己手段不太光彩，他达成目的，也就不介意其他，“反正不管是杀干净还是留一个，我这次都听你的。三千精兵就当做是定金，我是很有信誉的人，你就放心吧。”
程元纬让亲信把尸体拖下去，避开了祈月伸过来拿金钗的手。
“诶诶你干嘛呀？不是说了这个送我吗。”
“你堂堂临国二皇子，偷人一根钗子做什么？这都不是纯金的。”祈月无奈。
“不是纯金的？你们皇帝真抠啊，以后我用纯金送你个大的！”
“……纯金太软，不能雕刻。”祈月扶额，“再说了你送我钗子干什么？”
“你带着好看啊。”程元纬笑着说，把金钗收进自己怀里，“说起来，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世家门阀呢。怎么留了那个小家伙？”
祈月找了把干净的椅子坐下，回答他：“于州城内因为有总兵班向和我姐姐压着，世家并未一手遮天，即使如此，他们私下里兼并土地，拐卖良民，甚至卖人肉的生意也没少做，唯独舒氏和其他几个落寞小族，因为落魄多年，这些生意插不上脚。”
至于另一个原因……临国一行指不定要多少时日，有个聪明人在姐姐身边，她也放心些。
“对了，那些家族的妇孺，你就别杀了。她们长年被关在内宅，不该因为他人之罪送命、”祈月说，“我会处理好。”慈幼院里还有些位置。
程元纬对这些细枝末节不在意，点了点头：“听你的。你快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打山贼！”
祈月的手一顿，良久，叹了口气。
“好吧。”
这个人怎么这么精力旺盛啊？她无奈地想。
“你怎么不闭眼睛？我听人说，这时候都要闭眼的。”
祈月也笑着，和他对视，没有退却也没有向前。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之前都是睁着眼睛的。看来要和那个人说声抱歉了。”
程元纬的脸垮下来，有点委屈：“你怎么不和我说声抱歉，我胳膊还疼着呢，你就在想别人了。谁啊，就那个被你砸了脑袋的小子？”
“好了，说正事。”程元纬重新坐下，把玩着刚才从祈月鬓间摘下来的发钗，“等这里的事儿了结，你陪我去趟天都城，怎么样？”
“不怕你笑话，我追查了快两年了，一直查不到是谁给我下的毒。不知道是什么毒，解药也就找不到，让手下的医官试了几十种药，都快把我喝死了，也只是拖延时间，让我不那么快变瞎子。”
祈月撑着下巴，给自己倒水。
“偏偏你就那么神，从来没见过我，就知道我中了毒，还知道我中了什么毒，甚至能变出来一个毒性相斥的药。你说……你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变得？”程元纬笑眯眯看着她。
“你不怀疑是我给你下毒？”祈月反问。
“不啊。我发现自己中毒是两年前的事，凶手什么时候下的毒更不好说。你给我下毒做什么？”程元纬说得坦然，“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是我了解你这个人。没有好处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做的。”
他说得很笃定，似乎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你比我聪明。所以，你帮我查查是谁要害我，怎么样？”他将金钗捏在手中，笑容自信，“你帮我报仇，外头的两万精兵我送你们！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但这个世道，谁会嫌手里的兵马多呢？你姐姐明显是要反的，可是她手里的兵还不够吧？不然怎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让你来和我谈。”
祈月看着他，良久，没有回答。
正如之前祈月和祈星翎商议的那样，明面上祈星翎还是姐妹间的主事者，祈月则是她手下的军师。在和程元纬交易的过程中，祈月也一直以军师谋士的身份自居。在程元纬的视角里，他是和祈星翎结盟，祈月不过是其中的中间人。
如今他想要借盟友的军师一用，就肯出两万精兵，已经是很大方的条件。
可祈月知道自己是主君，就算代国的局面暂时告一段落，她身为主君，怎么能直接拔腿就走，把所有事情留给祈星翎？
可是两万精兵……她真的很缺，也真的很想要。
“殿下，有人在帐外求见。”程元纬的副官隔着帐帘通传。
程元纬摆手：“让他们进来！”
什么！祈月猛地转过头去。此刻的帐帘已经被拉开，几个穿着锦衣人走进来，他们中有中年人，有老人，也有青年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于州城内，世家子弟。临军已经占领于州城，这些世家大概是派代表来投诚的。
“拜见二皇子殿下。”有人行礼。
祈月死死盯着程元纬，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她一直玩弄人心，算计谋划，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心计的人摆了这么一道阳谋。
“别光拜我呀。”程元纬笑得爽朗，看着祈月，好像一点没有被她此刻的阴冷影响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也拜拜你们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世家代表中有人抬眼，惊呼出声：“三公主！她，她不是被俘虏了吗？怎么会……”
怎么会此刻端坐在主帅的营帐里？又怎么会这样的悠闲自在？此刻众人终于想起，临军起兵的理由，不就是那次由祈星翎发动，又没有成功的刺杀吗……
“你身为代国公主，竟然和敌军合作，内外勾结！”有人怒吼，“你这女——！”
他的声音被猛地截断，另一边，程元纬甩了甩剑上的血，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都说了，要拜拜公主殿下，怎么能这样无礼。再说了，你们不也是来和我投诚，才见到的这一幕吗。现在在这义正词严什么？”
祈月看着蔓延到她脚下的鲜血，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多谢二皇子殿下了。”
“不客气。咱们什么关系呀。”他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金钗，笑容璀璨，“考虑的怎么样？”
他没把话说透，但祈月明白他的下半句话：如果考虑好了，与他合作，那么这些主动投敌的世家就是他送给祈月的礼物；如果考虑的不好，那么这些世家，就是她祈月与临国二皇子勾结，叛国通敌的证据。
“……二皇子收了我的礼物，那我自然也不能不收你的。”祈月走上前，笑着把一杯茶递给程元纬，一字一句，“还请殿下满、饮、此、杯，让我相信殿下的诚意呀。”
程元纬还没来得及得意，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他深呼吸一口，接过祈月手里的茶杯，看着里面因为过于浓郁而已经显得有些粘稠的液体，紧张咽了一下口水。
“殿下？”祈月笑着问。
“呵、呵……当然。”程元纬强笑了一声，仰起头，视死如归地仰头一饮而尽，一杯茶被他喝出了沙场一去不还的气势，低下头连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
“好了！那接下来就该处理别的事了。”他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把茶杯扔在地上，握着长剑看着几个还站着的世家代表，“我呢一贯是十分欣赏有气节的人，但是诸君今日好像不符合这个条件啊。”
他说话的时候，剑尖上未干的血液缓缓滴落在地上。几个世家的代表眼神慌乱，不禁向后退去，可是转身一看，身后早已经被十几个带着兵刃的军士围了起来。
他们都是被派来投诚的世家子弟，是作为各自家族代表来的。甚至他们的到来，都是程元纬在入主于州之后，一一派人前来暗示的结果。原以为是夹缝中生存的机会，谁知道他们从头到尾都是程元纬用来威胁祈月的棋子。
他们死在这里，代表的是投诚失败，是程元纬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彻底撕破脸，而一旦撕破脸就意味着……
屠杀。
“我们，不是来向二皇子殿下投降的！”人群中，一个青涩的声音十分响亮，声音中还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说话的少年看上去和祈月差不多大，甚至可能还小一点，五官还没长开，带着点稚气。
“我们身为代国子民，是来向公主殿下投诚的。于州舒氏，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九死无悔！”少年在血泊里双膝跪下，深呼吸几下，对着祈月的方向叩首！
直起身时，脸颊和头发都染上红色，但眼神却是坚定决绝。
“请公主殿下，”看着祈月，少年声音里带着哀求，“不要嫌弃我等愚钝无用。”
程元纬的剑尖落在他的肩膀上，迟迟未动。程元纬转过头看着祈月，挑了下眉：“这孩子挺聪明的，你要不要？”
是聪明，瞬息之间，就能看出自己几人和背后的世家不过是程元纬用来威胁祈月的筹码，他们的作用就是如果祈月和程元纬翻脸，这些世家代表就能活着回去，将祈月通敌的消息散播出去，祈月和祈星翎瞬间身败名裂。
而现在祈月选择合作，他们的存在瞬间就成了麻烦。他们知道了这两人之间的合作，等于知道了祈月和程元纬二人此刻最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他们的结局只有死。而杀死了投诚的代表，世家们接收到的讯息就是程元纬要对他们世家赶尽杀绝，必然拼死反扑。
这就是程元纬想要的结果。程元纬为了合作利用世家威胁祈月，现在合作达成，他最要紧的就是重新对盟友展现自己的诚意，修复因为这次算计而产生裂痕的信任。
他日后是打算守诺将于州城和长阳城还给祈月的。此刻将于州城内的世家屠杀，也算是为祈月扫清了以后统治的一大障碍，祈月得了好处，自然不会继续计较他今日所为。
想活下来，想整个家族活下来，就必须成为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最好的生机，也是唯一的生机，就是成为其中一人的附庸。而这个人，只能是祈月。现在只有祈月出面保下他们，程元纬才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毕竟，肯费这样的功夫，背上屠杀恶名，也要逼着她和自己站在一边，可见程元纬心中有多重视祈月这个合作者。
“舒氏……我记得舒氏在于州城里，已经很落寞了。”祈月幽幽说着，走到少年身边，“不过，有你在，想必舒氏很快，就会重现当年盛世。”她笑。
少年身后，兵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一刻钟前，九名世家代表走进这座军帐，此刻，只剩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祈月问。
少年低下头，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对着祈月露出一个充满稚气的笑容。
“舒氏长女，舒嘉影。”她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殿下今日之恩，在下铭感五内。”
“以后，你就是舒氏的家主了。”祈月爱怜地拨去她额角的乱发，柔声道，“我送三千亲卫给你，你带回去，即刻继任，如何？”
“属下遵命。”舒嘉影点点头，硬撑着站起来，对着祈月认真行礼，路过程元纬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匆匆行了个礼离开了。
程元纬耸了耸肩，没和她计较。
“三千亲卫，就劳烦二皇子殿下安排了。”祈月笑盈盈地看向他。“诚意嘛。”
“好——”程元纬知道自己手段不太光彩，他达成目的，也就不介意其他，“反正不管是杀干净还是留一个，我这次都听你的。三千精兵就当做是定金，我是很有信誉的人，你就放心吧。”
程元纬让亲信把尸体拖下去，避开了祈月伸过来拿金钗的手。
“诶诶你干嘛呀？不是说了这个送我吗。”
“你堂堂临国二皇子，偷人一根钗子做什么？这都不是纯金的。”祈月无奈。
“不是纯金的？你们皇帝真抠啊，以后我用纯金送你个大的！”
“……纯金太软，不能雕刻。”祈月扶额，“再说了你送我钗子干什么？”
“你带着好看啊。”程元纬笑着说，把金钗收进自己怀里，“说起来，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世家门阀呢。怎么留了那个小家伙？”
祈月找了把干净的椅子坐下，回答他：“于州城内因为有总兵班向和我姐姐压着，世家并未一手遮天，即使如此，他们私下里兼并土地，拐卖良民，甚至卖人肉的生意也没少做，唯独舒氏和其他几个落寞小族，因为落魄多年，这些生意插不上脚。”
至于另一个原因……临国一行指不定要多少时日，有个聪明人在姐姐身边，她也放心些。
“对了，那些家族的妇孺，你就别杀了。她们长年被关在内宅，不该因为他人之罪送命、”祈月说，“我会处理好。”慈幼院里还有些位置。
程元纬对这些细枝末节不在意，点了点头：“听你的。你快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打山贼！”
祈月的手一顿，良久，叹了口气。
“好吧。”
这个人怎么这么精力旺盛啊？她无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