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大朝会的前一天便是除夕夜。除夕夜不光守岁夜宴,还有一个重要的仪式——驱傩。旨在驱除疫鬼,祈求来年健康无灾祸。

    褚柏霖于日中时分抵达长安,除夕宴会邀请朝中重臣参加守岁夜宴,必有褚柏霖一个席位。颜娇不想见他,觉得又羞愧又尴尬。

    皇后亲自送来一套牡丹国色襦裙,颜娇见状摇摇头道:“娘娘,女装我穿不惯,还是圆领袍子穿着舒服。”

    “我不拗你。虽说除夕家宴,到底朝中重臣都在,若着男装你自在些,就这么穿吧。”皇后和善道。

    颜娇想问百里書是否会参加夜宴,但又怕暴露自己同百里書关系匪浅便止口不问。

    华珠本意带小遗一起,但被颜娇阻止了。虽说圣上罢了元仁载的相位,但却并没有要他的命,如今他在京城里还好端端的养尊处优过着闲散的日子。

    颜娇不想小遗犯险,便有意不与小遗过多接触!每每华珠进宫,带些小遗的课业、手工小玩意,她就很受用了。

    才晌午时分,华珠便已带妆进宫了。如此华贵的妆容,趁的她丰盈饱满的面容,更显雍容华贵。颜娇不由盯着华珠看迷了眼,脑海里忽的飘过李修缘曾说过的一句话,说华珠的命格堪称富贵之极,将来大家都靠着她......

    “兄长想什么呢?”华珠被颜娇看的有些不自在。又见案上放着的锦衣华服,便了然道:“兄长要是喜欢,不妨也穿穿看?”

    颜娇回神,道:“不是,我穿这身就挺自在的。刚想起一件事而已。对了,怎不见诏王与你同来?”

    华珠随手拔下两支簪发的金簪,颇为轻快的道:“说他顽皮,有些事还认个死理!最近小遗玩疯了,昨夜诏王查他课业不过,如今正在家里督促小遗背诵诗经呢。也怕节日里小遗想你们,他要在家陪小遗默诵完诗经,再带他去东市淘匹小良驹送他作元日礼的。诏王还说今日宫里繁忙,怕你闲着烦闷,特让我过来陪着。傍晚开宴前他再进宫来。”

    颜娇不由称赞:“诏王心细又心善,一点儿也没个王爷的架子,时常为人考虑到所需,还喜爱孩子。你啥时候给人怀个啊!”

    “兄长!”华珠嗔怪一声,不知是不是用胭脂的缘故,脸袋红扑扑的。

    颜娇趁机问华珠,道:“不知除夕夜宴,北静王受邀了吗?”

    “这个啊!”华珠想了想,道,“好办,我去问问皇后阿娘去。若圣上没有这意思,便求皇后阿娘呗。她心善,也很疼我。我去求,定然应。”

    “自然!”颜娇竖起大拇指复合道。

    华珠去追问皇后,云帆进来说道,李修缘在院外等候。

    颜娇听闻,忙起身迎了出去。自从进来这宫中,规矩一箩筐,外臣无诏不得见。日常出入必须得告知皇后。夜晚的守兵又将立贤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半夜想溜出去见百里書一面都寻不到空隙。

    颜娇心中不由期待百里書会参加除夕夜宴,因为她真的真的很想他。

    立贤殿外,李修缘正候在门外。这还是自洛阳一别后的首见,颜娇知人多眼杂,便客客气气的施礼,道:“李博士安!”

    李修缘点点头儿,回礼,小声问道:“病可大好了?”

    “嗯!全好了。”

    颜娇与李修缘之间始终保持一丈远的距离,李修缘道:“今日来寻你,是卢骏回来了。”

    “特意回来?还是休假回来?”颜娇凝眉,她有些抗拒见卢骏。

    “特意。”李修缘压低声音,往前近了两步,道,“他说今晚想要见你,还说太子之事与元仁载脱不了干系。”

    颜娇肃然,心叹,卢骏定是查到了什么!

    以卢骏的官职,他定不够格参加除夕夜宴,想来他也有自己的关系网。

    颜娇忙将此消息让云帆告知百里書。好做防范。她不曾怀疑到元仁载身上,以为他从此不理朝政,一心在家养老呢。原来,他的手竟这么不老实。只不过他扶持的是燕王?还是明王?

    颜娇随手拽住一个宫女,让她去回皇后,说她要去荣德殿逛逛。对于这些烦扰,颜娇总是直球出击。就像她在战场上一样,总是主动出击,防守只在规划范围内进行。

    宫女通报完,便又有另一个宫女将颜娇引入荣德殿。

    殿中,郑妃正座,颜娇拜完后,直道:“我的提议不知娘娘考虑如何?”

    “这个我们自是应允!”郑妃还在心中责怪颜娇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的与她沟通,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

    “别面上应允,事成之后,过河拆桥。”颜娇毫不客气的说。

    “自,自不会!”郑妃有些心虚道,她原本就是这样想的。等她的儿子做了圣上,颜娇不从也得从!

    “空口无凭!不如娘娘许我个物件做信物。”颜娇道。

    郑妃自得稳住颜娇,随手解下腰间坠的一枚玉佩,道:“此乃我大婚时,圣上亲赐。如此贵重之物,足以做信物,抵消小将军心中疑虑吧?”

    颜娇笑笑,道:“美玉无价,品行高洁。配我不得,军中谁人不知我散尽赏赐,只为博个好名声、赢些声望。恐怕在你我眼里,皆是无上的利益。不如娘娘另让些与我。”

    郑妃敛了笑脸,问道:“你想要什么!”

    “潭州!”

    郑妃不语,斜睨着颜娇,半响才道:“潭州产蔗,小将军又在此地上任过,想来是有些感情的。不过,此地圣上已赏赐给元相之子做封地。恐有些难办。”

    “不若娘娘同元相商议商议。”颜娇淡淡笑道。

    郑妃没有否认,只说她会考虑。

    颜娇出来荣德殿,云帆担心早早候在荣德殿外。眼见颜娇出来,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两人正要提步离开。一位宫女慌慌张张的跑来拦住两人,道:“可是小将军?公主有请。”

    这次,颜娇没有放开云帆的手,而是拉着云帆一起前去。

    只见公主的房里哪还有下脚之地,满满皆是襦裙、披帛堆满了屋。

    “好姐姐,快帮我选选!”说着,允贤就从一堆衣物中绊绊磕磕的走过来揽住颜娇的肩膀,请求道。

    “我派人打听了,少将军已入长安府邸,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入宫了。怎么办?我还没选好今日夜宴的衣物。”

    颜娇哀叹一息,道:“你也知道,我不喜女装。对女孩家家的用物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意见。不若,让云帆来。她最懂这些。定让你艳压群芳,迷倒麒麟少将军。”

    说着忙向云帆投去求助的目光。云帆接收到信号。便着手帮允贤选衣服。果然,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只见云帆快速的扫过一堆堆衣服,从中抽抽捡捡,不到两息,便将手中之物交给允贤。

    从允贤那惊疑不定的神情中可见,她对云帆这么快选出的衣服是持有疑惑和轻视的。

    “禀公主,今日宫宴,贵妇衮衣绣裳、靓装艳服定是美轮美奂。奴为公主所选鹅黄福字齐胸襦裙,搭配石榴色的钗钿礼服,嫩黄色的银绣披帛。公主尊贵,纵是心中万分中意喜欢,对待男子亦不可表现太过爱慕。该有的雍容华贵还是显。轻易得到的,男人都不会重视。”

    “云帆说的是!不如先换来看看。”颜娇在旁帮腔道。

    侍女忙簇拥着公主去换衣服。颜娇喊过云帆,不由分说先将一块栗子糕塞进她嘴里,才道:“怎么样?甜吧!我鲜少吃到这么香甜可口的栗子糕。还一点儿都不噎人的。简直回味无穷。”

    云帆将嘴里的栗子糕慢慢咀嚼了一下,回道:“确实好吃!再给我块!”

    颜娇忙又拿起最后一块塞给云帆,道:“看这一碟子都让我吃光了。不若再和公主讨些吃。”

    说话间,公主已换好了衣裳。这裙子、衣裳搭配在一起又衬的公主白皙甜美的容颜,倒是如那栗子糕一般格外可人。

    “确定这一套?”公主明显不自信的样子。第一次见褚柏霖,她太想留下个好印象了。

    云帆道:“禀公主,麒麟少将军久居塞外,一眼望去黄沙遍地。素闻麒麟少将军喜好打金器,想来是对黄色格外钟情,定也会一眼追随黄衫者。公主着鹅黄色襦裙,既俏皮又甜美。想来定能如愿。”

    允贤展眉,一扫疑惑的样子,道:“我打听过,他是喜好打金器。既如此,便换个黄色的钗钿礼服。更能引他注意。”

    颜娇忍不住捂嘴笑,云帆继续解释道:“禀公主,不可。试问,全暴露在外,和半遮半掩哪个更撩人心弦?不光男人,我们女人也这般。好看的东西全看完了一回味也便如此,若是层层叠叠,让人看也看不真切,更惹人惦记,让人越看越想看。”

    颜娇见允贤这副痴状,忙出来打圆场,道:“你且听云帆的吧。看男人这方面,没有比她更通透的。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要回了。”

    允贤见状,忙道:“别着急嘛。好姐姐,那我这发髻呢?”

    云帆道:“禀公主,今日宴会命妇众多,难免有不撞衫的。不如这发饰上,就减免些吧。若是寻一支别样的金钗簪发,其余俗物皆可不用,只这一支便可抛砖引玉。”

    允贤道过谢,便命人打包一些栗子糕交于颜娇一并带回。

    “这栗子糕是我兄长今日从宫外寻来给我吃的,偌大个长安只庆芳斋里的糕点能做的如此清新脱俗的好吃。”

    “燕王?”颜娇接过栗子糕,疑惑道。

    “对啊!”允贤好似没有猜透颜娇话里的惊讶,也不似知道里面不可告人的阴谋般,笑道,“圣上解了两位兄长的足,今晚的夜宴,他们都会参加呢。”

    和云帆回立贤殿的路上,颜娇一言不发,她并不是为燕王和明王出来兴风作浪而感到头痛不满。她是为皇后伤心,替皇后不值。

    两个密谋杀人的罪人,就关了不到月余就这么没事人一样的放了出来。皇后知道得有多么的难受!

    颜娇回去立贤殿,皇后他们具已收拾妥当,便要去辉政楼参加夜宴去了。

    颜娇匆匆回房拿上绣好的帕子,还有别上百里書送的那支凤钗便也跟着去了。

    皇后携众命妇在前,华珠为了能和颜娇说悄悄话,走在人后。得知夜宴上有百里書一席地,颜娇便喜上眉梢止不住的开心。

    此时天已蒙蒙黑,然远远望着那辉政楼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楼上影影倬倬宛如仙境。飘出的酒香、菜香直惹出了颜娇的小馋虫。

    众人走在前,颜娇与华珠正悄声聊的热络。忽觉背后被人扯了一下,颜娇惊觉,忙忙回头去看,原是内侍松年。

    昏暗灯光下,颜娇只觉得松年的眼在她头上停了停,便道:“老奴引小将军这边走!”

    皇宫内院,他们又是过命的交情,跟着他走,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颜娇目送华珠进入大队伍后,才跟在松年身后往队伍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边的小亭子里,早有个小宦官在那边挑灯而立。

    两人前后步入亭子,小宦官拨亮灯笼,便施礼走出几丈远。

    “请吧。”松年垂袖一扫坐凳,颜娇便坐了下去。

    “松爷爷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颜娇打趣他道。

    松年白她一眼,小声道:“宫里不缺新人,年年入宫的新人数不胜数,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长情的物件却惹人长相思。”

    颜娇不傻,他知道松年指的是什么,因为他看见松年自怀里取出了一枚白玉簪子。

    颜娇从没和松年明说过她与百里書的关系。遇袭那晚,虽然颜娇昏迷,但百里書抱着她一副悲痛的样子。任谁都能猜出二人关系起止匪浅这么简单。

    只不过松年从未去告发他们二人,对她和百里書的关系也全然不知一般。如今却又在夜宴路上,截住颜娇,只为换下端文皇后簪发的旧物。想来是替二人遮掩。

    “谢谢,松爷爷。是我考虑不周了。”颜娇诚恳道。

    “老奴帮你。”松年笑眯眯的道。

    换下来的凤钗,松年攥在手里,道:“此物,老奴先替小将军保管一下。待宴会结束,此物必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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