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郑艳丽就穿衣起来去屠宰场上班。
这几天屠宰场接了好多单，天天都要杀十几头猪。
每天光拽猪腿，就把郑艳丽拽的胳膊酸痛。
上一次肩膀上被猪踹的乌青转成了斑斑的淤紫，现在还没退。
郑艳丽穿衣裳不小心碰到的时候都会疼。
“嘶...”
天还没亮，孩子们都睡得正香，郑艳丽硬生生把那个嘶声给咽了下去。
大燕她们上学也辛苦，叫她们多睡会儿。
到了屠宰场，王芳正在磨刀石上磨着刀。
王芳的活比郑艳丽的活可轻省多了，她只需要磨刀和干些杂活。
不像郑艳丽还要上去拉猪，比男工人干的活都累。
不过两个人一起干活干了这么多天，王芳对郑艳丽的性格也有了几分了解，干活卖力又不爱说话。
把这件事给她说也没什么，主要再不说王芳心里可憋死了。
于是她趁着李师傅他们去挑猪。
戳了郑艳丽一下。
“哎。”
郑艳丽扭头看了王芳一眼，有些遗憾。
“你知不知道李师傅为啥让你拉猪？”王芳恨不得郑艳丽赶紧问自己这件事。
但是郑艳丽就是不着急。
拉猪腿就拉猪腿，来干活就没有不卖力的，至于李师傅为啥让她拉猪腿？
她根本就懒得想。
王芳见郑艳丽不急，自己反而憋的难受。
“我可听说了，李师傅有个乡下的侄子，要来城里落户口，可是没有工作咋落户口？”
王芳说的挤眉弄眼的，语气也夸张，恨不得把郑艳丽的好奇心给勾出来。
听到王芳说户口的事，郑艳丽眉头一皱，自己和大燕她们的户口还在老家。
“你怎么对李师傅为难你这事一点都不上心！”王芳忍不住吐槽，自己一个人说八卦连个接话的都没有，实在是干巴巴的没有意思。
“上心也没用，李师傅的想法我也管不了。”李师傅挑好了猪，工人就开始喊郑艳丽去抓猪。
她也不管王芳这话没说完心里有多难受。
郑艳丽把皮罩衣穿好，袖子一挽，就进了猪圈。
今天李师傅挑的是一头肥壮的老母猪，看上去年龄有些大了，她估计这头猪的肉都老了不好嚼，老母猪猪皮又厚跟破鞋底子一样，只能用来炸个猪油。
这头猪比她前两天抓的还要肥，还要有劲。
可郑艳丽丝毫不怕，瞅着一个时机就上去抓着猪后腿横拉。
一开始还拉不动。
她把腿蹬在了猪圈的墙上，借了点力。
才好不容易拉倒了，自己也跌倒在猪圈里。
工人们一起上来把老母猪按住，郑艳丽又赶紧站起来帮忙。
李师傅在旁边拿着刀，把这一切都净收眼底，这个郑艳丽话少又能干还不抱怨。
根本挑不出来错。
今天王芳依旧给郑艳丽递过来几串猪大肠，比昨天还多，没办法，这么多工人基本都偷偷薅厂子的羊毛，郑艳丽不拿，王芳她们还不放心呢，生怕郑艳丽给他们举报了。
这次郑艳丽把猪大肠接了过来，顺手就塞在了皮罩衣的肚子里。
中午要去首钢铁厂卖盒饭，自己又没有肉票买肉，只能拿着猪大肠凑个肉菜。
刚到家，孩子们才刚刚睁眼，郑艳丽就到家了。
“快把衣裳穿好。”郑艳丽把大燕她们要穿的衣裳都找了出来。
放在了床头让大燕她们自己拿着穿，自己转身就忙着做饭去了。
早饭郑艳丽早就想好做什么了。
葱花鸡蛋饼。
一碗面粉加些葱花鸡蛋，加清水调成面糊。
地锅火烧的旺，郑艳丽把木头拿出来几根，让火势小点。
煎鸡蛋饼的同时，另外一个地锅也烧了起来，准备做蛋炒饭留着大燕她们中午吃。
自己还是起来晚了，要不然也不用那么慌，只能给大燕她们匆匆的做个蛋炒饭。
黄澄澄金灿灿的蛋炒饭被盛进了洗刷干净的铝制饭盒里。
大燕咬着葱花鸡蛋饼，刚伸出舌头就被结结实实烫了一口。
“慢点吃，烫就先吹吹。”郑艳丽一边给四燕喂着饭一边注意着大燕的动静。
其实大燕心里还有点提心吊胆，自己和魏胜利打架的事，娘一句都没问自己。
她昨天晚上和二燕说这事。
二燕还说自己是不挨吵就皮痒痒。
娘怎么不吵自己呢？是不是不想管我了？自己把魏胜利打成那样娘也不问。大燕心里有了心事，喷香的蛋饼吃在嘴里也没味道了。
终于还是心里憋不住事。
“娘，你咋不问我昨天和魏胜利打架的事？”大燕就是忍不住。
“那你打赢了吗？”要说郑艳丽这辈子和上辈子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就是对孩子的态度，上辈子大燕和别人打架不管和谁打架，她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先吵大燕一顿。
可是她明明知道大燕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
这辈子，郑艳丽只想和大燕站在一边，不管和谁打架，肯定是对方的错！
“打赢了！魏胜利被我打的再也不敢说俺三了！”说到这个大燕还是有点得意。
“这一次是魏胜利先找事的，你打架我不说你，但是下一次不要先动手，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或者告诉娘。”
大燕被说了一顿，心里反而舒坦了，娘说啥她都听。
郑艳丽把铝制饭盒装进大燕她们的书包里，虽然不怪大燕，但是也不能和人天天打架。
送完大燕她们，郑艳丽又开始准备炒菜准备摆摊儿。
要用的菜昨天下午都收拾好了，泡在盆里，也不蔫。
送完大燕她们回来，杨老太还没醒。
郑艳丽把给杨老太留的蛋饼盖在锅里。
架车子已经被她打扫了一遍，在杂物间放了那么久难免没有些灰。
今天就炒了三个菜。
青椒炒肥肠、清炒白菜、还有一个凉菜，凉拌豆角。
主食就配米饭，不过郑艳丽不敢多焖米，上一次就买了一袋子大米，自己也没有多少钱了，不过收摊回来的时候，还是在农贸市场再买点米和菜。
四燕看着她娘忙来忙去，也想上去帮忙。
今天郑艳丽给四燕编了两个小麻花辫儿，四燕头发黄又绒，麻花辫在脑后扎起来还一翘一翘的。
搬起盆来。
那小麻花辫儿翘的就更高了。
不过，翘的高不代表力气大。
四燕小脸都憋红了，那个装满凉拌豆角的木盆也没有动。
一个小人儿搬着比她还大的木盆。
真是可爱捏。
郑艳丽实在没忍住。
结结实实亲了四燕一口。
这一下把四燕亲的有点懵，捂着肥嘟嘟小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郑艳丽，好像她干了什么大坏事。
郑艳丽又戳了戳四燕脸颊上的嘟嘟肉。
自从来了百京，四燕是胖了，脸也肉了起来。
把四个木盆都搬上架车子，拿上零毛票，好给人找零。
“娘要去摆摊卖东西，四燕在家和杨奶奶玩好不好？”郑艳丽蹲下身耐心和四燕说清楚，虽然现在四燕还不会说话，但她心里可清楚着呢。
杨老太现在才刚醒，看见四燕不知道怎么选择还向她张开双臂迎接。
结果。
四燕看也不看杨老太，伸手抱着郑艳丽的胳膊不放。
郑艳丽朝杨老太歉意的笑了笑，杨老太也不介意，就是这四燕太小，带她去卖盒饭又怕她累着了。
只能放四燕在架车子前面坐。
她自己拉着架车子，这装了饭的盆上面还用洁白的麻布盖上了。
落上点灰尘就不好吃了。
干这种小生意就一个门道，干净实惠准时出摊！
只要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一个点准时出摊，保准能留一批老顾客。
这首钢铁厂离胡同不远，郑艳丽拉架车子才拉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她估摸着现在才十一点多，还要等一会儿，厂里的工人才中午吃饭休息。
“胖婶儿，你让你那组抓紧干！狠抓产量，为我们首钢厂创收！”
车间里闹哄哄的，这样的声音在里面也算是嘹亮了。
胖婶儿李月梅听见这声音就头大，天天就是抓产量抓产量。
还能怎么抓？
胖婶儿觉得这事连厂长都不一定能搞明白。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敷衍了过去，实际想法早就飘到今天中午食堂吃什么去了。
首钢铁厂有食堂，每个月还发饭票。
就是这饭嘛。
首钢铁厂这么多工人，就那么几个打饭的，吃饭时间就一个小时，什么时候能排到她？
每天还是她自己在家带的饭。
天天中午都是馒头加咸菜，吃的腻了。
可是去食堂排队排到上班，不一定能打到饭。
幸好这饭票还能攒着用。
现在不冷，馒头也不算硬，就是干了点。
胖婶儿实在是不想吃馒头加咸菜了。
“门口新来了一个卖饭的！”不知道谁在车间喊了一声。
引的车间很多人问是不是真的。
“真的，门卫大爷说的，卖什么盒饭，三个菜一份米才两毛钱，还有肉呢。”车间的王大雷和门卫大爷关系最好，郑艳丽一来摆摊，他也就知道了。
两毛钱对乡下人来说是笔巨款，但是对首钢铁厂的工人可不是，工人一个月工资都十几二十块，厂里还给分房子，包孩子们上学。
日子有盼头啊！
一顿中午饭两毛钱，在首钢厂还是有人舍得花的。
至少胖婶儿李月梅今天中午就打算尝一尝这个盒饭。
郑艳丽把碗筷摆好，四燕趴在架车子边边上发呆。
等下班的钟声一响，首钢铁厂门口哗啦啦出来了一大波人。
郑艳丽趁着这个时候人多，就开始叫卖：“卖盒饭了三个菜一份米饭！有肉有菜。”
声音不小，吸引了大部分的工人往这瞧。
只看见一个女人带着个女孩在路边摆摊。
这个年代的个体户还不大让人看得起，人家干个体户都多少有点低人一等的感觉，可郑艳丽不同，靠自己双手挣钱，就没什么好丢人的。
郑艳丽容貌姿丽，穿着一身花布衣裳也难掩容貌过人，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女人早上刚杀过猪呢？
胖婶儿本来毛票都拿好了，看到郑艳丽猛地脚步一顿，这不是和胜利打架那个小女孩她娘吗？
一开始自己还在学校门口找人家娘几个的事，现在竟然在厂门口和人遇见了。
真丢人。
胖婶儿准备还是回去啃她的馒头咸菜。
不过一开始在车间喊的那个王大雷第一个买了一份。
在首钢厂干活，干的都是力气活，天天吃馒头咸菜怎么行？
反正一顿饭就两毛钱，王大雷倒是不打算委屈自己，大不了，这饭不好吃下次不买了。
架车子上摊着四个木盆，原先盖着菜的白布也被郑艳丽掀开了。
王大雷别的不看，第一眼就瞅那个肉菜，怨不得卖的便宜呢。
原来炒的是猪大肠。
猪大肠多有味儿啊。
不过这来都来了，王大雷还是递过去两毛钱毛票买了一份。
那两毛钱被塞给了四燕。
郑艳丽忙着给人打菜。
她今天早上在四燕身上挎了一个小包，用来收钱。
四燕接到那两毛钱，就往小包包里一放。
乐得眉开眼笑。
这一幕看的王大雷也觉得开心。
这孩子真是一个小财迷。
先在碗底下盛了干米饭，三样子菜，郑艳丽一份给王大雷盛了点，铺在上面满满当当的。
王大雷接过碗的时候还在心里想这个女人真不会做生意，盛这么满。
反正不是自己亏本。
这也没个桌子板凳的，没有地方坐，不过没地方坐王大雷也不生气。
这吃饭啊，只有蹲着吃饭才最舒服。
最好蹲在那墙脚根底下。
王大雷蹲在郑艳丽摊位后面的墙角那，就开吃了。
虽然说自家做的肥肠有味道，但是看人家卖的这个肥肠，炒的是油汪汪的，夹着青椒看上去多了几分清爽。
闻着也香。
夹起一筷子肥肠，王大雷对这个肥肠没抱多大希望。
肯定会有猪臊味。
炒的喷香的猪大肠刚接触到王大雷的舌头，没有猪臊味！
王大雷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再一细嚼。
这猪大肠油而不腻，又有嚼劲，微辣爽口。
“大家快尝尝这个猪大肠，真香啊！”王大雷刚吃一筷子就替郑艳丽宣传起来，还替郑艳丽吆喝。
“王大雷，要是我尝了不香怎么办？”这时候也不知道谁接了句。
王大雷扒拉着猪大肠吃的正香，听见这话，连嘴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下去就含含糊糊说：“要是不香，你就把我的头割下来当球踢！”
“一脚踢到百货大楼！哈哈哈哈哈哈。”
工人们都笑了起来，本来就是说笑话逗乐，王大雷也没有当真。
反而回了句：“管！”
见王大雷这么推荐这个盒饭，尤其看王大雷的吃相，扒拉几筷子塞进嘴里就开始得意朝着大伙做满足的表情，这下子勾的其他工人都饿了。
胖婶儿听见那王大雷这样说，脚步是怎么也迈不动了。
她本来就不想吃馒头夹咸菜。
认出来就认出来吧！不管了！
不过胖婶儿还是用一只手捂着脸，好不让郑艳丽认出自己。
郑艳丽一手收钱一手还要帮忙打饭，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根本没有心情注意顾客都长啥样，胖婶儿也就这样夹在人群里浑水摸鱼过去了。
得了一份盒饭。
盛的满满的，都冒了尖儿。
胖婶儿扒拉了一大口饭菜，还没嚼几下就幸福的想要流眼泪。
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四燕看见郑艳丽这么忙，再有顾客来买盒饭，她就主动把自己挎的小包包打开，示意顾客把钱放里面。
现在是四燕收钱，郑艳丽打饭。
慢慢的工人也在后面排起了队，先在四燕那里交钱，再去找郑艳丽打饭。
幸好首钢厂的工人都有零毛票，不需要找钱，省了不少事。
没一会儿，郑艳丽带的二十对碗筷都用完了。
她只能探着头对后面排队的人说：“我带的碗没有了，你们要是有饭盒可以拿来，用你们的饭盒给你们打饭。”
郑艳丽这话一出，有机灵的工人就往厂子里跑，她们的饭盒都在柜子里。
拿了饭盒来，也没继续卖多久，只因为这菜卖完了。
郑艳丽只能对后面排队的人说不好意思让她们明天再来，明天多准备点饭菜。
今天赚了不少钱，郑艳丽瞅着四燕面前挎的鼓鼓的小包包就想笑。
“四燕真厉害！”郑艳丽累的都快直不起来腰了，但是抱着四燕高高举起，母女两个都弯了眉眼。
幸福啊！有什么比自己用双手创造美好生活更幸福的呢？
四燕坐在架车子上紧紧用双手捂着小包包。
收摊之后郑艳丽还带着四燕还去了一趟农贸市场市场买菜。
没用四燕小包包里的钱，用的是郑艳丽今天带的准备找零的钱，这次光菜就买了一块多钱的，她还买了两只活鸡，两块钱。
等她接了大燕她们三个回家。
昏黄的电灯泡照耀着，引来了不少的小飞虫，娘五个坐在租的小屋里，四燕才把小包包里的毛票都倒了出来。
满床的毛票。
大燕一手抓一大把，眼睛亮亮的对郑艳丽说：“娘，我们是不是发财了？”
“你数数这么多是多少钱？”郑艳丽想逗逗大燕。
“一毛两毛三毛.....”刚数到一块的时候，大燕就开始抓脑袋了。
后面是多少来着？
“是一块一！”二燕嫌大燕笨，明明今天数学老师教了的。
结果大燕转头就和蛋炒饭一起吃了。
被二燕吼了一顿，大燕也不生气，嘿嘿笑了几声，抓着钱笑的傻乎乎。
郑艳丽自己也在数。
十四块六毛钱！
这可比郑艳丽杀猪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啊！
孩子们攥着钱笑的傻乎乎，郑艳丽也没好到哪里去。
开心的笑容根本收不住。
郑艳丽和四燕的第一天摆摊卖盒饭，正式开张大吉。
这几天屠宰场接了好多单，天天都要杀十几头猪。
每天光拽猪腿，就把郑艳丽拽的胳膊酸痛。
上一次肩膀上被猪踹的乌青转成了斑斑的淤紫，现在还没退。
郑艳丽穿衣裳不小心碰到的时候都会疼。
“嘶...”
天还没亮，孩子们都睡得正香，郑艳丽硬生生把那个嘶声给咽了下去。
大燕她们上学也辛苦，叫她们多睡会儿。
到了屠宰场，王芳正在磨刀石上磨着刀。
王芳的活比郑艳丽的活可轻省多了，她只需要磨刀和干些杂活。
不像郑艳丽还要上去拉猪，比男工人干的活都累。
不过两个人一起干活干了这么多天，王芳对郑艳丽的性格也有了几分了解，干活卖力又不爱说话。
把这件事给她说也没什么，主要再不说王芳心里可憋死了。
于是她趁着李师傅他们去挑猪。
戳了郑艳丽一下。
“哎。”
郑艳丽扭头看了王芳一眼，有些遗憾。
“你知不知道李师傅为啥让你拉猪？”王芳恨不得郑艳丽赶紧问自己这件事。
但是郑艳丽就是不着急。
拉猪腿就拉猪腿，来干活就没有不卖力的，至于李师傅为啥让她拉猪腿？
她根本就懒得想。
王芳见郑艳丽不急，自己反而憋的难受。
“我可听说了，李师傅有个乡下的侄子，要来城里落户口，可是没有工作咋落户口？”
王芳说的挤眉弄眼的，语气也夸张，恨不得把郑艳丽的好奇心给勾出来。
听到王芳说户口的事，郑艳丽眉头一皱，自己和大燕她们的户口还在老家。
“你怎么对李师傅为难你这事一点都不上心！”王芳忍不住吐槽，自己一个人说八卦连个接话的都没有，实在是干巴巴的没有意思。
“上心也没用，李师傅的想法我也管不了。”李师傅挑好了猪，工人就开始喊郑艳丽去抓猪。
她也不管王芳这话没说完心里有多难受。
郑艳丽把皮罩衣穿好，袖子一挽，就进了猪圈。
今天李师傅挑的是一头肥壮的老母猪，看上去年龄有些大了，她估计这头猪的肉都老了不好嚼，老母猪猪皮又厚跟破鞋底子一样，只能用来炸个猪油。
这头猪比她前两天抓的还要肥，还要有劲。
可郑艳丽丝毫不怕，瞅着一个时机就上去抓着猪后腿横拉。
一开始还拉不动。
她把腿蹬在了猪圈的墙上，借了点力。
才好不容易拉倒了，自己也跌倒在猪圈里。
工人们一起上来把老母猪按住，郑艳丽又赶紧站起来帮忙。
李师傅在旁边拿着刀，把这一切都净收眼底，这个郑艳丽话少又能干还不抱怨。
根本挑不出来错。
今天王芳依旧给郑艳丽递过来几串猪大肠，比昨天还多，没办法，这么多工人基本都偷偷薅厂子的羊毛，郑艳丽不拿，王芳她们还不放心呢，生怕郑艳丽给他们举报了。
这次郑艳丽把猪大肠接了过来，顺手就塞在了皮罩衣的肚子里。
中午要去首钢铁厂卖盒饭，自己又没有肉票买肉，只能拿着猪大肠凑个肉菜。
刚到家，孩子们才刚刚睁眼，郑艳丽就到家了。
“快把衣裳穿好。”郑艳丽把大燕她们要穿的衣裳都找了出来。
放在了床头让大燕她们自己拿着穿，自己转身就忙着做饭去了。
早饭郑艳丽早就想好做什么了。
葱花鸡蛋饼。
一碗面粉加些葱花鸡蛋，加清水调成面糊。
地锅火烧的旺，郑艳丽把木头拿出来几根，让火势小点。
煎鸡蛋饼的同时，另外一个地锅也烧了起来，准备做蛋炒饭留着大燕她们中午吃。
自己还是起来晚了，要不然也不用那么慌，只能给大燕她们匆匆的做个蛋炒饭。
黄澄澄金灿灿的蛋炒饭被盛进了洗刷干净的铝制饭盒里。
大燕咬着葱花鸡蛋饼，刚伸出舌头就被结结实实烫了一口。
“慢点吃，烫就先吹吹。”郑艳丽一边给四燕喂着饭一边注意着大燕的动静。
其实大燕心里还有点提心吊胆，自己和魏胜利打架的事，娘一句都没问自己。
她昨天晚上和二燕说这事。
二燕还说自己是不挨吵就皮痒痒。
娘怎么不吵自己呢？是不是不想管我了？自己把魏胜利打成那样娘也不问。大燕心里有了心事，喷香的蛋饼吃在嘴里也没味道了。
终于还是心里憋不住事。
“娘，你咋不问我昨天和魏胜利打架的事？”大燕就是忍不住。
“那你打赢了吗？”要说郑艳丽这辈子和上辈子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就是对孩子的态度，上辈子大燕和别人打架不管和谁打架，她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先吵大燕一顿。
可是她明明知道大燕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
这辈子，郑艳丽只想和大燕站在一边，不管和谁打架，肯定是对方的错！
“打赢了！魏胜利被我打的再也不敢说俺三了！”说到这个大燕还是有点得意。
“这一次是魏胜利先找事的，你打架我不说你，但是下一次不要先动手，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或者告诉娘。”
大燕被说了一顿，心里反而舒坦了，娘说啥她都听。
郑艳丽把铝制饭盒装进大燕她们的书包里，虽然不怪大燕，但是也不能和人天天打架。
送完大燕她们，郑艳丽又开始准备炒菜准备摆摊儿。
要用的菜昨天下午都收拾好了，泡在盆里，也不蔫。
送完大燕她们回来，杨老太还没醒。
郑艳丽把给杨老太留的蛋饼盖在锅里。
架车子已经被她打扫了一遍，在杂物间放了那么久难免没有些灰。
今天就炒了三个菜。
青椒炒肥肠、清炒白菜、还有一个凉菜，凉拌豆角。
主食就配米饭，不过郑艳丽不敢多焖米，上一次就买了一袋子大米，自己也没有多少钱了，不过收摊回来的时候，还是在农贸市场再买点米和菜。
四燕看着她娘忙来忙去，也想上去帮忙。
今天郑艳丽给四燕编了两个小麻花辫儿，四燕头发黄又绒，麻花辫在脑后扎起来还一翘一翘的。
搬起盆来。
那小麻花辫儿翘的就更高了。
不过，翘的高不代表力气大。
四燕小脸都憋红了，那个装满凉拌豆角的木盆也没有动。
一个小人儿搬着比她还大的木盆。
真是可爱捏。
郑艳丽实在没忍住。
结结实实亲了四燕一口。
这一下把四燕亲的有点懵，捂着肥嘟嘟小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郑艳丽，好像她干了什么大坏事。
郑艳丽又戳了戳四燕脸颊上的嘟嘟肉。
自从来了百京，四燕是胖了，脸也肉了起来。
把四个木盆都搬上架车子，拿上零毛票，好给人找零。
“娘要去摆摊卖东西，四燕在家和杨奶奶玩好不好？”郑艳丽蹲下身耐心和四燕说清楚，虽然现在四燕还不会说话，但她心里可清楚着呢。
杨老太现在才刚醒，看见四燕不知道怎么选择还向她张开双臂迎接。
结果。
四燕看也不看杨老太，伸手抱着郑艳丽的胳膊不放。
郑艳丽朝杨老太歉意的笑了笑，杨老太也不介意，就是这四燕太小，带她去卖盒饭又怕她累着了。
只能放四燕在架车子前面坐。
她自己拉着架车子，这装了饭的盆上面还用洁白的麻布盖上了。
落上点灰尘就不好吃了。
干这种小生意就一个门道，干净实惠准时出摊！
只要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一个点准时出摊，保准能留一批老顾客。
这首钢铁厂离胡同不远，郑艳丽拉架车子才拉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她估摸着现在才十一点多，还要等一会儿，厂里的工人才中午吃饭休息。
“胖婶儿，你让你那组抓紧干！狠抓产量，为我们首钢厂创收！”
车间里闹哄哄的，这样的声音在里面也算是嘹亮了。
胖婶儿李月梅听见这声音就头大，天天就是抓产量抓产量。
还能怎么抓？
胖婶儿觉得这事连厂长都不一定能搞明白。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敷衍了过去，实际想法早就飘到今天中午食堂吃什么去了。
首钢铁厂有食堂，每个月还发饭票。
就是这饭嘛。
首钢铁厂这么多工人，就那么几个打饭的，吃饭时间就一个小时，什么时候能排到她？
每天还是她自己在家带的饭。
天天中午都是馒头加咸菜，吃的腻了。
可是去食堂排队排到上班，不一定能打到饭。
幸好这饭票还能攒着用。
现在不冷，馒头也不算硬，就是干了点。
胖婶儿实在是不想吃馒头加咸菜了。
“门口新来了一个卖饭的！”不知道谁在车间喊了一声。
引的车间很多人问是不是真的。
“真的，门卫大爷说的，卖什么盒饭，三个菜一份米才两毛钱，还有肉呢。”车间的王大雷和门卫大爷关系最好，郑艳丽一来摆摊，他也就知道了。
两毛钱对乡下人来说是笔巨款，但是对首钢铁厂的工人可不是，工人一个月工资都十几二十块，厂里还给分房子，包孩子们上学。
日子有盼头啊！
一顿中午饭两毛钱，在首钢厂还是有人舍得花的。
至少胖婶儿李月梅今天中午就打算尝一尝这个盒饭。
郑艳丽把碗筷摆好，四燕趴在架车子边边上发呆。
等下班的钟声一响，首钢铁厂门口哗啦啦出来了一大波人。
郑艳丽趁着这个时候人多，就开始叫卖：“卖盒饭了三个菜一份米饭！有肉有菜。”
声音不小，吸引了大部分的工人往这瞧。
只看见一个女人带着个女孩在路边摆摊。
这个年代的个体户还不大让人看得起，人家干个体户都多少有点低人一等的感觉，可郑艳丽不同，靠自己双手挣钱，就没什么好丢人的。
郑艳丽容貌姿丽，穿着一身花布衣裳也难掩容貌过人，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女人早上刚杀过猪呢？
胖婶儿本来毛票都拿好了，看到郑艳丽猛地脚步一顿，这不是和胜利打架那个小女孩她娘吗？
一开始自己还在学校门口找人家娘几个的事，现在竟然在厂门口和人遇见了。
真丢人。
胖婶儿准备还是回去啃她的馒头咸菜。
不过一开始在车间喊的那个王大雷第一个买了一份。
在首钢厂干活，干的都是力气活，天天吃馒头咸菜怎么行？
反正一顿饭就两毛钱，王大雷倒是不打算委屈自己，大不了，这饭不好吃下次不买了。
架车子上摊着四个木盆，原先盖着菜的白布也被郑艳丽掀开了。
王大雷别的不看，第一眼就瞅那个肉菜，怨不得卖的便宜呢。
原来炒的是猪大肠。
猪大肠多有味儿啊。
不过这来都来了，王大雷还是递过去两毛钱毛票买了一份。
那两毛钱被塞给了四燕。
郑艳丽忙着给人打菜。
她今天早上在四燕身上挎了一个小包，用来收钱。
四燕接到那两毛钱，就往小包包里一放。
乐得眉开眼笑。
这一幕看的王大雷也觉得开心。
这孩子真是一个小财迷。
先在碗底下盛了干米饭，三样子菜，郑艳丽一份给王大雷盛了点，铺在上面满满当当的。
王大雷接过碗的时候还在心里想这个女人真不会做生意，盛这么满。
反正不是自己亏本。
这也没个桌子板凳的，没有地方坐，不过没地方坐王大雷也不生气。
这吃饭啊，只有蹲着吃饭才最舒服。
最好蹲在那墙脚根底下。
王大雷蹲在郑艳丽摊位后面的墙角那，就开吃了。
虽然说自家做的肥肠有味道，但是看人家卖的这个肥肠，炒的是油汪汪的，夹着青椒看上去多了几分清爽。
闻着也香。
夹起一筷子肥肠，王大雷对这个肥肠没抱多大希望。
肯定会有猪臊味。
炒的喷香的猪大肠刚接触到王大雷的舌头，没有猪臊味！
王大雷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再一细嚼。
这猪大肠油而不腻，又有嚼劲，微辣爽口。
“大家快尝尝这个猪大肠，真香啊！”王大雷刚吃一筷子就替郑艳丽宣传起来，还替郑艳丽吆喝。
“王大雷，要是我尝了不香怎么办？”这时候也不知道谁接了句。
王大雷扒拉着猪大肠吃的正香，听见这话，连嘴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下去就含含糊糊说：“要是不香，你就把我的头割下来当球踢！”
“一脚踢到百货大楼！哈哈哈哈哈哈。”
工人们都笑了起来，本来就是说笑话逗乐，王大雷也没有当真。
反而回了句：“管！”
见王大雷这么推荐这个盒饭，尤其看王大雷的吃相，扒拉几筷子塞进嘴里就开始得意朝着大伙做满足的表情，这下子勾的其他工人都饿了。
胖婶儿听见那王大雷这样说，脚步是怎么也迈不动了。
她本来就不想吃馒头夹咸菜。
认出来就认出来吧！不管了！
不过胖婶儿还是用一只手捂着脸，好不让郑艳丽认出自己。
郑艳丽一手收钱一手还要帮忙打饭，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根本没有心情注意顾客都长啥样，胖婶儿也就这样夹在人群里浑水摸鱼过去了。
得了一份盒饭。
盛的满满的，都冒了尖儿。
胖婶儿扒拉了一大口饭菜，还没嚼几下就幸福的想要流眼泪。
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四燕看见郑艳丽这么忙，再有顾客来买盒饭，她就主动把自己挎的小包包打开，示意顾客把钱放里面。
现在是四燕收钱，郑艳丽打饭。
慢慢的工人也在后面排起了队，先在四燕那里交钱，再去找郑艳丽打饭。
幸好首钢厂的工人都有零毛票，不需要找钱，省了不少事。
没一会儿，郑艳丽带的二十对碗筷都用完了。
她只能探着头对后面排队的人说：“我带的碗没有了，你们要是有饭盒可以拿来，用你们的饭盒给你们打饭。”
郑艳丽这话一出，有机灵的工人就往厂子里跑，她们的饭盒都在柜子里。
拿了饭盒来，也没继续卖多久，只因为这菜卖完了。
郑艳丽只能对后面排队的人说不好意思让她们明天再来，明天多准备点饭菜。
今天赚了不少钱，郑艳丽瞅着四燕面前挎的鼓鼓的小包包就想笑。
“四燕真厉害！”郑艳丽累的都快直不起来腰了，但是抱着四燕高高举起，母女两个都弯了眉眼。
幸福啊！有什么比自己用双手创造美好生活更幸福的呢？
四燕坐在架车子上紧紧用双手捂着小包包。
收摊之后郑艳丽还带着四燕还去了一趟农贸市场市场买菜。
没用四燕小包包里的钱，用的是郑艳丽今天带的准备找零的钱，这次光菜就买了一块多钱的，她还买了两只活鸡，两块钱。
等她接了大燕她们三个回家。
昏黄的电灯泡照耀着，引来了不少的小飞虫，娘五个坐在租的小屋里，四燕才把小包包里的毛票都倒了出来。
满床的毛票。
大燕一手抓一大把，眼睛亮亮的对郑艳丽说：“娘，我们是不是发财了？”
“你数数这么多是多少钱？”郑艳丽想逗逗大燕。
“一毛两毛三毛.....”刚数到一块的时候，大燕就开始抓脑袋了。
后面是多少来着？
“是一块一！”二燕嫌大燕笨，明明今天数学老师教了的。
结果大燕转头就和蛋炒饭一起吃了。
被二燕吼了一顿，大燕也不生气，嘿嘿笑了几声，抓着钱笑的傻乎乎。
郑艳丽自己也在数。
十四块六毛钱！
这可比郑艳丽杀猪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啊！
孩子们攥着钱笑的傻乎乎，郑艳丽也没好到哪里去。
开心的笑容根本收不住。
郑艳丽和四燕的第一天摆摊卖盒饭，正式开张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