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卤肉，最重要的是卤肉的汤。
大料都买齐了，就等着明天屠宰场里分猪肉。
“艳丽，你甭忙着卸东西呢，你先过来儿。”
郑艳丽刚拉着架车子回到家，就被杨老太喊过去了。
她也没说什么，把架车子卸下，揉了揉肩膀就去了。
杨老太手里拿着一张自行车的票证，直直就递给了郑艳丽。
郑艳丽还没走到杨老太跟前呢，等她走进了一看。
豁。
自行车票证！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郑艳丽连手都没伸出去，这自行车票证现在多值钱没有它你拿着钱也买不到自行车，哪能随便要人的票证。
杨老太早知道郑艳丽会这样说，递过去的票证也没收回来，慢悠悠地说：
“你早上要去屠宰场杀猪，回来还要送三个小孩上下学，中午拉着架车子去卖盒饭，一天到晚儿你就没有个闲时候，拿去买辆自行车儿，你也能轻省点。”
“再说了，这自行车儿的票证搁我这儿也没有用，我一个六七十的老太太骑二八大杠？腿都还没翘上去呢，人就先翘辫子了。”杨老太看过这个自行车，那个大杠设计的也太高了，她一米五几的小老太太总不能站起来蹬吧？
本来郑艳丽就想买一辆自行车就是因为没有票证，这才耽搁了。
经杨老太这么一说，她也心动。
自己攒的钱正好够买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给大燕她们上学的时候骑。
“那杨姨，我把自行车票证的钱折现给你。”郑艳丽虽然天天偷拿屠宰场的猪大肠，但是说到底她也不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哪知道杨老太伸手朝着郑艳丽一摆。
“害，不要你的钱，每天给我这个老婆子留一碗饭就行了。”
杨老太年轻时被人伺候惯了，根本就没自己做过饭，经过这么多事，做饭她是学会了，就是做的跟猪食没什么两样儿。
要说杨老太最喜欢郑艳丽什么？那就是做饭好吃！超好吃！比她小时候家里请的御厨做的还好吃！
自从吃了郑艳丽做的饭，杨老太是更不愿意吃自己做的饭了。
“成，那能说只留一碗饭，杨姨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既然杨老太都这样说了，郑艳丽也没接着推拒，就笑着应承下来了。
自行车票证拿着手里热乎乎的。
买二八大杠自行车，今天就买！
魏胜利最近几天在大燕她们面前尾巴又翘起来了。
因为他终于学会了骑二八大杠，魏胜利学会了就想显摆显摆。
磨了好长时间才让胖婶儿同意他骑着二八大杠来上学。
不过有一个要求。
每天魏胜利都要早起一会儿，先送胖婶儿去首钢铁厂上班再自己骑着自行车上学。
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他可是他们班里唯一一个可以骑着二八大杠上学的人。
“哎呦喂，这自行车骑的我屁股疼。”
现在谁也拦不住魏胜利得瑟，那个得瑟劲儿，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
大燕瞅见他那个样子就心烦。
可魏胜利还有个特点，就是欠。
“郑大燕，你家有没有自行车儿？”魏胜利是故意问大燕的，他可清楚着呢，郑艳丽家里只有一辆板车，那个板车还不是她家的。
“我今天早上瞅见你骑车了，你在哪自行车上站起来才能够到脚蹬子。”
大燕想起今天早上魏胜利骑二八大杠的样子，她就想笑。
连脚蹬子他都够不着。
“土老冒儿，你懂什么啊？那可是凤凰牌自行车，名牌，上海货！”甩下狠话，魏胜利掂着脚就走了。
“三燕，你知道什么是名牌吗？”大燕扭头问正在写作业的三燕。
可三燕也不知道什么是名牌，只能诚实的摇了摇头。
“哼，一份个破自行车有什么好显摆的？看把他给得瑟的。”
大燕说话现在都酸溜溜的，三燕听着大燕说的话，只觉得这话比娘腌的酸豆角还酸呢。
等到放学的时候，大燕酸溜溜的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呢。
她也想骑着自行车上学。
魏胜利站着蹬自行车从大燕她们身边过去，还扭头向她们挑了挑眉毛。
生气！大燕气的拳头都捏紧了。
这时候，三燕拉了拉大燕，示意她往前看。
她们的正前方，迎面来一人，骑着崭新的自行车，长发飘飘，肤白条顺。
浑身洋溢着一种迷人活力，让人移不开眼。
大燕都瞅见旁边好些人眼睛都盯在人身上了，瞎看什么啊！那是她娘。
“娘！”大燕热情的冲着郑艳丽招手。
郑艳丽老远就看见她三了，自家的孩子，不管离了多远郑艳丽一眼都能认出来。
新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轻盈敏捷，长腿蹬着自行车有一种健康的美。
她骑到了三个小孩面前，才猛一刹车，把自行车横在她们面前。
“宝贝们，请上车吧。”郑艳丽笑意盈盈地邀请她们上车。
“耶耶耶。”
大燕听到话就开始兴奋，单手把书包举到了头顶，找着自行车能上去的地方就开始爬，她在乡下的时候可是爬树的好手。
爬了半天才爬上去。
在学校门口这么多人面前，二燕可做不出来这事。
伸出双手就冲着郑艳丽撒娇道：“娘，抱我上去。”
小公主都发话了，郑艳丽怎么可能不依呢。
支起二八大杠，就把二燕也抱了上去。
本来郑艳丽想把二燕也放在大杠上，但是二燕不要，她嫌坐大杠上太尴尬。
那就只能放在后座上了。
三燕也沾了二燕的光，被郑艳丽抱上了大杠。
就是郑艳丽迈开长腿跨上二八大杠的时候，差一点就扫上了二燕的脑袋。
幸好只是差一点，二燕也没生气，紧紧搂着郑艳丽的腰身。
风吹拂着她们的脸颊，爽快。
大燕坐在大杠上张开嘴去接迎面的风，却被风灌了一肚子凉气，不过她也不恼，反而兴奋的鬼叫起来。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魏胜利说的什么名牌，于是开口问：“娘，咱家的自行车是名牌吗？”
郑艳丽本来被风吹着耳朵没听清，大燕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名牌，大金鹿牌自行车！”
“多少钱啊？”听说是名牌，大燕的虚荣心是满足了，但是她又开始发愁钱的事了。
“不贵，才一百二十块钱。”大金鹿牌自行车还真不算贵的，毕竟永久牌和凤凰牌可都比大金鹿贵。
但是大燕听了一百二十块，又开始心疼钱了。
大燕一扭头就看见了拿嘴接风的三燕，还幸福地仰脸眯着眼笑。
自家还有三个傻妹妹要养呢，一个学期学费都多贵。
郑大燕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思妙想，她也要趁着放假也去摆摊挣钱。
刘武说有办法，那他是真有办法。
首钢铁厂的财务处长李林是他姐夫，亲姐夫。
要是没有他姐夫，按刘武这个人怎么也捞不上当食堂老板。
这天晚上，刘武拎着瓶汾酒就往他姐夫家去了。
求人办事嘛。
不拎东西可办不成事。
“咚咚咚。”
刘武敲门前还特意拿手呼溜顺了发型，他今天穿的还是现下最时兴的假领子。
尚海货。
假领子其实就是一个领子可以穿在衣裳里面。
刘武本来就胖，这假领子还怪勒人的，他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李林早就听见有人敲门了，但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就是不急着去开门。
“有人敲门，你怎么不去开门？”刘武姐姐正做饭呢，也听见了敲门声，探出头来问李林。
“你还好意思说呢？我告儿你，外边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你那个没本事的弟弟。”李林也烦，娶了个媳妇跟娶了她一大家子一样，尤其是她这个没有用的弟弟。
干个工人食堂还能三天两头被投诉，害得厂长都快对他有意见了。
“咚咚咚。”刘武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下，这要不是他姐夫家，换个其他人他早就踹门了。
第三次敲门，李林才把手里的烟头碾灭了去开门。
刚打开门，刘武挂着讨好的笑一直嘿嘿地对着刘武笑。
李林看了这笑，心情更糟糕了。
打开门猛地一下看见个满脸麻子疙瘩痘的大胖子。
吓人呢这不是。
也不知道刘武父母是咋生的，明明刘武姐姐长这么俊，怎么就刘武长这么磕掺人？
刘武看见他姐夫那嫌弃的眼神也不生气，拿起手里拎着的汾酒晃了几下。
“嘿嘿，姐夫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不就是一瓶五块钱的汾酒吗？李林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身体还是诚实地打开门让刘武进来了。
“小武，你来了，来了还拿什么东西啊。”刘武姐姐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见自己弟弟乱花钱少不了一顿说道。
“瞅见瓶好酒，拿来和姐夫一块喝。”刘武嘴上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不拿酒姐夫能让我进你家门吗？
刘武姐姐也不抠门，一连炒了四五个下酒菜，让丈夫和弟弟喝酒聊天。
她自己就在旁边沙发看着，也不上桌，偶尔搭上几句话。
“姐夫，你知道咱厂门口来了几个摆摊卖午饭的人吧？”刘武之前先哈啦点其他的，可李林根本不感兴趣，李林知道他是个啥样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
刘武就直说了。
他说罢，李林没什么反应，捏着花生米抿着小酒，时不时还拿舌头嗦一下牙，啧啧几声，就是不理他。
刘武朝自个姐姐递了好几个求助的眼神。
“那外面摆摊卖的饭能干净吗？工人吃了吃出问题怎么办？林子，你们厂里有没有什么策略？”
刘武姐姐自然是明白自己弟弟的意思，这外面多了这么多摆摊卖饭的还有谁去食堂吃饭？亏的可都是自家的钱。
“干净，我自个也去吃了，也没拉肚子也没怎么样。”
李林又夹一筷子肉丝，嚼了一下又啧啧几声，自己媳妇做的饭真不如那个摆摊卖盒饭的，啥手艺啊这是？
“干净啥啊？有好几个工人都给我说了，搁她的饭里都吃出头发丝了，姐夫，你可不能看那人长得漂亮就被这女人给骗了。”为了抹黑郑艳丽，刘武还开始造谣了。
刘武说的特别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林的脸上了，刘武这次不只是害怕郑艳丽抢她生意了，他还害怕郑艳丽抢他姐夫。
呸！
抢他姐姐老公。
那个郑艳丽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难保姐夫看了一眼不会被她勾去了。
“你少操邪心，干好你的食堂才是正事。”
李林压根不想管这件事，国内市场现在都放开了，政策都在支持人拉动经济，他干嘛上去拦？又不是脑子发癫。
可刘武见状仍是不死心，自从刘武说了这女人漂亮开始，刘武姐姐就开始坐立不安。
刘武眼睛滴溜溜一转，姐夫不给他做主，姐姐做主也一样，财务处长的媳妇说话一样管用。
郑艳丽这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早上骑着自行车送孩子上学，本来说让大燕骑自行车带着二燕她们去上学，但是大燕现在还不会骑自行车呢，只能等大燕学会了再说。
今天早上她在屠宰场花四十块钱买了十来斤猪肉，就等着做卤肉饭使。
猪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块儿。
大蒜八角桂皮香叶等大料齐下锅，红油油的汤汁又浓稠又香，一掀开锅盖，四燕就垫着脚尖在锅边等着了。
“现在还不能吃呢，再焖一会。”这卤肉少不了卤煮。
郑艳丽温柔地呼噜了一下四燕的小脑袋。
杨老太走进厨房拉走了四燕，问到这个卤肉香也忍不住吸了几口，做大肉的香能飘好远，把人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卤煮的差不多了，郑艳丽拿筷子戳了几下猪肉块，煮的软烂，筷子一戳就破了。
汁水四溢。
颜色红亮，郑艳丽先给杨老太盛了一碗卤肉，吃得她连连叫好。
“你这手艺到哪儿都饿不住。”杨老太慢慢咂摸着这个卤肉的滋味，香软烂又入味。
郑艳丽正拉着架车子准备出发，听见杨老太这么一说，扭头对着杨老太爽快一笑。
首钢铁厂的三家地摊儿，今天中午都来了，昨天赚的钱让大伟脸红彤彤的。
他兴奋。
这钱也太好赚了，跟天上掉的一样，卖了一天就把钱的钱给还上了，还能剩下一点。
郑艳丽拉开盖着饭的白布，卤肉的香味直扑人鼻子，这年头谁家敢这样浓油赤酱的做大肉啊？
谁不馋啊？
大伟可都看见了，这条街上摆摊的都咽口水了，不止他一个。
等今天卖完凉皮，他也要尝尝这个盒饭是个啥味道的。
还没等工人下班呢，保安先来了。
“谁让你们在首钢铁厂门口摆摊的？谁允许你们摆摊的？走走走，都快走！”
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上来就赶着这些摊贩。
保安还拿着棍子撵，这都是刘武出的主意，不拿着点东西赶这些人。
万一一扭头死乞白赖的又回来了，怎么办？
要来刘武就给她们来个狠的。
刘武姐姐自从听到刘武说李林有可能看上了门口那个摆摊的，她心里就害怕，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安稳，还搁保安室偷看了郑艳丽一会儿。
盘亮条顺，又高又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刘武姐姐再一看郑艳丽背面，她可就有的挑了，屁股不大，还带着孩子。
听刘武说那孩子都三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呢。
兴许是个哑巴。
刘武姐姐偷摸在心里和郑艳丽比较了一番，她自觉自己还是比郑艳丽强的，虽然个头没她高但是自己屁股比她大！比她好生养。
“以后再来我们厂门口摆摊，就把你们东西给你们没收了。”保安拿着个棍子耀武扬威的，还在大伟他们面前挥舞了几下。
大伟那敢反抗？这保安个个人高马大的。
“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给他们说话都要赔着笑脸。
不等保安来郑艳丽面前挥舞棍子，郑艳丽早就拉着架车子走了。
郑艳丽前胸还挂着四燕，四燕的小胳膊小腿搂着郑艳丽的脖子和腰身搂的紧紧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些保安。
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不安。
“姐，你看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姐夫也真是的。”刘武看着郑艳丽他们远走的背影，得意着呢。
不过他还是记着姐夫不愿意帮自己的事。
“武子你也是，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没事的时候也要给你姐夫多说说话，不要等到有用到你姐夫的地方才来找他。”刘武姐姐也埋怨弟弟，每一次都是等有事了才上门。
等工人们下班，一窝蜂似的涌出来吃饭的时候，首钢铁厂门口什么都没了。
刘武还在旁边看着工人们得意得笑着说：“老几位来吃盒饭呢？可惜啊，没了。”
“你把人家赶那去了？”王大雷吃郑艳丽的盒饭都吃习惯了，昨天老板就给他说了今天中午吃卤肉饭，想到浓油赤酱的卤肉，他今天可是早饭都没怎么吃。
再说了人家都害怕刘武，不就是因为他姐夫是财务处长吗？
他王大雷可不害怕，他二大爷还是厂长呢。
刘武是关系户，他也是关系户，谁怕谁啊？
“这人哪能是我赶的啊？明明是他们自己走的，再说了，食堂的饭也一样好吃，还比外面的干净卫生。”刘武对着王大雷是有点怵，虽然说二大爷没有姐夫亲，但也是人的亲人那。
王大雷两眼一翻，鼻子一哼气，他还不知道这个刘武，这事要不是他干的，自己把名倒过来叫。
工人们见小摊贩都没了，自然就扭头回去了。
“大家以后多来食堂吃饭啊。”刘武冲着工人们得意的挥手喊话。
首钢铁厂的大门离郑艳丽已经越来越远了。
她拉着架车子停在了路边，四燕被保安吓得眼睛里含着眼泪水。
郑艳丽把四燕揽进怀里，轻轻拍着背安哄。
看来以后可不能带着四燕出来摆地摊了，这一趟保安就把孩子吓成这样，要是以后多来两趟把孩子吓出什么心理阴影可怎么办？
还是要有个门面。
四燕在郑艳丽的安慰下一点点止住了眼泪，乖乖地歪在了她怀里。
“姐，你怎么停这了？”
突然有人喊，郑艳丽还不知道这是在喊自己，直到一个人的阴影罩在自己头上。
郑艳丽抬头看。
是对面卖凉皮的那对兄弟。
大伟就盯准了郑艳丽，他觉得跟着郑艳丽干就一定能发财！
在多年以后，大伟回想起来这一天都会感叹自己的眼光和大胆，这一天对于大伟来说真是改变命运的一天。
“姐，你怎么把板车停这了？”大伟嘿嘿笑着问。
“先在路边歇一会。”
看人这样拉着笑脸给自己说话，郑艳丽也不好不理人家。
“姐，您孩子长的可真漂亮，吃中午饭了没？没吃我给孩子做一份凉皮，真是正宗的西安凉皮，在其他地方尝不到这个味道。”二伟跟着他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哥干嘛跟着这个卖盒饭的女人，但是大哥做事不会错的。
见大哥说要给这孩子做一份凉皮，二伟拿着蒜汁就开调了。
“不用不用，孩子在家吃过饭了。”郑艳丽连连摆手拒绝。
凉皮调的快，不一会儿就好了，大伟拿过凉皮就递到了四燕面前。
细长条的透明凉皮，上面还有黄瓜丝和香菜，凉皮四燕还是头一回见，闻着还有一股酸味。
“姐，都给孩子调好了让孩子尝尝吧，凉皮也不能放啊，一放就变味了。”大伟是个会说话的。
他这话一出，郑艳丽确实没办法拒绝。
给四燕递了双筷子让她自己慢慢吃。
“姐，这首钢铁厂不让咱卖了，咱还能上哪去卖啊？”大伟觉得郑艳丽一定有什么内幕信息，要不就是她特别聪明。
反正跟着她干准没错。
郑艳丽心里早有想法了，首钢铁厂不让摆摊那就换纺织厂。
“目的地纺织厂，出发！”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卤肉不能剩，天热东西一剩就变味了。
四燕坐在架车子上小口小口吃着凉皮，看着前方娘拉着架车子的背影，稳当坚定，好像什么都不能把她打倒。
纺织厂本来就比首钢铁厂远了点，等她们赶到地方，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了，卤肉饭再香，也剩了十几份。
大伟他们的凉皮卖的也一样，剩了好几份。
“姐，剩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办？”大伟其实是想问问郑艳丽，这剩的饭能不能明天接着卖。
“回去的路上再卖卖，明天是不能再卖了，卖剩饭坏的可都是自己的名声。”她们干的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一旦有了剩饭菜人家知道吃出来了，那名声就坏了，到那个时候谁还来吃她郑艳丽的盒饭？
“行，我也回家的路上再卖卖我的凉皮。”大伟嘿嘿笑了几下，好像刚刚自己的想法不存在。
不过郑艳丽回家的路上并没有叫卖，她想着自己搬进这条胡同这么久了也不认识什么邻居，正好拿这卤肉做个人情，拜访一下邻里。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
郑艳丽的亲戚都离了八百里地了，连面都见不上。
就只能指望这些邻居了，上辈子郑艳丽都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遇见谁狠不得低着头绕路走。
这样咋可能培养出来邻里感情。
大燕刚到家就听到了一个噩耗。
她娘要把这些卤肉分发给邻居！
“娘，我还没吃几块呢？那能送给其他人？咱家又没有钱，咱还要省点钱过日子。”大燕说着筷子不住夹着猪肉块往嘴巴里塞。
腮帮子塞的满满当当的，嘴角都是油。
“小心点吃，没有人给你抢，娘肯定先给你们留了两碗，保证够你吃的。”
“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抠门儿！比我这个老太太还抠门儿呢。”杨老太都忍不住吐槽大燕的抠门。
大燕抠门这个毛病，郑艳丽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掰直，看看以后有钱她这个毛病会不会好了，不过上辈子大燕有钱了也还是这么抠......
郑艳丽看了一眼大燕。
她觉得大燕这个抠门的毛病，肯定是。
天生的！
反正她不这样。
郑艳丽端着卤肉一连送了好几家，每一家都要说话感谢她还要聊天聊个家常，累的她口干舌燥的。
邻居们最好奇的还是郑艳丽怎么没有丈夫。
一到这个时候，郑艳丽眼睛微垂，流露出哀伤的情绪说：“我丈夫死的早...”
众人纷纷目光交汇，这真是个可怜人，她们就不该说这个话题。
这一套卖惨流程，郑艳丽都走习惯了。
直到她敲响了胖婶儿家的门。
大料都买齐了，就等着明天屠宰场里分猪肉。
“艳丽，你甭忙着卸东西呢，你先过来儿。”
郑艳丽刚拉着架车子回到家，就被杨老太喊过去了。
她也没说什么，把架车子卸下，揉了揉肩膀就去了。
杨老太手里拿着一张自行车的票证，直直就递给了郑艳丽。
郑艳丽还没走到杨老太跟前呢，等她走进了一看。
豁。
自行车票证！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郑艳丽连手都没伸出去，这自行车票证现在多值钱没有它你拿着钱也买不到自行车，哪能随便要人的票证。
杨老太早知道郑艳丽会这样说，递过去的票证也没收回来，慢悠悠地说：
“你早上要去屠宰场杀猪，回来还要送三个小孩上下学，中午拉着架车子去卖盒饭，一天到晚儿你就没有个闲时候，拿去买辆自行车儿，你也能轻省点。”
“再说了，这自行车儿的票证搁我这儿也没有用，我一个六七十的老太太骑二八大杠？腿都还没翘上去呢，人就先翘辫子了。”杨老太看过这个自行车，那个大杠设计的也太高了，她一米五几的小老太太总不能站起来蹬吧？
本来郑艳丽就想买一辆自行车就是因为没有票证，这才耽搁了。
经杨老太这么一说，她也心动。
自己攒的钱正好够买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给大燕她们上学的时候骑。
“那杨姨，我把自行车票证的钱折现给你。”郑艳丽虽然天天偷拿屠宰场的猪大肠，但是说到底她也不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哪知道杨老太伸手朝着郑艳丽一摆。
“害，不要你的钱，每天给我这个老婆子留一碗饭就行了。”
杨老太年轻时被人伺候惯了，根本就没自己做过饭，经过这么多事，做饭她是学会了，就是做的跟猪食没什么两样儿。
要说杨老太最喜欢郑艳丽什么？那就是做饭好吃！超好吃！比她小时候家里请的御厨做的还好吃！
自从吃了郑艳丽做的饭，杨老太是更不愿意吃自己做的饭了。
“成，那能说只留一碗饭，杨姨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既然杨老太都这样说了，郑艳丽也没接着推拒，就笑着应承下来了。
自行车票证拿着手里热乎乎的。
买二八大杠自行车，今天就买！
魏胜利最近几天在大燕她们面前尾巴又翘起来了。
因为他终于学会了骑二八大杠，魏胜利学会了就想显摆显摆。
磨了好长时间才让胖婶儿同意他骑着二八大杠来上学。
不过有一个要求。
每天魏胜利都要早起一会儿，先送胖婶儿去首钢铁厂上班再自己骑着自行车上学。
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他可是他们班里唯一一个可以骑着二八大杠上学的人。
“哎呦喂，这自行车骑的我屁股疼。”
现在谁也拦不住魏胜利得瑟，那个得瑟劲儿，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
大燕瞅见他那个样子就心烦。
可魏胜利还有个特点，就是欠。
“郑大燕，你家有没有自行车儿？”魏胜利是故意问大燕的，他可清楚着呢，郑艳丽家里只有一辆板车，那个板车还不是她家的。
“我今天早上瞅见你骑车了，你在哪自行车上站起来才能够到脚蹬子。”
大燕想起今天早上魏胜利骑二八大杠的样子，她就想笑。
连脚蹬子他都够不着。
“土老冒儿，你懂什么啊？那可是凤凰牌自行车，名牌，上海货！”甩下狠话，魏胜利掂着脚就走了。
“三燕，你知道什么是名牌吗？”大燕扭头问正在写作业的三燕。
可三燕也不知道什么是名牌，只能诚实的摇了摇头。
“哼，一份个破自行车有什么好显摆的？看把他给得瑟的。”
大燕说话现在都酸溜溜的，三燕听着大燕说的话，只觉得这话比娘腌的酸豆角还酸呢。
等到放学的时候，大燕酸溜溜的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呢。
她也想骑着自行车上学。
魏胜利站着蹬自行车从大燕她们身边过去，还扭头向她们挑了挑眉毛。
生气！大燕气的拳头都捏紧了。
这时候，三燕拉了拉大燕，示意她往前看。
她们的正前方，迎面来一人，骑着崭新的自行车，长发飘飘，肤白条顺。
浑身洋溢着一种迷人活力，让人移不开眼。
大燕都瞅见旁边好些人眼睛都盯在人身上了，瞎看什么啊！那是她娘。
“娘！”大燕热情的冲着郑艳丽招手。
郑艳丽老远就看见她三了，自家的孩子，不管离了多远郑艳丽一眼都能认出来。
新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轻盈敏捷，长腿蹬着自行车有一种健康的美。
她骑到了三个小孩面前，才猛一刹车，把自行车横在她们面前。
“宝贝们，请上车吧。”郑艳丽笑意盈盈地邀请她们上车。
“耶耶耶。”
大燕听到话就开始兴奋，单手把书包举到了头顶，找着自行车能上去的地方就开始爬，她在乡下的时候可是爬树的好手。
爬了半天才爬上去。
在学校门口这么多人面前，二燕可做不出来这事。
伸出双手就冲着郑艳丽撒娇道：“娘，抱我上去。”
小公主都发话了，郑艳丽怎么可能不依呢。
支起二八大杠，就把二燕也抱了上去。
本来郑艳丽想把二燕也放在大杠上，但是二燕不要，她嫌坐大杠上太尴尬。
那就只能放在后座上了。
三燕也沾了二燕的光，被郑艳丽抱上了大杠。
就是郑艳丽迈开长腿跨上二八大杠的时候，差一点就扫上了二燕的脑袋。
幸好只是差一点，二燕也没生气，紧紧搂着郑艳丽的腰身。
风吹拂着她们的脸颊，爽快。
大燕坐在大杠上张开嘴去接迎面的风，却被风灌了一肚子凉气，不过她也不恼，反而兴奋的鬼叫起来。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魏胜利说的什么名牌，于是开口问：“娘，咱家的自行车是名牌吗？”
郑艳丽本来被风吹着耳朵没听清，大燕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名牌，大金鹿牌自行车！”
“多少钱啊？”听说是名牌，大燕的虚荣心是满足了，但是她又开始发愁钱的事了。
“不贵，才一百二十块钱。”大金鹿牌自行车还真不算贵的，毕竟永久牌和凤凰牌可都比大金鹿贵。
但是大燕听了一百二十块，又开始心疼钱了。
大燕一扭头就看见了拿嘴接风的三燕，还幸福地仰脸眯着眼笑。
自家还有三个傻妹妹要养呢，一个学期学费都多贵。
郑大燕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思妙想，她也要趁着放假也去摆摊挣钱。
刘武说有办法，那他是真有办法。
首钢铁厂的财务处长李林是他姐夫，亲姐夫。
要是没有他姐夫，按刘武这个人怎么也捞不上当食堂老板。
这天晚上，刘武拎着瓶汾酒就往他姐夫家去了。
求人办事嘛。
不拎东西可办不成事。
“咚咚咚。”
刘武敲门前还特意拿手呼溜顺了发型，他今天穿的还是现下最时兴的假领子。
尚海货。
假领子其实就是一个领子可以穿在衣裳里面。
刘武本来就胖，这假领子还怪勒人的，他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李林早就听见有人敲门了，但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就是不急着去开门。
“有人敲门，你怎么不去开门？”刘武姐姐正做饭呢，也听见了敲门声，探出头来问李林。
“你还好意思说呢？我告儿你，外边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你那个没本事的弟弟。”李林也烦，娶了个媳妇跟娶了她一大家子一样，尤其是她这个没有用的弟弟。
干个工人食堂还能三天两头被投诉，害得厂长都快对他有意见了。
“咚咚咚。”刘武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下，这要不是他姐夫家，换个其他人他早就踹门了。
第三次敲门，李林才把手里的烟头碾灭了去开门。
刚打开门，刘武挂着讨好的笑一直嘿嘿地对着刘武笑。
李林看了这笑，心情更糟糕了。
打开门猛地一下看见个满脸麻子疙瘩痘的大胖子。
吓人呢这不是。
也不知道刘武父母是咋生的，明明刘武姐姐长这么俊，怎么就刘武长这么磕掺人？
刘武看见他姐夫那嫌弃的眼神也不生气，拿起手里拎着的汾酒晃了几下。
“嘿嘿，姐夫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不就是一瓶五块钱的汾酒吗？李林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身体还是诚实地打开门让刘武进来了。
“小武，你来了，来了还拿什么东西啊。”刘武姐姐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见自己弟弟乱花钱少不了一顿说道。
“瞅见瓶好酒，拿来和姐夫一块喝。”刘武嘴上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不拿酒姐夫能让我进你家门吗？
刘武姐姐也不抠门，一连炒了四五个下酒菜，让丈夫和弟弟喝酒聊天。
她自己就在旁边沙发看着，也不上桌，偶尔搭上几句话。
“姐夫，你知道咱厂门口来了几个摆摊卖午饭的人吧？”刘武之前先哈啦点其他的，可李林根本不感兴趣，李林知道他是个啥样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
刘武就直说了。
他说罢，李林没什么反应，捏着花生米抿着小酒，时不时还拿舌头嗦一下牙，啧啧几声，就是不理他。
刘武朝自个姐姐递了好几个求助的眼神。
“那外面摆摊卖的饭能干净吗？工人吃了吃出问题怎么办？林子，你们厂里有没有什么策略？”
刘武姐姐自然是明白自己弟弟的意思，这外面多了这么多摆摊卖饭的还有谁去食堂吃饭？亏的可都是自家的钱。
“干净，我自个也去吃了，也没拉肚子也没怎么样。”
李林又夹一筷子肉丝，嚼了一下又啧啧几声，自己媳妇做的饭真不如那个摆摊卖盒饭的，啥手艺啊这是？
“干净啥啊？有好几个工人都给我说了，搁她的饭里都吃出头发丝了，姐夫，你可不能看那人长得漂亮就被这女人给骗了。”为了抹黑郑艳丽，刘武还开始造谣了。
刘武说的特别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林的脸上了，刘武这次不只是害怕郑艳丽抢她生意了，他还害怕郑艳丽抢他姐夫。
呸！
抢他姐姐老公。
那个郑艳丽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难保姐夫看了一眼不会被她勾去了。
“你少操邪心，干好你的食堂才是正事。”
李林压根不想管这件事，国内市场现在都放开了，政策都在支持人拉动经济，他干嘛上去拦？又不是脑子发癫。
可刘武见状仍是不死心，自从刘武说了这女人漂亮开始，刘武姐姐就开始坐立不安。
刘武眼睛滴溜溜一转，姐夫不给他做主，姐姐做主也一样，财务处长的媳妇说话一样管用。
郑艳丽这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早上骑着自行车送孩子上学，本来说让大燕骑自行车带着二燕她们去上学，但是大燕现在还不会骑自行车呢，只能等大燕学会了再说。
今天早上她在屠宰场花四十块钱买了十来斤猪肉，就等着做卤肉饭使。
猪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块儿。
大蒜八角桂皮香叶等大料齐下锅，红油油的汤汁又浓稠又香，一掀开锅盖，四燕就垫着脚尖在锅边等着了。
“现在还不能吃呢，再焖一会。”这卤肉少不了卤煮。
郑艳丽温柔地呼噜了一下四燕的小脑袋。
杨老太走进厨房拉走了四燕，问到这个卤肉香也忍不住吸了几口，做大肉的香能飘好远，把人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卤煮的差不多了，郑艳丽拿筷子戳了几下猪肉块，煮的软烂，筷子一戳就破了。
汁水四溢。
颜色红亮，郑艳丽先给杨老太盛了一碗卤肉，吃得她连连叫好。
“你这手艺到哪儿都饿不住。”杨老太慢慢咂摸着这个卤肉的滋味，香软烂又入味。
郑艳丽正拉着架车子准备出发，听见杨老太这么一说，扭头对着杨老太爽快一笑。
首钢铁厂的三家地摊儿，今天中午都来了，昨天赚的钱让大伟脸红彤彤的。
他兴奋。
这钱也太好赚了，跟天上掉的一样，卖了一天就把钱的钱给还上了，还能剩下一点。
郑艳丽拉开盖着饭的白布，卤肉的香味直扑人鼻子，这年头谁家敢这样浓油赤酱的做大肉啊？
谁不馋啊？
大伟可都看见了，这条街上摆摊的都咽口水了，不止他一个。
等今天卖完凉皮，他也要尝尝这个盒饭是个啥味道的。
还没等工人下班呢，保安先来了。
“谁让你们在首钢铁厂门口摆摊的？谁允许你们摆摊的？走走走，都快走！”
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上来就赶着这些摊贩。
保安还拿着棍子撵，这都是刘武出的主意，不拿着点东西赶这些人。
万一一扭头死乞白赖的又回来了，怎么办？
要来刘武就给她们来个狠的。
刘武姐姐自从听到刘武说李林有可能看上了门口那个摆摊的，她心里就害怕，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安稳，还搁保安室偷看了郑艳丽一会儿。
盘亮条顺，又高又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刘武姐姐再一看郑艳丽背面，她可就有的挑了，屁股不大，还带着孩子。
听刘武说那孩子都三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呢。
兴许是个哑巴。
刘武姐姐偷摸在心里和郑艳丽比较了一番，她自觉自己还是比郑艳丽强的，虽然个头没她高但是自己屁股比她大！比她好生养。
“以后再来我们厂门口摆摊，就把你们东西给你们没收了。”保安拿着个棍子耀武扬威的，还在大伟他们面前挥舞了几下。
大伟那敢反抗？这保安个个人高马大的。
“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给他们说话都要赔着笑脸。
不等保安来郑艳丽面前挥舞棍子，郑艳丽早就拉着架车子走了。
郑艳丽前胸还挂着四燕，四燕的小胳膊小腿搂着郑艳丽的脖子和腰身搂的紧紧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些保安。
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不安。
“姐，你看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姐夫也真是的。”刘武看着郑艳丽他们远走的背影，得意着呢。
不过他还是记着姐夫不愿意帮自己的事。
“武子你也是，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没事的时候也要给你姐夫多说说话，不要等到有用到你姐夫的地方才来找他。”刘武姐姐也埋怨弟弟，每一次都是等有事了才上门。
等工人们下班，一窝蜂似的涌出来吃饭的时候，首钢铁厂门口什么都没了。
刘武还在旁边看着工人们得意得笑着说：“老几位来吃盒饭呢？可惜啊，没了。”
“你把人家赶那去了？”王大雷吃郑艳丽的盒饭都吃习惯了，昨天老板就给他说了今天中午吃卤肉饭，想到浓油赤酱的卤肉，他今天可是早饭都没怎么吃。
再说了人家都害怕刘武，不就是因为他姐夫是财务处长吗？
他王大雷可不害怕，他二大爷还是厂长呢。
刘武是关系户，他也是关系户，谁怕谁啊？
“这人哪能是我赶的啊？明明是他们自己走的，再说了，食堂的饭也一样好吃，还比外面的干净卫生。”刘武对着王大雷是有点怵，虽然说二大爷没有姐夫亲，但也是人的亲人那。
王大雷两眼一翻，鼻子一哼气，他还不知道这个刘武，这事要不是他干的，自己把名倒过来叫。
工人们见小摊贩都没了，自然就扭头回去了。
“大家以后多来食堂吃饭啊。”刘武冲着工人们得意的挥手喊话。
首钢铁厂的大门离郑艳丽已经越来越远了。
她拉着架车子停在了路边，四燕被保安吓得眼睛里含着眼泪水。
郑艳丽把四燕揽进怀里，轻轻拍着背安哄。
看来以后可不能带着四燕出来摆地摊了，这一趟保安就把孩子吓成这样，要是以后多来两趟把孩子吓出什么心理阴影可怎么办？
还是要有个门面。
四燕在郑艳丽的安慰下一点点止住了眼泪，乖乖地歪在了她怀里。
“姐，你怎么停这了？”
突然有人喊，郑艳丽还不知道这是在喊自己，直到一个人的阴影罩在自己头上。
郑艳丽抬头看。
是对面卖凉皮的那对兄弟。
大伟就盯准了郑艳丽，他觉得跟着郑艳丽干就一定能发财！
在多年以后，大伟回想起来这一天都会感叹自己的眼光和大胆，这一天对于大伟来说真是改变命运的一天。
“姐，你怎么把板车停这了？”大伟嘿嘿笑着问。
“先在路边歇一会。”
看人这样拉着笑脸给自己说话，郑艳丽也不好不理人家。
“姐，您孩子长的可真漂亮，吃中午饭了没？没吃我给孩子做一份凉皮，真是正宗的西安凉皮，在其他地方尝不到这个味道。”二伟跟着他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哥干嘛跟着这个卖盒饭的女人，但是大哥做事不会错的。
见大哥说要给这孩子做一份凉皮，二伟拿着蒜汁就开调了。
“不用不用，孩子在家吃过饭了。”郑艳丽连连摆手拒绝。
凉皮调的快，不一会儿就好了，大伟拿过凉皮就递到了四燕面前。
细长条的透明凉皮，上面还有黄瓜丝和香菜，凉皮四燕还是头一回见，闻着还有一股酸味。
“姐，都给孩子调好了让孩子尝尝吧，凉皮也不能放啊，一放就变味了。”大伟是个会说话的。
他这话一出，郑艳丽确实没办法拒绝。
给四燕递了双筷子让她自己慢慢吃。
“姐，这首钢铁厂不让咱卖了，咱还能上哪去卖啊？”大伟觉得郑艳丽一定有什么内幕信息，要不就是她特别聪明。
反正跟着她干准没错。
郑艳丽心里早有想法了，首钢铁厂不让摆摊那就换纺织厂。
“目的地纺织厂，出发！”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卤肉不能剩，天热东西一剩就变味了。
四燕坐在架车子上小口小口吃着凉皮，看着前方娘拉着架车子的背影，稳当坚定，好像什么都不能把她打倒。
纺织厂本来就比首钢铁厂远了点，等她们赶到地方，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了，卤肉饭再香，也剩了十几份。
大伟他们的凉皮卖的也一样，剩了好几份。
“姐，剩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办？”大伟其实是想问问郑艳丽，这剩的饭能不能明天接着卖。
“回去的路上再卖卖，明天是不能再卖了，卖剩饭坏的可都是自己的名声。”她们干的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一旦有了剩饭菜人家知道吃出来了，那名声就坏了，到那个时候谁还来吃她郑艳丽的盒饭？
“行，我也回家的路上再卖卖我的凉皮。”大伟嘿嘿笑了几下，好像刚刚自己的想法不存在。
不过郑艳丽回家的路上并没有叫卖，她想着自己搬进这条胡同这么久了也不认识什么邻居，正好拿这卤肉做个人情，拜访一下邻里。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
郑艳丽的亲戚都离了八百里地了，连面都见不上。
就只能指望这些邻居了，上辈子郑艳丽都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遇见谁狠不得低着头绕路走。
这样咋可能培养出来邻里感情。
大燕刚到家就听到了一个噩耗。
她娘要把这些卤肉分发给邻居！
“娘，我还没吃几块呢？那能送给其他人？咱家又没有钱，咱还要省点钱过日子。”大燕说着筷子不住夹着猪肉块往嘴巴里塞。
腮帮子塞的满满当当的，嘴角都是油。
“小心点吃，没有人给你抢，娘肯定先给你们留了两碗，保证够你吃的。”
“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抠门儿！比我这个老太太还抠门儿呢。”杨老太都忍不住吐槽大燕的抠门。
大燕抠门这个毛病，郑艳丽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掰直，看看以后有钱她这个毛病会不会好了，不过上辈子大燕有钱了也还是这么抠......
郑艳丽看了一眼大燕。
她觉得大燕这个抠门的毛病，肯定是。
天生的！
反正她不这样。
郑艳丽端着卤肉一连送了好几家，每一家都要说话感谢她还要聊天聊个家常，累的她口干舌燥的。
邻居们最好奇的还是郑艳丽怎么没有丈夫。
一到这个时候，郑艳丽眼睛微垂，流露出哀伤的情绪说：“我丈夫死的早...”
众人纷纷目光交汇，这真是个可怜人，她们就不该说这个话题。
这一套卖惨流程，郑艳丽都走习惯了。
直到她敲响了胖婶儿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