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日,程始才到山阳郡,就收到了楼家寄来的求婚帖子。

    程始仔细一琢磨,楼家乃是河东百年世家,至于求亲的对象楼垚之前在许多的宴会上也陆陆续续地见过,是一个温和良善的好孩子。

    他知道自己夫人的打算,是觉得嫋嫋性子倔强,想要往下挑一个,忍受得了她的性子,以后不论出了什么事程家都能够拿捏得住。

    但这个结亲对象实在难得。楼垚不是长房子弟,程少商嫁过去也没有宗妇的压力,在二房楼垚也不是长子,上头凡事都还有哥哥嫂嫂顶着,对她的要求就更低了。

    心动不如行动,程始立即回信洛阳,与楼家暂定婚约,交换婚帖,并约定好日子请楼家上曲陵侯府下聘。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萧夫人从中作梗,程始连定亲的事情都没有修书回家,只是在刚到骅县的时候报了个平安。

    如此,便有了今日叫人猝不及防的一幕。

    “河东楼氏楼犇,按与曲陵侯之约,前来下聘。”楼犇再递上帖子。

    门房接过,就连忙火急火燎地朝九骓堂跑去,这简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得立即让女君知晓。

    前几日,得了平安的信儿,程家上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只是程母还时不时地思念自己的小儿子在遭逢大难后是否是廋了、吃得好不好。程嫣暗自里吐槽自家三叔父就是活生生的锦鲤、

    气运之子,就算是别人出了事儿,他都不会有丝毫的损伤,大母大可不必如此。

    今晨,便是家中大大小小的几个人都坐在九骓堂里用早饭。

    门房忽地闯入,面上神色焦急,叫人都以为是又出了叛乱。

    程母蹬地站起来,说:“是不是骅县又出事了?”

    门房也不解释,径直将楼家的帖子递给萧元漪。

    萧元漪一看,这是红绸白底的绢布,心里几乎是“咯噔”一下,心里有了猜测。

    “是哪家人送来的?”

    “楼家。”

    “楼家。”萧元漪在脑海里将知道的都城人家都给过了一遍。

    “河东楼氏,楼太傅家。”门房补充道。

    家中儿女除了远在骅县的程少商,几乎都在萧元漪的管束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定下亲事的,那就只有——

    萧元漪低头将帖子打开一看,便是——

    “程少商、楼垚”两个名字赫然其上。

    她当即几乎发晕,这必然是自家那个死鬼干得好事,不然他怎么就敢这么些天就给自己只写了一封书信。

    萧元漪一声冷哼,抄起手,直直地往大门去。

    程嫣跟在后面,方至门前,就见到楼犇依旧是恭敬地立在那里,一点儿也不见似乎被慢待的样子。

    楼犇行礼,道:“见过程伯夫人。”

    楼犇是在白鹿书院读过书,且成绩才华都是被书院中的先生盖过章的优秀,若不是因为楼太傅势大压着其他楼氏子弟不得入仕,他必然已经做出一番事业,怎么又会猜不到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原委。

    只是感叹自家阿弟的婚事原来只过了岳父的眼,而没有过岳母这关。

    “不知楼大公子所来何事?”

    “五日前收到曲陵侯来信,应允了程五娘子和舍弟的婚事,故而约定好今日登门下聘。”

    萧元漪见楼犇不卑不亢,一时还不知道怎么才好。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程母自知道心爱的小儿子不仅毫发无损更是升官有望后,几乎是每顿吃完都可以多吃一顿饭。方才看着自己的儿孙们一股脑地都跑出来,只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九锥堂,也跟了上来。

    接着一听,这还得了,自己儿子给小孙女定了门亲事,男方是显赫的书香望族,她默默在心里打了个勾。再一看停在大门口那一地的聘礼,又再打了个勾,程母几乎想要把它们立即搬到自己的院子里面上锁。

    “这是哪家的好孩子呀?”程母脸上的慈祥毫不作伪,二十四箱聘礼在她的眼里是那样的金光灿灿。

    “楼犇见过程老夫人。”

    抬头一看,这个后生的脸不错,他弟弟既然同他是一个爹妈生的,自然也差不到那里去。程母就是一个脸控,不然当年也不能就养着不事生产的程大父,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能够下饭吗。

    程母由胡媪扶着绕着聘礼转了一圈,里面既有绫罗绸缎也有金银玉器,更是满意地不住点头。只见她大手一挥,道:“既然是我儿应下了婚事,那就把聘礼全都搬到我的院子里来,我来替嫋嫋看住。”

    程母毕竟是曲陵侯府的老封君,这桩婚事在外的主君也已经应下,这恰好打破了尴尬。曲陵侯府的下人们鱼贯而出。程母更是瞧着一箱接着一箱的聘礼,心头喜气洋洋,快要开花了。

    但是,程嫣却不敢去想身前的阿母心里是怎样的寒冰地狱。

    好歹今日程颂算是靠谱了一次,他上前招呼楼犇:“楼大公子,还请随我去喝茶吧。”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的是如何的狂风暴雨。

    “女君!主君来信!”一匹快马飞快而至,终于带来了程始迟来的书信。

    萧元漪立即打开一观,强忍住才没有将竹简掷到地上。

    “他这是商量吗?先斩后奏,卡着点儿将书信送回来。我是嫋嫋的阿母,也只是知会一声,就这般定下。儿女的终身大事,岂能如此草率?”

    屋里青苁劝道:“将军也是问过了女公子的意见,见过了楼公子才做的决定。”

    “这便是轻率。那楼垚是二房子弟,婚事将军却和楼太傅先商议,大房如何做的了二房的主?就算是因为长房强,次房弱,世家大族中的阴私龌龊怕是更多。你去瞧瞧楼家大夫人的嘴脸,除了大房,楼氏无人出仕,楼家内宅可见一斑。将军不知,却不与我先商议,这不是轻率还是什么?”

    萧元漪揉了揉太阳穴,对青苁道:“快,命人礼数周全地退回。”

    “怕是来不及了。女君适才也瞧见老夫人叫人将聘礼抬进她的院子,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的。”

    萧元漪更是一身的气。

    午饭过后,萧元漪便命人套车,带上了程嫣和一众部曲,浩浩荡荡地前往骅县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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