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三伏天的晚上仍然湿热难耐,咖啡店昏黄的灯光下,他母亲的衣物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桌子上放的手提包彰显着身份的不凡。

    舒茴在与邢南濯日常的相处中早就认识到两人家世的区别,她想到过或许他们的恋情会因此受阻,结束,却从未想到他拥有如此刻薄的母亲,更未想到自己要这么早的独自面对她。

    她背靠椅子,双手交叠,看向她的目光不悲不喜,言语冷淡,好似对舒茴给予一点点的情绪都是不值得的。

    她告诉舒茴,他们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与他们交往的家庭的孩子多数自小就出国了,如今都就读于常青藤院校,而邢南濯的外祖和父亲如今身居要职,当时出国的审批一直没过才迫不得已在国内就读。

    她说她早就知道两人谈恋爱了,不过当时以为差距过大不会长久,才没有阻拦,未曾想两人竟坚持到了大学毕业。

    他们家不会允许邢南濯娶一个家世普通的女孩,不过她本不用过早的来当这个恶人。而这次不过是因为邢南濯没有及时接上她的电话,她就发了那么大一通脾气,是个不好相处的,既然早晚都要分手,越早分手她儿子就可以早点不用受她的气。

    她还说她早就调查过舒茴的家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她长得也漂亮,当个普通人,嫁个有小钱的,是可以安安稳稳一辈子的,他们家舒茴指定是嫁不进,不如早做打算。

    哪怕是夸她漂亮,她的语气都是那么淡漠,好似舒茴只是个物件,而她只是在高高在上的在肯定她儿子的目光罢了,顺便再“善良”的为她指了一条明路。

    在她的眼里舒茴哪哪都比不上她儿子,或许真的是这样,但她忽略了一点,就是舒茴成长在一个健康幸福的家庭里,有着顺遂的人生,舒茴甚至经常觉得她去谈论苦难会有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天真,所以她自信,自爱,有底气。

    所以赵绮曼以为的那个小家子气的女孩,神色自若的听完了她说的话,悲悯的望向她,对她说:“你放心,我会跟他分手的,我也不会告诉他你来找过我,不是为你,为他。”

    那晚身体的保护机制让她暂时感受不到心中的伤痛,她平静的在两人的微信界面里打下最后一段文字:邢南濯,不知你有没有感受到一直以来我对咱们这段关系的隐忧。天壤之别的我们意外的在学校相遇,相爱,我很感恩,我也能感受到你在努力的向我靠拢,但我们终究不同。这段时间我不太理你,不仅是因为那天的事,更是我父母希望我留在国外发展,而我也动摇了。或许我们的感情也该终结在这个毕业季,不要走到两败俱伤,伤人伤己的那刻才幡然醒悟。我希望这段感情的适时结束能换得多年后相遇的会心一笑,勿念。

    她撒了个小谎,她的父母只是提过一嘴如果她想可以考虑留在国外,不过个人发展道路的差别算得上一个无法拒绝的分手理由了。

    舒茴等了很久,等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邢南濯都没有回她的消息,许是他在生气,在怨恨她,在替他自己不值吧。她又一次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这次就不会再放出来了,她轻松了一瞬,可转念间心里就空空的,空的难受。

    事后她总在想,那天自己为什么能未经思考就那样决绝的打下那段文字,那颗种子或许可以追溯到很早,早到十岁她第一次看霸总文学,叫嚷着以后要嫁高富帅时,他妈妈温柔的把她揽在怀里说:“乖,咱们以后不嫁高富帅,咱不伺候他们,咱们就找个普通人,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又或许不过是前一段时间,前一天晚上刚心疼完爸爸熬夜制图,后一天邢南濯随随便便花了十几万买了新锐艺术家的作品用于送给朋友的生日礼物。

    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刚到英国时,学业压力加上分手让她失眠,厌食,暴瘦,她每天都要吃安眠药入睡,甚至后来每天跟父母视频时,他们要监督她吃饭,吃保健品。

    刚火的那段时间她总会幻想邢南濯碰巧看到城市中心的广告牌的她,他会在人来人往间站定,夜晚的路灯会偏爱他,光会独独洒在他身边,他会仰头看广告牌上那个耀眼的她,而他也成为了街上那道最亮眼的风景线,像一张故意惹人忧伤的照片。

    每每思及此,她都会摇摇脑袋,妄图把这个想法甩出去,他们分手了,回不去了,他们都要奔赴未来而不是活着过去。

    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药量渐渐少了,停了,她也鲜少会再回忆起他了。

    不过,四年过去,她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厌恶像是一份没少,不知是出于当时见面时她目中无人的样子,还是心疼邢南濯在她手下长大成人。

    思及此,她坐正后,做作的整理了身上的披肩,靠在了沙发上,笑靥如花的对邢南濯妈妈说:“赵女士,好久不见啊。”

    赵绮曼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了。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舒茴,她转头看向林姐,说:“张希琪的血液报告单还没出来,不过医生说既然洗胃了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我们进去的时候拍摄了,不小心拍到了她……的样子,那个男的也拍了,他的手机给这位助理了,你们自己解决,那个男的我让经理锁在酒店了。至于我们的视频本来想当着你们面删的,不过……”

    舒茴把头转向了赵绮曼,含笑着接下去:“既然赵女士在这,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对我非常有利的举措,我不会删除那个视频的,但我可以保证只要这件事不牵涉我,我是不会外传的。”

    一时间房子里寂静无声。

    舒茴见状利索地起身,合掌拍了一下手,像是敲定了,说:“好了,那就这样吧,先走了,不用送。”

    走廊上,舒茴笑的有些小人得志,可能她从未想到面对赵绮曼她还有扳回一局的一日。

    一旁的婷婷奇怪又带点好奇的看向她,她挤挤眼,俏皮的说:“原来有过过节,很大的过节。”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邤长的男子,身姿挺拔,穿着合身的白衬衫,宝蓝色领带在胸口一丝不苟的系着,黑西装在臂弯处,本看着报告单的他,抬眼看了看楼层,走出了电梯,矜贵的模样,却在看见舒茴时愣住了。

    舒茴看到邢南濯的时候倒没多惊讶,毕竟才遇见了他的母亲,刚才将他母亲一局已经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微笑着,错身进了电梯。

    邢南濯跟随着她的脚步,不可置信的回身看她。这样的他与记忆中的男孩相去甚远,他好似比原来白了,如今他的脸在医院的白炽灯下显得惨白,睫毛和鼻梁的阴影投射在他脸上,平添了一份冷峻与沉稳,他身后医院走廊的纵深感,让他显得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不过他震惊的眼神,倒是与她记忆里的模样有了一些交叠。

    舒茴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一手抓住,伸出另一只手给他指路,“直走,右拐,不谢。”

    邢南濯看这电梯门逐渐将那个偶尔在出现在他梦里的女人挡住了,不过梦里的女人对他少有如此疏离的时刻,一并挡住的还有透过透明电梯映在他眼里的点点灯火,好似那女人从不曾出现过,那只是他碰巧抬眼看见的流星罢了。

    邢南濯顺着舒茴指的方向走去,果然走到了妹妹的病房,一进门,他就问:“刚才是谁送她来的?”

    病房中的人看看他,再看看他妈妈,默不作声。

    唯有他妈妈看着他,不怒自威的模样,平淡的说:“濯儿,琪琪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他审视着看了他母亲片刻,他母亲也不遑多让,最终他退步了,说:“我已经办好转院手续了,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出发。”

    罢了,以他现在的能力,想知道舒茴刚刚为什么在这不难。

    赵希琪向导演请了五天假,舒茴能明显感受到剧组工作人员的愉悦,以及导演和制片的愤怒。

    可能也是由于他们的施压,第三天赵希琪提前回来了,而好巧不巧,舒茴与她狭路相逢。

    舒茴肯定是没什么异常,但赵希琪仿若见到牛头马面般当场定在原地。人来人往的,舒茴看她样子好笑,只能笑着顺势冲她点了一下头,装作是友善的打招呼。

    赵希琪见她这样,下意识的微微弯了一下嘴角,可又立马面色古怪的偏头,径直向前走。

    倒是她身旁的助理尊敬的叫了一声:“舒老师。”

    舒茴朝她看去,助理确实是换人了。

    那日的拍摄时赵希琪更为古怪,两人对戏时,她一直面色僵硬不敢看舒茴,那时鉴于她平日的做派旁人还未看出什么。导演看她这副样子导演临时决定拍群像戏,她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偶尔说一两句就好,可她又偷偷的频繁看舒茴。

    导演把舒茴拉到一旁,悄悄问她发生了什么。

    舒茴装着无辜的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导演被逼的没辙了,让所有演员先休息一会。

    舒茴最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休息,正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悠闲的刷着手机。门外却有人敲门,极沉稳有力的三声,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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