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裳心中当即警铃大作,她握紧腰间的长棍,警惕地左右张望。

    高愠和高师父也都站起来背抵着背,手里摆出防卫姿势。且不说武力值如何,总之架势要先摆出来。

    三人原地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状。高师父喃喃道:“不会是日月宝珠出问题了吧?”

    元裳也刚与这珠子建立主仆关系,对它不甚了解,“有可能,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元裳退到吊床边,用长棍一端戳了戳熟睡的元师父,“元师父,醒醒。”

    吊床上的元师父睡得安稳,任由元裳怎么叫都不醒。元裳心里一急,手上不自觉用了力,这一下竟直接将元师父戳得从吊床上翻了下来。

    掉到地上的元师父依旧没有醒来。元裳心里暗道不好,她迅疾地背起元师父,道:“快去青嵘派那边看看!”

    师徒几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青嵘派蹲点的地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元裳屏住呼吸。令人意外的是,青嵘派这边都还好端端地保持先前的姿势潜伏着,俱是神色如常。

    高愠晃了晃元裳的手臂,低声道:“你看,有好些人都昏昏欲睡了。”

    “看来日月宝珠预测得没错。”高师父可不会大发善心去提醒还不知危险已然逼近的青嵘派,他皱起眉道:“怎么办,要回去?”

    元裳实在拿不准此番异状由何产生,只好点头道:“先撤吧。”

    “等等,”高师父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昏昏欲睡的小道士身上,他们每人手上都捏着法器,他低声催促道:“快快快,阿裳,不拿白不拿。”

    高愠瞠目结舌地看着已经放下元师父,应声出动的元裳,小声抱怨道:“高师父,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

    高愠话还没说完,只见急急奔出去的元裳又急急跑回来了。不等人发问,元裳快速解释道:“不行,有结界。”

    高师父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边,道:“不应该呀,他们是偷袭别人的人,怎么自己还防范起来了。”

    元裳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回来,高师父也恰在这时睁大了眼睛,“不对,那不是结界,他们是被人框起来了。”

    被人……框起来?元裳突然想起了自己身前对付渠荪的那一招。她眼疾手快地背起地上的元师父,道:“我们还是快走吧,云璟带路!”

    青嵘派一行人像是被罩在了一个透明罩子里,他们对外界的一切响动都不知不觉,元裳带着高愠和高师父正要往回折返,一个圆形球状的东西倏地从几人面前飘过。

    高愠被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牙齿打着颤道:“那那那……好像是一个人头。”

    元裳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不仅是一个人头,还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毫无血色的人头。

    她握着棍子,小心地往前迈步。在那颗人头再次飘过来时,元裳伺机而动,狠狠抄起手里的棍子朝它打了上去。人头被打飞出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青嵘派的罩子上面,又被弹飞落地。

    元裳将元师父扔给高愠,丢下一句“你们先躲起来”便一刻不停地追过去。

    青嵘派的诸位此时总算察觉了异常,纷纷站起身,双手不停地往上探去,神情俱是惊惶。

    元裳紧追其后,像踢皮球一般朝地上的人头踢过去,咬牙道:“是谁在我们面前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有本事出来!”

    元裳用尽全力一踢,那人头被踢出很远,旋转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了半空中。青嵘派的道士们也不动了,全都紧张地盯着外面的情况。

    或许是被踢疼了,浮在空中的人头竟悠悠转醒,睁开了眼。元裳心头一跳,正要拿着棍子追上去,人头猛地朝下一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直直冲进了青嵘派的罩子里面。

    那里面的空间本就狭小,它就一闯让青嵘派众弟子一时都乱成了一锅粥,乱跑的乱跑,尖叫的尖叫。还是最后赵良辅大喝了一声“摆阵”,众人这才齐齐围成了一圈,将人头围在中间,嘴里念起了咒语。

    人头像是头疼欲裂般,表情痛苦起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它便再度闭上眼睛,脑袋一歪骨碌碌掉在了地上。赵良辅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即携弟子们操控起了破解的法术。

    元裳始终握着棍子站在外面冷眼旁观,待赵良辅一行人总算恢复自由身出来时,他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今日算是着了你这小女娃子的道,才信了这儿有羽人。”

    元裳噗嗤一笑,道:“道长真是好狼狈呀。不过此番变故可与我们没关系,我们可是当真以为这儿有羽人,能带我们飞进荒境呢。呀,道长不会是想趁我们还没抓住羽人之前先下手为强吧?”

    赵良辅心中有气,于是一甩衣袖道:“我们走!”

    元裳连忙拿出收魂瓶,走到原先罩子的地方,对着地上的人头倒扣下去,她维持着收魂的姿势许久,瓶子里却始终没有魂魄进来。就在元裳心下诧异之时,一道尖利的声音从赵良辅的腰间响起:“哎哟,可疼死我了……”

    赵良辅蓦地停住,四周的人也全都散了开,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腰间的鞶带。那条腰带静了一瞬,原本垂落下去的那一截忽地直立起来,如蛇般弓着“身子”,随着说话时一摆一动,“怎么这么快就急着要走?”

    赵良辅当即大喝一声,手忙脚乱地解开腰带,可等真正解开再扔出去时,那条腰带又成软塌塌的物件了,反倒是自己成了衣冠不整、衣不蔽体的模样。

    那道尖利的声音大笑道:“真好玩,堂堂道长为什么要大庭广众下宽衣解带呀?”

    赵良辅捂着衣服,紧张地四处张望。赵有风也在一旁如临大敌,问元裳道:“会……会不会是静雅公主?”

    “不是,”元裳斩钉截铁道:“声音不对,静雅公主也没这么大能耐。”

    元裳见势不对,赶紧收起瓶子,忙不迭地想往村子里跑。心中暗自后悔,不该管这闲事。

    从元裳多年降妖除魔的经验来看,越是长相可怖的,越是喜欢虚张声势,真要打起来了往往不堪一击。而这种妖怪的法力往往不低,算得上中不溜,胜利之后拎起来的成就感也很高,因此这类妖邪是元裳总结下来觉得性价比最高的。

    只是偏偏没想到碰上个硬茬,能在短时间内附身多种物件,就算攻击性不高,也耐不住会缠人呀。反正此物如今是盯上青嵘派了,那自己还是趁早溜之大吉的好……

    元裳脚底抹了油般朝前跑去,可此时忽然狂风大作,无数沙石尘土被卷到空中,迷得人眼睛也睁不开。还不等元裳挥开眼前的迷障,她的双脚一轻,整个人都被一股回旋的风架了起来,那股风带着她越飞越高,直到腾于树林之上。

    元裳浑身都在与那股力道反抗,她的面前视线蓦地一敞,这才看见越多越多的沙石尘土被风吹到了空中,它们不停地移动着,直到组成了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

    元裳越看越觉心惊肉跳,空中的那张“脸”却在这时微笑了起来,嘴唇嗫嚅着像是一个双唇被缝起来而拼命想挣脱的人一样,这样艰涩的一张嘴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道:“想逃跑的人可没有好下场哦。”

    元裳心里一沉,周身裹挟着的风也在刹那间消失,失去了那股力道的牵引与拉扯,元裳身子一轻,猛地摔倒了地上。

    元裳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碎了,她小口喘着气,趴在地上缓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其他人不知被刚才那股风吹到了哪里,树林里静谧得一如往日,但元裳知道,妖邪没有离开。

    元裳捂着胸口找了处树根靠着坐下,她从怀里逃出药瓶,一股脑吃下去。腰间的日月宝珠依旧维持着一个不快不慢的频率抖动着,元裳盘好腿,静静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气息的奔涌和回溯。

    心里刚刚舒坦些,一股不寻常的气流从身后掠过。元裳睁开眼睛,身体还是一动未动。

    她能感觉到有人逼近,但日月宝珠摇晃的频率没有变化,莫非来人对她没有危险?

    元裳没有转身,而是轻轻吐出两个字:“出来。”

    树后面讪讪地走出一个人,身着青色道袍,头戴玉冠,正是双生子的其中一个——赵芜。

    这对双生子说来也奇妙,两人一起出现时往往邪性十足,可此时独自现身,元裳看着他那被风吹歪的发髻,小心翼翼防备着她的模样,看起来不过也就是个与高愠差不多的孩子嘛。

    元裳闭起眼,问:“走散了?”

    赵芜先是点点头,后来又想起元裳看不见,于是道:“被风吹散了,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他们在哪里。师叔已经告知了位置,说是让我赶紧过去,我只是不小心路过,不是故意偷看你……”

    突然,赵芜噤了声。像是自知失言般,他摆了摆手道:“不是,我是说我们有传信的法器,师叔是通过法器告知我的。”

    元裳忽地嗤笑出声,这个赵芜没了哥哥在旁边实在是有些不成气候。

    “你……你笑什么?”

    只言片语间,元裳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她受了伤暂时需要恢复,若是妖邪卷土重来,身边有个赵芜好歹能替她对付一阵,毕竟那妖邪现在可是无差别攻击。

    思及此,元裳没话找话道:“赵良辅道长身体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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