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换好药了?”古尔芒问。

    “嗯。”西弗勒斯只发出一个简单的鼻音。

    古尔芒望了他一会儿,才发现从刚刚开始他就半蹲在软榻边上,双目始终与她保持平视。

    “伤口还疼不疼?”古尔芒轻声问道。

    西弗勒斯只是盯着她,紧紧抿着下唇,不说话。

    只不过,她的话一说出口,西弗勒斯脸上那层阴鹜的面具眨眼间就碎了个完全。与此同时,古尔芒也感觉到了心脏的最底部浅浅地泛起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

    这时候,古尔芒在心里起了嘀咕:西弗勒斯估计还是因为莉莉的话伤了心——毕竟,前些天因为神影无锋的后遗症留了这么多血,她问他会不会疼时都不会掀起到他的情绪波动;

    他肯定还是不愿意研究反咒,古尔芒心想。西弗勒斯研究神影无锋的时候,就算受了再深的伤都咬牙坚持;哪里像今天这样,他心里头不舒服,简单的一句关照就会刺激到他的郁苦。

    想到这里,古尔芒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雷古勒斯的话:拥抱就是稀世良药,尤其是他心痛的时候。

    古尔芒的心里面有些纠结,两眼苦闷地望着西弗勒斯;片刻后,她咬了咬牙,快速去抻出手臂,只是她的下巴连带着头颅还受着礼教意识的束缚,有些抗拒地双双往后缩。

    尽管如此,她还是注意避开了右肩的伤处,将双手顺着他向内凹曲的两侧腰线滑过去环住他,最后依势把自己的脑袋倚靠在他的左肩头上。

    古尔芒感觉到西弗勒斯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她心脏底下的那点痛即刻化为了乌有。

    另一边,西弗勒斯被突然抱住,耳后陌生的呼吸像它的主人一样顽劣,每分每毫的气息顶端都带着小小的尖钩,不留余力地轻挠着他的表层皮肤。

    “你在做什么!”

    古尔芒感受到对方的胸腔都在震颤,在静止了十几秒钟左右以后,她越来越觉得心脏热乎到近乎滚烫的地步,她随即赶紧抽回了手臂。

    古尔芒抱过去的速度很快,松手的速度更快。她收回了她的拥抱,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亮晶晶地盯着西弗勒斯,期待着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嗯……比方说——爱?”

    西弗勒斯脸庞上的阴云刚刚飘至,又马上被这句提问给驱走了。

    “感受到……爱?这是什么意思?”

    “雷古勒斯说,爱一个人,抱他的时候会有不同寻常的反应。”

    西弗勒斯脸庞上的阴云又重返回来了。

    “他都给你说了什么颠三倒四的话?”

    “呃……其实也没说什么,就说了些什么拥抱、亲吻,反应不同……还有什么既是少年也是男人……还有就是要搞清楚自己的心思……还有他说会再给我些建议……”

    “呵——”西弗勒斯冷笑一声,脸黑地不像话。

    “你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

    “我觉得他说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呵——”又是一声冷哼。

    “你别不信我啊!真地是有不一样的!”古尔芒不服气地嚷道,“心里确实开始变得暖烘烘的,真的!你不要这个表情看着我,我又不傻,我能感受的到!本来心里很不舒服,然后一个拥抱就会变得很温暖很炙热——而且,雷古勒斯说只要有脸红心跳的不寻常反应,这就是爱!”

    古尔芒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主语是心脏(heart),可具体是谁的心脏,两个人的理解似乎有着极大的偏差。

    一席话结束,西弗勒斯的头脑卡壳在末尾的那一刻,须臾后,他摆脱了怔愣,脱口而出一句反驳:“他说的话不能全信!”

    ……

    一周后,周六傍晚。

    古尔芒告别了欲言又止的西弗勒斯,一路蹦蹦跳跳地飞掠过八层楼阶梯。

    “我来了,各位!”

    古尔芒快意地挥舞着手臂,大步跑到了门厅计分沙漏那边。

    “荣耀归于梅林!你终于活过来了,古尔芒,精气神比周二看上去还要好!”特拉弗斯不禁感叹道。

    赛尔温正在捉弄他最喜欢的小萝卜头沙菲克,看见古尔芒样子,只是“啧”了声,转过头继续和沙菲克闹了起来。

    “人都到齐了,各位有没有带上自己的杯子?”雷古勒斯笑着问道。

    得到众人的肯定答复后,一句“我们走吧”就正式开启了今晚的旅程。

    七个人通过了费尔奇签名许可的检查,而古尔芒的那份,由雷古勒斯奔走游说后得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授权。

    一队人绕过了昏暗的大湖,踏上了一条长直的沥青大路,大家有说有笑地漫步到了霍格莫德村。

    “各位,打扰一下……我右手的皮护具坏了,请允许我先过去一趟。”

    刚走进村子没几步,话一直很少的追球手罗尔默默指了指前面的店铺。等到雷古勒斯点了头,罗尔颔首道谢后,才转身走进了德维斯和班斯商店。

    又行了几十步,右手边人满为患的就是蜂蜜公爵糖果店。

    “布莱克队长,我去一趟糖果店。”

    说话的人是今年接替卡罗上任的守门员弗利,他的个头比高尔还要高出一个头,身材壮实,但操作飞天扫帚却异常灵活。

    弗利是家族旁支一脉的成员,父母一辈并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但他和雷古勒斯是同一届,两人一起上飞行课的时候就被雷古勒斯相中了才华。只是他的个性算不上活泼,平时也只和雷古勒斯交流几句。

    “当然弗利,请替我带一些蜂蜜滋滋糖吧。”

    “我的荣幸,队长。”

    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大概走了十分钟,就看见三把扫帚酒吧的牌子亮在一间温暖小屋的上面。赛尔温绞着沙菲克白皙瘦弱的脖子,拖着他走进酒吧里面。

    “我先给小豆丁准备一杯黄油饮料!”

    “我能喝酒!赛尔温你这个蠢蛋!松手!”

    特拉弗斯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单手扶额,连连叹气,“雷古勒斯,我得过去看看他们,那两人今天根本就没带钱袋。”

    “真是麻烦你了,特拉弗斯。”

    “这没什么,就拜托两位先去猪头酒吧占位置了。”

    说罢,特拉弗斯微微欠身,赶紧追了过去。

    雷古勒斯和古尔芒一前一后地先前走,实际上,就算是七个人一起前行,雷古勒斯的位置总会以不多不少的距离置于众人之前。

    两人走到了大路的拐角处,猪头酒吧就坐落在这里。他们用巫师袍的兜帽把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然后走到酒吧门前,看到大门左侧立着一张破烂的木牌,上面写着:特此注明,蒙顿格斯不得入内!1975.2.11。

    除了这个,雷古勒斯应该还看见了对外西窗户上积着的厚厚污垢,因为古尔芒注意到他皱着眉头转回了视线,然后走到掉漆的大门前面,几次试图伸手推门,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古尔芒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于是赶紧上前一步帮忙推开门。

    屋内的状况比屋外还要脏上一个度,光线被满是泥垢的窗玻璃挡住了,昏暗的屋子里松散排列着几张粗制滥造的木头桌子,桌子上只点几根蜡烛照明。

    好在酒吧里面的巫师不算多,雷古勒斯挥着魔杖,把三张还算看得过去的木桌移动角落里拼好,接着反复施发清理一新的魔咒。

    古尔芒托着雷古勒斯沉甸甸的钱袋走到了吧台前面,一个满脸花白胡须的老头靠在油腻发亮的台面上打盹。

    “阿不福思,阿不福思!有客人来了,快醒醒啊!”

    古尔芒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位美丽的少女正传唤着她灵动的声音,紧接着,她迈着天真烂漫的步子,从不远处的一副画像里跑到了吧台侧边的这一副之中。

    “哈——小姐,如果你还想要点单的话就请不要再盯着我的画像看!”

    古尔芒随声转过头来,一双略显熟悉的湛蓝色眼睛正携着恼火瞪着她看。

    古尔芒只愣住了一秒,赶紧回神,数了数他身后挂着着酒类名目。

    “威士忌、白兰地、朗姆酒、鸡尾酒、金酒加汤力水……”

    “别告诉我这些都要?”阿不福思的蓝眼睛里全是鄙夷。

    古尔芒被他的态度刺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钱袋扔到桌台上,“当然!”

    “瓶装?”

    “对!”

    “几瓶?”

    “呃……两瓶吧……”

    老头儿大声哼了一句,伸手从钱袋了掏了大半袋的金加隆。

    “你们随意移动我的桌子,也要收费。”他把钱袋扔回古尔芒的怀里,“你走吧,待会儿我会送过去的。”

    古尔芒点了点头,移步回到了雷古勒斯的身边,对方刚刚完成了大规模的清理工作。

    古尔芒有些心虚地把缩水的钱袋还给了雷古勒斯,然后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直接点菜单上的名目,各两份,可以吗?”

    “当然可以,”雷古勒斯温和地笑了笑,“要是不够的话,一会儿还可以继续点单。”

    古尔芒送了一口气,坐到了雷古勒斯的对面。

    “我很高兴,看到你恢复了很多。”

    “多亏了西弗勒斯改良的魔药,当然还有雷古勒斯你的建议。”

    “说实话,我有些好奇那位男士的做法,当你的朋友拥抱他的时候。”

    雷古勒斯想起前些天在礼堂偶然碰到了那位当事人,他紧盯着自己的阴森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

    “他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古尔芒保留了西弗勒斯的原话。

    “但是你的朋友她——”

    雷古勒斯的话还没说完,猪头酒吧肮脏陈旧的大门就被人很不客气地推了开来。

    “老板!老规矩,要一瓶你从麻瓜那里买来的白兰地!”

    这五大三粗的纨绔语调,一听就是詹姆斯.波特的声音。

    古尔芒和雷古勒斯同时将视线调转过去,跟在波特身后进来的正是西里斯.布莱克。

    雷古勒斯的目光暗了暗,等到那两个人又一起推门出去以后,他随口说了声“失陪”,也离开了酒吧。

    “哎?雷古勒斯,你去哪里?”

    老旧的大门还没彻底关上,赛尔温的惊叹就门缝里挤了进来,但是还没传来几句,门就“哐当”一声合上了。

    不一会儿,大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正是特拉弗斯、赛尔温和沙菲克。

    “唉——古尔芒,你们怎么坐得这么偏,我差点没看到你!”

    特拉弗斯正说着,抬手回应了古尔芒的疯狂招手。他走过去,意识到古尔芒对面的座位是雷古勒斯的,于是留出空位,坐到它的下位座位上。

    “拜托,特拉弗斯,这里又不是家族宴会,还来这套吗?”赛尔温不屑地说着,推着沙菲克坐到古尔芒的左右两边。

    特拉弗斯没理会赛尔温,把斜挎在肩侧的皮质背包取下来,打开银制皮扣,从中拿出两个有崭新的水晶酒杯,而其中的一只绝对更为华贵,不论是从他镶金的花纹还是精妙的做工而言。

    古尔芒看到这里,也把自己的玻璃酒杯从纳戒里取了出来,然后学着特拉弗斯的样子,用清泉如水的魔咒给被子做好清洗工作。

    “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吧,布莱克家的小跟班,雷古勒斯又不是没长手——”赛尔温讥笑着讽刺道。

    听到这里,特拉弗斯不温不火的面颊上裂出一道细缝,但似乎在眨眼间,裂缝很快恢复了原状。

    “友善地提醒你一句,管好自己的嘴!”特拉弗斯吐出的声音还是冷下去了 。

    “我的家族可不像你们家,况且我还有个哥哥,没必要活得这么辛苦……”

    “请注意你的措辞,赛尔温。”

    “嘁——”赛尔温不再和特拉弗斯对峙,调过脸来对着古尔芒笑呵呵地说,“所以我才更喜欢你,古尔芒——因为我们不会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比较自由快乐咯——”

    “你应该为你所谓的自由而感到庆幸,而不是在这里讽刺别人。”特拉弗斯笑着提醒他,笑意里全是冷漠。

    “是是是,我们多么幸运啊,古尔芒!”赛尔温乐呵呵地回应道,“古尔芒,你看看你——既有存在于这里的价值,又没和我们产生任何利益纠葛,再加上还有斯内普这个魔药天才在左右帮衬,简直是筹码加倍——不然雷古勒斯——”

    “就你聪明是么,赛尔温?”旁边的沙菲克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小小的年纪,语气里的狠意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人。

    “怎么?是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还是只有你的嘴巴管不住,非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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