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嗖”的一声划破气流。
一支箭矢兀地砸在了古尔芒的面前。夜雾遮掩中，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从丛林间的哪个方位射向他们的。没等古尔芒再多想，眨眼间，无数支箭刮擦着空气，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想要直接将他们乱箭射死。
古尔芒的两只眼睛不敢放松一刻，手中不断挥舞着的魔杖在空中划出虚影，可是，两拳难敌四手，她听着耳边风声鹤唳，不止有纷乱的呼吸声，还有几道盔甲咒破碎的声音。
她用余光瞥向身旁一棵粗壮的老树，一只手高举着魔杖，杖尖或挑或甩，不停地拨开着飞来的箭影；另一只手横护着雷古勒斯，示意他朝着老树前移动。
只是，事与愿违，还未退至可背靠的树干前，雷古勒斯身上的最后一道盔甲咒也应声碎裂。一支箭矢穿过枝杈，刹那间刺进了雷古勒斯的后背。
中箭的声音很明显，皮肉被刺穿的撕裂声，古尔芒听得分明，好在他们已经退到了树干前，有了遮挡，也就不再是腹背受敌的状态。
这会儿，古尔芒正准备转守为攻时，只听见暗处突发了一声马的嘶鸣声，四面八方而来的暗箭纷纷停住了原先的攻击。
“什么意思？”
“他们的气味不一样！”
“可我分明闻到了污秽的味道！”
“对啊，是巫师，错不了！”
“半夜闯入禁林，先杀了他们再说！”
古尔芒听见了乱糟糟一片的争吵声，后背的冷汗一下全冒了出来——他们的人数实在不少，隐藏在黑漆漆的林子里，要真打起来，他们这边连逃跑都困难。
暗忖一番，古尔芒连忙开口，大声喊道。
“不是敌人！我们不是敌人！几年前我来过这里！我是来找贝恩的！我想问问封印的事情！”
暗处有道声音低呼了一声“是幼崽的声音”。
紧接着，树林里就涌现出无数道影影绰绰的身形，夜色让眼睛变成了半盲的状态，古尔芒也实在分不清哪些是树影哪些是人影。只不过，也不销她去仔细分辨，大多数的暗影都化作疾疾的马蹄声，朝着禁林的更深处飞奔而去了。
其中有两道黑影反向而驰，马蹄声越来越靠近古尔芒他们。几回呼吸间，两位马人高大的身形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内。
古尔芒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连忙转身去查看雷古勒斯的伤势，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箭拔下扔到了脚边，现在，像个没事人一样冲她笑了笑。
“原来是你。”
出声的是拥有一头乌黑长发的马人，他的面庞消瘦，颇具东方人的俊美。
“贝恩，好久不见。”
贝恩点了一下头，转身把手中的弓箭放在了马背上，又对身边长着棕红色鬈曲短发的马人说道。
“罗南，还记得她吗？她可不是什么人类的幼崽。”
罗南上前了几步，先是俯身嗅了嗅古尔芒，又扭头闻了闻雷古勒斯，却突然间敌意大起，指着雷古勒斯大骂道。
“是他身上的气味！死人的味道！还有邪恶的气息！”
正说着，罗南就要搭弓去射他。
雷古勒斯瞧着危险突发，不慌不忙地举起了双手，示意对方自己毫无敌意。
“我是死了，但已经被她救活了，现在完全听从她的指令行事，两位不必担心。”
“真的吗，小怪物？”
听到这个称呼，古尔芒的眉尾一扬，但还是用温和的语调回应道。
“是的，他被别的巫师给害死了，还被那人变成了阴尸，我把他唤回来了。”
罗南退回到了贝恩的身后，也收回手中的弓箭。再开口，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的身上确实有你的味道，我记得我闻到过，是那股黑气的味道。”
“罗南的鼻子最灵了，他说的不会出错。”
贝恩说着，忽然踏了几下前蹄，蹙起了额头。
“你的气息越来越薄弱了，也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你和几年前大不相同，我们差点儿都没认出来。要不是箭矢射中了他，我们没有闻到黑气的熟悉气息是绝不可能罢手的。安全起见，你以后还是少来禁林里面为好。”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是因为我听费伦泽说——”
“什么！那个叛徒！”
罗南突然高声嘶叫了一声，大吼着打断了古尔芒的话。
“当初我们就应该把他给踢死在这林子里！现在他活着出去了，要把我们千万年来的智慧讲给那些肮脏的人类听！”
说罢，罗南就开始失控般地跺着马蹄，后蹄不断刨着地上的泥土，一副怒不可遏的复仇姿态。
贝恩围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们之间用古尔芒听不懂的语言互相交流了好一阵，贝恩才终于平复了罗南的怒火。
“罗南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你们的什么部落——”
“魔法部？”古尔芒提示道。
贝恩的脸上立刻浮出一种已然将这个名字恨之入骨的表情。
“没错，自从他们开始驱赶我们离开领土，还扬言要将我们全都变成奴仆——可是费伦泽那个叛徒，居然说他要帮助那些巫师！帮助那些人类！帮助他们度过难关？真是太可笑了！”
古尔芒听着这些话实在有些头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解巫师有好有坏这样的话，她知道对方是绝不可能听从这种软趴趴的言论的。
她干脆将话题一转，试着从别处找突破口。
“巫师之间也要发生战争了，双方阵营一触即发，恐怕会牵连到很多族群……我听说已经有巫师去拉拢巨人一族了，在战争打响之前，你们或许也需要早做准备。”
“多谢提醒。”
贝恩很郑重地道了谢，说罢，他抬头望向夜空，注视了许久，又回正视线，说道。
“关于封印的问题，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已经有了解法……但是，我想既然你已经和费伦泽见过面了，以他的性格，他让你来找我们之前，应该已经把星相的指示都告诉你了。”
古尔芒抿紧嘴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你现在应该也察觉到了变化……你的星星被迫拽回到了众星既定的轨道之内，你会愈发受制于天地规则之下。最明显地，你会被环境所影响，例如开始变得畏热畏寒，受了伤以后再难快速痊愈……而这就是这个世界，众星的轨迹共同作用而成的天地运行的轨道，就像人类会有生老病死一样，这是永恒存在的天地间的规则。”
“以我对这道封印中的古文字所做出的解读，我本可以彻底化解这道封印的全部束缚……但是，因为你不再游离于万物之外，你的身份已经存续于轨迹之间……所以，你要记住，规则不会允许任何物种置身事外，它会把你拽回到既定的轨道之内，牢牢地攥住世间万物……每解开一次封印，天地法则就会进一步发现你的存在，冲破封印的程度就会越难……”
最后话音仿佛还在诡谲的林间游荡，古尔芒的三魂七魄也像是被完全抽走一般……
恍惚间，古尔芒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牢牢掌握在手心之中，她每每逃脱出去，就会有一种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力量将她包裹起来，无数次又送回到掌心之中。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没有什么情况能够逃脱掉这种桎梏吗？”
贝恩带着怜悯的神色，居高临下地施舍给她了一道悲哀的目光。
“有，当然有……我们一族观察星相千万年，有且只有一种情况可以挣脱天地规则的束缚……那就是——将死之时……人类有时候喜欢把它称作为——回光返照……我们的祖先，为此曾研究出一种极为残忍的改命之法，能够在将死之时肉身不死，继而逆天改命——”
“什么方法！”
古尔芒梗直了脖子，眼中迸出精光。
“劝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如果这个方法真是可行，马人一族早就启用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方法就是撕裂灵魂——每分裂一次灵魂就相当于一次真实的死亡，当然也就等同于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可惜，改变命运并不容易，我们的祖先曾经以身试法，将灵魂撕碎成多片，命运有无改变，未曾有过记载，但他是真的疯了，最后什么也不记得了，满脑子只有杀戮和毁灭……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就是分裂灵魂的下场……”
古尔芒想到了汤姆.里德尔，还没等她彻底消化掉这个惊天秘密时，就听见她身后的雷古勒斯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她长叹一声，又道。
“如果不去撕裂灵魂，就意味着每个生命，这一生只有一次逆天道而行的机会，是吗？”
“对，但也只是机会，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在灵魂与肉身彻底分离的那一刻，一个生命终于等到了这唯一一次的机会，也许，你最多只有几道呼吸的时间，能够彻底挣脱规则的束缚，可是改变命运的可能性仍然非常渺茫……不得不说，在将死之时，你无法预测究竟是何时、何地、何种情景，这样一看，更是难上加难。”
“我明白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贝恩没有答话，转身看向了罗南——他刚刚在自己语毕之时，轻踏了两下前蹄。
“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罗南上前两步，走到了古尔芒的正面前。
“我刚才一直不敢确定，但这么久了，我还是闻出了些端倪。你去过无尽之地了，是不是？”
“什么！怎么可能！”
古尔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退后的贝恩难以置信地冲到了古尔芒的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个遍。
“无尽之地是什么意思？”
古尔芒被贝恩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怵，可她实在是摸不着一点头绪。
“让我想想……用你们的话……唔……应该是叫做帷幔之后……好像是这样说的……”
“帷幔之后？”
古尔芒还是很茫然，她的话音刚落，沉默已久的雷古勒斯却突然出了声。
“我知道……这个地方在魔法部的神秘事务司里……没人活着从里面出来过，除了快没头的尼克……但他早就变成了幽灵，问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罗南很快接上话道。
“所以我才迟迟不肯确定……几千年来，马人们一直想探寻出无尽之地的答案，可是相关的记载寥寥无几……我刚刚闻到了你身上有一股很不一样的气息，不同于这个世间，是一种……既非活物也非死物的气息……为数不多的记载中，对于无尽之地的气息就有过相同的论述……”
“所以，你也并不能确定？”
罗南有些烦躁地迈开马蹄，绕着步子走了一阵，才又回到古尔芒面前，答道。
“不能确定，但你是唯一一个，我们也需要答案。”
古尔芒沉吟片刻，很快回应道。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我很感谢你们找到封印的解法，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贝恩踏着马蹄，走上前来，“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先替你解开封印，但是，你一定要谨记我方才说过的话。”
古尔芒脸色十分认真地应下了。
贝恩随即屈下前膝，雪白色的马身匍匐在地，他伸出一只手，缓缓触及古尔芒的脖颈，神色严肃又庄重地念起一串古老的言语，听起来就像是在吟唱一支圣洁的歌谣。
点点星光顺着贝恩的指尖，缓缓散落在古尔芒脖子上的皮肤之中，古尔芒只觉地是温暖的雪花融化在了干涸的枯田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土壤吸饱了水分，也同时受到了水分中的营养滋润，慢慢地，整片田地都焕发出了生机……
古尔芒分明感觉到了卡在脖子上的枷锁渐渐散去了，她咽下了几口气，喉管没了桎梏，就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贝恩呼出一口长气，从地上站直了身体。
“你可以试试看——封印究竟有没有处理干净。”
古尔芒眼中泛着泪，忙不迭地点着头，她转身看了一眼雷古勒斯，对方给了她一道肯定的眼神。
一瞬间，浓郁的黑雾从古尔芒的身上爆发而出，不一会儿就蔓延遍了方圆十米之内的禁林。
遮天蔽月的黑雾很快散去以后，空地上唯留一只比马人还高大了两三倍的大怪物——它头顶一对尖尖羊角，长脖子下拼接着牛的身体，牛肚前还缝了一张诡异的人面……
只见那怪物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噜噜的低吼声，然后追着自己身后的牛尾巴转了好几圈。
等到自顾自地玩好了，那怪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口中吐出浑浊的人语：
“实在抱歉，我的力量尚未恢复，体格缩水了不少，你们凑合着看看！”
……
一支箭矢兀地砸在了古尔芒的面前。夜雾遮掩中，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从丛林间的哪个方位射向他们的。没等古尔芒再多想，眨眼间，无数支箭刮擦着空气，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想要直接将他们乱箭射死。
古尔芒的两只眼睛不敢放松一刻，手中不断挥舞着的魔杖在空中划出虚影，可是，两拳难敌四手，她听着耳边风声鹤唳，不止有纷乱的呼吸声，还有几道盔甲咒破碎的声音。
她用余光瞥向身旁一棵粗壮的老树，一只手高举着魔杖，杖尖或挑或甩，不停地拨开着飞来的箭影；另一只手横护着雷古勒斯，示意他朝着老树前移动。
只是，事与愿违，还未退至可背靠的树干前，雷古勒斯身上的最后一道盔甲咒也应声碎裂。一支箭矢穿过枝杈，刹那间刺进了雷古勒斯的后背。
中箭的声音很明显，皮肉被刺穿的撕裂声，古尔芒听得分明，好在他们已经退到了树干前，有了遮挡，也就不再是腹背受敌的状态。
这会儿，古尔芒正准备转守为攻时，只听见暗处突发了一声马的嘶鸣声，四面八方而来的暗箭纷纷停住了原先的攻击。
“什么意思？”
“他们的气味不一样！”
“可我分明闻到了污秽的味道！”
“对啊，是巫师，错不了！”
“半夜闯入禁林，先杀了他们再说！”
古尔芒听见了乱糟糟一片的争吵声，后背的冷汗一下全冒了出来——他们的人数实在不少，隐藏在黑漆漆的林子里，要真打起来，他们这边连逃跑都困难。
暗忖一番，古尔芒连忙开口，大声喊道。
“不是敌人！我们不是敌人！几年前我来过这里！我是来找贝恩的！我想问问封印的事情！”
暗处有道声音低呼了一声“是幼崽的声音”。
紧接着，树林里就涌现出无数道影影绰绰的身形，夜色让眼睛变成了半盲的状态，古尔芒也实在分不清哪些是树影哪些是人影。只不过，也不销她去仔细分辨，大多数的暗影都化作疾疾的马蹄声，朝着禁林的更深处飞奔而去了。
其中有两道黑影反向而驰，马蹄声越来越靠近古尔芒他们。几回呼吸间，两位马人高大的身形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内。
古尔芒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连忙转身去查看雷古勒斯的伤势，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箭拔下扔到了脚边，现在，像个没事人一样冲她笑了笑。
“原来是你。”
出声的是拥有一头乌黑长发的马人，他的面庞消瘦，颇具东方人的俊美。
“贝恩，好久不见。”
贝恩点了一下头，转身把手中的弓箭放在了马背上，又对身边长着棕红色鬈曲短发的马人说道。
“罗南，还记得她吗？她可不是什么人类的幼崽。”
罗南上前了几步，先是俯身嗅了嗅古尔芒，又扭头闻了闻雷古勒斯，却突然间敌意大起，指着雷古勒斯大骂道。
“是他身上的气味！死人的味道！还有邪恶的气息！”
正说着，罗南就要搭弓去射他。
雷古勒斯瞧着危险突发，不慌不忙地举起了双手，示意对方自己毫无敌意。
“我是死了，但已经被她救活了，现在完全听从她的指令行事，两位不必担心。”
“真的吗，小怪物？”
听到这个称呼，古尔芒的眉尾一扬，但还是用温和的语调回应道。
“是的，他被别的巫师给害死了，还被那人变成了阴尸，我把他唤回来了。”
罗南退回到了贝恩的身后，也收回手中的弓箭。再开口，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的身上确实有你的味道，我记得我闻到过，是那股黑气的味道。”
“罗南的鼻子最灵了，他说的不会出错。”
贝恩说着，忽然踏了几下前蹄，蹙起了额头。
“你的气息越来越薄弱了，也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你和几年前大不相同，我们差点儿都没认出来。要不是箭矢射中了他，我们没有闻到黑气的熟悉气息是绝不可能罢手的。安全起见，你以后还是少来禁林里面为好。”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是因为我听费伦泽说——”
“什么！那个叛徒！”
罗南突然高声嘶叫了一声，大吼着打断了古尔芒的话。
“当初我们就应该把他给踢死在这林子里！现在他活着出去了，要把我们千万年来的智慧讲给那些肮脏的人类听！”
说罢，罗南就开始失控般地跺着马蹄，后蹄不断刨着地上的泥土，一副怒不可遏的复仇姿态。
贝恩围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们之间用古尔芒听不懂的语言互相交流了好一阵，贝恩才终于平复了罗南的怒火。
“罗南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你们的什么部落——”
“魔法部？”古尔芒提示道。
贝恩的脸上立刻浮出一种已然将这个名字恨之入骨的表情。
“没错，自从他们开始驱赶我们离开领土，还扬言要将我们全都变成奴仆——可是费伦泽那个叛徒，居然说他要帮助那些巫师！帮助那些人类！帮助他们度过难关？真是太可笑了！”
古尔芒听着这些话实在有些头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解巫师有好有坏这样的话，她知道对方是绝不可能听从这种软趴趴的言论的。
她干脆将话题一转，试着从别处找突破口。
“巫师之间也要发生战争了，双方阵营一触即发，恐怕会牵连到很多族群……我听说已经有巫师去拉拢巨人一族了，在战争打响之前，你们或许也需要早做准备。”
“多谢提醒。”
贝恩很郑重地道了谢，说罢，他抬头望向夜空，注视了许久，又回正视线，说道。
“关于封印的问题，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已经有了解法……但是，我想既然你已经和费伦泽见过面了，以他的性格，他让你来找我们之前，应该已经把星相的指示都告诉你了。”
古尔芒抿紧嘴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你现在应该也察觉到了变化……你的星星被迫拽回到了众星既定的轨道之内，你会愈发受制于天地规则之下。最明显地，你会被环境所影响，例如开始变得畏热畏寒，受了伤以后再难快速痊愈……而这就是这个世界，众星的轨迹共同作用而成的天地运行的轨道，就像人类会有生老病死一样，这是永恒存在的天地间的规则。”
“以我对这道封印中的古文字所做出的解读，我本可以彻底化解这道封印的全部束缚……但是，因为你不再游离于万物之外，你的身份已经存续于轨迹之间……所以，你要记住，规则不会允许任何物种置身事外，它会把你拽回到既定的轨道之内，牢牢地攥住世间万物……每解开一次封印，天地法则就会进一步发现你的存在，冲破封印的程度就会越难……”
最后话音仿佛还在诡谲的林间游荡，古尔芒的三魂七魄也像是被完全抽走一般……
恍惚间，古尔芒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牢牢掌握在手心之中，她每每逃脱出去，就会有一种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力量将她包裹起来，无数次又送回到掌心之中。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没有什么情况能够逃脱掉这种桎梏吗？”
贝恩带着怜悯的神色，居高临下地施舍给她了一道悲哀的目光。
“有，当然有……我们一族观察星相千万年，有且只有一种情况可以挣脱天地规则的束缚……那就是——将死之时……人类有时候喜欢把它称作为——回光返照……我们的祖先，为此曾研究出一种极为残忍的改命之法，能够在将死之时肉身不死，继而逆天改命——”
“什么方法！”
古尔芒梗直了脖子，眼中迸出精光。
“劝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如果这个方法真是可行，马人一族早就启用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方法就是撕裂灵魂——每分裂一次灵魂就相当于一次真实的死亡，当然也就等同于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可惜，改变命运并不容易，我们的祖先曾经以身试法，将灵魂撕碎成多片，命运有无改变，未曾有过记载，但他是真的疯了，最后什么也不记得了，满脑子只有杀戮和毁灭……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就是分裂灵魂的下场……”
古尔芒想到了汤姆.里德尔，还没等她彻底消化掉这个惊天秘密时，就听见她身后的雷古勒斯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她长叹一声，又道。
“如果不去撕裂灵魂，就意味着每个生命，这一生只有一次逆天道而行的机会，是吗？”
“对，但也只是机会，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在灵魂与肉身彻底分离的那一刻，一个生命终于等到了这唯一一次的机会，也许，你最多只有几道呼吸的时间，能够彻底挣脱规则的束缚，可是改变命运的可能性仍然非常渺茫……不得不说，在将死之时，你无法预测究竟是何时、何地、何种情景，这样一看，更是难上加难。”
“我明白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贝恩没有答话，转身看向了罗南——他刚刚在自己语毕之时，轻踏了两下前蹄。
“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罗南上前两步，走到了古尔芒的正面前。
“我刚才一直不敢确定，但这么久了，我还是闻出了些端倪。你去过无尽之地了，是不是？”
“什么！怎么可能！”
古尔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退后的贝恩难以置信地冲到了古尔芒的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个遍。
“无尽之地是什么意思？”
古尔芒被贝恩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怵，可她实在是摸不着一点头绪。
“让我想想……用你们的话……唔……应该是叫做帷幔之后……好像是这样说的……”
“帷幔之后？”
古尔芒还是很茫然，她的话音刚落，沉默已久的雷古勒斯却突然出了声。
“我知道……这个地方在魔法部的神秘事务司里……没人活着从里面出来过，除了快没头的尼克……但他早就变成了幽灵，问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罗南很快接上话道。
“所以我才迟迟不肯确定……几千年来，马人们一直想探寻出无尽之地的答案，可是相关的记载寥寥无几……我刚刚闻到了你身上有一股很不一样的气息，不同于这个世间，是一种……既非活物也非死物的气息……为数不多的记载中，对于无尽之地的气息就有过相同的论述……”
“所以，你也并不能确定？”
罗南有些烦躁地迈开马蹄，绕着步子走了一阵，才又回到古尔芒面前，答道。
“不能确定，但你是唯一一个，我们也需要答案。”
古尔芒沉吟片刻，很快回应道。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我很感谢你们找到封印的解法，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贝恩踏着马蹄，走上前来，“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先替你解开封印，但是，你一定要谨记我方才说过的话。”
古尔芒脸色十分认真地应下了。
贝恩随即屈下前膝，雪白色的马身匍匐在地，他伸出一只手，缓缓触及古尔芒的脖颈，神色严肃又庄重地念起一串古老的言语，听起来就像是在吟唱一支圣洁的歌谣。
点点星光顺着贝恩的指尖，缓缓散落在古尔芒脖子上的皮肤之中，古尔芒只觉地是温暖的雪花融化在了干涸的枯田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土壤吸饱了水分，也同时受到了水分中的营养滋润，慢慢地，整片田地都焕发出了生机……
古尔芒分明感觉到了卡在脖子上的枷锁渐渐散去了，她咽下了几口气，喉管没了桎梏，就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贝恩呼出一口长气，从地上站直了身体。
“你可以试试看——封印究竟有没有处理干净。”
古尔芒眼中泛着泪，忙不迭地点着头，她转身看了一眼雷古勒斯，对方给了她一道肯定的眼神。
一瞬间，浓郁的黑雾从古尔芒的身上爆发而出，不一会儿就蔓延遍了方圆十米之内的禁林。
遮天蔽月的黑雾很快散去以后，空地上唯留一只比马人还高大了两三倍的大怪物——它头顶一对尖尖羊角，长脖子下拼接着牛的身体，牛肚前还缝了一张诡异的人面……
只见那怪物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噜噜的低吼声，然后追着自己身后的牛尾巴转了好几圈。
等到自顾自地玩好了，那怪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口中吐出浑浊的人语：
“实在抱歉，我的力量尚未恢复，体格缩水了不少，你们凑合着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