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梧顿住,配合地侧头回望夏知微,露出一点疑问的神色。

    “小馍有馍啃,小粥有粥喝,荆书堂堂正正实现理想抱负,带着百姓成就粟红贯朽,观棋有决定生死的权利,汻夫人有自由的选择……”

    袁茗卿听夏夏开头的意思就明白了,本怕夏夏经历不足以支撑恐会词穷,这会儿却有些沉默。他之前都没意识那么多……只是这次随知秋真正走出去,才感悟颇深。

    夏夏还真是……

    夏知微溜着边把能说的都点一遍,分一点心绪感叹——不得不说梧哥当初对他们的控制真是顶级的。

    信息茧房。

    而被整个世界隔绝的人无知无觉。

    即便不算在遗迹里的时间,他们也在这待三年多小四个年头了,若非茗卿以这种直接地、干脆地手段挑破,夏知微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身边这样多……不公。

    可以,避免、可以,改变的,不公。

    ——梧哥从不干涉夏知微和袁茗卿的行动,却将他们能获取的大部分消息裁剪成他想让两人看到的样子。

    若非小归不时捣乱,哥就将之遮掩的更完美了。

    一个现实却残忍的世界。相比之下,哥展现出来的要童趣得多,或者说是冰山中善有善报的那一角。

    夏知微没打算逞能,胡乱说些她不能确定的东西——那会给哥反驳的余地。

    她想着总结陈词,却听——

    【曾瑶】【季海生】【幽其姝】【东方蔷】……

    夏知微下意识看一眼茗卿,跟着念出:“曾瑶、季海……”

    袁茗卿一双眼温和又哀伤,梧哥不愿,他本没打算强劝。梧哥的话很清楚了,夏夏怎么还……

    那就,说出来吧。

    想想,袁茗卿又笑。梧哥再怎么全知全能,大概其实也是没听过这些人的……都是近期随着知秋遇到的,都是很不起眼的“蝼蚁”。

    哈哈,不吐不快。说了,凭现在的情况——也不过是又一种自我安慰?

    袁茗卿攥起拳又放开,眨眨眼平复心情。

    反正,他一定会做的。

    现在其实比最糟糕的的结果好得多,至少梧哥没有很强烈的反对——

    对与梧哥许许多多的关系中他一直铭记其中某一条,那并不能由于时间流逝、或是其他什么翅膀长成丧良心的理由淡忘,甚至随着阅历增加愈发明晰。

    没有梧哥,是不会有现在的袁茗卿的。

    救命之恩,教导之恩,再造之恩……他袁茗卿欠哥的,几条命都不够。

    袁茗卿都不敢去深想……若是这提议是因为对梧哥损伤大而被否决,他会否还有坚持的勇气。

    微生梧用清润包容的眸光罩着夏知微,却也不动声色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袁茗卿的犹豫和坚定,夏知微忐忑后的决绝,微知秋的疑惑深思……

    还有小归的,嗤笑。

    倏地,小归猝不及防被迫与溁水对视——幼稚,铁石心肠……没用的——

    猝不及防,于是嘈杂慌乱的真心话。

    “有用的,至少……”在,曾经。微生梧温声反驳,摄过来一杯温水润喉,叹气。

    “只是如今……心气儿没那么高了。”

    那话如轻飘飘的一阵风,兄长整个人也是。

    ……叫人抓不住。

    倒是茗卿那家伙……不知想通了什么——

    “璃,绝非一时兴起。”袁茗卿很突兀、但细究也不是很突然地前趋几步,又极郑重地躬身长揖。

    青年骤然响起的坚定话语如同划破长空的雷鸣,游弋九天的电龙倾泻天光将黑云映亮,随之暴雨倾盆淹没燥热烦闷,大滴大滴力道十足的雨水密不透风。

    终是——

    风,留下来了。

    “撞破南墙,不必回头。”袁茗卿眸中带着一点天真的拙趣和执拗的坦诚,又透着清亮犀利的、暖融融的光,“某谢过园主,叨扰六年,多亏园主照顾,不胜感激。今后旦有吩咐,万死不辞。”

    这是雏鹰在崖边初啸、幼狮于丛林低吼,稚嫩,也不乏威胁。微生梧想。

    瞳孔本能地缩成一个点,琥珀色堆积得极为浓郁后,显出深沉的暗金——仿佛亟待饮血,择人而噬。

    “一朝离去,行事留名皆某一人承担,定……呃、竭力……不叫您劳心费力?”

    袁茗卿眨眨眼挠挠头,反露出点傻气,他瞧见了梧哥在定定看着自己,就……还挺凶。

    想着半开开玩笑让梧哥放松些,他毕竟真真没有一丝一毫要存心叫人不痛快啊!“不过……好像,已经惹着您烦……”这倒是句实话了。

    也是本来言之凿凿词气坚定的承诺,一点点底气不足的缘由。

    “璃哥儿。”

    袁茗卿一个激灵。没错……小归也这么“挑拨”过、不,或许、不,很大可能,不是挑拨而是事实——梧哥只要不面对他和夏夏,是一向称呼他为“璃哥儿”的。

    小归的话犹言在耳——

    “溁水他唤夏姑娘的字,‘知微’。对你却只有一个客套的身份敬称,难道亲疏远近还不分明?”

    “他若是坦坦荡荡我也不说什么,偏偏要避着你这个正牌未婚夫,难道不是心里有鬼?”

    “进入秘境那么多选择,为什么他单单把你和夏知微分开。好,就算你们两个阅历尚浅需要人带着,为什么不能让凤王殿下带夏知微,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难道简单地避嫌他不会!”

    那时候袁茗卿尚有心情一笑。就如同面对小归嚼舌根说梧哥和夏夏……灵识双修过,分明是哥在帮着夏夏修补魂魄。

    他不晓得梧哥那般称呼是要避讳什么,但总归有梧哥的道理。至于遗迹……袁茗卿对原因有一点猜测——最为不满的反而是哥明明可以直说要求,却非要以身犯险逼他们入局……

    “除非那家伙现在完好站在自己面前啊”!可,“九月”,应该也算吧。知道哥确实没出事……什么气也就都消了。

    但此时……

    别问,问就是慌。

    梧哥脸上完全没有一丁点的笑意了啊!当然,也没看出来很愤怒窝火……刚才那仿佛错觉的“凶巴巴”也了无踪影,细究倒是有点嘲讽?

    果然都还是他眼睛出了问题吧!

    “你若非因为‘寒锦与夏六娘’故意气我,就烦请日后不要再讲这样的蠢话了。”

    袁茗卿:“。”

    等等……?!

    不是、他什么时候……哥!亲哥!你这才是“故意”曲解——

    “夏知微。呵……既然舍不得走,便留下吧。你们小别胜新婚正是该思念亲热诉衷肠的时候,倒是我,疏忽了。”

    夏知微:“……唉?”眼睁睁看着人就那么走了——明明哥走的也不快,但再想像之前一样跟上,发现自己腿跟不上脑子、地面跟不上腿,半天才跨出一步,一步还只有肉眼不可见的几纳米!

    夏知微哭的心都有,要说她也没干什么呀。也就是、就是随着茗卿的话音支持了两句话……虽然、大概……算逆着小哥的意见,但夏知微有把握那种程度的反驳可不会让哥生气的……

    被特殊对待的只有夏知微,小归不知道在想什么眨眼间也消失了,微生桐看一眼夏知微又不舍的看向兄长,似乎在“自家许久没关注的同门”和“全天下最最最……重要的人”之间犹豫,而后毅然决然跑路。

    袁茗卿凑过来拍拍夏夏,“那真说起来,梧哥也【没干什么】不是?”

    最重的一句也只有“呵”了。根本不说重话的。

    夏知微无奈点头,也是。

    “而且或许,你是受我牵累了啊。”

    夏知微驳斥:“哥不是迁怒的人!”

    “不不不,”袁茗卿赶忙摆手,又不甘心遂并了食指中指夹一下夏夏的鼻尖,“就你了解梧哥?我就狼心狗肺~”

    夏知微:“……好好说话!”

    想凶,但想起好久没见了……又凶不起来。这男人还夹她鼻头,夏知微嘟嘴,那可真是太委屈了。

    袁茗卿也讪讪摸摸鼻子,“我是说,哥把你留下来,也可能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啊。”

    夏知微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正当袁茗卿以为过关了时,看见夏夏似笑非笑:“那你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吗?”

    袁茗卿:……!死亡问题。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都不给我个抱抱什么的。”袁茗卿学夏夏嘟嘟嘴,一个饿虎扑食上去。

    被迫闹了一会儿,夏知微理理被揉乱的头发,好脾气道:“好啦好啦,嗯……我也觉得不应该急于一时,哥说的也有道理,不是不信你和知秋商量的——”

    “嗯。”袁茗卿表示同意,打断夏夏的客套解释,“殇弃历史断代,最近却随着幻世遗迹慢慢发掘了一部分,咱们多了解一些?边走,边聊?”

    “……这么说,咱们夏夏还是个女谋臣哩!”

    “你还得过第一?知秋没弃考?”

    “看不出来夏夏适应能力还挺强,我到那边都不习惯了很久……”

    “为什么你没有分化成omega啊……”

    “……”

    “……”

    走马观花地了解粗枝大叶,和亲耳听到心尖上的那个人讲述细枝末节。是不一样的。

    袁茗卿一脑门官司地用手指点着两个时辰前卡住的一片字,还有点想打瞌睡。但不看字……那可就不困了!

    ……难啊!

    更别提他们还想“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完善一下他的改革计划……

    “想和土豆学习长相吗?本来就、就,”夏知微把茗卿的头发和脸揉吧得一乱糟,昧着良心挺起小胸脯把话说完,“不好看!”

    “我哪有。”袁茗卿苦笑,把头发打理好愣了愣,连苦笑都收了回去,仍然无意识皱着个眉。

    啊……夏知微也想起来,“幸亏你不戴假发了呢。”要不都拽掉了。

    无济于事。夏知微知道茗卿在愁什么,却也只能将另一个并不算好的消息如实相告。

    大抵……哥还没消气。

    “哥并不见我,连梳理魂魄这件事,也是小归——”

    提起关于安康,袁茗卿打起点精神,“这次梳理结束,就彻底没问题了吧?”

    夏知微点头,又顿了顿,“小归说他没有哥熟练,再过四五天还要再给他查一遍。我这儿就这样了,再有问题也不会差到哪去——但哥那里……”

    袁茗卿越来越觉得他实在离谱——不是想法,而是时机。

    甚至他最近也不是在完善他与知秋大费心血制定的规划,而是将一些他还记得的还清楚的办法整理下来,纵向论发展脉络,横向理对比优劣。

    万一……以后,在他看不到、或是回去,或是客死……的以后,发展得更好,时机更合适……哪怕能给想要改变的人一点思路,就好了。

    小归那家伙贯不干正事,这次却很热心。来看一次袁茗卿的进度,嘟囔着一句什么“夏商当年要是有你这样的……”,随后还扔给袁茗卿一块令牌。

    ——可以去千丝台考察古今,亦被允许随便打扰天机阁的任意什么人请教。

    夏商啊……夏商,字周秦,号汉帝。啧,巧合的袁茗卿看到时都以为是哪位老乡了……也不知自裁谢罪后回没回去……

    “……茗卿?茗卿!”

    “啊,哦哦,走神了、走神。你说……啊,对,梧哥那儿,”夏知微好不容易把人叫回神,茗卿却又顾自叨咕着什么,“那也没办法……”

    确实没办法。夏知微也清楚,目前哥舍了她身上的那部分魂魄,如果保持物理意义上的近,最好能时时贴着,哥就能少疼一些。可……哥不同意啊!

    “唉……好啦,夏夏想开点,没见到就没见到吧,至少梧哥不用再调动神识给你梳理——”

    夏知微强势打断:“闭嘴啊!”袁茗卿!

    袁茗卿无所谓地耸肩。某种意义上,他越来越同意梧哥的话了啊。

    他袁茗卿,还有夏夏……梧哥不和他们扯上关系,其实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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